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是真的,只是她伤好了并没有失去记忆。
眼下这个谎言似乎有点愈来愈离谱了,要不要跟他说呢?
“天哪!”他怜惜地再次拥她人怀。“没关系,你失去的记忆,我帮你补足。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的。”此刻对她的怜惜,让他完全忘记自己要遗忘她的心愿,忍不住再次与她牵扯在一起。
她想听他说,听他怎么说他们的故事。
“好,你说。”说你还爱不爱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再有一次机会重来?
“你跟我来。”他牵着她的手走,穿过几条巷子。
夜色已经悄悄降临,华灯初上,夜的迷蒙色彩开始染上。她与他穿梭在巷弄间,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他的目的地。
“这是……”
她瞪着那栋泛着清冷蓝光的屋子,在夜色中宛若寒星般亮着。是那家店!
她咬住下唇,嘴里那抹哽咽差点逸出。
那一天,当她推开那个门,他就站在柜台旁的电话前前,那样颀长的身材包裹在笔挺的西装下,却包裹不住他眉宇间的不耐烦与抑郁。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回忆涌上来,让她的泪水溃堤。温热的泪水滑下冰冷的脸庞,她只能注视着店门口的那抹蓝光,任所有感情也跟着从记忆中浮现……
“你想起来什么了?”他拭去她脸上宛如珍珠的泪滴,心里同样饱受冲击。“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的皮夹跟手机搞丢了,当我用我身上最后五块钱打电话求救时,却拨错了电话,那时的我可是气急败坏,因为我一生没有这么狼狈过……”
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她破涕为笑。
“但是后来我多么感谢那通拨错的电话,让我认识了你——当然当时我不愿意承认啦!但是你出现在店里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眼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宛若一个骄傲的女神,把五块钱给了我。”他噗味一笑。“当时我气恼极了,第一次这么糗,竟然还被一个女人救。”他笑着摇头。
她咧开嘴笑,心底有抹温柔的情感被轻轻扯动着。
“好奇妙哦!不是吗?”她看着他,眼底的泪水已经蒸发掉,被满腔的温柔取代了。他的话语,他描述彼此过去的方式抚慰了这几年她心底的痛、填满了她灵魂的空洞。“然后呢?”她想听他说更多。
“我们进去吧!你没忘记自己喜欢听爵士乐吧?”他带着她进去店里。
是啊!你还记得呵!
迎面而至的音乐让她的思绪被牵动了,两人落了坐,这却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这家店听音乐、喝咖啡。
他们的恋情短暂得来不及分享更多,但他们的爱情却也深刻得延续到永远。
那种遗憾的感觉,再旧地重游时更是清楚地浮现,让两个人都很有感慨。
于是两个人就坐在这个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听他说着他们的恋情。
“你说我……突然说要去美国,那你……”终于谈到重点,是彼此不得不去面对的,她紧张地问。
“这样的感觉好奇怪哦!我好像把你当成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谈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这些事情我从来不曾跟别人谈过……”旭雍说。
“为什么?你没有朋友吗?”她问,对于他真正的想法急切地想要知道。
虽然她很投机,利用这个误会,顺水推舟去欺骗他。但她多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她的,多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是表面的嘘寒问暖、矫揉包装,而是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个诱惑让她不断错过每一个可以澄清误会的机会。
“在我来说,感情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在认识你之前就是这样,所以我还订了婚,虽然后来没有结成,但是遇见你之前,我真的认为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人生的一小部分,后来……”他的目光变得深远。“介意我抽烟?”
她摇了摇头,看着他摆在桌上的修长双手,看着他掏出烟来,点燃。
他何时开始抽烟的?
“认识了你,根本都是在我的计划之外的事情,我没想到一个女人可以这样吸引我的注意力,看着你总是坚强的、勇敢的活出自己,我被你吸引,却也为你心疼。那时我想或许自己还算好运,也有机会真的遇到一个可以燃烧出火花的人……”他往后靠,眼神深邃,仿佛还活在回忆中。
她从来不曾知道,不曾知道他是这样想她。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他一样。
一切就在她失去时,蓦然回首,才把自己遗失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那个事实竟难堪得教人难以承受——她清楚地看见自己在面对此生最爱最渴望的男人时,都是用那种逃避的、懦弱的态度在活!
这是她的悲哀,也是他的悲哀。
“可是我不懂……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像是做了场梦,梦醒了,人生照样要往前。”
“那不是梦!”她忍不住说。
他的视线回到她身上。“是一场梦,就像火花般一闪即逝。或许是我无能,无法让火花持续燃烧……”他讥诮地说。
“不是那样的!”你怎么会这样想?!她紧握住他的手。“那不只是一个梦,那是我此生最重要的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爱!”她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奔流在脸上……
他的表情像是被揍了一拳。
“你记得。”这话语从齿缝中挤出,宛若从寒冰洞窟里的最深处传出来的一样。
她蓄满泪水的眼睛一怔。
他知道了!
