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小心翼翼地将东西端进去,面对他,害臊地说道:“大人,这是汤药,请趁热喝下。”
博冷桐望了她一眼,端过碗喝下。
接著深深又说:“请大人躺下,小女子要为大人上药。”
他随即双手抱胸,仰躺床头,任她打开包扎的白布,在他大腿的伤处轻轻敷上草药泥。
虽然深深不敢与他对望,可眼角余光可以感受到他一双烁利的眼直端视著她,让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著。
博冷桐注视她的眸光渐转深沉,在京里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过,但是这位姑娘清丽的气质倒是与众不同,完全没有旗女大剌剌的举止与粗率的言谈。
再注意她的五官,鼻梁小巧挺立、双眸璀璨动人、那细眉如弯月、檀口似粉瓣,这样的女人待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还真是可惜了。
“你害怕?”他察觉到她的抖意。
“啊?”她惊愕的抬头,“没……小女子没有。”
“哼!明明就有。”博冷桐突然握住她为他敷药的小手,“你也是位大夫吗?”
“小女子自幼随父习医,但医学博大精深,我只会皮毛罢了。”她垂著脑袋,羞赧地说道。
“好好学,成为一位女大夫也不错。”他直视她闪躲的眼。
“是,我一定好好学。”她垂颜说道。
随即,他将她拉到身畔,另一手掬起她的下巴,魔魅的眼扬起笑意,“想要得到什么赏赐,我都可以给你。”
“呃……我什么都不要,只……只希望大人可以赶紧康复,这是小女子最大的心愿。”被他这样钳制著,近距离望著他,深深除了害怕之外,还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悸动。
“就这么简单?”他蹙起眉。
“对,只是我不明白,大人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深深思想单纯,根本不能理解他的用意。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的命是你们救的,你可以要你想要的东西,像是黄金或是一栋房子,都没问题。”这些对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天!”她惊讶地摇头,“我从没想过这些,大人,求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哦?”望著她单纯无垢的眼,博冷桐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真没野心,现在什么都不要,以后可就要不著了?”
“我现在不要,以后也不会要的,请大人放心。”瞧他这么近距离望著她,令深深更是不自在。
不过,更令她难堪的是,他竟然提出要给她那些她作梦都不曾想过的东西,这又算什么呢?以为她对他的细心照料全然只是为了利益吗?
“好吧!既然你这么笃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撤开身,又倚向床头。
深深这才能专心的继续为他上药,直到包扎好之后,她便说:“已经好了,那小女子退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博冷桐突然问道。
“深深,林深深。”
“深深!嗯……好听的名字。”他撇撇嘴又问:“我的伤大概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复元?”
“大约还要十天半个月,得看大人恢复的情况而定。”深深想了想说。
他剑眉轻锁,“这么久?”
“已经很快了,大人身子骨不错,才能恢复如此迅速,一般人就不只如此了。”
他看看这间房又说:“你们一家人隐居在此,应该没什么人会来吧?”
“是的,除了附近几户人家,我们也鲜少与外人往来。”深深据实说道。
她这番话激起他的好奇,“既然无人来此,那你和你爹习医又为了什么?”
“往来漠北与中原这条路的人并不少,有许多人都因为受不了干旱的气候而病倒,我爹会为他们医治。”她一直低垂脑袋,解说他所提出的每个疑问。
“原来如此。”闭眼思忖半晌后,博冷桐张开眼又问:“你住在这儿这么些年,可听过龙门山庄?”
“龙门山庄!”深深点点头,“当然听过,是咱们这儿远近驰名的大家族呢!”
“现在还是吗?”
“现在?”深深摇摇头,“我听说龙门山庄在一个月前就搬离这里了。”
“什么?”他突地坐直身躯,“搬哪儿去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她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却见他正好望著她,吓得她赶紧收回视线。
“为何搬走也不知道吗?”他眯起眸,心生许多疑惑。
好不容易有了这条线索,却这么断了,岂不是一切又要从头来过?
“有很多传说。”
“什么样的传说?”他统统想知道。
“有人说龙门山庄的庄主厌恶了这个地方,打算搬到风光明媚的江南,也有人说他身子不太好,跟随某仙人去深山治病了,反正众说纷纭……”深深偏著脑袋,边想边说。
“呵!你住在这个深谷,好像什么都知道?”博冷桐凝眉笑说。
“有时候我也会出谷,在茶坊喝茶时会听到一些碎语。”她不好意思地说。
“出谷做什么?”
