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其实也很好奇她的工作环境。
“你也要去?”
他耸耸肩。“这几天都待在屋子理,有点烦了,就让我跟妨一起去散散心吧!你会介意吗?”
“不会!当然不会!那我们赶快走吧!”她背起小包包冲出门。
“你这是什么工作?”蓝少祺一边替她将门关好,一边看着正在跟车门奋斗的杜悠悠。
厚!这什么烂车?!光车门就常常打不开!杜悠悠生气的紧锁眉头,瞪着自己的老爷车。
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蓝少祺接过她手中的钥匙。“我来吧!”
“这车门很难开的!”
但他才接过手,车门就被打开了。“这就开了,不是吗?”
“哦!”
“快上车吧!你不是快来不及了?”
他一上车,便惊讶于她这辆几乎可以到报废场去的老爷车,真是可以说是阳春到不行,除了方向盘、排挡跟四个椅座健全外,其他零件可以说是统统不见了。
这样居然还能开?真是厉害!
“你要开吗?”
“嗯!你只要教我怎么走就可以了。”
“这车可是很难发动喔!”
“难不倒我的。”才刚说完,蓝少祺已经轻轻松松将车子倒退出去了。
“嘎!”这可真令杜悠悠错愕万分。她这辆车龄超过二十年、脾气很大的老爷车,何时变得这么听话了?
“杜悠悠,你还不上来吗?”
“哦!来了!先直直开到前面那一棵大树再右转。”
感觉从未驾驶过这种“二二六六”老爷车的蓝少祺,一连将车子驶上乡间产业道路,一边狐疑她这辆骨董车什么时候会停在半路上。
“你那是什么工作性质啊?”他换个话题,不再注意车子的年龄。
“就上台唱歌咩!”她拿起一面小镜子开始画妆。
“康乐队是吗?”
“差不多!我们是跑野台秀的,一场唱三首歌,然后跟主办者和台下客人寒暄哈拉一下!”她眯着一眼,刷着眼影。
蓝少祺斜睨一眼她熟练的动作。“好赚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算可以吧!唱一场三首歌大约一千五百元左右。”
“那你一晚接几场?”
“一晚大约可以赶个两场,如果近一点的就可以接个三场,最怕跟其他小姐碰在一起,如果大家都在赶场,那就糟了。”
“以时间来算,再加上车程,似乎也很赶?”
“对啊!如果主持人或司仪哈拉得久一点,那可真的会赶死!”
“你都是接这种野台秀的吗?我看你每天都很忙?”
“不是,有时候也接庙会或是丧家的花车表演。”她微噘着性感的小嘴上着口红。“不这样接不行,因为不是天天有人办喜事或是联谊会之类的,当然是能接就接,广进财源罗!”
“你很缺钱?”
她神情有点寂寥的望着前方的道路。“我有一身的债……”
见到璀璨莹亮的眸子中那抹受伤,蓝少祺制止了自己无心的好奇发问。“是吗?再来怎么走?”
她将化妆包收好,指着前面不远处临时搭起的棚架。“就那里!我们把车子停辽一点,不要太靠近了,不然等会儿会塞在里面出不来。”
“好!”蓝少祺望着前方已经灯火通明、人潮陆续就坐的喜庆会场,将车停妥。
跟着杜悠悠进到会场后,蓝少祺发觉这里好热闹,淳朴的乡野气息,每个人都围着桌子把酒言欢话家常,整个会场全笼罩在喧哗热闹不已的欢乐气氛中;另一边则是厨子挥汗如雨跟助手们忙进忙出的画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流水席吧!遥远的记忆深处似乎从没有这一幕的出现,这应该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全新体验,他对这一切感到十分好奇。
“喂!蓝少祺,你过来这里。”
“什么事?”
杜悠悠端给他一碗宛如拜床母一样、堆得满满一碗的莱肴。“来!快吃!”
蓝少祺错愕的望着她手中那碗什么都有的杂菜。
“你快吃吧!”她拉起他的手,将手中这碗方才跑去跟厨师要的晚餐放在他手中。“我们时间不多,你快把它给解决了!”
“我一定要这样吃吗?”跟个难民没两样……
杜悠悠则坐在他旁边小口啃着刚炸好的鸡翅,生怕把嘴唇上的口红吃掉了。
“那你怎么不吃?”蓝少祺很为难的将他那碗像山一样高的菜吃平了一些。他敢说这是他这些天来最丰盛的一餐。
她猛摇头。“不行,我吃太饱会有小腹。”
杜悠悠才说完,外头便传来放鞭炮的声响,临时搭起的舞台随即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紧接着便是乐队敲锣打鼓的声音。
今晚的野台主持人随即登场,略微简单介绍后,便轮到杜悠悠出场。
蓝少祺斜倚在后台的支柱旁,黑得发出幽光的墨黑眼瞳凝视着野台上载歌载舞的杜悠悠,若有所思的瞅着站在台上任由主持人开着黄腔、讲着低级笑话却只能腼腆回应的她。
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俏丽女孩,怎么会沦落到来唱花车呢?如果说她虚荣浮华,却又不似台下其他等着上台表演穿着更为火辣的花车女郎……
但为何她说她有一身的债务?