“旭雍!”
她害怕地抓握住他的手,祈求地喊。
他霍地起身,甩开她抓握住他的手,大步走向柜台,径自付了钱,然后走了出去。
“旭雍!”
她追出去,害怕真的失去他的踪影。
夏旭雍迈开他一双长腿,很快地拉开了距离。
映爱小跑步追在他身后,他愈走愈快,她追得辛苦。“旭雍,你听我说!”她叫着。
他倏地停下了脚步,她收势不及,整个人撞进他怀中,然后跌在地上。
“你不是要说吗?”他冷冷地看着跌倒在地的她,眼光中闪过一抹不忍,但是映爱根本没有看见。当她从地上挣扎起身,看到的是他眼底冰冷的怒意。
“我……”她嗫嚅着,在他比空气还冷的眼神中,她说不出一句话。
他冷脱她一眼。“玩我,你很得意吗?”
“不是的!”她急着解释。“我是……刚好你……我就……”该怎么说呢?
但是那种掏心之后,发现被耍的难堪再次化作愤怒,让他不想再跟她说任何话。“一切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要!旭雍,不要走!”她拉住他的袖子,但他一个转身轻易地甩脱了她。
她追上他离去的脚步,再次叫他。“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但是旭雍像是个聋子一样,甚至开始跑起步来,很坚定地要甩开她。
她紧张地追着,但是人行道上暗影幢幢,树影与冷风穿梭的声音让她整个人紧张起来。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树影与风声却越来越大。
就像那天她狂奔在暗巷里一样,那个拿着棍棒的人一直紧紧追着她,夜很深、很黑,穿过她耳边的冷风好刺。好刺!她跑得肺都要爆掉了,还是逃不开那个紧紧跟随的脚步声。
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腿都没有力气了。她的头发被一把扯住,然后是不断落下的棍棒,她抱着自己、缩着身子,皮包已经被拉走了,但是落下的棍棒并没有停止!
她的发际流下一道湿热的痕迹,肚子好痛好痛,整个骨头都像裂掉了一样……
“啊……”她呜咽着,连呻吟都没了力气。
“映爱!映爱!”
远远的,从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那么急,又有点熟悉。
“没事了,你醒醒。你没事了,醒醒!”
一双坚定的手拍着她冰冷的脸颊,她恍恍忽忽地睁开眼,看见他担心的脸在眼前放大。
“旭雍!”她无声地唤一声,整个人就像瘫了一样,失去了力气。
旭雍急着抱起她。“我送你去医院!”
她虚弱地靠在他胸膛上,感觉到力气又慢慢地回来了。“我没事,你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个梦魔不是第一次出现。
只是通常是做做噩梦,严重时就是在幽暗的地方会颤抖、冒冷汗,但像刚刚那样却是头一遭。
他不放心地再次审视她的脸。“你这样可以吗?”
“没关系,反正不是第一次,每次冒冒汗就没事了,你放心。”她不忍看见他眉宇深锁。
“不是第一次?”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他生气地问。
她被骂得哑口无言。
“要是我刚刚没有回来呢?”他不放过她,再次咄咄逼人地问。“你就让自己这样子,这就是你这两年多来对待自己的方式吗?”
“你是回来找我的?”她却只听到自己的重点,高兴地勾住他的颈项。“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我就知道……”她说着、说着就哭了,仿佛刚刚那个悲惨的女人又回来了。
她的哭声让他的脾气整个软化了。
他的心又软了。
对她,他总是太心软。
他低声叹口气,投降的意味多过无奈。
“真的不用去医院?”他将她放在路旁的椅子上,摸了摸她的额头。
失去他的怀抱让她一冷,她抱住自己的手臂,补足那个空虚的冰冷。“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他瞪着她抚着自己手臂的模样,好像又要发火了。她愣愣地停止了动作,怕他又要生气了。
不料他却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往她身上一罩。“我送你回家。”说着,就掉头走开。
她愣了一愣,赶紧追上,并且伸手握住那只修长的手,用他的温暖暖烫她手里的冰冷。
这个寒冬,是她生命里最冷也最温暖的冬天。
第七章
旭雍开车送映爱回到她家,他甚至停了车陪她上楼,或许是她今天真的让他吓到了。如果他没心软地回头,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路边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说有些疑问他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坚持。
“你的住处没换?房子是买的?”他发现她还是住在以前住的小套房里。
而且他这才又想起,他们认识彼此的时间真的不算太长,因为关于她的许多事情,他都不是很了解,例如她的身家、背景等。
“是我买的。”她回答,淡淡地。“原本以为有个属于自己的窝,就可以有归属感,但是……心若是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在流浪。”她感慨地说。
他迎视她带着轻愁的眼睛,不准自己再次心软。
‘哦想知道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她的和室桌前坐了下来,就坐在他过去常坐的那个位子上。这两年多来房间的摆设并没有什么改变。
“要不要喝茶或咖啡?不过我只有即溶咖啡,刚回来还没去买咖啡豆。”她问着,起身要弄饮料给他。
他拉住她。“我不喝,你坐下。倒是你……”他将她按坐在位子上,反而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喝下去。”看你脸色这么苍白!
