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鬼车界二十多个虚境所求甚少,能在这般动荡中得以存身,其实便已足够,也不敢再作那非份之想,且就算凤凰界各派要参与搜刮魔獍八界,己方无非就是所得财货少些而已,左右算来,都是赚了。
余者诸派,似那九地血府,只求生灵精血,各界灵物于其作用不大,可有可无;天尸门得以在鬼车界落足,也是心满意足;而苍山别院、龙宫、玉渊阁别院,以及吴霏虹术数一脉,都与钧天上院交情匪浅,自认就算太清门等凤凰界宗门要来分一杯羹,也不会少了自家好处;雾海宗前来相助的,不过聊聊数人,贲艺卓怎好意思做那等狮子大开口的事情,其志也只是将自家腰包装满而已,不管多出多少人分润好处,于他影响都不大;至于那夸父族,本就认血妖做了一族之长,心思较之其余老怪也单纯,因此只将此行看做护卫族长的分内之事,并不打算谋取什么好处;幽云洲太玄殿各派更不必多说,太玄丈人等一干老怪受制于血妖,只得任凭驱使。
见众人如此反应,血妖倒是松了口气,说道:“诸位道友尽管放心,我等戮力同心,总不会教大伙吃了亏去!”
众老怪闻言,皆是面现喜色。
血府老人似乎等得颇为不耐,这时起身说道:“师叔,何时攻打?”
“事不宜迟,还请诸位道友这便依计行事!”
众老怪纷纷答应,起身告辞,前去调遣人手。
此次九地血府充当先锋,解决兀自连绵不绝的兽潮,所以血府老人带了三个徒儿先一步离去。
血妖并未急着出发,只叫果儿将芍药、谢瑶儿,以及敖琲、方晓筱等一干晚辈唤至跟前,吩咐道:“大战已至,你等暂且留在阵中,待门内长老押送物资前来,便乘飞舟回去。”
芍药、谢瑶儿等女子早已怕了这尸骸满地,阴森邪煞的所在,当即就答应下来,连性子跳脱的方晓筱都不例外,唯独敖琲、乔雄、扶风等纷纷请愿,说是要留下为门派出力。
血妖嗤笑道:“你几人修为不过区区炼气,留下也是累赘,一个不甚,说不得就凭白送了自家小命!我意已决,不得多言!”
他语气严厉,却偏有那不信邪的,敖琲梗着脖子争辩道:“袁伙师弟也只炼气境,前番为何能随行?”
血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本院已罚他打扫山门百年,你若愿一同享受,留下倒也无妨。”
钧天上院山门多大?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二十八个山头!以袁伙炼气境的修为,光只洒扫一遍,就要用去大半日时光!似这般,还如何修行?
血妖也是见袁伙这小辈性子野得很,根本不好管束,方才以此惩戒打磨其性子。反正妖修寿元都比人族长得多,袁伙更是异种火猿得道,虽只炼气境,活蹦乱跳逍遥个数千上万年不成问题,区区百年修行耽搁,倒也耗得起,且倘若有效,于他有无穷好处。只不过以袁伙的性子,开头的年月必定要大吃苦头!
敖琲身世奇特,因此性子乖戾,大约也难以忍受这等束缚。
血妖是这么想的。
出乎预料,敖琲并未“知难而退”,反倒冷冰冰说道:“若恩师答应带弟子去凤凰界寻找母亲,弟子便打扫山门千年又如何?”
在场之人面色都微微一变。
敖琲性情怪异,在门中极不得人缘,无论芍药、谢瑶儿等长辈,还是方晓筱等同门,都不愿与他交往,方才见他顶撞血妖,还人人面有不满,此刻听闻他竟是为了寻母,神色都变作诧异,也没了往日那般疏远。
血妖收了面上嬉笑,敖琲趁机拜倒:“求恩师成全!”
“好哥哥,你就应了琲儿吧!”
芍药最是心软,当先开口求情,谢瑶儿、方晓筱等也都纷纷附和。
“难得你一片孝心!”血妖将敖琲扶起,“然此番大战祸福难料,凶险之时,为师只怕护不得你周全。此战要完结,须得不少时日,你且先回转门中,只等时机合适,为师便带你前往凤凰界一行!”
敖琲大喜,再拜道:“多谢恩师!”
血妖一挥手:“去吧!莫要惹事!”
芍药、谢瑶儿领了一干晚辈施礼辞出。
血妖这才请了在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主持的摩陀老道,也驾驭钧天血府,往融灵道中赶去。
……
他遁速奇快,不一刻,便赶至前线交战之地。
血府老人与他那三名爱徒血灵、血嗜、血狂,及九地血府其余几名虚境都已纷纷出手。
一合道加上将近十名虚境,兽潮哪里抵挡得住?血妖到时,数百万妖兽妖禽已是伏尸千里!
