我翻翻眼看着天花板,不等安迪说完就打住他道:“这些我知道了。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他’怎么样?”
【她?秦小姐么?】
“……安迪,你故意的么?”
【哈哈。】
电话机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他果然是故意的。
不过笑过几声,那里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起来
【不好意思,钟小姐。我晓得你说的是我们少爷。】
“那就不要废话……他怎么样了?”
【少爷的情况钟小姐也知道的,一直都是这样好好坏坏的。目前还在养病中,说不好也不会,但是总是不太舒服。在安平镇淋的那次雨叫少爷受苦了。少爷现在睡觉总是梦见古怪的东西。还和我说曾经见过奇怪的陌生人,说了点很玄妙的东西。我就劝他要安心,还告诉少爷,说钟小姐关心他。少爷不信,我就把钟小姐去W市的路上打电话问少爷病情的事,和去W市的这两三天每天都要问三次少爷情况的事都告诉了少爷。不过他还是闹脾气,说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很想给你电话……不然,钟小姐今天给少爷打个电话?】
我听了,沉吟起来,握着手机的手也抓紧。
“我和他说话又要吵架,你又不是不知道。倒不是他的错,但是我目前很多事都不能顺着他的意思去。说过来说过去,他还是要我解除婚约,然后带他来这里。”
【呵呵,我也能看出,少爷心里很为钟小姐的婚约委屈。其实如果换做我也应该会这样吧,毕竟少爷真心爱钟小姐,哪个人会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心里还多装另一个人呢?】
“我也有点不能说的原因……所以无法答应他现在的要求。只望你多照顾他。”
【安迪总归是比不过钟小姐在少爷心中的位置的。】
“可我总是不会说话。本来那天也没想那么骂他,如果不是他赖着不走又突然说那种赌气的话。”
【我知道钟小姐的担心,所以这两三天安迪不是都在替钟小姐说话么?钟小姐爱之深责之切,我能理解。不过……如果可以,有时候还是给少爷个电话问候下如何?在少爷看来,钟小姐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心里其实很害怕。少爷从小就很寂寞,他生病起来就要在屋子里呆很久,想过去是很痛苦的。失去父母后更是如此。因为自己的病,他天生有一种悲观的内在性格,习惯把和每个人的见面当做最后的见面,珍惜一切时间。所以他总希望和你多相处,那天才说那样的气话。你别怪他幼稚,那其实是他潜在担心的事。】
话到这里,我沉默了。半晌我叹道:“知道了。可我就是为了不让他有这种悲观的情绪,才强迫他去和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一样面对艰难,受到同等的挫折和责备。我不希望他心里的力量先弱下去,把自己当做弱者。如果这样,失去心灵的坚强,他恐怕只会更加衰弱。”
【呵呵,钟小姐这话说得在理。但是少爷已经够坚强了,他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可他几乎不曾抱怨过。他对人生还是乐观的,只是在和李少爷竞争中显得弱势的时候,才会用向喜欢的人示弱来博得关心。我想钟小姐或许应该体会下少爷这种心情,他不是无缘无故以死要挟的人。】
听见这话,我无话说了。半晌感慨道:“谢谢。你这么说我明白了很多。”
安迪听后轻叹一声。
【越是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爱,越晓得自己爱那个人,在和那人分别的时候就越痛苦。钟小姐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不忍心,希望大家都珍惜彼此。】
“谢谢你了。我晓得了。”我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看着雾茫茫的窗外,半晌道:“我尽快完成任务回去。晚上有空给他电话好了。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对他太冷漠了。只是这两天W市下雪了,梁心秋也还没回来,可能还要耽搁个四五天。”
【要这么久么?是啊……】
话落,我这里沉默,安迪那里也沉默下来。想想也没话说,我便道
“那就这样挂了吧。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好的。】
然而,话才到这里,忽而电话那头有人匆匆地跑来,大吵大叫。
【管家,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
【夏川少爷不见了。】
【什么?!】
听到这里,我心中猛然一惊。而那里继续道:
【就是午饭后的事了。少爷说要睡午觉,让人不要吵他,我们就都退走了。管家您刚才又处理事情,也没来看,就不晓得少爷偷跑了出去,直到我给少爷送药,敲门进去才发现没人,行李也不见了。这吓得我紧忙给门口保安电话,这才告诉我,说两小时前有辆出去了,因为是夏川少爷,管家也没说不让出门,所以没人拦……】
这话说完,我傻眼了。
那个笨蛋自己偷跑出来了?!
正文 走失
拿起电话;一遍一遍地拨打夏川的手机;我的心情由愤怒渐渐转变为焦虑。
如果他此时接了电话;一定要挨我数落,可是电话那头;不是回答“用户不在服务区”;就是“无法连接”;完全打不通。
说来车行到山里的确有一段路是找不到信号的,差不多是山腰的距离。此时开始下雪;如果他还在那个区域那是很危险的,车难走不说;天气也太冷,要是不小心滞留到了晚上……
一时我站立不安。
“安迪;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你那里联系得如何?”
