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禾又是眉开眼笑:“这仙家法术,果真非同寻常,一个姑娘家,都能似潮儿那般,生生变出两个!好!好!好!”
“敖珊敖凤见过伯父!见过罗师兄!”
两女前盈盈行礼。
“好闺女,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莫要这般生分!”
黎元禾高兴成这般模样,罗轶索性不插嘴,只捻须颔首微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伯父,高婶和小七兄弟快到了,潮儿还是和姐姐前去迎接。”
许听潮也有些窘迫,听得渐近的脚步声,趁机提议道。
“对对对,赶紧迎接去!你们高婶可凶悍得紧,发起怒来,谁也制不住!”
“老头子又在嚼舌根……啥,碟儿潮儿回来了?!”
脚步声陡然急促……
四九九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八)
“碟儿啊,可想死高婶了……”
许恋碟疾步走出精舍,还来不及拜见,就被迎面奔来的老妇人一把搂住,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片刻后,许听潮也被拉了过去,亲亲幺儿一阵揉捏呼唤。
这般亲昵,姐弟两人感受却是不同。许恋碟本就是高婶和黎元禾一手拉扯大,说是两老的女儿也不为过,因此只觉欢喜温馨;许听潮却颇不自在,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被哪个长辈如此宠爱过……但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而敖珊敖凤也不曾逃过老太太的“毒手”,被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嘀咕了什么,两女就面红耳赤,满眼羞涩。
黎元禾趁此机会,指着高小七夫妇笑道:“碟儿潮儿,小七如今已有有家室,还蒙罗兄赐下表字,唤作‘梅峰’。这是卿兰,嫣州人,复姓公仪。这小崽子,便是小七和卿兰的孩儿,名字嘛,想来你两个早已听到,也无需伯父多嘴!”
自家儿子名唤“小宝”,高小七本来死活不愿的,奈何拗不过二老,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且当年他多多少少对许恋碟有那么点念想,此刻略显尴尬,拱手行礼:“大姐!公子!”
那公仪卿兰也抱着孩儿随丈夫施礼,口称姐姐公子,而后放眼打量这两个时时被身边人挂在口中的人物,端的是俊美英武,亲眼所见,远比听人述说来得真切。
许恋碟笑着拉起公仪卿兰,一面逗弄眼角挂着泪水满面好奇怕生的小侄儿,一面赞道:“好标志的人儿!小七却是福气。你也不需称呼什么‘公子’,听潮年长,今后便唤一声‘哥哥’!”
后一句,自然是对高小七说的。
见他还颇显犹豫,许听潮也道:“小七兄弟何须这般拘礼,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听来浑身不自在,今后你我便兄弟相称,可好?”
“小弟见过大哥!数十年不见,大哥也却不似当年那般……淡然!”
高小七显然早有这想法,不等自家母亲和黎元禾反对,便躬身施礼,把这事定下。还顺带调笑了一回许听潮的性情转变。
许听潮不以为忤,含笑回礼。
高婶却看不过去,本待发怒,罗轶却笑道:“修行之人,可不讲究这些,黎老弟和高家妹子就不要管年轻人的事了。”
既然堂堂元神高人都如此说,二老也不好勉强,不过高婶还是责怪了高小七几句,才又前后张罗起来,让公仪卿兰把孩子塞给高小七,领了儿媳,许恋碟,敖珊敖凤,径自下厨去了。
“这老婆子,还是一般的丢三落四,珊儿凤儿和小七都不曾见礼,当真胡闹!”
“高婶高兴就成,且今后时常见面,也用不着这等虚礼。”
“咦?潮儿何出此言?”黎元禾面露欢喜,“莫非此番回转,不打算再走了?”
罗轶心中微微一动,面带疑惑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道:“非是不走,而是打算接伯父和高婶,还有小七兄弟一家,前往巨人界……”
罗轶吃了一惊,黎元禾却皱起眉头,不情愿道:“在这百花岛住得好好的,为何忽然又要迁移?”
