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奇怪得很。与所见过的合道境老怪相比,这三人相差甚远!
如今三个老儿尽数成擒,许听潮便从其根本精气中觉出不妥。许是因为当初陨落的本体心中怨念深重,在精气内留下的印记,开启灵智之后,虽然相当于复活重生,但先天就继承了精气中戾气,因此纵然修为强横,心境却较正经同阶差了数筹!
正是因为看出了其中不妥,大半月前许听潮将他们分神灭去之后,才按捺住不曾行动,借将铜石部迁入祖巫殿的时机试探一回。哪知三个老儿竟如此轻易就上当,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落个身陷敌手的下场!
毫不费力就将这三个老怪拿下,许听潮心中却并无多少欢喜。
他本来打算将这三人炼制成星灵神,好让自家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增添些威能,但如今看来,贸贸然炼制却是不妥。
这三个老怪暴戾之气如此之重,把来修行玄法,最终要为害自身!
须得想个法子,将其中戾气除去。
只是这般法门,玄门中虽然也有,但无不耗时良久。并非是法门不好,而是讲究循序渐进,似这般,固然稳妥无比,但却不合许听潮现下的情形。
这小子招惹的是非极多,正削尖了脑袋想要增进自家本事,否则也不会厚着脸皮前来南疆巫族抢(蟹)劫。
而见效快的法门,还要处在佛门之中。
他早有打算前往西元洲,从佛门中求来祭炼魔物的秘法,加上此事,倒也顺路。
心中计议已定,许听潮也不忙着赶回去安抚受惊的铜石部,而是抬头看向高空某处。
当年与敖珊进来这祖巫殿,他就察觉殿中另有乾坤,只是限于修为,并无那般本事破开虚空,前往一观,如今却须得试上一试。
心念动处,身形已然在半空悄然淡去。
一处斑驳古朴的破旧石殿中,许听潮现出身形。
放眼看去,只见这石殿空旷萧索,不见半点器物,只在四壁上插满熊熊燃烧的明黄火炬。
摇曳火光中,可见石壁上刻满各式图文。
百年之前,许听潮就得铜石部那老巫人传下巫族文字,因此也尽看得懂。
这些图文,记载的大都是各式各样的巫门法诀,其余部分则为铜石部诸般大事……
六八三 撞破牢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三)
许听潮稍作查探,心中已然有数。若将这祖巫殿坐北朝南安放,他正前方那墙壁便是正北方,其上纹刻的图文,也正是铜石部传承的磐石巫诀和天地大殇咒!
这两部巫诀原文正本自然是刻在墙壁最中心的位置,左右并立。左边是天地大殇咒,右边是磐石巫诀,虽然并列,其实还是分出了高下。左为尊,是以天地大殇咒的地位还要略微高些。此事倒与巫族中以大巫师为尊暗中相符。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猜测,或许错了也说不定。
许听潮将这般念头按下,目光向两旁移动。
左边是铜石部前辈巫师为天地大殇咒所作的注解,图画规整,言语精简,看来受益匪浅。右方自然就是大巫们修行磐石巫诀的心得,相比之下,不论图文,都粗糙了很多,且多用图画来表现,个中是何含义,还须得细细揣摩。许听潮限于体质,并未修行过那磐石巫诀,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将关于天地大殇咒的注释看完之后,就移开目光,向左方墙壁看去。
这墙壁上的图文大致分为十七篇,乃是十七篇不同的巫咒。每一篇的开头,都有一段简短的文字记录其来历,偶尔还会附上一两幅模糊的图画,都是些战争杀伐的事情。
许听潮不在意这等事情,因此随便一瞥,便即略过,径直去看那巫咒的内容。
第一篇名字甚是奇怪,唤作“元朴子逍遥咒”,乍一听,还以为是玄门术法,但仔细看来,却是纯正的巫咒!不过这门巫咒颇有些渝中不同,乃是论述五行金木水火土和三奇冰风雷遁法的!
巫咒还能这般使用,着实教人耳目一新!似许听潮这等专修法术的,最喜如此奇术妙法不过!
这一看,便不自禁地沉浸而不可自拔,待得醒转,已是月半之后!
