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生犹豫,吕乾阳却半点不留情!
金锤击散水流。便一个兜折,往火焰长龙砸去……
六八八 凄凉别后两心同,今作鸳鸯月明中(三)
老龟躯壳庞大,炼得一身雄浑无匹的真气,平日里对敌,仗着真气远较对头浑厚,只须驾驭水流火龙一阵冲击,便能大获全胜,如今却在吕乾阳金锤之下吃了亏!
眼见自家法术不堪一击,这老龟依旧不肯退却,只把腮帮子一股,口中加力,喷出的火柱顿时更盛了三分!
吕乾阳对此视而不见,只将法诀一催,金锤顿时震动起来,混元的锤头上生出莫大吸扯之力,瞬息便将那百丈粗的火柱吞噬一空,自家气息却越发炽烈!
老龟见状大惊,慌不迭地闭上大嘴,身躯周围也腾起绞缠纠结的红蓝二色,早早布下一层防护!
自家法术被破,甚至其中火焰还被对头当做了补品吞噬,接下来必然要遭受一阵狂风暴雨般地攻打!
吕乾阳占得便宜,自是不肯罢休,金锤片刻不做停顿,径直就往老龟背甲上打去!尚在半途,就化作一枚数百丈大的炽烈火焰!
熊熊赤焰先于老龟布下的红蓝二色防护相触,呲啦啦作响!
看似声势不小,其实对那防护光幕损伤不大!
毕竟是吸纳了人家的真气反打回去,该如何防护,老龟自己最清楚不过!
但老龟的侥幸也就到此而止!
这火焰正中的金瓜锤,却是全然受吕乾阳驱使!
金锤砸下,那红蓝二色交织而成的网状防护好似纸糊一般,轻易就被扯得粉碎!而后便有轰隆隆一声闷响传来!
轰响声中,老龟吃不住金锤大力,头颈四肢都被打得从龟甲中伸出一截,万丈方圆的身躯也稍稍一顿,便沉入海水之中,激起数千丈高的大浪,留下个近两万丈的骇人漩涡!
吕乾阳一击得手,也不穷追猛打,挥手将金锤收回,负手站在半空,低头去看那隆隆转动的漩涡。
许听潮却是嘴角微微抽搐,这位师叔问话的方式着实与众不同,上来就将对象痛打一顿,似乎如此才好说话。
片刻之后,许听潮就知原来这般法子着实管用。
东南方正有一道森寒的气息正往这边赶来。
这气息许听潮却是颇为瞬息,正是当年众老怪冥府夔牛入南海,赶来堵截的一干妖修中那寒犀,名为子午魔君,善驱使子午寒潮!
既然这老妖能够赶来,此处必然已在南海深处,想要寻到桃花圣母洞府,应当不难!
这事儿不难,言下却有些麻烦。
那老龟被吕乾阳打得伸头伸脑,自是羞怒攻心!它仗了自家皮糙肉厚,背甲坚固,看似狼狈,其实伤势并不重,因此在海中止住下沉之势,便往上窜来!
小山一般的巨龟猛然出水,带起滔天大浪!
这巨龟使动法术,将身旁水流尽数催动,幻化出不知多少头晶莹水龙,口中不住喷吐赤红火焰,亦化作数之不尽的火龙,与水龙彼此纠缠,就往吕乾阳罩来!
水火相济,威势不俗!
许听潮怎会错过这般大好的机会,凝神静心,目不转睛地观看,只觉如此法术与当年罗轶师兄在百花岛布下的水火元龙大阵有几分相似,却要繁复玄妙得多!
吕乾阳已然有了动作!
他只将自家真气注入身旁元水幡中,便有一张万丈大小的玄冥一气癸水阴雷网凝出,亦是往下方那密匝匝乱糟糟盘旋奔腾而来的水火长龙!
吕乾阳本来就精擅雷法,再借助元水幡施展这神通,不拘声势还是威能,比之方才那百丈金锤大出几何!
水火长龙与雷网倏忽便撞做一团,发出震天价一声炸响!
虚空经不住这般巨力撕扯,瞬息裂成不知多少碎片!
流光溢彩,好不漂亮!
方圆数里内的天地灵气,也乱作一团!
下方海面更是被削去数丈深一层!