许听潮也不避讳罗轶在场,径直将诸般情由说了,黎元禾跌足长叹:“不想其中竟有这般大的牵扯!但数十年来,伯父等得你师门庇护,也是一桩天大的恩情,潮儿切不可忘了!”
黎元禾如此说话,就是答应迁移百花岛一事。
许听潮也算松了口气,还好伯父开明,不似旁的的老人那般安土重迁,于是郑重道:“侄儿省得!”
“许师弟,师兄有一事腆颜相求。”
罗轶见黎元禾默认,迁移百花岛这事,已成定局,却是坐不住了。
“师兄但说无妨。”
“师弟所为,无可厚非,奈何愚兄职责在身,须得照料岛矿脉,还望师弟看在愚兄面,迁移之时将矿脉保留。抑或稍稍等些时日,待愚兄报门中,想来以师弟如今的修为,断然无人敢于为难,到时尽可将整座岛屿迁走,愚兄也正好卸下差事,落得清闲。”
许听潮沉吟,可惜百花岛驻守的是罗师兄,若换了旁人,哪里会有这般顾忌,径直动手便了。罗师兄想来也是得了些许消息,知晓我已晋阶虚境,奈何知其一不知其二,倘若报入门中,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反倒没得惹来许多纠缠……
“潮儿,只将百花坳这一片牵走便可。这百花岛虽大,旁的地方,也无甚紧要。”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黎元禾方才听许听潮将门中事情一说,便知其中关键,不过之前许听潮并未提及自己的修为如何,这老伯父,自然抱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
许听潮却是眉头一凝,正要说话,岛外忽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喊。
“许师弟可在岛?掌门师伯有请,还请师弟速速返回门中!”
“来得倒是极快!”
许听潮临时改了口,也向外面高声喊道,“不知哪位师兄光临寒舍,还请入内小坐!”
“师弟言重了,为兄尚有要事在身,此来也不过替掌门师伯传话,不好多做耽搁,告辞!”
许听潮心中冷笑,以自己此刻的修为,太虚师伯既然相请,又怎会托个有重任在身的师侄顺便传话?看来是自己在门中的口碑,已然糜烂不堪,旁人不愿多来沾染!
“潮儿,可有应对良策?”
黎元禾看了罗轶一眼,才这般询问许听潮。
罗轶苦笑摇头,此事与自己全然无关,却生生遭了这无妄之灾!
许听潮却笑了起来,对黎元禾道:“伯父且放心,侄儿自会应对。”
“如此便好。”
许听潮这才将目光转向罗轶,翻手取出数块桌面大小的矿石:“罗师兄请看,此乃小弟从域外虚空得来的奇金,抵偿岛矿脉绰绰有余,还请师兄为小弟善后!剩余的,就是小弟送与师兄的谢礼,请师兄万勿推辞!”
罗轶面神色更苦:“师弟都说到这份,愚兄如何能置之不理?你只管动手便是,就冲这天外奇金,愚兄拼着老脸不要,也定将事情办妥!”
许听潮之前多少有些怨气,怪这位师兄不够爽利,此番却是醒悟,门中师兄弟,并非人人都似自己这般,有肆无忌惮的本钱,那点不快,顷刻烟消云散,起身真心实意地道谢。
罗轶哈哈大笑:“门中传言,师弟你是个小疯子,今日愚兄便陪你疯一把!后会有期!”
这老道一拱手,架起赤红遁光,闯出大阵,径直往太清门而去,竟是连布置在阵外的水火元龙大阵诸般器物都不要了!
这位罗师兄,其实也十分有趣!
许听潮失笑,请黎元禾暂且避入元磁极空梭,又传音让敖珊敖凤和姐姐带高婶和高小七一家暂避,便遁高空,做起法来!
百花岛方圆不过十余里,又非什么仙家灵地,许听潮已是虚境,迁移起来,不过转眼而已。岛矿洞中劳作的弟子,毫无知觉就被尽数挪移出数十里,个个大惊失色,一面使出诸般手段往门中报讯,一面小心翼翼地往百花岛靠近。
数十里距离,就算是炼气修士,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众弟子回转,穿过记忆中的禁制,却只见波光粼粼,片澜不起,哪里还有百花岛的影子?