她乖乖地喝了几口温开水,两排浓密的眼睫如扇般扇了扇,随即掀开直视着他。
“我……那其实是一种心理作用,我只要在幽暗的地方,感觉有很多影子的地方,就会特别的……紧张。”她有点不知如何启齿,因为她习惯把自己的恐惧与痛苦埋在深处,让人看见的总是坚强的那一面。
“你……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你常常会这样吗?”他却不打算让她随便蒙混过去,不打算终结她的不自在。
有时候夏旭雍也是一个满固执的人。
“平常只会冒冒冷汗,只要不要待在太幽暗的地方,就可以改善状况。而且,其实没那么严重,通常只是偶尔作作噩梦。”她说得很冷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医生说那是正常的反应,慢慢的情况说不定就会改善。”说到愈后面,她的声音愈小。
“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他皱紧的眉头显示出他对这件事相当的在意。
他不想要自己的心这么受她牵扯,但是骗谁啊?要他若无其事的离开,他还是办不到!
她紧张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晚上太晚回家,被坏人抢……”
“那不是你编来骗我的?”想起她的欺骗,他仍然很生气。
她在他凶恶的目光下瑟缩一下。奇怪,以前怎会认为他温和?他根本是个固执又凶恶的男人!
“除了失去记忆之外,其他都是真的,而且我又不是故意骗你,是你自己以为……”
“我以为你失去记忆,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地让我误会?好让我做个呆子?”他没好气地接口,余怒未消。
想他生平极少对人这样掏心掏肺地说心里话,或许是她遗忘了他的这件事,对他的震撼太大,以至于他费尽心思也要让她想起来,所以对于过去的叙述电就详尽而毫无隐瞒了。
“刚开始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后来当我听你开始说起我们认识的过程,我就……舍不得说了。”她回视着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想起他述说彼此认识过程的点点滴滴是她得到的最棒的礼物。
它治愈了她部分的伤痛。
也让她有了追回他的勇气。
他回避她深情的注视、不愿意自己再陷溺进去感情的漩涡里。今天被激起了太多他不愿意去回想的强烈感觉。
“那些都过去了,现在说那些……太蠢了!”他的表情清楚的昭示着,自己对于自己今天做的事情评论为何。
“不!”她坚定地说。“没有过去!它对我很重要,知道你对我们之间曾有过的那些有何看法,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急迫地倾身,想要表达她内心的冲击。
他的嘴抿紧,脸色看来过于刚毅,恍若无动于衷。
“那些都过去了。我曾经因为你的离开,而对自己的一切产生很大的怀疑,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提供给你一个真心的呵护,一个稳定发展的关系,毕竟我此生从未对一个女人这么在乎过。”他说着,停了下来。
在她离开他后,那种觉得自己失败的感觉那么强烈,仿佛自己有了什么重大的缺陷,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否则她怎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抛下他?
她默默地看着他,用眼神催促他说下去。
“我从没有这么挫败过,当你连商量都没有就说要离开我,那跟否定了我的爱是一样的。”
“不是这样的!”她跪坐起来,抓握住他的手臂。“我是因为自己无法处理这么强烈的感觉,我自己没有用,而出国进修的机会又来得这么突然,那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梦想的实现,我……”
“那跟梦想不梦想根本无关!”他打断她急切的解释。“是你根本就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告诉我你要离开我,就是这样!”
被他这一抢白,她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没想过他是这样想的!
这两年多来,她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但却不曾想过这个决定所带给他的会是这样的感受,她看到了自己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啊!
“我……其实想要你等我,但是我又想,要你等我是不公平的,毕竟我们认识才两、三个月,我一去美国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回来。”她的眼中充满了悔恨,对自己的、对过去的悔恨!
“你问过我吗?”他生气地站了起来。“要不要等你是由我来决定吧?你问过我吗?这些你曾经试图跟我解释过吗?这两年多来,你不曾联络过我!”他气得想要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