老龟纵然身躯庞大,力量雄健,亦吃不住这般炸裂,本来向上奔驰的身形,也被生生阻住!头面还收了波及,被割裂出百十道细密的伤口,鲜血直流!
吕乾阳拿住气势,冷然道:“可还要再斗?”
寻常龟类大都脾性温和,水火元龙龟却几位暴躁,闻言哪里受得了?只见他大吼一声,也不用旁的花巧,径直将自家妖丹喷吐而出!
这妖丹径有二十余丈,黑红各办,呈太极环抱之状,通体黑水红火环绕激荡,所过之处,虚空尽数塌陷!
吕乾阳面色已然变得凝重,他本可以闪身躲避,却不曾这样做,只食指穿花般舞动,瞬息捏出不知多少道印诀,尽数打在身旁元水幡之上!
元水幡被他催动,化作一环融融黑水汩汩流动,水面之上,晶莹剔透的莲花升腾不息,尽都聚集到前方汇合!
一朵硕大的晶莹水莲看得见地凝聚绽放,眨眼功夫就长成千丈大小,恰好接住那激射而来的黑红内丹!
那内丹正正落在莲花莲蓬之上,恰似一枚黑红莲子!
这内丹滴溜溜旋转不停,周围水火更是四下激射,奈何分毫不能前进!散出的威能,黑水无声融入莲花之中,将冰晶一般的莲瓣染成一般漆黑;火焰则在花瓣之上灼出大大小小的孔洞,奈何莲瓣上晶光一转,便即修复完全!
许听潮凝观看,此刻已是心摇神驰,元水幡居然还有这般用法,他之前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内丹喷出,便是搏命一击!
老龟乃是妖修,浑身修为六七成都在一粒内丹之上,吐出之后,纵然心头怒火半点不曾消减,筋骨却酸软无力,本事不到往常四成,因此也未曾冲上前搏杀,只凝神将自家内丹催动,誓要将那莲花冲破!
如此僵持片刻,莲花愈见晶莹,黑红内丹却气势大衰!
老龟觉出不对,赶紧收回!
吕乾阳长笑一声,周围几片莲瓣便齐齐向莲蓬覆盖!
老龟内丹正从莲蓬上退出,往后激射,被莲瓣一阻,速度陡降!
这几片莲瓣还仅仅只是开始,千丈大的晶莹莲花,好似将绽放的过程逆转,不片刻就收敛成一硕大的骨朵!
老龟连连催动无果,此刻竟已和自家内丹失了联络,一时间心灰意冷。
颓丧过后,就是激烈!
这老龟两眼陡然变得血红,衰弱的气息也瞬间沸腾起来!
吕乾阳和许听潮均都变色,正欲乘坐元磁极空梭避开,一道奇寒自虚空中窜出,将那老龟冰封!
一个俊秀的白袍人在寒煞之中现了身形。
“龟老儿,这位小友并非要取你内丹,如何便欲寻死?”
这白袍人好似万载寒冰,声音听来也是冷彻心肺!
许听潮和吕乾阳颇不适应,那被冻成冰块的老龟却甚是受用。
“哼!”
万丈大的冰龟身上喀喇喇作响,条条裂纹密布,片刻后便有大大小小的冰块扑簌簌落下,将动荡不休的海面砸出些许多余的白浪。
这老龟被冰冻了一回,身上气息已然平复,虽不能全然释怀,但也不似方才那般激烈。
吕乾阳并无杀心,他如何不知?只不过一时怒火上脑,不能自已而已。此节乃是水火元龙龟一族的缺憾,否则他也不至于到得这般境界,也不能化形成人。各中玄妙,涉及种族私密,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这挪移而来的白袍人自然就是许听潮方才察觉到的南海寒犀子午魔君。
他见老龟不愿与吕乾阳说话,便微微致意道:“这位小友,不知可否将龟老儿的内丹还回?”
吕乾阳斗法一场,将个虚境老怪打得差点自毁修行,身心正自舒坦,闻言一笑道:“此番晚辈也有不是,还请前辈帮忙说和说和。”
嘴中如此说话,那晶莹莲花骨朵已然溃散,被困在其中的黑红内丹立时激射而出,被老龟一口吞下。
内丹入腹,这老龟身上气势立时大涨!虽不及初遇时之盛,但也有八成多的火候。
到底是将内丹当做法宝吐出伤敌,无论如何也会损耗些元气。
子午魔君见吕乾阳已归还了内丹,也不去管老龟如何表情,只问道:“两位小友万里迢迢来到南海,不知有何贵干?”
