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让姐姐和褚逸夫也能观看,许听潮便将仙府祭出,御起炼魔仙剑与那断剑相斗,仍旧是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许恋碟和褚逸夫看了半晌,都是眉头紧锁,不大得其要领。细柳也在蹙眉苦思,便是有所得,也踱步到哪里去。
“听潮,你且用符剑术御使这仙剑试试,当能压过那断剑一筹,也好迫它使出剑术的其余变化!”
姐姐开口,许听潮面上却微微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本来不用符剑术,他也有办法增加炼魔仙剑威能,将那断剑制住,但顺着话说下去,还能得些好处,因此开口道:“小弟只把祭炼剑气的法门使得熟练,如何将之用到正儿八经的飞剑上,却不知该如何着手。”
许恋碟和褚逸夫都十分惊讶:“这符剑术乃正宗的御剑之术,自然该是这般用法,你怎会不知?莫非只当成寻常法术来用了?”
“小弟不善使用飞剑……”
许听潮讪讪,许恋碟却是笑了起来:“我家听潮儿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取笑,许听潮心态也放得开,只笑着施礼道:“还请姐姐赐教!”
“不用说也会教你!”
许恋碟笑嘻嘻地瞪了许听潮一眼,估计是找到些身为人姐的自信,略略思索,就将其中究竟娓娓道来。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都听得津津有味,细柳扶风姐弟和乔痴一家,方晓筱,高小七公仪卿兰夫妇,以及那卜青,就不知所云。他们都不曾习得符剑术,自然弄不清楚许恋碟在说些什么。
片刻功夫,许听潮就将诸般关窍记住,但真个施展到炼魔仙剑之上,却颇为笨拙,就算有许恋碟和褚逸夫两个过来人在旁边指点,也足足用去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学会。
炼魔仙剑紫蒙蒙的剑光之上,已然多了不知多少拇指大小的符文,明灭闪烁之际,剑光威能大增,瞬间就将那断剑压在下风!
果真如同许恋碟和褚逸夫预料的那般,这断剑不敌,运使的剑术顿时生出十倍的变化来,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尽管如此,许恋碟、褚逸夫,以及青鸾细柳,还是逐渐看出些门道来。有了几个切入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得多,仅仅数个时辰的功夫,三人就将断剑剑光变化尽数推测出来。
虽然仅仅得了这剑术的表象,而不知其修行法门,三人却能以各自的心法催动,试演之后,个个面露欢喜疑惑。盖因这门剑术玄妙非常,看似猛烈,其剑意却似乎十分温和,又不失光明正大。这等剑术,显然并非用来杀伐,却偏生凝成了赤阳剑煞,也不知其中究竟有多少故事。
“可惜了,若能甫一原本心法,这门剑术的威能还可再增数倍,几乎能与大道通天剑诀相媲美!”
许恋碟不无惋惜地感叹,褚逸夫和细柳都出言附和。三人心存此念,却也知此事断然不可能,能从断剑中学到这一门剑术的诸般招式,已算得意外之喜,怎好奢求其它?
许听潮见事情已然做成,便不再留手,把自家真气按照闾墨经来运转,霎时间,炼魔仙剑剑光中顿时分化出密密麻麻符文明灭的丝线,往那断剑缠去!
断剑自然不甘心就缚,左冲右突,奋力反抗,最终还是被紫色符文剑丝入体,飞腾冲撞之际顿显笨拙。
眼看就要用符文剑丝将这断剑缠成紫色蚕茧,许听潮却微微一顿,面上神色数变,最终化作淡然一笑。
许恋碟等将他这般表情看在眼里,不禁问道:“可是这断剑中有古怪?”
“与这断剑并无干系。”
许听潮接连朝炼魔仙剑点出几指,剑光上分化的剑丝陡然大增,顷刻就将断剑缠成一枚紫茧!
随手将紫茧摄到手中,许听潮才说:“孟言师弟带了沂儿,与徐漺师兄前来夸父族五行灵坛探望我,谈了些世俗医学。”
一面说话,一面将紫茧递到许恋碟面前。
许恋碟接过紫茧,目露不悦的神色:“可是有些说道?”