年轻女子有的债务顶多是刷卡未节制所造成的,但依他所了解,她根本穷到连提款卡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信用卡呢!
而且,以她这种拼命三郎般的抢钱功夫,哪边有秀场就往哪边跑,一晚接个两、三场外加白天唱花车之类,一天少说也赚个七、八千,生活可以过得十分舒适了,卡债也早应该还清,怎么还是这副穷酸样呢?这倒是让人匪夷所思……
盛夏的暑气炽热得教人难以忍受,虽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还是一片闷热,一点凉风都没有。
杜悠悠才陪着刚拆线、检查完毕的蓝少祺从医院出来,就已经热得满身是汗。
“好热喔!今天怎么这么热啊?我们去吃冰好不好?”她指着医院门口一处卖着古早式冰棒的小摊贩。
蓝少祺蹙起浓眉。吃路边摊的那种冰?不怕泻肚子吗?
“我不吃。”
“你确定?等等我去买支冰,然后我们到前面一点的街上去逛逛,顺便买点日用品。那条街是镇上的繁华商圈,可以吗?”她指着不远处。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那摊贩卫生习惯不知道好不好?又是在路边,吃了容易生病的。”
“讲得你好像是很尊贵的大少爷似的!”杜悠悠迳自买了支冰棒舔着。
“我本来就是!”他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
两人却同时愣住。
“你……你想起什么了吗?”杜悠悠小心的问。
他双臂环胸,看看天、看看她的,思索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放弃,“没有,想不起来。”
她不禁替他感到难过。“唉……真可惜,差一点。”
“你就这么急着摆脱我?”他瞪了她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能够想起来你是谁,对你是比较好啊!跟我窝在这种乡下地方又一贫如洗的,不会有什么好出路的。”她边说连舔着百香果口味的冰棒。
“这点不用你替我操心。”他左右环视了一下终于来到的商店街。
杜悠悠懒得理他,迳自舔着冰棒。“这儿就是本镇的商圈了!你有没有想买什么生活用品?”
他看着镇上唯一条热闹繁华的老街,只是几间小店铺而已,居然是她口中的热闹商圈!
又一次的惊喜啊!难怪他常常大半天的看不到一个人影,看来他待的地方还真不是普通的乡下。
蓝少祺看着杜悠悠舔冰棒时的神情好可爱,突然让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她那无心的动作挑动着他的感官神经,让他突然有一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想品尝她那粉红舌尖的芬芳甜美滋味。
杜悠悠微侧着脸睨他。“你在生气吗?我可没赶你的意思喔!”
她的话唤回了他分神的念头,连忙捂住唇,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会有这种邪恶念头,他对自己突来的想法感到错愕。
他相信还没丧失记忆前的自己肯定是个花花大少,不然怎么会对她那无心的动作有所邪念?
他其实也对以前的自己十分好奇,肯定不是个好人!
现在若不降降莫名兴起的燥热欲火,他肯定会着火的!
长臂一伸,他将杜悠悠舔到一半的冰棒抢过来,用力的大口咬下!
喝……真是透心凉啊!瞬间将他的火气、暑气降到了最低点。
杜悠悠一张俏脸上全是怒气。“喂!你怎么可以抢我的冰棒?”
“你再去买就好了。”他又用力咬了一口。
“什么叫做我再去买就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气温多少啊?你还要我走那一段距离去买支冰棒?!”她指着最少离他们五百公尺的冰铺。
他顺着她修长藕臂所指处望去。还好嘛!也不远啊!难到她不知道他现在急需要这支冰棒降温吗?
“那又如何?”这冰棒的味道还真不错呢!
见冰棒已经被他咬得只剩下一口,杜悠悠脸色大绿的连忙大喊,“喂!冰棒还我!剩那一口我要吃……”
她伸手要抢回,却被他轻易闪躲开来,还顺带挥挥手中仅存一口的冰棒,戏谑的说:“不给你!”
“喂!”杜悠悠抓着他的手臂,企图抢回被他劫走的冰棒。
两人就在马路上你争我夺的,毫不避讳坐在骑楼下下棋、纳凉、话家常的一群人,欧巴桑、欧吉桑莫不以错愕、狐疑的眼光看着他们。
一支冰棒有什么好抢的?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奇怪啊!
突地!蓝少祺一个不注意,踩到地上的水果皮,连杜悠悠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波及,几乎同一时间被他拉住往后滑了一大跤,伴随而来的是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啊——”两人双双跌撞倒地。
“哇!痛啊……痛……”杜悠悠精致的五官全皱在一块儿,嚷嚷了好半晌。
痛死她了……她这下摔得不轻,还好有蓝少祺在下面当肉垫,不然她稳成肉饼脸……
“呜……好痛……”对唷!蓝少祺没事吧?