这老妖显然已认出许听潮,但却并无什么特别的表示,连问话都是径直对吕乾阳说。
吕乾阳笑道:“晚辈乃太清门吕乾阳,此番前来,却是欲往桃花圣母前辈的洞府一行。”
子午魔君还不曾说话,那老龟却忽然大叫一声:“原来是你!”
他显然知晓吕乾阳与灵狐宫胡(蟹)平卉间的情爱纠葛!
子午魔君这般性子,分明就是个不喜交际的苦修之士,反倒不晓得其中情形。见老龟说话了,便闭口不言。
“老夫与你这番激斗算不得冤枉!几年前灵狐宫迁来南海,桃花圣母和那老蛇儿雷政便说过,你想娶走我妖族女子,须得过了诸般关口!”
“老夫不才,便是那第一关!你能胜过老夫,此关就算你过了!”老龟语气不甚友善,倒是个干脆人,说完便一头扎回海中,沉闷的声音传上高空,“自此径直往东南,便能见到你那小情人!”
吕乾阳听闻此事,已是挑起了眉头。
子午魔君见状,冷声道:“原来如此。本尊在寒犀岛恭候小友大驾!”
这老妖说完,返身走入虚空之中,顷刻去得远了……
六八九 凄凉别后两心同,今作鸳鸯月明中(四)
子午魔君如此做派,想来他就是那第二道关口的守关之人了。
妖族摆下这般大的阵仗,决然并非什么好事,吕乾阳却笑得十分爽朗。
“本还待闹出些动静,好教平卉得知,自行赶来见我!如今倒好,过关斩将,高呼酣战,抱得美人归,岂不壮哉?”
“你这小辈好大的口气!”
老龟虽是冷哼出声,也照样声如闷雷!
“当我妖族无人么?莫要到头来美人不曾见着,反倒把自家小命丢了!”
吕乾阳闻言,毫不介意,傲然道:“前辈且请拭目以待!”而后又躬身施了一礼:“方才晚辈多有得罪,还请前辈原宥则个!”
“你既与我妖族女子相好,便该知晓这等虚礼尽是无用。你胜得老夫,老夫亦心服口服。赶紧走开些,省得在此碍眼!”
“既如此,晚辈等这便告辞了!”
吕乾阳言罢,当先架起遁光往东南而去。许听潮浑身云霞一阵涌动,紧跟而上。
老龟目视二人消失在南方天际,不知为何,竟嘿嘿笑了两声,才把脑袋缩回龟壳之中,身躯之上红黑二色光芒涌动,身上气息看得见地一丝丝增长起来。
许听潮已跟随吕乾阳遁出万余里,察觉此节,面上微微动容。
这老龟得天独厚,元气亏损虽重,却能如此快速地恢复,顶多三两天功夫便能尽数复原,着实有些骇人听闻!换作人族修士,倘若没有灵丹妙药服食,少不得要花费数年功夫来调养弥补。
吕乾阳修为不过元神圆满,感应不到那般远的距离,甚至连许听潮神色变化都不曾查知。
默默飞遁一阵,他忽然说道:“师侄,你家师姑这回却是找了好大一座靠山,竟能请动这般多的虚境与我为难。”
许听潮闻言,以为是这位师叔心中担忧,便说道:“桃花圣母前辈乃南海妖族首领,当年小侄与其相见时,她座下便有两位虚境侍女,而后又与雷政前辈相认,自能统御南海众妖。”
“雷政前辈乃是一头紫宵神雷蟒得道,一身修为可称众妖之首,其嫡孙雷闯前辈,与灵狐宫宫主胡姬前辈……就似桃花圣母前辈和雷政前辈一般交好,自然会对师姑多加看护。如此,诸位妖族前辈虽然设下关口,想必也不会真个为难。”
吕乾阳听罢哈哈大笑,停住身形指着许听潮道:“师侄说话忒也好笑!你直言我那岳母和雷闯前辈乃是道侣便好,何来这许多遮掩?且你家师叔岂是那怕事之辈?所虑者,无非与你师姑相见之日不免延后,更顾忌一干老妖都似那老龟一般,斗起法来个个拼命,若将其中一两人伤得重了,只怕不好交待!”