敖凤一撇嘴:“八成是凤凰界太清门那些个长辈们不甘心,请孟师弟来做说客!徐漺师兄也是,怎的有闲工夫搅和到这等事情里面?”
“徐师兄已然修成元神,此番前来,却是专程致谢的。”
“孟师弟怎么说?”
敖珊笑着询问,这事儿众人也都想知道,都向许听潮看来。
“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治五藏者,半死半生也!”
五五六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五)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大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反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许听潮念了两段文章,才道:“前一句出自《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后者乃《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中所述,我觉得十分不错。”
“门中那几位坐不住了么?竟来怂恿夫君你做这等先发制人的事情?”
敖珊眉头紧蹙,心中念头急速转动。
“有总比没有好。”许听潮伸手摸了摸下巴,“如此看来,须得先行回转凤凰界一次。”
“可莫要着了那些老儿的道!”
敖凤十分不放心,连忙出声招呼。
“没那般可怕!”
许听潮嘴角笑容愈盛,太清门通过孟言与自己联络,本就是意料之中。当初离去前丢下百年约定到期后,在巨人界“恭候大驾”的话,却是难煞了太清门一干虚境——自己等人以及盟友,尚能乘坐那自接引仙阵简化而来的大挪移阵法赶往巨人界,但其余虚境又该如何?就算太清门愿意开放挪移阵法,借他们通过,也不见得有人有这个胆子!
欲求不满,必然少不得一番争斗,若不设法化解,介时就算太清门有太虚这合道境之人坐镇,又联合了众多盟友,也不见得能挡住十倍于己的对头!一个不好,便是毁家灭派的结局!
没有愿意承担这般大的风险,所以一干虚境通过太清别院,来与许听潮谈条件了。
先发制人这法子,并非他们一时脑热想出来的敷衍之法,而是确实可行,能在诸多对头实力分散,又尚未聚集的时间内,将之逐一击败或者铲除!
要施行此策,须得有诸多便利。其一,远比对手迅捷得多的行路手段;其二,局部压倒性的优势,免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三,自然就是要知晓对手虚境老怪的位置。
此三项,太清门都已具备。
许听潮元磁极空梭遁速惊人,门中诸多虚境十分轻易就能从他往返两界的时间中推算出来。譬如要从太清门出发,攻打闾墨洲天机门,若乘坐这位弟子的飞梭,一刻功夫不要,便能到达!
照太清门诸多虚境的盘算,许听潮两道元神就顶得上两个合道老怪,只须随意一个回到凤凰界,不需太虚出手,便能碾压一切对手!时至今日,凤凰界除了太虚,还不曾出现第二个合道老怪!就算当真如此巧合,忽然有哪个虚境将元神寄托天地,成就了合道,也大可让许听潮两道元神和太虚联手,将之打杀!
前面已经提到乘坐许听潮的元磁极空梭突袭他派驻地,也应了第三桩便利。殷老道曾说,许听潮身怀仙府的消息扩散,凤凰界各洲上的虚境闻风而动,纷纷动身赶来太清门所在的灯承洲,尚需数十年的功夫方能尽数到达。巴巴赶来这些老怪漂洋过海,不大好找寻,但他们所在门派却不会挪动了地方,乘坐元磁极空梭将其本宗夷平,这些老怪还会有心情继续前来争夺仙府么?
有这般多的便利,自然要趁图谋仙府的对头尚未聚集起来形成气候之前一一击破,避免只身面对天下英雄那般窘境!