……
“你这小子,又有谁招惹到了,竟然戏耍起同门师弟师妹来!”
方才遁至太清门附近,殷老道便早早迎了出来,戟指笑骂。
看来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许听潮不禁赧然:“侄孙见过师叔祖!”
“罢罢罢!”殷老道摆摆手,“你且随老道来。百花岛的矿脉不过小节,然门规不可容情,你须得足数赔偿!”
许听潮心中轻松,略微自得道:“师叔祖无须多心,此事自有罗师兄料理首尾。”
“哼!多少循规蹈矩的弟子,都给你带坏了!”
殷老道佯作愤怒,许听潮只笑笑不语。
此老大概是太清门中资格最老的太长老,有他带路,自是一路畅行无阻,不过片刻,两人就来到一座娴雅幽静的小山之前。山几间茅草松竹堆砌而成的简陋小屋零落,太虚须发飘飘,正站在地势最高一间茅屋前,往这边看来。
虽然早有耳闻,但掌门师伯的居所竟然这般简陋,还是大出许听潮意料!而太虚的情形也十分怪异,人站在那里,又仿佛已然融入整个天地,这般似存非存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
许听潮骇然,能让自己觉得不适,太虚师伯的修为,怕是到了一不可思议的境地,但为何看来看去,也还只是虚境大圆满?
这小子不敢怠慢,抢先一步,前施礼:“弟子许听潮,给师伯问安!”
太虚面露笑容,伸手一拂:“师侄无须多礼,请起!”
许听潮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道从虚空中传来,虽然柔和,却让人生出无法抵御之感,似乎面对的不是眼前太虚,而是整个天地!一时间,又惊又喜!
“小侄为师伯贺,天仙大道,半入掌中!”
这般情形,不正是虚境中人悟透了天地至理,要将元神融入其中的征兆?
五零零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九)
算起来,太虚算是太清门三代弟子,虽说入门比一些二代弟子还要早,但至今也不过修行了三四万年,其资质可见一斑!在天道界,许听潮知晓的合道老怪,哪个不是活了十万年以,年岁甚至比太清门创派还要久远!
且早在百多年前,许听潮刚刚从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中得到太虚衍光录时,太虚就曾尝试过冲击合道境,只可惜最终功亏一篑,如今修炼到这般程度,半点也不奇怪。
不过仔细打量,许听潮又觉不妥,太虚这般情形,比之合道老怪,有过之而无不及!合道之人,虽能操蟹弄天地大道,但在修为累积圆满之前,却没有哪个敢动用,否则便是自寻死路!当年域外虚空中,那大道宗谭恭便是明证。
而此刻的太虚,却能携天地之威,用以对敌!似这般,休说合道,便是天仙当面,未使没有一战之力!
需知滞留此界的天仙,必然有所图谋,纵然功参造化,也似合道老怪那般,不敢动用全力,否则定然瞬息就会被吸入仙界之中!
许听潮正自惊疑不定,太虚却是开口了:“师侄无须猜测,师伯这般模样,实乃刻意而为。”
声音依旧古拙,却似乎有一股隐约的虚弱。
“你这等情形,不宜太过分心,还是老道来说!”
殷老道接过话头,目视许听潮。
“五十年前,你师伯自觉时机已至,便再次尝试炼虚合道,哪知恰好有百余虚境猬集山门,讨要仙府,封魔大阵竟不能敌!你师伯年轻时亦是福缘惊天,所得神通宝物无数,为驱强敌,只得施展一门秘法,将修为定在元神融入天地那一刻,而后凭借天地神威,击退强敌。”
“可惜,门中虽得安稳,你师伯修为却就此凝固,也不能脱出这等意境,五十年来,进退不得,战战兢兢地维持,已是心力交瘁,不堪重负!”
许听潮动容:“似这般,该如何解救?”
殷老道捋须而笑:“你这小子倒是怀中有赤心,此刻若问起旁的事情,便是那凉薄之人,说不得,为了门派大计,你太虚师伯只好施展手段,夺了仙府!”