许听潮被他说得颇为尴尬,只好道:“师叔勇烈决绝,小侄不及也。”
吕乾阳摆摆手:“莫要在我面前摆弄那些虚礼!方才师叔对老龟恭敬了一回,不过让他好趁机下台。你看他受了一礼,虽作不耐之状,其实受用得很。”
这当是在责怪自己故作生疏,许听潮笑笑,便不再说话。
“你这性子……”吕乾阳大感扫兴,“听说你另一道元神血妖脾性全然相反,想来更合我胃口,可惜此番遇到的不是他。”
“倘若是他,师叔如何会有这般多趁手的宝物驱使?”
吕乾阳瞪了许听潮一眼,才笑道:“你家师叔记得的还是当年送来锦盒那个小子,若唤作血妖,总会有些不同。”
许听潮闻言,顿知这位师叔应当是心情大好,居然如此说笑。
百年被囚,一朝脱困,携至宝斗老怪,红颜还在前方不远翘首以待,世间还有比这更畅快美妙的事情么?
……
人逢喜事精神爽,穿云渡海疾如梭。
三十余万里路程,吕乾阳只花费三个时辰的功夫便走完。
此刻,叔侄两人正站在一望无际的万在寒冰之上。坚冰之下,则是轰隆隆流动的咸水。
南海日光酷烈,本应当是极炎热的所在,蓦然出现一片冰原,着实有些诡异。
这冰原上空,有不知多厚的浓重雾气飘荡,经年不散。
两人方才到得此处,如何知晓风物气候?
冰原正中心,有一座尖锥状的“火山”,山顶之上喷吐的并非熔岩毒烟,而是生于地底的子午寒煞!似这般,非但方圆数千里的海面尽数被冻成坚冰,冰原上空,也是寒云缭绕,即便南海日光炽烈,也驱不散,照不透!
“这等上佳的寒煞之地,若是在极北海中,定然早被那忘情宫占了去。”吕乾阳四下观看,忍不住啧啧赞叹,“子午前辈当真好造化,觅得如此地方修建洞府!”
“多谢小友夸赞!”
吕乾阳话音才落,冰原深处便传来个冷冽的声音:“本尊已在东南布下一座子午寒煞大阵,小友若能破去,便可自行离去。”
“如此甚好!”
吕乾阳答应得十分爽快,掉头就往东南而去。
这子午魔君自从知晓了他身份,就陡然变得有些冷漠,加之说话就好似寒风刮骨,听来十分难受,他自然也不会客套,一面自找无趣。
许听潮修为足有虚境,不惧子午魔君言语中自带那般寒意,且他认为这老魔与自家乃是同一类人,面冷心热。但此间事情以吕乾阳为主,他也不便多说,只是临行前往冰原中心处施了一礼。
所谓的子午寒煞大阵,其实就是冰原上空飘动的寒云垂落,将方圆数十里大小一块地方尽数笼罩。
吕乾阳看了看,便将他那陨雷尺祭出,道道烂银也似的雷霆丝线从尺中抽出,瞬息就在他身上结成一袭银袍!
“师侄暂且去前方等待,少则半日,多则两天,我定可破阵而出!”
许听潮闻言,道声“师叔保重”,便浑身云霞大作,跃上半空遁走!
行出四万余里,许听潮便停住身形,聚起一朵百丈方圆的白云,静坐半空,耐心等待。
他遁速奇快,四万余里不过转瞬之间。待得坐下片刻,西北方才传来阵阵雷鸣。
雷霆轰鸣声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忽而短促,忽而绵长,经久不绝,也不知这位吕师叔在那寒煞阵中究竟遭遇了何事。
尽管这般斗法激烈异常,许听潮却不如何担心。吕乾阳虽然勇猛刚烈,但并非不知轻重的人物,且身上足有四件仙府奇珍,纵然那子午寒煞大阵威能奇大,也足以自保无虞。
这般推测倒是不错,仅仅等了大半天,西北方便有一道粗有数十丈的雷龙冲霄而起,将堆积的寒煞浓云撕扯出好大一个缺口!
许听潮时时都在用神念关注,知晓吕乾阳便藏身雷龙之中,见状不禁面上微露笑容。
须臾,雷光蜿蜒至近前,吕乾阳现出身形,除去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