“与爹爹去镇上买些日用品,但因为这儿的居民愈来愈少,镇上的小铺也一间间的关了。”
“说到这里还真是奇特,谁会想到在这漠北一带,居然有座绿意盎然的深谷。”他的视线始终不曾从她脸上移开,盯得她脸红心跳。
“所以咱们这儿被称为天赐谷,表示是天赐给我们的好地方。”
深深才说到这儿,就见林母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深深,换个药怎么那么久,在男人房里待那么久会被说闲话的,快来帮我拣菜。”
“大人,那我先退下了。”深深心一慌,连忙端著空碗退出房间。
博冷桐的眸心直望著她离去的背影,随即勾唇一笑,跟著双腿盘坐,开始打坐运息,好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痊愈。
第二章
经过细心的调养,约莫十天光景,博冷桐已完全康复。
就在他离开的前一晚,林母找上了他,她打算先跟他说道理,他如果听得进就好,倘若不行,她已下定决心死缠烂打也要为深深争取。
“大人,明天你就要离开了,今晚小的有件事想跟你说个清楚,还请大人见谅。”
博冷桐闭目沉吟了会儿,“还要多少?”
“什么?”林母一愣。
“我是问你,还要多少银子?”
林母立刻摇着手,“大人,你搞错了,你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了。”
“既然如此,你还想说什么?”因为上次的偷窃事件,他对她总有着提防。
“呃……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这阵子都是谁在照顾你吧?”林母先客客气气地说道。
“什么意思?”他眯起一双狭眸。
“小的意思是,这阵子都是小女深深为你敷药疗伤,你该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天天与你这么亲近,日后怎么嫁得出去呀?你身为这么大……大的大人,不能不负责吧!”林母一对上他炯亮的眼,就吓得结巴。
“你是要更多的报偿?”博冷桐的嗓音放沉了。
“报偿?不是的,我是希望你能给我女儿一个交代,像是娶她为妻。”如果深深变成提督夫人,那她不就成了提督的准岳母?
“娶她?”博冷桐扬声大笑,“哈……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大人,你怎能这么说,咱们这附近人家虽不多,但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关于你的事了,如果你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这事若传到京里可是有损大人的名誉,这情况绝不是我们所乐见的。”
“娘,你这是做什么?”深深包了几帖药,正想让博冷桐带走,才进屋就听见娘在对他说这种事,“娘,请你不要再提这事了。”
“怎能不提呢?我们本就该据理力争。”林母向来无理惯了,根本忘了对方是什么身分。
况且她还不是非常了解何谓提督,只知道是个官罢了。
“你这样可是会招罪的,求你不要再说了。”深深急哭了,对博冷桐充满歉意。
“你这笨丫头,每天为他的大腿上药,娘都看见了,男人的大腿耶!可不是胳臂或手指。反正我已经跟邻居们说这位大人会娶你,他就一定得负责才成。”林母愈说愈过火。
“你——你不要命了吗?”博冷桐猛拍桌站起,吓得林母往后一退。
林母被这一喝,终于止住了荒唐的言语。
“你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要我娶她?”博冷桐走向深深,“还以为你和其他姑娘不一样,没想到更工于心计,不要黄金?不要房子?哦……原来是想成为我的妻子,当提督夫人吗?”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深深仓皇地直摇头,她也被娘的话给吓坏了呀!
“林深深,你如果再说没有,我马上死给你看。”林母不惜威胁女儿,就怕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娘……”
“不要喊我娘,如果你不想让娘死在你面前,就请这位大人娶你。”林母拧了下她的手臂。
“不要逼我,求你不要这我。”深深看着娘坚定的神情,再瞧瞧博冷桐那双鄙视的眼瞳,她根本待不住地狂奔出去。
“大人,你……你如果要杀,就杀了我们吧!”林母闭上眼,颤抖地说,决定睹这一回。
“你真要我娶她?”博冷桐深吸口气,心底已有了主意。
“当……当然……”
“好,我就娶她,但我只会带她回京,你们两老还是待在这种幽静之地生活比较恰当。”说着,他便穿戴好衣物,走出房间,“我要去个地方,回程时再来接她。”
“大人,你怎么可以……大人……”林母追了出去,“你不能丢下我和深深的爹。”
他冷睨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跳上黑迅,在林母的眼前扬长而去。
“咳,竟然不顾岳父岳母的死活!还说回程再来接深深,这种人说的话能信吗?”林母愈想愈不对,立刻来到深深房间,“我说深深,你怎么一点都不配合,让娘一个人唱独脚戏?”
“我根本不要大人娶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依那位大人的官职,万一真激怒他,他要我们死是易如反掌啊!”深深一直躲在房间哭泣,连听见他离去的马蹄声,都不敢出去望一眼。
“你别吓唬娘,就算是当官的,无缘无故杀害百姓也是有罪的。”林母仍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
“天,我不想再说了,让我静一静吧!”