许听潮陡然色变!
“哈哈哈,瞧你那模样!”殷老道开怀大笑,“事已至此,何须惊怒?师叔祖大可分毫不提,也没有这许多麻烦,但既然找你联手,便该坦诚相告!太清门有老道和太虚师侄数万年的心血,断然不会看它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如今可说是危在旦夕,任何手段,只要能挽狂澜于既倒,我二人都不会顾忌半分!”
许听潮闻言,逐渐冷静下来。
这老道坦诚相告,甚至将自己摆到同等的位置,这事放在任何一个弟子身,都足以自傲。但扪心自问,想要心中全然没有芥蒂,也是不可能。仙府可说是自家的命蟹根蟹子,断然不会舍给姐姐和敖珊敖凤之外的任何人,便是师门长辈也不行!
“只凭一句话,师叔祖怎知侄孙品行?”
殷老道和太虚相视而笑。
“你这娃娃恐怕不知,从你进入百花岛,一言一行便在老道眼皮底下,有这般长一段时间,足以让老道施展秘术,看出你三四分根脚。”
许听潮面色又阴沉了几分,这老道究竟何等本事,竟然能暗中窥探自己而不被查知!
“你可知你身那仙府,有多少人眼红?还当真以为,只凭罗轶那娃娃一人,就能保得百花岛平安?”
许听潮悚然动容,暗怪自己惊怒得意之下,居然不曾想到此节!原来真正护持百花岛的,还是眼前这师叔祖,说不定还有太虚师伯亲自照看!
“弟子许听潮,谢过师伯,师叔祖!”
“如此才稍微像话!”殷老道点头赞许,忽而语气一转,“和师叔祖说说,何时修得这般通明澄澈、返璞归真的本事?”
许听潮闻言,却是大惑不解,我竟有如此修为了么?想想之前的行为,半点都不像啊!
殷老道见他这般样子,也是诧异,继而满面艳羡地赞道:“好个糊涂小子,竟然连自家何时修得大道都不曾知晓!”
许听潮兀自疑惑,却甚是兴奋,若当真似这师叔祖所说,且不谈其中说不尽的好处,就说他凭借一句话就断定自己品行,便不是玩笑。修成这等本事炼气士,明心见性,一言一行,不需刻意,莫不与身心相符!原来通明澄澈、返璞归真竟是这么回事,与典籍中描述颇多不符。太虚师伯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怎的孟言师弟和陶师伯等半点不知,莫非是被刻意隐瞒……脑中念头急转,忽然想起一事,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殷老道赶紧问道:“怎样?可有眉目?”
“侄孙在天道界,曾有机缘进了一回藏镜阁……”
“可曾见过那藏玄镜?”
殷老道和太虚均是面现喜色!
“原来师叔祖和师伯知晓……弟子的确在一残破大殿中见过一面灰扑扑的铜镜,一看之下,竟自沉沦其中,恍惚间,好似轮回了千年。”
“那大殿和铜镜何等模样?”
许听潮瞥了殷老道一眼,不疾不徐地将记忆中所见说出。
“如此便不会错了!”殷老道一击掌,侧头对太虚道,“无须再行试探,径直说正事!”
太虚点头。
“娃娃,你自域外而来,定是见过凤凰界全貌。”
“是一只凌空展翅的五彩凤凰!”
殷老道抚须:“你说此界之中,有多少顶儿尖的门派,多少大能修士?”
“修行界卧虎藏龙,门派还好说,修士嘛,请恕侄孙无法回答。”
殷老道袖袍一挥,面前就现出一凤凰影像,周身五色彩光闪动。这老道一指凤凰右翅:“我太清门便在此处,你看这片土地绵延数十亿里,四周环海,有个名目叫‘灯承洲’,我门便是此洲数一数二的大派!其余如同琼华、龙宫、已灭神碑门之流的门派势力,足有数十!”
“这灯承洲,虽僻处凤凰界一隅,却是此界最精华所在,当年天地玄门,水府龙门,神霄紫府,都是以此洲为根基!”
殷老道手指指向凤凰头颅,而后向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