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敏芝的行李被夺,却没有着急,而是冲着郭珮瑢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姐,我离婚了。”
原本正在暴走的郭珮瑢一听到这话,就跟精神病人被打了镇静剂一样,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唐敏芝,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后呆呆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了?”
唐敏芝无所谓地耸耸肩,再次说道:“我说,我离婚了。现在,我跟你是一样的人了。好了,这下你可以收留我了吧。”
“想都不要想。”郭珮瑢脑子反应很快,立马就回了她一句,“离婚,你蒙谁呢?你跟段莫好成那样,证都领了,房子都在装修了,酒店都订好了。你现在跑来跟我说,你离婚了!唐敏芝,不要以为你表姐我刚离婚脑子傻,就这么好骗!”
唐敏芝拍拍郭珮瑢的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想要开口,花芊朵就把个装满水的玻璃杯往她面前一放,“啪”地一声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着花芊朵,眼神有些不解。
“知道你要说不少话,先喝杯水。”花芊朵见唐敏芝茫然地望着自己,解释了一下。她虽然性子冷清,也不爱管闲事,但是她已经看出来了,郭珮瑢很想听八卦。于是,做为一个合格的保姆,她完全揣测到了主人的心思,并且很好地完成了主人的心愿。不得不再次感叹,郭珮瑢雇了花芊朵这个保姆,真的是她赚到了。
唐敏芝拿着水杯,有些呆住了,过了半晌之后,才像是活了过来,冲郭珮瑢笑道:“姐,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一朵解语花啊,也太聪明了吧,简直就是一针见血啊。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会让她住家里了,像你这样刚被人抢了老公的女人,心里一定是十分苦闷的,所以才要有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小姐陪着你,听你倒苦水,排遣心事。妙,真是太妙了。”
郭珮瑢终于忍不住,抄起拖鞋就往唐敏芝的脸上砸了过去。花芊朵放下水杯后就走了,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对着想看热闹的初初阴森森地说道:“快写,没写完不准看电视。”
初初吓了一跳,只能怯怯地叫了唐敏芝一声“小姨”,然后继续写他的字。郭珮瑢看了儿子一眼,觉得问八卦这种事情,当着孩子的面做不太好,于是拉起唐敏芝,直接拖进了房间,关上门,然后才问道:“怎么回事儿啊?你倒是说清楚,我听得一头雾水。你妈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问我哪里有卖好的床上用品的,说要给你办嫁妆。你怎么突然跑来跟我说,你离婚了呢?”
“别提了。”唐敏芝摆摆手,倒在了郭珮瑢的双人床上,“我算是想通了,结婚到底为了什么啊?难道就是为了折腾自己吗?算了,我还是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吧。”
“你给我起来!”郭珮瑢拉起唐敏芝,骂道,“那时候是谁啊,说爱段莫爱得要死要活,一副非君不嫁的样子。你妈当时那么反对,你还是铁了心要跟他。怎么,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
“没有,我还是爱他的。”唐敏芝轻轻地说道。
“那你干嘛要离婚啊,你疯啦?”
“是啊,我是快要疯了,我都快被结婚,被装修,被准备婚礼给搞疯了。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情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受这个罪了。”
唐敏芝说到这里,郭珮瑢才算是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她是结过婚的人,自然知道结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远远不像谈恋爱那么风花雪月。结婚,是一件非常现实非常麻烦的事情,经常会把两个当事人,甚至是两家人都搞得晕头转向火气旺盛。
郭珮瑢这些年也看得多了,很多感情明明很好的小情侣,在面临结婚这个问题时,往往会因为礼金的问题,嫁妆的问题,还有买房子装修等种种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轻则伤了感情,重则直接分手,多少佳侣为了结婚,闹到最后就成了怨偶。
郭珮瑢看着唐敏芝,思虑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跟段莫,不会也是为了礼金嫁妆什么的,给闹翻了吧?”
唐敏芝眼神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声道:“岂止啊,自从打算结婚以来,我们两个,就甜蜜不再,哪里还像一对情侣,根本就是一对冤家啊。所以,还是离了算了,耳根子还清静一点。”
“清静?我看你是为了清静,才躲到我这里来的吧。怎么样,你妈知道这个事情了吗?”
“还不知道。”
“唐敏芝!”郭珮瑢气得跳了起来,拿起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你不要告诉我,你躲到我家里来,然后想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吧!”