许听潮蓦然心中有些吃惊,也顾不得去管其余图文,一个挪移,便除了这方石殿,来到祖巫殿中。把神念探出稍微一看,就见铜石部万余人已然安居乐业。
见得这般情形,许听潮也不去搅扰,将那白骨巫杖取出,把磐石巫诀和天地大殇咒全数铭刻其上,而后望铜石部所在那处原野一抛,便挪移出祖巫殿。
并非是许听潮没有脸面见人,而是经过这般长的时日,铜石部巫人想必已然知晓这处空间就在祖巫殿中。以祖巫殿在其族中的地位,似这般贸贸然居住其中,乃是极大的不敬!此刻再前去与众巫人相见,岂非自寻烦恼?且许听潮也不觉得与铜石部会面一番有什么要紧。
在这南疆耽搁了将近三月的功夫,也是时候离开了。
许听潮身形出现在漫天星光之中,一道法诀打出,熠熠星光顿时飞梭收敛,化作一艘百丈长黑黄相间的飞梭,被他挥手收起。
做完此事,许听潮周身便浮现一层如絮云霞,径直往北偏东方向遁去。却是打算前往极北之地去寻他那月半师兄,顺便将玄冥真水和玄冥真焰送上,权作恭贺月半与那冰凰的新婚贺礼。之所以不径直往北方而行,是为了避开太清门人,以免卷入此界与各派的争斗之中。
行出数万里,许听潮便停下了云头,将剁双勐三人放出。
这三名西极教长老被圈禁了将近三月,也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如今陡然得了自由,心中最后的担忧已然放下,但见到许听潮面目,又忽然变得惶恐!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他们也是修行中人,这些年来对许听潮种种事迹多有耳闻,自然知晓这小子的厉害!姓许的装扮成巫族前往南疆闹事,不晓得会弄出怎样一番动静!
许听潮哪里回去管他们如何想法,淡然道:“许某事情已然办妥,三位前辈尽可自行离去。”
言罢,也不等三人回话,架起云头去得远了。
剁双勐本相开口,奈何许听潮遁速太快,还不及张嘴,便已从视线中消失。这汉子无奈,只好作罢。
帕暹答眼神中颇有几分恐慌,忍不住说道:“老剁,如今可如何是好?”
召如霜随不说话,一双森冷的眸子却也看了过来。
剁双勐只觉一阵不舒服,避开这女子的目光,没好气道:“还能怎样?先探明如今我等身处何方,再前往涯、越几州打探消息,倘若无妨,还需尽早回到教中。南疆这番大变,不论好坏,我西极教都应当有所应对。”
“是这个理儿!”帕暹答连连点头,“这就赶紧……”
这大胡子话没说完,忽然扭头看向西北方,两眼瞪得溜圆!
那个方向正有一道道强横至极的元气动荡传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召如霜和剁双勐也是脸色一白,双双转身面向西北!
“哎哟!”帕暹答一拍大腿,“莫非南疆又出大事了?”
“此地绝非南海,断然不会是南疆出事!”剁双勐面色不好看,话却说得斩钉截铁,“那姓许的小子做下好事,也不会往南方去,此处八成在东海之上!”
“如此说来,是那大夏朝出事了?”帕暹答陡然振奋起来,“好得很!如此正合我西极教浑水摸鱼!”
剁双勐和召如霜都鄙夷地看了这大胡子一眼,只觉得他甚没出息……
剁双勐推测不错,虽然并不准确,但也大致是真么回事。
那元气动荡传来时,许听潮已然遁出数十万里!他确切知晓自家的位置,因此稍稍分辨,就知乃是太清门中出了大事!
虽然对本宗十分不待见,但毕竟有些香火情分,许听潮只略一思索,便将云头一折,往西北方飞驰而去!
……
太清门中,那耗费诸多天才地宝建造的聚雷台已然破裂成成千上万的碎片!山谷之中,只有丝丝银色电蛇往来窜动,呲啦作响!
六七个元神修士虚虚站在半空,均是衣衫褴褛,须发焦枯,面上神色也又惊又怒!
