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扔下这么一句话,那道士就径直破空遁走,半点客套也无。
如此情形,两人这些天早已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奇怪,架起遁光,往别处而去……
也不知问了多少人,才有个满脸和气的十**岁小道士提供了些线索:“王师兄那里倒有个小孩,也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请小道友告知我等,那王道友的洞府在何处?”
“我正好要去给王师兄送精铁矿,你们跟我来吧!”
难得遇见个这般和善的人,踏浪墨鲤自然连连道谢。这小道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飞遁之际,也是离墨鲤远远的,反倒与踏浪靠得颇近。
踏浪心情大好,就与这小道士攀谈起来:“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李逸。”
“李逸?唔,好名字……李兄弟在这清池峰上担任什么职司?”
李逸闻言,不知怎的,竟有些腼腆:“我修为低得很,炼器手法也不高明,目前只能做些灵矿粗提,跑腿送信之类的杂事。”
“嗯,那也不错!有道是英雄不问出身,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苦其躯壳心志!以哥哥观之,小兄弟将来定然是做大事的人!”
“……”
李逸那个纳闷儿,我怎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潜力?
“你们这清池峰上的人,九成都生了一副棺材脸,像小兄弟这般随和的,当真不多呀!”踏浪忽然有些感慨。
李逸顿时恍然,笑道:“师兄们就是专注了些,与制器无关的事情,都不怎的放在心上。”
踏浪有些不以为然,但现在有求于人,也不好反驳,打个哈哈,转而说起旁的事情来。
李逸怎不知这踏浪兽的心思,却并不生气,反倒也有说有笑起来。
墨鲤在一旁静静飞遁,心中却甚是感慨,天下第一道门果然不凡!这清池峰的修士,正如李逸所说那般,只醉心炼器,对旁的事情却冷淡得很,即便同门相处,也是一般。自己和踏浪乃是妖修,又没有施展秘法刻意掩饰,稍有些修为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峰上的修士,除了冷淡些,却并无半点轻视。再想到初至碧秀峰时,那名唤葛骊的道士,虽出身道童,却并未对衣锦荣归的许听潮多加巴结,反而因为许听潮“移情别恋”而冷脸相向!
当年自己为求化龙,应老龙王之邀加入龙宫,数十年来受尽歧视冷眼,还时时被那龙族中的登徒子烦扰,现在想想,委实不值!
小半个时辰后,李逸就将两人带到一处破破烂烂的炽热殿堂前,殿中几个神情肃然的道士正自驱火炼器,似乎根本就不曾察觉有人到来,谁都不曾抬眼往外看上一眼。
墨鲤踏浪一眼就看到被困在一处赤红禁制中,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敖琲,不禁齐齐大喜!正想上前致歉,却被李逸拦住。
“王师兄他们不喜被人打扰,两位道友暂且再此等候,我去将敖琲领出来便是!”
言罢歉意一笑,径直朝大殿中走去,将腰间几个土黄色的乾坤袋轻轻放在那提炼精铁矿的道士身前,就悄然后退,来到困住敖琲的禁制前,掐诀念咒,让禁制缩小附在敖琲身上。
敖琲见到墨鲤踏浪到来,早就朝这边挣扎挥手,哭得委屈至极,奈何禁制玄妙,非但不能移动半分,连声音也没有传出丝毫!如今得了自由,踉踉跄跄地朝墨鲤跑来,一头扑到她怀里,若非有禁制阻隔,哭声定然惊天动地!
墨鲤将敖琲搂住轻拍,心中不禁生出几丝埋怨,这些道士忒也心狠,竟舍得将这般小的孩子困在禁制中如此之久!她却是忘了,若非如此,敖琲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天大的祸事来!
李逸也有些不好意思,将禁制解法留下,便借口有事遁走。
殿中几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墨鲤心中有气,索性绝了致歉的想法,狠狠瞪了踏浪一眼,才抱起敖琲,往僻静处遁去。敖琲吃苦,她不好怪到李逸那王师兄身上,便将满腔怨气朝踏浪泼洒!