【联系不到少爷。我已经派车出去找了,但是现在山上开始下雪,部分道路被禁止通行,我们的人正在和协管人员沟通。】
我忽然觉得芒刺在背,不停地走来走去。
“他行李和药都带着么?”
【带着。佣人说少爷的行李箱和药物都不在,应该是带着了。不过有个很麻烦的地方,少爷开走的那辆车油量不是很足,勉强能行驶到W市,而且暖气系统也在故障中。W市区气温下降很快。】
我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冒汗。看看窗外,雪比想象中降得多。
“我去找找他。”
说完我拿起大衣和钥匙下楼。白羽见了我,笑道:“怎么这么匆匆忙忙?”
“夏川来了。”
“诶,是吗?夏少爷还是追来了。不过现在下雪,行车方便么?”
“我现在去找他。”
或许因为察觉我的声音很紧张,白羽稍稍收起了笑容。
“怎么了?要不要我一起去?”
“你如果方便来也无所谓。”
“那一起走吧。”
随后我们一起上了车,开始行驶向市外。没想过W市的天气如此多变,雪堆积在路上已经阻碍了正常行驶,早有一路铲雪队在铲雪了。
“他开的什么车?是夏家那种车头有金凤凰的超长豪车?”
“怎么可能。那种车开到外面会有多少人注意。而且也不适合走山路。那车比较普通,但是车牌是S市的,比较好认。”
出了W市一路上是几家加油站,我一个个下来问,但是都说没看见S市的车来过。
“现在雪这么大,山路都封了吧?”
“可是还有行人啊。”
“有汽车旅馆吧?”
这话提醒了我,我和白羽上车,紧忙行驶向早前我们留宿过的汽车旅馆。到了旅馆,我忙进屋寻老板。他还是认得我的,一时笑道:“哟,这不是前天才来住过的几位客人么?”
“不好意思啊,老板,请问今天有没有S市来的车以及客人?”
“S市啊?说来好像有。”
“是吗,有没有单身而来的?”
“单身而来的没有。”
“这个,不然你看看照片。他20多岁,大概这么高,照片是这样。见过么?”
拿过我的照片,老板想了想,摇摇头道:
“今天住旅馆的就两家来自于S市,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三口之家。没有这个样貌的。”
同时他好心地道:“今天突然降大雪,山上很冷,路也很滑。你们也最好别再往前开了,容易出事故。或许你们朋友早就在W市了,只是还没和你们联系呢?”
白羽听了对我道:“老板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如果他在W市了,为什么会联系不上?”
话落,我谢过旅馆老板,出门继续上了车。白羽见状便道:“我们与其自己去寻找,不如派些帮手如何?它们不怕障碍,比较方便。我们就在汽车旅馆等他们,假如有消息马上赶过去,也来得及。”
帮手我晓得,指的是山上的孤魂。
我点点头,坐在旅馆门前台阶前,而白羽站在了眼前较为开阔的地面上,变幻一样从大衣里取出了一样东西。而才见那东西我便愣住了。
这东西内部以铜外以精银打造,通体雪亮,模样颇似金刚铃,长柄深腔,腔狭而圆,腔外及柄上套铸金色,铃身以繁复花纹装饰。这便是白羽从来未曾在我们面前用过的他最为著名的摇铃法器。
“好法器。”我赞道。
“让你见笑。”他笑道。随后开始施法摇铃。
铃身内悬有铜制铃舌,撞击起来清脆悦耳,穿透性强。一会儿的功夫,这铃声撒满天地间,又换来一些似真似假,似梦似醉的回音。
飘飘渺渺间,白雪里有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走来。他头发扎成一把,背后一把长剑,手里擒着一个人头,脸上刚毅,双目似剑,行动如风,站立如山。那手上的人头滴滴答答还在滴血,滴了一路。
“我只是招附近的孤魂野鬼,却碰见了这位英雄,真是荣幸。”白羽见来人后似乎略微吃惊。而那人只是沉沉地道:“追魂铃,我好久不曾听见了。三百年前有一个人也找到过我,那是你什么人?”
“三百年前?难说。陈年往事,我这个小辈怎么记得清呢?”
那人便不言语,只是道:“有何事求我?”
“呵呵。我本意只是想要个小鬼来帮我寻人,让你帮这个忙,我过意不去。”
“既然来了,但说无妨。”
话落,白羽将夏川的照片递给了男人,他伸手接过后,端详了起来。
“画像很逼真。”
“这是照片。”
“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
“早前我看见一副人像画,和这张照片很像。”
这句话引起我的警惕。
“是哪里看见的?”