5、所谓“二婚头”
唐敏芝还真像块狗皮膏药,怎么都轰不走,死岂白赖的非要在郭珮瑢家住下了。原本三室两厅的房子,只住郭珮瑢和儿子初初,显得有点空旷。现在多了个花芊朵,又挤进来个唐敏芝,房间竟是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郭珮瑢指着客厅的沙发道:“你就睡这里吧,反正你也是暂住,迟早是要滚回去的。”
“什么,睡沙发!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我现在跟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啊,你好歹有点同情心吧。”
“就是因为我有同情心,所以才没有大晚上的把你赶出去住旅馆。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再说了,你跟我的离婚能一样吗?我属于被离婚,你呢,纯粹是吃饱了撑的自己瞎折腾。这是具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那也不能让我睡沙发啊,我肯定得过一段时间回家的,我现在回去,我妈非吃了我不可。你总让我睡沙发,我会憔悴的,会腰酸背痛的。”
郭珮瑢一摊手:“没办法,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我可以跟人挤一挤嘛。”退而求其次吧,唐敏芝想着,想独霸一个房间的可能是没有了。
“初初是肯定不行的,你们俩的做息时间完全不一样。要不,你跟朵朵挤一挤?”郭珮瑢虽然对花芊朵是又爱又恨,嘴巴上倒是叫得很亲热。可是,她一腔热情地看向花芊朵,想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时,却遇到了一个浑身散发着冰山气息的女人,吓得她一哆嗦,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唐敏芝看到花芊朵那一副阎王脸孔,更加不敢造次,头摇得飞快:“不行不行,我跟她又不认识,怎么能睡一间房。而且客房里就一张双人床,姐,你总不能让你妹妹我跟个陌生女人同床共枕吧。”
花芊朵没理她们两个,拉起初初的手,径直带他去了客厅,坐下开始看动画片。
“那你还想睡哪里!”郭珮瑢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就睡客厅吧。”
“我可以跟你睡一屋嘛。”唐敏芝说着,已经手脚麻利地将行李拖进了主卧室。刚刚被盘问得太急,忘了拿进去了,现在出来一趟,正好行动起来。
“喂,跟我睡不也要同床共枕!”郭珮瑢跟在后头,说道。
“你不一样,你是谁啊,你是我最最亲爱的表姐啊。我们两个,从小就在一块儿玩,又不是没睡过,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唐敏芝最终就这么自说自话的,把行李全都塞进了郭珮瑢的衣橱了。正好,乔湛搬出去了,衣橱空出来一小半,全便宜唐敏芝了。
唐敏芝一面摆自己的东西,一面问郭珮瑢道:“姐,那个朵朵是谁啊?是你新招的房客吗,看着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啊。”
“嗯,确实有点棘手。不过,她不是房客,她是初初的保姆,是领工资的。”
“什么,保姆!”唐敏芝惊叫了起来,“你说她,她、她是保姆?不会吧,她哪里像个乡下来的丫头啊,比你都要时髦了,长得也很漂亮,怎么可能会是保姆呢?”
“怎么,有人规定保姆不能很时髦不能长得漂亮吗?”其实,唐敏芝的想法跟自己的一样,可是,经过几天的相处之后,郭珮瑢发现,花芊朵除了性格怪异一点,还算是个不错的保姆,做事情既快又麻利,非常具有组织条理性。这样的人才,做保姆实在太可惜了,放在一般的公司里,就算做个经理助理啥的,也是绰绰有余了。
唐敏芝被抢白了一顿,撇撇嘴道:“可是,家里放她这么个大姑娘,不就把你这个老太婆给比下去了吗?”见郭珮瑢伸手要打自己,唐敏芝赶紧往旁边闪,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姐,说实在话,你问过那女生的底细吗?她哪里人啊,怎么跑这儿来当保姆了。”
“问过了,人家是本市人,大学毕业。”
唐敏芝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目瞪口呆道:“太厉害了,简直让我刮目相看。本市大学生,居然不去当白领,跑来做小保姆。让你我这种外来人员汗颜啊。”
“怎么,你也想当保姆?可以啊,我辞了她,雇你好了。”
“别别,我怎么能抢人饭碗呢。我是那种干伤天害理事情的人吗?人家小姑娘找一工作不容易,我还是不要跟她抢了。再说了,我又不是失业了,我这也有工作呢。”
郭珮瑢趴在床上,扯了扯唐敏芝的衣角,小声问道:“敏芝啊,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离婚的事情不是儿戏,你跟段莫既然还有感情,还是赶紧再去领个证吧。你放心,你爸妈那边,我给你担着。”
“才不要呢,段莫那个家伙,恶心得要命,谁要跟他过一辈子啊。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可恶呢,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要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啊?他出墙了?”