踏浪心中有愧,尽管觉得很是冤屈,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讪讪跟在墨鲤身后。至于向殿中人静静施一礼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两人转身便走,孰不知这般做派,或许才更合了殿中几个道士的心意。
一座清澈的小池边,墨鲤解开禁制,好不容易将敖琲哄住,又摄来池水将他脸上的污渍洗净,这才瞪着踏浪好一阵训斥!
刚开始,踏浪还闷头承受,及至后来,不禁火了,反驳道:“这小子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依我看来,让他多吃些苦头反倒有好处!像你这般娇惯,将来不知会长成何等模样!慈母多败儿,你这做师姑的,可别做出一般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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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零章 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五)
这一番话,尽管踏浪有推脱的意思,却说得墨鲤哑口无言。
敖琲兀自懵懂,却也知两人这般争吵,正是为了自己,不禁又是泫然欲泣。
踏浪看着心烦,冷脸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看看你母亲,你那无良父亲,还有你师傅,哪个像你这般脓包!”
“哇——”
敖琲哪管踏浪的话有没有道理?返身扑到墨鲤裙裾上嚎啕大哭!
“琲儿不哭……”
墨鲤本来还想说些宠溺的话,但想到踏浪方才的斥责,却怎的也说不出来,只轻拍敖琲的脑袋,对踏浪没好气道:“如此小的孩子,懂个什么?”
踏浪知晓墨鲤已经把自己的话几下,这会儿不过是发发小性子,因此也不接口,只在心中暗道:“不懂才怪?否则这小子怎的不来依赖为夫……”
“咦?好像褚道友和许兄弟的姐姐来了,竟带来这许多人!”
这踏浪兽无意识地往峰下一瞟,正好见到半山腰处,十余道遁光联袂而来!
“当真是许家姐姐!”
墨鲤看着一道白色遁光,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在清池峰上见多了冷脸,陡然看到熟悉的人,自然会生出一种解脱的感觉。
“我们下去!”
也不待踏浪答应,墨鲤就架起遁光,将敖琲一裹,往山腰处飞遁!踏浪方才将敖琲训斥了一番,墨鲤也未曾反对,心中正自畅快,也是哈哈一笑,脚下生出朵朵浪花,往山腰施施然而去。
“墨鲤妹妹,踏浪道友,琲儿,你们怎的独自在此?”
“姐姐无须担心,许大哥正相助陶前辈炼器,敖珊姐姐,芍药妹妹都和他在一起。”
许恋碟闻言,才放下了心思,回头一看,却见褚逸夫正和踏浪有说有笑,那亲热劲,好似数十年不见的旧识老友。
察觉到许恋碟的目光,褚逸夫赶紧打个哈哈:“踏浪兄弟,来来来,哥哥给你引见几位师兄师姐!”
“这位是皇甫斌师兄!”
褚逸夫右掌掌心向上,伸到一个白衣佳公子面前,神色间隐带尊敬。踏浪打眼一瞅,这位“皇甫师兄”看来只有二十来岁,一身修为却浑厚无匹,赫然是元神境中人!这踏浪兽不敢托大,一拱手,连道久仰,心里却在纳闷,许兄弟的熟人中,似乎没有个叫做皇甫斌的,莫非此人听说许兄弟得了仙府,专程前来打秋风?
“这位是江玉凤师姐!”
踏浪再看,却是个长相甜美,文静羞涩的水灵美貌少女。这女子与那皇甫斌走得很近,应当是一对道侣!这江玉凤一身修为,也是半点不低,赫然到了炼气境大圆满,距离元神也只一步之遥!又是个须得仰望的角色,踏浪又赶紧拱拱手!墨鲤也不好怠慢,跟着踏浪施了个怪异的礼节。
“这是江应龙师兄!”
这个更厉害,赫然也是元神高人,一身真气,比那皇甫斌还要浑厚几分!踏浪墨鲤又自施礼不迭!
“这一位嘛,乃是皇甫珏师姐!”