这事儿不仅符合太清门诸多虚境所想,也是许听潮血妖之愿。他纵然再是厉害,面对那等天下虚境云集,跑到自家门前凌迫的场面,也要头疼万分!若当真任由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也并非不能获胜,且获胜之后声望,怕是要让诸界修士都觉得正午大日一般绚烂刺目,但其中须得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如今太清门诸多长辈发来这般讯息,正合了他心意,只是他不曾想到门中反应会如此之快。预计中,少说也须得几年的功夫。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一句话,许听潮便应下了此事,剩下的,就是回转凤凰界太清门,与诸位长辈讨价还价了。
接下来几天,摩陀老道一直不曾回来。许听潮先安排扶风入了仙灵录,又御使炼魔仙剑,将兀自困在元磁极空梭周天星辰大阵中那铁牙老怪当做靶子,好生磨练了一番剑术。及至摩陀老道满脸满足地珊珊来迟,铁牙老怪身上的气息已然又衰弱了一两分。
许听潮不理会眉飞色舞的摩陀老道的攀谈欲望,挥手将他收进仙府之中,这才架了云头,载起自家姐姐、敖珊敖凤等,径往苍玄祖龙大阵而去。
此刻的龙族,可谓是欢欣鼓舞。
许听潮等远远就瞧见一头万丈老龙浑身赤焰熊熊,在海面之上的高空中夭矫腾挪,搅得罡风凌乱,虚空破碎,厉害非常!
一行人寻到敖瑚,提出告辞,这龙太子也不挽留,只道时时回来玩耍,又假意吓唬敖萝,让她赶紧下了云头。
敖萝却是不肯,一手拉着许听潮,一手拉着敖珊,大声宣称姐夫和姐姐邀她到仙府中作客。
其实敖瑚这般呼喊,也不过走个过场,根本没有让敖萝真个留下的意思,因此便开玩笑说“女大不中留”,惹得敖珊敖凤和敖萝尽皆大怒!
这龙太子抵挡不住姐姐妹妹的怒火,立即脚底板抹油,败退当场。
许听潮也不理会他,架了云头,往东方夸父族驻地赶去。
数日功夫,已到了五行灵坛附近,自有夸父族长老接住不提。
许听潮将云头上众人留下,独自去了血妖闭关之所,不一刻便满面欢欣地回转。
“夫君这般模样,定是血妖伤势大有气色。”
敖珊迎上,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许听潮略一点头:“他修成巫道法门,与神魔之躯甚是相得,又正从地底引来此界真血,只须三四年的功夫,便能将伤势养好!到得那时,他也打算来个‘先发制人’,将这巨人界牢牢掌控在手中!”
敖珊与众人都大感讶然:“你不是说只想乐道逍遥,不愿做这等争权夺利的事情么?”
许听潮淡然道:“我固然不愿,血妖却还是夸父族一族之长,不得不为部族谋划。且这等事情,就算不刻意去做,也会有人驱赶着你,断不如主动一些,也好占得先机……”
五五七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六)
众人已然明白,这小子终究是开了灵窍,铁心要立下一方基业,以此来与太清门和诸多得了当年天地玄门传承的门派即将创下的联盟抗衡。
太虚晋阶合道之前,太清门就四下绸缪此事,当初只是为了结盟以求自保,此番却是情势大变。太虚境界合道,成为凤凰界第一人,再联合诸多门派,已有了横扫六合,并吞宇内的本钱。
原本太清门谈及会盟,不少门派或顾虑重重,或携势自重、待价而沽,要在瓜分仙府一事上多划拉些好处。太虚晋阶合道的那一刻,情势立转,这些门派不得不收敛了小心思,以求早早抱上太清门的粗大腿,不被排除在接下来的逐鹿大业之外。并吞一界,个中好处要比从区区一座仙府中取得些许利益大出不知多少倍,他们怎会甘心落于人后?
个中情由,还是孟言和徐漺详细告知,血妖知晓后,怎不心生畏惧?若等到太清门及其会盟门派统一了凤凰界,把枪头掉转,刻意针对自身,怕是巨人界之大,也没有容身之地!
故此,不得不早做打算,趁太清门陷在凤凰界之时,先一步将巨人界尽数纳入麾下!
许听潮此去,就是要光明正大地“用间”,不仅须得讨要好处,还要使得太清门陷于战事,尽量消耗其实力……
如此诸般谋算,便不好明说了。
不过众人多有心念通达之辈,稍稍思虑,便能明了其中究竟,不须多说,大家心领神会而已。
“听潮,此去非比从前,还需万事小心!”