这般模样,着实狼狈!
那罪囚吕乾阳不知发了什么疯,忽然破开聚雷台封禁,往山门出口逃了!
不过有天罡地扇封魔大阵,有门中诸多虚境,还有掌门太虚真人坐镇,他逃得掉么?
几个元神心中如此作响,但却没哪个有胆子前往追逐!
他们身属玉虚一系,与吕乾阳的关系并不好,否则也不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那几个平素交好吕乾阳的,此刻早已急匆匆往山门赶去!名为追踪,实则暗中护卫,要为姓吕的逃逸作遮掩!
着实可恨!
这几个元神却是猜错了。
在这百多年雷霆刑戮之中,吕乾阳也不知修成了什么妙法,破开聚雷台,便化作一道灿银雷蟒,三转两绕,已然避开诸多巡行的同门和十几座灵秀山峰,来到山门之前!
所谓山门,其实就是天罡地煞封魔大阵开出的缺口!
吕乾阳遁速再快,终究快不过阵法传递讯息!
职守山门的弟子,已在按照门中长老传下的谕旨,施展法术,试图将山门关闭!
但也不知怎生回事,往日里百试百灵的法诀,此刻竟然失效了!
正惶急间,吕乾阳所化的雷光却是到了!
他也伤害选定那山门前职守的同门,径直破门而出,留下阵阵轰响雷鸣!
几个弟子一时面若死灰!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擅闯山门不说,似乎还有细作接应,将大阵运作干涉了一阵,致使山门不能关闭!
能够控制本门护派大阵的,定然不会是易与之辈!
这些个弟子正自惶惶不安,门内又有十余道清光闪闪的遁光赶来!
看这般模样,定然是门中几位虚境太上长老了!
几个弟子不敢阻拦,纷纷让开身形,生怕挡了众位太上长老的道!
“师兄……”
一年轻弟子方才开口,那“师兄”就沉声道:“莫要多说,快快施展法术,封闭山门!”
长老令谕并未改变,还得遵循行事。
几个年轻的弟子有了主心骨,纷纷掐诀念咒,只是忙终生乱,不免出错。
那“师兄”倒是个老成持重之辈,但吩咐诸位师弟做事之后,心中也不免惴惴,直到再次有令谕传下,方才松了口气。
新的令谕,也是封闭山门,不许任何人出入,违者径直拿下拘禁,容后问罪……
却说吕乾阳遁出太清门之后,片刻不作停留,径直往东南而去!
身后十余道清光亦是紧追不舍!
“吕乾阳,你好大的胆子!”
听这声音,当是太清门二代掌门朱衍!
这老道早已从巨人界返回,参与本界与各派的争斗,此番看来已是怒不可遏!
太清门中先是出了个悖逆子许听潮,而今竟连三代弟子中天才也是这般模样,甚至更甚一筹,公然藐视宗门法度,擅自破开囚牢,闯出山门!
似这般,还如何得了?!
朱衍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化作隆隆雷音在天地间翻滚。吕乾阳却似乎根本不曾听见,只顾埋头飞遁!
正行间,一道紫芒斜刺里插来!
却是那李渺!
他在巨人界逸仙洲西神都中得了天大的机缘,倚仗身上诸般宝物,便是对上合道老怪,也有一战之力!此番前来拦截,吕乾阳不得不停住了遁光……
六八四 撞破牢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四)
“吕师弟莫要任性,这便与为兄回转门中,如何?”
李渺现出身形,面上神色颇为无奈,但还是做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试图将吕乾阳说服。
吕乾阳生得一双斜飞的剑眉,鼻梁挺直,额头正对鼻梁处,有两条竖直的浅淡皱纹,这一横一竖,将他浑身气质展露无疑,任谁一看,就知此人必定是刚健挺拔,百折不弯的性子!
这等人物认准了一件事,岂是旁人随便一句话就能劝服的?
“多谢李师兄好意!”
吕乾阳语气犹如钢刀利剑,说出来的话似乎客套,表露的意思却是半点不容质疑!