“你好好准备一下,那位大人已答应要娶你,只不过要先去办事,回程时会来接你。”林母说着便走向她的衣柜开始为她打包,“等你成了什么提督夫人之后,可别忘了回来接爹和娘呀!”
深深看着母亲直摇头,这才明白娘抱着怎样的心思。爹为什么还不回来?如果爹在家就不会任这样的情形发生了。
不知为何,她心头好痛好痛,如果他真的来接她,她又该如何是好?
博冷桐离开至今已经五天了,林母天天等待着,一天等不到人就在心里暗暗怒骂着。
然而幸好的是,离家买药材的林海田倒是回来了!
“爹……”爹一进门,深深立即飞奔过去,俯在他胸前低泣。
“发生什么事了?”林海田蹙起眉头,看着她那张明显清瘦的脸庞,“快说呀!”
“我说好了。”林母一点儿也不在乎,毕竟她嫁给他从没过过好日子,做牛做马这么些年难道就不该享享清福?“我要那位大人娶我们深深。”
“什么?”他表情一变,“你干嘛做这种要求!”
“不能要求吗?深深都为了他牺牲自己的闺誉了,他当然要负责,反正他是答应了。”林母双手抆腰,笑得得意。
“爹,不是这样的,是娘……是娘逼人家的。”深深害怕地看着娘说。
“你这丫头,我不逼他他会同意吗?何况那个男人根本说话不算话,说要来接你,但多少日子过去了?”
“我已经来了。”博冷桐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大……大人,你到了?”林母立刻变脸的换上笑容。
“请大人恕罪,关于娶深深一事,就当作没这回事吧!”林海田拱手道。
“你这死鬼怎么可以这么说?!”林母开始哭天喊地,“没良心呀!嫁给你没有好日子过就算了,现在可好,还将到门的好处往外推,你如果拒绝,我马上上吊去。”
“我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深深,跟我走吧!”博冷桐沁寒的眸直盯着深深瞧。
深深看看爹又看看娘,仓皇得手足无措。
“大人,既然同意娶深深为妻,是不是该用八人大轿来抬呀!我知道路途遥远,但是离开这里的一段路总得做做样子,我们这儿也有人看呀!”林母早向附近邻居提了这事,直想好好炫耀。
“哼!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博冷桐不想理会她,转而问着深深,“东西准备好了吗?”
深深直摇头,“不,我不走……啊!”
她话还没说完,已被他单手一捞给拎上马背。
博冷桐对一脸震惊的林海田说:“我只是依照约定行事,有话就对你自己的妻子说吧!”话一说完,便挥鞭迅速离去。
深深回头直哭喊道:“爹……爹……娘……爹……”
好一段距离后,博冷桐便低头对她说:“别装模作样了,想嫁给我不是你和你娘处心积虑策划的?”
“不,我没有!”她努力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我娘会这么做,真的。”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他嗤冷一哼,表情带着厌恶。
“那么请你送我回去,马上送我回去。”她极力恳求道。
“如果我这么做,你说你那位好母亲会放过我吗?”博冷桐又是冷笑。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她说清楚,何况还有我爹在,我娘一定会听我爹的。”深深向他保证。
“算了,我没空应付那些事,你就跟我回京吧!”眯起双眸,他直视前方,又道:“你说的没错,龙门山庄已经人去楼空了,这大概是你说的唯一实情吧!”
她轻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想再说了,随便你怎么想。”
深深觉得好累,很多事已经不想再解释了,信不信由他,不信的话就算她说破嘴也没用。
“怎么?放弃辩解,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轻哼。
“对,放弃了,反正我怎么做都不对,不如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消气了?”她挺直背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望着她的泪眸,博冷桐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道:“再怎么也是你救了我,我就算再恨也不会杀你。”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是说了,回北京城。”他撇撇嘴道。
“回北京城之后呢?该不会把我关在地牢里吧?”她闭上眼,心想这就是她的命了,但她无怨,因为她娘做的错事,就该由她承担。
“我怎么会这么做,当然是要娶你为妻了。”他说来轻松,但是深深听来却全然不是那回事。
“你不必这么做。”何况她也不要。
“我没妻子,娶你也无妨,免得又落人口实。”瞧他语气之酸,还真是让人听了不舒服。
“就算你要娶我,我也有权利不嫁。”原以为他能明事理,了解她的苦衷,可没想到他只会一迳地冤枉她,这比把她扔在半路还伤人。
“你以为可能吗?”他放肆一笑。
“我一没上花轿,二没明媒正娶,当然可以。”深深紧抿双唇,“求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你说的天赐谷多远了?”
“这……”虽不清楚,但应该有一段距离了,“二里?五里?”
“黑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快驹,它的脚程是一日千里,现在少说也有个二十里远了,如果放你下来你是走不回去的。”别说这儿一片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