这皇甫珏,眉目竟与那江玉凤有**分相似,也是炼气境大圆满,瞧来甚是妩媚,绵软的娇躯几乎就贴到江应龙身上!踏浪晕晕乎乎,只道这太清门当真厉害,随便出来几个师兄师姐,个个修为都远非自家能比,只好连道仰慕。墨鲤却有些惊疑不定,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之色,惊色之中,还夹杂了几分好奇。
那江应龙见状,呵呵一笑:“墨鲤道友当真蕙质兰心,我四人的身份,却被你猜出来了!”
墨鲤一听,也没想到为何此人见面就能叫出自家名字,只赶紧将面上诸般神色收敛,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后学末进墨鲤,见过三……四位前辈!”
“啊!你们,你们就是那……”
踏浪正自奇怪自家心上鱼的表现,陡然听得此言,也是大惊失色,指着江应龙结结巴巴地大喊出声!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前世种种,早已随风而去,我能记起的东西,也不过小半。我等四人,如今只是太清门四代弟子,师兄师姐之称,不过同门谦逊,强自如此而已!”
原来这四人,正是裴疏桐,郑沱,齐艳三位太清门元神转世!本来裴疏桐为师兄,转世后却成了排行第三的江应龙;郑沱次之,反倒成了几人中的老大;齐艳一分为二的元神,自然就是江玉凤皇甫珏两女!
当年齐艳感于裴郑两人对她用情太深,才千方百计寻来那玄元斩魂刀,大仇得报,就将自己一斩为二,转世后的两人,一个做了郑沱转世皇甫斌的妹妹,另一个却成了裴疏桐转世江应龙的姐姐,而江玉凤又与皇甫斌相恋,皇甫珏则成了江应龙的道侣。如此这般,却正好偿了两人的深情。
当年许听潮护卫三位师叔转世,且斩杀遁入自家泥丸宫的无相天魔,补足齐艳残缺魂魄的事情,早已广为流传,太清门弟子自然皆都知晓,试问又有哪个四代弟子胆大包天,敢做他们的师兄师姐?
且不说知晓了四人身份,踏浪墨鲤如何震惊好奇,那半贴在江应龙身上的皇甫珏却忽然皱眉道:“怎的又是这般?你们都说我和玉凤姐姐是当年齐艳的元神转世,我们却想不起半点前世的事情!”
听得皇甫珏的抱怨,江玉凤也是目露惆怅。
“珏妹,那般往事,想不起来也就罢了。”
江应龙满眼爱怜,轻轻握住皇甫珏的纤手。
“人家知道啦!我和玉凤姐姐的前世艳霞仙子,本就有意将往事忘掉,我们自然不会有丝毫记忆!人家不过有些好奇罢了……”皇甫珏撅嘴抱怨,继而满脸兴味盎然,“当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那护着我们转世的亲亲小师侄儿!”
墨鲤和踏浪算是看出来了,这皇甫珏,也不知是不是承袭了天魔精气中的魔性,活脱脱一个小魔女,甚能折腾人!再瞧瞧人家江玉凤,整个一温婉的贤淑女子!他们却不知,当年的齐艳,性子中也有如此一丝“魔性”,只不过转世之后,全应在了皇甫珏身上。
“珏妹,此事不忙!许师弟总能见到,褚师弟却还未将诸位师弟师妹引见完毕,还需等上一等!”
“哦……”皇甫珏眉头一皱,对褚逸夫道,“褚师侄,你可得快些!”
褚逸夫狼狈应是,江应龙,皇甫斌,江玉凤三人,却个个都觉得头痛!
剩下几人,也都是许听潮的旧识,且交情甚笃。
除去皇甫斌江应龙之外的白衣元神,就是先许听潮入门一甲子的李栢垣。
那八字须,灰布衫,手摇一柄画了硕大乌龟折扇的中年人,身形微胖,满脸和气,正是许听潮入门时,作为仙门接引,以半辈之长自称“师叔”的月半。
满脸络腮胡须的,是褚逸夫的二弟褚逸清,另一个玩世不恭的二十余岁青年,却是他的三弟褚逸楠。
两个行止颇为恭谨的绝色女子,一人身穿水蓝衣衫,眉目间隐带愁意,怀抱一具焦尾枯琴;一人粉裙摇曳,腰间插了一长一短两只碧色竹箫,眼中不时闪过一丝期盼,却是当年齐艳收下的两个徒儿,瑶琴和玉箫。
还有两人,一是须发皆白的老年儒生韩元遂,一是满脸憨厚质朴的农家少年麦丘丰。
最后却是一对姐弟,正是当年魔门围攻定胡城,咬了许听潮满手满脸眼泪鼻涕的秦烟秦楚!