“小弟既然来到此处,就不曾打算回去过!还请师兄高抬贵手,让开前路!”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朱衍领着一干虚境已然追至。
这老道气得浑身直哆嗦,戟指指着吕乾阳,斥道:“好个忤逆子!莫非你还要学那许听潮不成?!”
吕乾阳冷笑:“许师侄风仪卓绝,弟子确然仰慕已久!”
此言一出,众老怪尽皆作色!
“好!好!好!”
朱衍怒极,连道三声好,方才爆喝出声!
“拿下了!”
朱衍呼喝方才出口,吕乾阳已是屈指向身后弹出一道银光灿灿的雷芒!
只听噼啪一声炸响,一道身影自虚空中跌出!
这人满面冷然,身上隐有凶煞暴戾的气息,正是那二代掌刑长老倪君狂!
太清门掌刑长老均都精擅虚空腾挪暗剑刺杀之术,此番吕乾阳击毁聚雷台私自逃遁,他自然要赶来追剿叛逆!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现任掌刑长老罗绝壑,也即是与许听潮亲善那罗老道。只是这老道似乎不愿出手,倪君狂被迫得从虚空现出身形后,他便也从虚空中遁出,站定冷眼旁观。
朱衍却更是面色难看!
虽然有这般多虚境追来,但面对区区一元神境弟子,他们还没那般脸皮一拥而上,因此见得倪君狂出手,便都按捺不动,却不曾想到这位二代掌刑堪堪才接近吕乾阳身旁,就被察觉了动静,以致这般狼狈。
倪君狂自是不甘心,冷哼一声,抬手就是遥遥一点!
分明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吕乾阳胸前却立时浮现一枚三指宽一指厚的黑沉铁尺!
但听“砰”地一声脆响,那铁尺上灿银雷霆一闪,便微微向后退缩了数寸!
“陨雷尺!”
看似吕乾阳吃了个小亏,在场的老怪却有人惊呼出声!
这铁尺竟似大有来头!
“师侄好造化,百多年雷霆淬身,却是将这件仙府奇珍炼化了。”倪君狂冷然开口,而后语气转厉,“当初宗门如此成全于你,不想竟养出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吕乾阳满面不屑:“莫要说得这般好听!想当初弟子为宗门立下多少功劳,到头来却是这般下场。若非吕某还有些手段,只怕早就在那滚滚雷霆之中化作齑粉!”
朱衍等一干老怪自是知晓个中究竟,闻言都面有惭色,做声不得,罗绝壑面上则微露嘲讽,身上气息更是收敛得一干二净,唯独那倪君狂板着一张脸,冷然道:“你可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
吕乾阳岂是怕事之人?毫不客气道:“正欲领教师叔无形剑气!”
“老夫没你这等师侄!”倪君狂浑身凶煞狠厉大作,“且看你这些年从本门学到几分功夫!”
这老道说得出做得到,右手五指屈曲,捏个剑诀,已是悍然出手!
吕乾阳眉头一挑,右手捉住面前铁尺,抽身便退!同时左手虚虚一拉,便从铁尺中扯出一道麻线粗细的雷电!
这雷电方才探头,便自行飞窜而出,围绕吕乾阳身躯一阵盘旋转动,也不知撞到了什么,砰砰砰脆响声连绵不绝!待得异响不再,吕乾阳身上已然穿上一袭灿银雷袍!
“哼!”
倪君狂见状,再不复之前随意,两手齐动,各自捏出个繁复的剑诀!天地间肃杀气机顿时大作!朱衍等一干老怪都是面色微变,纷纷架了遁光退开十余里之远!
吕乾阳却好似根本不曾察觉,只伸手往头顶一抚,天灵顿时清光大作!一个通体银电缭绕的小人儿自清光中升腾而起,片刻不做停留,径直往那黑沉铁尺上一扑!
竟是以元神出窍,驾驭宝物对敌!
吕乾阳身躯已然变得僵硬,那铁尺却雷芒大作!无尽肆意狂舞的银色雷电噼啪四散蔓延而出,将他躯壳一裹,便往九天之上激射!
银芒雷电甫一离开,吕乾阳方才立身之处就破碎成一团绚烂光霞!却是被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