那男人看向我,眉头紧皱:“‘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双来便见坉,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卖田刑及身,丧子丧夫还克亲,日时双凑不由人。’你是天煞孤星。”
“是我。”毫无回避,我直视他双眼,无畏惧地回答。那男人睁大双眼,道:“我竟然遇见了。看来今年终可以转世投胎了。你刚才问我那画像在哪里。在一间古墓里。”
听到这里,我大松一口气。搞什么,看来这家伙是跑到凰家的墓陵去了,所以才瞧见了夏川的画像。不过那不是他的,是他家其他人的。
“既然过去见过就更好了,那就麻烦你去寻人吧。不知道两小时内能找到人么?”
“哼,何必需要那么久,半个时辰后我就回来。”
说完,那人转身而去,一步一步提着人头,消失在了雪地里。
“这是这附近的一位著名侠士。当年朝廷黑暗,他与众人揭竿而起,领人杀跑官兵无数。可惜在他砍下将军的头那刻,却不幸中箭死去。不过从那以后他常提着那人头,四处游走。”
“还好夏川看不见鬼,不然以他这幅模样,我不会让他去的。”
“哈哈。……既然已经派了人去,我们便可以稍作休憩。就在这汽车旅馆等待便好。他是侠客,自尊心强,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后,一定有答复。”
我想想也没更好的办法,便答应下来。两人临时在汽车旅馆落脚。坐在客厅里,我的视线几乎凝固在门口。白羽见了,放下手里的书,笑叹道:“既然这样。不如以后改变下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如何?”
我弹了下烟灰,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但是我哪里晓得突然搞出这么多烦心事来。”
“说来真是奇怪,莫名其妙你就有了婚约。不是李少爷跑来救你的话,倒扯不出这么多事。”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我。我脑海里再次出现黑衣少年的身影。他当时警告过我,不要让李钦泉跟着我。难道他预料到了将来事,还是能够进行预言?又或者……
我回忆起那块银蓝色的令牌,想起当天安平镇被撕裂的天空。
鬼门被打开那天,时空裂缝也被撕开,无数时空的鬼魂飞来……会不会有时空穿行者也趁机而来?如果如此,以未来人的身份告诫我,也未必不可。也因为他告诫我没有遵从,果真让我陷入了一个麻烦。
“钟小姐,在想什么?”
“在想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
“我忽然想在找木之魂之外,再去找一个人。”
“哈?谁?”
正说着,旅馆的门外碰碰作响,似乎有敲门声。可旅馆老板去开门,却只看见风雪,并无他人。只有我们瞧见了,那侠客拎着人头又回来了。
“离这里步行大约半柱香功夫的路上,有发现。”
听见这话,我再也坐不住,马上拉上白羽上车去寻人。车行路上,因为下雪,地面结冰,行车不得不万分小心。好不容易行驶至所说的位置,我们果然看见了一辆车。车牌是S市的。
这车孤零零地停在冰雪当中,车窗上已经落满了雪花。我紧忙下车去看,却见驾驶室没人。
“是夏少爷的车么?”
我二话不说去开车门。奇怪地是门没锁。车上有行驶通行证,上面登记的人员是夏家的司机。
“是他的。”
确认这一点,我突然觉得脑中嗡嗡地响。紧忙去看后备箱,却见夏川行李不在,药箱却在。
“看来是天气太冷,车熄火了。这里离汽车旅馆步行的话大概一个小时的路。可是我认为夏少爷不会步行的,毕竟这样做很危险。而且他为什么留下药箱?”
这何尝不是我所想的?最重要的是药箱不在他身边。
“他如果是步行,为什么我们来的路上没看见他?”
“我们来的这条路的旁边还有一条路,会不会从那条路走了?不如去找找看?”
说完,白羽上了夏川的车,尝试再启动车子,可是却奇妙地启动了起来。这引来我的惊异。
“奇怪,车如果能启动,他为什么要步行?”
“难道遭到了危险?”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而白羽道:“这样,你开你的车在这条路上找,我去另外一条路找。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我紧忙点头,同时拿走了药箱,马上行车往前继续追找。
我突然很后悔。知道他倔强到这样,当时带上他该多好。
正文 梁心秋
夏川醒来时;车正穿梭在落雪的山。窗外白雪茫茫;无限延伸向前方的道路;让世界都成了白色。车开得平稳,车内也温暖;更温暖的是身上。夏川随后将视线慢慢收回;不自觉摸到了身上的大衣。不过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件女式大衣。
是谁的大衣?
思考时,鼻尖传来一股清香;夏川侧目,见在自己身边放着几把新鲜的白菊花和白百合。雪白的花朵很美丽;但是带着淡淡的忧伤。这是用来祭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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