一帮人在此热热闹闹地寒暄,甚是惹眼,却并无半个清池峰弟子上前干涉询问。
远在玄阳殿中的陶万淳,忽然停了法诀,大袖一挥,将面前三色炉鼎收了,笑道:“许师侄,芍药,敖珊侄女,有故人来访,且随老道前去迎接!”
“谁来了?难道是师傅老头?”芍药正自练习那好不容易从敖珊手中讨来的法术葬花吟,听得此言,赶紧转过身来,满脸惊喜。
“怎会是你那师傅老头?”陶老道捻须而笑,“这老儿只怕还在生闷气吧!唔,他们正往此处赶来,快走快走!”
“哦……”
芍药有些怏怏,提不起精神。许听潮颇为黯然,敖珊盈盈一笑,走过来站到许听潮身边,手臂直贴到许听潮身上。芍药见状,也不甘落后,赶紧跑过来抱住许听潮另一只手臂!
三人跟在陶老道身后遁出大殿,只将血妖一人孤零零地留在最后。血妖起身,揉了揉鼻子,才不慌不忙地架起血光,往四人追去。
不旋踵,两方人就在一处山明水秀的所在相遇,一番寒暄不提。
“许师侄,还不快快把你那仙府放出来,好让师叔开开眼界!”
诸人见礼才毕,皇甫珏就走到许听潮面前,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本来见到三位师叔的转世之身,许听潮还很高兴,但皇甫珏忽然来这一出,却让他嘴角微微抽搐,依稀看到当年齐艳师叔的影子。
“怎的,怕师叔看上你那仙府?”皇甫珏嘻嘻而笑,“乖啦,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师叔身为长辈,又怎会做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你倒是快些啊!”
第二五一章 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六)
许听潮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右手一举,一座通体美玉铸就的仙府就出现在掌心。
只见他往半空一抛,那仙府就脱手飞出,迎风长作百丈大小,稳稳盘踞虚空,放出道道祥光瑞彩!
皇甫珏面上一喜,抽身就往仙府朱雀门飞遁!江应龙,皇甫斌,江玉凤怕她有失,赶紧跟了上去,许听潮心念一动,朱雀门缓缓打开,四人一前三后,瞬息遁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哥哥,上一回你都没有陪我好生走走,只让人家独自在里面乱逛,这回说什么也要跟我一起!”
芍药抱住许听潮手臂轻轻摇晃,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潮哥哥,我觉得还是应该先陪同师伯……”
“啊,对,我们一起陪师伯游览仙府,好不好?”
“师伯,请!”
许听潮硬着头皮,伸出空闲的右手,做了个肃客的动作。
“唔,不错!”
陶老道一捋胡须,凌空踏步而上,也不去管被芍药和敖珊挟持在中间的许听潮。
许听潮游目四顾,只见许恋碟正与血妖说话,似乎根本就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处境,倒是玉箫和秦烟,见到自己看去,赶紧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这般欲盖弥彰的行径,许听潮怎不知其意?奈何一个好妹妹,一个心上人就把他弄得如此狼狈,这小子哪里还会有旁的奢望?或者说有是有,但只能深藏心底,敖珊不是省事的主儿,芍药更不乐意自家好哥哥身边还有旁的女子出现。
秦烟是自己所救,又亲自引其姐弟入了仙门,生出钦慕之心,倒也不算意外。但玉箫倾心的,不一直都是阮清师兄么?难道就因为自己曾送她一枝九根清净竹……
这般胡思乱想,等回过神来,许听潮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仙府之中,芍药和敖珊正为去往何处争执不休。
“你们两个丫头勿要吵闹,师伯年老体虚,可受不得这般折腾!”
这老道年老体虚?站在旁边观战的众人,大都看得津津有味,却被陶老道这话噎得不轻。
“芍药丫头,你年纪小,先去哪里,便由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