过了好半天的,杜悠悠才疼痛不堪的想支起上半身。
被人突然来上这招有祸同享的,让她整个人晕头转向的,还感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压在她的唇上,有些温温的、湿湿的。
杜悠悠睁开眼睛,想推开压在唇瓣上的东西时,当场呆愣住了,声音梗在喉间不说,当下更是瞠大美眸,不敢置信的瞪着跟她同样惊愕的蓝少棋。
她的唇居然不偏不倚的贴在蓝少祺性感迷人的唇瓣上,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算是在接吻……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蓝少祺一手抚着后脑勺。疼死他了!方才的撞击力真不小,他的后脑当场撞出了一个大肿包。
当他眼睛逐漱睁开时,眼珠子立即暴瞪——
不会吧……老天爷存心与他开玩笑的吗?竟然马上应了他的心愿!
这下子糗大了,看他怎么面对她……真希望刚刚没有胡思乱想一通,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蓝少祺真不知该如何化解这种尴尬。正当杜悠悠惊魂未定,旁边随即传来不大不小的揶榆调侃声——
“唉!现在的少年仔实在是不是款啊!”
“就诉说咩!”
“世风日下唷!道德败坏……”
“当街就这么给亲了起来,也不知道到没人的地方去……”
闲闲没事做的老人家一阵揶揄,唤回了两人同受震撼的心神。
“哇!”杜悠悠惊天动地的乱吼乱叫,并且弹起来跌坐在一旁,拉好衣裙、铁青着脸色在第一时间将脸仰得高高的,看看屋顶、看看路边的商品、看看正在看戏的欧吉桑和欧巴桑,就是不看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蓝少祺。
当她发现有五、六位老人个个睁大跟睛看着方才那一幕,每个人还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甚至出言调侃,让她羞愧至极,恨不得当场有个洞可以钻进去躲起来。
蓝少祺如释重负的喘口气,俐落的从地上爬起来,“你没受伤吧?”他也有点无措,于是佯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见她不应声,以为她被方才的意外事件给吓傻了,他连忙扶起红着一张小脸的她。
“你还好吧?有没有地方受伤或不舒服?”他抚着她惨白的脸颊,关心的问道。
见她还是不作答,他索性自行检查起她是否有受伤。
“你到底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有些心慌了。
杜悠悠回过神的同时又接收到那群老人家传递过来的暧昧眼神,于是赶忙拉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蓝少祺拔腿就跑。
“我没事……”
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啦!都怪她自己,把冰棒让给蓝少祺吃就好了,于嘛跟他抢呢?结果发生这种意外,不用到明天天亮就肯定传得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了……
第五章
杜悠悠放下手中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将蓝少祺扶下躺好。
“有没有舒服一点?还会痛吗?除了头痛,还会晕吗?”
蓝少祺舒服的喘口气,不知为什么,从昨天跌倒后一回到家,他就莫名的头痛发胀发晕的,眼冒金星,让他吐了好几回。
“比较舒服了。”
杜悠悠拿起他方才又狠狠吐上一回的污秽物准备到外头处理。“那你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吧!”
“谢谢!”他露出一记迷人的笑容,扯动的唇瓣性感又迷人。
见到他那迷人、扣人心弦的邪魅笑容,杜悠悠忽然想起昨天那个意外之吻,心跳忽然间紊乱起来,粉颊上即刻布满红潮。
别过脸,她不着痕迹的收敛不受控制的心跳。
“跟我谢什么,神经病!”她故作若无其事的依着以往态度眼着他打哈哈。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给你添了麻烦,现在还占了你的床。”
她瞥他一眼。“拜托你好吗?没错,我承认是我救了你,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将这句话一直挂在嘴边?”
“这是事实。”自从丧失记忆,他感觉到思绪变得很灰暗,好像不是以往的自己。
杜悠悠将手中的污秽物先放在门边,背着他在床缘坐下,无奈的侧过脸看他一眼,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事实上……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让我感觉到这个家还有一点温暖,一点动力,一点归属感,这里虽然简陋,但不再是一座冰冷的空城,每天总感觉像有个亲人在等我似的,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又该到哪里去……这里早就抵押给银行了,随时会有人来赶,也不知道还可以住多久,说不定哪天你恢复记忆了,走了,这儿也不再是我的栖身之所,那我就真的是无家可归了……你在这里的时间,最起码还是我短暂的依靠。”她绞扭着十指,感伤的透露了一小部分心事。
蓝少祺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迟疑了片刻才将悬在半空已久的手掌放在她薄弱的肩背上安慰地拍了拍。
不擅言语表达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知道她是个勇敢坚强的女孩,但他知道在她强颜欢笑、开朗、斤斤计较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极大的心酸与委屈。
蓝少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她产生莫名的恻隐之心和不舍、心疼,也许是因为她本该是一位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疼爱的女孩,但如今不知是何因素,让她这般瘦弱的肩背必须背负过于沉重的负担。
她倾首呆拙的望着他的脸,不明白他的眼底为何有丝怜惜的波光在流动,莫非她无意间增添了他的困扰?
倏地,优美的唇弧往上一扬,她格格地笑出声,用娇俏的笑厝掩饰自己的黯然。
“对了!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