许恋碟担忧地叮嘱。
“姐姐放心便是,小弟知晓该如何行事。”
见许听潮从容淡定,许恋碟才一笑。如今弟弟可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再不需自己这做姐姐的时时叮嘱。
之后几天,许听潮和血妖好生商议了一回,而后将黎元禾、高婶、高小七夫妇、乔痴一家、敖萝、踏浪和墨鲤,以及两个徒儿都留在夸父族领地之中,又将天尸门从元磁极空梭中请出,交与血妖安置,再把那老蝎宓不瘟也发派给姐姐驱遣,这才架了飞梭,往太清别院而去。
与陶万淳、祁尧、焦璐,以及安期扬和王肆郭朝明、钟离晚秋等诸位长辈相见,各自颇多唏嘘,再与一干交好的同门小聚之后,便将姐姐和褚逸夫留在别院之中,启程遁往域外虚空。他走得倒是爽利,却不知角落中有三双妙目紧紧黏住远去的星光,目光主人各自黯然神伤……
飞梭之外,是几座星辰的庞大身影,细柳孑然凌空虚立,看着远处那庞大的凤凰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快就重新回转凤凰界,当真世事无常!”
许听潮闻言,不禁莞尔。这话若是从敖珊口中说出,他倒还能当真,但敖凤么……如此一个缺心眼的小女子,怎会有此感慨?
“笑什么笑?!”
敖凤瞪眼,怒视许听潮和敖珊。
“本姑娘之前总也想不明白,爹爹和娘亲为何如此草率,匆匆将我许给你这登徒子,原来还是因为你那师门野心太大!人家好好一段姻缘,硬是被当做了换取平安的财货——哼!”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凤儿妹妹也无须苛责。”细柳忽然侧头展颜一笑,“最不济,你和珊儿妹妹还是嫁与许道友,虽有缺憾,却也算美满。”
“这……”敖凤皱眉挠头,“……倒也是!”
“两位妹妹经常问起姐姐的身世,姐姐之前总也不愿多说,今日就尽数告诉你们吧!”
敖凤大感兴趣,但见到细柳那微微笑容,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心头雀跃一时被堵住,再也呼不出声来。
“细柳姐姐是个伤心人!”
她蓦然生出这般念头。
许听潮和敖珊也觉出异样,都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扶风依旧还在仙灵录之中,何时能够出来,也没个定数,否则也能通过他的表情先行猜测一二。
“姐姐出身凤凰界五翎洲一青鸾大部,生来便血脉纯厚,为族中第一天才,仅仅千余年的功夫,便将元神寄托虚空,成了炼虚修士!”
“自小,父母就给姐姐指下一桩姻缘,可惜他资质不好,姐姐已然修成了虚境,那人却还是炼气大圆满……”
敖凤听到此处,两眼不自禁地睁大,想要说什么,却吃许听潮和敖珊一瞪,又生生忍住。
细柳好似根本不曾见到三人的举动,只自顾自说道:“……又过了数百年,他方才勉强修成元神。不久之后,父母就命姐姐与他完婚。”
“可是那人非但修为不济,连面目也甚是平常,姐姐那时候心高气傲,怎会看得上他?一番争吵闹腾,他负气出走,姐姐也被父母狠狠责罚,从此心中落下根结,修为不得寸进。”
“两百年前,那何归处来了!开口就要姐姐充作他的代步灵兽!”
细柳双目中忽然生出滔天恨意!许听潮和敖珊敖凤更是心中大凛!
“此人不过虚境修为,当时姐姐族中,虚境就有十余位,哪里将他放在眼里?父母和诸位长老闻听此言,无不大怒,哪知愤而动手,反倒被姓何的接连斩了九人!姐姐父母便在其中……”
“啊!”
敖珊敖凤齐齐惊呼出声!
“到得此时,族中长老才知此人不可力敌,为求宗族能够延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