“那倒不至于。”唐敏芝一翻白眼,“他还没像乔湛那么不要脸。只是这个婚,真是结得不痛快。你是不知道,自从准备结婚以来,我妈都给气病两回了。要说段莫,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做什么事情都不太起劲,全要我张罗,那也就算了。就数他爸妈最可恨,上辈子大概是要饭的吧,这辈子才把钱算得那么精,真让人恶心。”
原来,问题没自己想像地这么简单。原本以为是小夫妻自己之间的问题,现在看来,矛盾已经上升到两个家庭了。看看唐敏芝,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郭珮瑢猜测,这些日子,只怕自己这个表妹,夹在父母和未来公婆之间,也没受啥好气。
所以,当晚她就放了她一马,没有再跟她计较。尽管唐敏芝睡相相当之差,睡到半夜,郭珮瑢直接被冻醒了过来,搭眼一看,整条被子都让唐敏芝给卷了去,而且她那两只脚,还非常不客气地搭在自己身上,怎么也推不开。郭珮瑢不禁哀叹一声。做为一个女人,怎么睡相可以这么差。想想以前乔湛,也没她这么厉害,最多就是白天上班累了,晚上睡觉打点小呼噜罢了。
想到乔湛,郭珮瑢一下子就没有了睡意。这些天来,她一直努力回避想起乔湛和妹妹郭珈瑢,就像唐敏芝之前说的那样,就当他们这对狗男女已经死了。可是,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她还是不免想起了乔湛。毕竟是结婚六年的丈夫,加上以前谈恋爱的几年,两个人在一起,已经超过十年了。郭珮瑢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几乎全给了乔湛和这个家。现在倒好,一夜回到解放前。儿子是有了,钱也有了,可是丈夫和感情,还有用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青春,是彻底地没了。
郭珮瑢觉得有些灰心了。对于再找一个男人的想法,也有些怀疑了。人在沮丧的时候,总是特别地悲观,她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条件,年轻不再,虽然还算是漂亮的,可是这年头,满大街都是年轻漂亮的女生,谁又会在意她一个离了婚的老女人呢。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还有个儿子。
很多男的或许并不太介意娶个二婚的女人,相反的,过了三十岁的女人,他们情愿要离过婚的,也不要老处女。在他们看来,三十岁还没嫁出去的女人,心理上多少有点问题。可是,这样的男人,十个里有九个是不愿意女方带着孩子的。
俗话说,后妈难当,后爸同样也不好当。条件配得上郭珮瑢的男人,有几个愿意给人当便宜老爸,替人养儿子的。这么一想,郭珮瑢突然觉得,想要再次把自己嫁出去,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除非她肯降低标准,找个条件不怎么样的。可是,那样就失去再婚的意义了。为了再婚,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特别是降低儿子的生活水平,还不能保证那男的一定对初初好,郭珮瑢觉得,这笔买卖太不划算了。
这一夜,郭珮瑢睡得不太好,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无精打彩,连走在路上也没心情看帅哥了。一想到这些帅哥都将不属于她,她就郁闷地想咬舌头,人生顿时了无生趣。寻个男人再嫁的心思,就这么暂时被搁了起来。
不过,郭珮瑢不主动去找人,不代表没有人会主动找上她。当天下午,她正准备下班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女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发雷霆:“珮珮,我问你,小敏是不是在你那里?你让她马上给我滚回来!”
来电话的人,是唐敏芝的妈妈,是郭珮瑢的亲姨。她一听这个阵势,就知道表妹东窗事发,看来是没好果子吃了。她心里不禁有些得意,也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得意归得意,嘴上还是得说点好听的:“小姨,你别急啊,小敏确实在我家呢。我劝过她了,可她不肯回去啊。要不,你来一趟,亲自劝劝她吧。”
“好,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唐敏芝的老家跟郭珮瑢一样,在离这个城市不到一个小时车程的县城里头。这年头家家条件好,谁家没辆破车开开。郭珮瑢知道,以小姨的性子,自己现在开车回家,说不定还没到家,小姨就带着小姨夫杀上门来了。
唐敏芝啊唐敏芝,你的好日子,看来是到头了。让你昨晚说我是老太婆,活该!
6、所谓“复婚”
带着一肚子的幸灾乐祸,郭珮瑢踏上了回家的征途。到家一看,天下太平,花芊朵接了初初回来,正在厨房里做饭。唐敏芝刚下班,抱着桶薯片窝沙发里看无聊的电视剧,见到她甚至连头都没抬,直接将薯片桶递了过来,问道:“要吃吗?”
哼,拿我儿子的零食充大方!郭珮瑢本想拒绝,又转念一想,让她吃还不如自己吃,于是一把接了过来,拿起好几片,张开大嘴就毫无形象地吞进了嘴里。
看起来,自己有点高估小姨的行动速度了。其实,她漏算了一点,从老家到这里,路确实不算堵,时间也不长。可是她忘了,她家小姨的车子也是要开进市区的。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两位老人家对这个城市的交通道路又不熟,能成功地摸过来,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终于,在郭珮瑢一家四口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唐敏芝的爸妈,带着满腔的怒火,杀了过来。
门铃一响,郭珮瑢反应最快,第一个跳了起来。她本想去开门,亲自迎接小姨夫妇的到来,又怕两位怒火正盛烧着自己,于是当下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去洗个手,朵朵你开一下门。”
倒不是郭珮瑢欺负花芊朵这个小保姆,故意使唤她,而是在她看来,这个家里,只有冷若冰霜的花芊朵,才能受得住目前门外的那两位千年活火山。她去开门,受到波及的可能性最小。
事实证明,郭珮瑢的判断,是正确的。门外的小姨夫妇,已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喷口火将那扇碍事儿的门给烧了。可是,当花芊朵一脸没有表情的打开门,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他们没有料到,出来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女孩。两个人同时对看了彼此一眼,又看了下门牌号,确定无误后,这才问道:“这家主人是姓郭吗?”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