休说血府老人,就是血灵血嗜血狂等虚境都看不上炼气境妖兽妖禽的精血,几人将诸般血道神通轮番使出,又驱使都天血灵幡、血煞妖、血灵子等宝物傀儡,只管往前杀戮,留在半空的精血,任凭门下弟子取用。
这等狠辣手段,让紧随其后的苍山别院,天尸门,以及妖域各派弟子胸闷气短,面色发白!
血妖也觉九地血府杀性太重,不过还是出言安慰道:“这些禽兽被九界种下那等恶毒法术,虚境中人也难救,早晚逃不过一死。其神魂迷乱,癫狂不可驯服,阻绝前路,非如此不得通过!”
众修未尝不知此事,他们怪不到九地血府身上,便纷纷咒骂九界丧心病狂,只为迟滞己方行动,便做下如此恶事!
七七八 钧天血府幽冥主,犁庭扫穴号万屠(十九)
摩陀老道听得满耳脏话,不以为然道:“我若为九界修士,身陷此境,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左右不过几头无知禽兽罢了,杀了便杀了,待得见到前方绝阵,尔等才知何为狠毒!”
血妖闻言,只一笑了之。他知这位便宜兄长根脚,除却阵法,天下间诸般物事皆为浮云,有此言论不足为怪。众修皆为血肉之躯,是以会怜悯这许多生灵无辜丧命,但若不身临其境,却不会对阵法那等死物有何深切感受。
摩陀老道这番话注定几乎无人赞同。
既然知晓九界将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挠己方前往参战,所布置的阵法自然不会是什么良善物事。有摩陀老道这等阵法大家在此,大可待其将阵法破去,再安稳前行。
众修都是这般心思。
……
九地血府出手,也足足用去一日功夫,才将兽潮清除干净,又前行数万里,方才来到九界囚禁妖兽妖兽的阵法所在。不过这些阵法早已被撤去,换成了座座气象森严、杀机暗伏的连环大阵!
有摩陀老道指引,九地血府门人虽多,也并无哪个一步踏入阵中丢了性命,都在百里之外站定。
摩陀老道不忙着破阵,而是飞身之上高空,将总阵旗催动,接连布下十余座血光冲天的大阵,大阵彼此呼应,围成个五十余里长的圆环。
血府弟子纷纷入阵,取出随身携带的诸般灵材法器,放置在阵中关键处,顿时将阵法威能提升数倍!
这般布置,却是早已商量好的。
此番大战,炼气弟子当不得大用,硬要前来,也只是徒自送命。因此除九地血府要应对兽潮外,各派炼气小辈都留在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驻守,由几名虚境百余元神统领照应。而九地血府清剿了兽潮,炼气弟子也就地结阵而守。此处也算得后方,九界修士轻易过不来,就算偶有漏网之鱼,急切间也奈何不得这十余座连环大阵,足够等来救援。
摩陀老道布下阵法后,便不去多作理会,凌空迈步往前,观看其九界布下的阵法来。
仅仅半刻,这老道便不屑一笑,把手中抹布一般的小旗往前一挥,便有两座相互嵌套的阵法爆成洪水烈焰,将左右与后方阵法激得光霞灿灿,轰响连天!
摩陀老道又掐个法诀往此二阵留下的缺口中打去,两旁阵法立时光芒收敛,底部那大阵光华却更见刺目,直直冲上高空,在融灵道顶部撞出一团绚烂三彩!
那光柱周围,虚空蛛网般皲裂出道道狰狞裂缝,足足蔓延十里之远!众修见得这般威能声势,元神境的面色发白,虚境老怪则心中凛然!倘若在半空飞遁之时引动这般阵法,元神修士九成九不能幸免,虚境老怪也要脱去一层皮!况且此阵也只是眼前绵延不知几许的阵法之一,余者还有什么古怪威能,未可得知!而未知总是教人最忌惮害怕!
摩陀老道眼中露出了几丝凝重,右手持旗往前方缓缓一压!
那光柱好似被人推动,往凤凰界一方徐徐倾倒!
如此半晌,光柱倒伏几乎与地面平行,其撕裂虚空的威能触动后方阵法,稍稍僵持,便将之由近到远逐一毁去!
众修只见三彩光柱下方,接连爆起一簇簇光焰异象,煞是好看!有好几簇光焰也呈现一般的三彩,窜起时将周围虚空撕扯得支离破碎,连带周围数十里的阵法都被引动损毁!
这般响动足足持续了两刻,方才彻底收敛声息,只余那光柱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犁出一道两里宽,中间深达百丈的漫长沟壑!
摩陀老道这才将总阵旗一收,那射出光柱的阵法砰然消散,震得周围数里虚空动荡,却是恰好耗尽了威能!
九界为阻绝融灵道,生生布下这许多大阵,左右勾连数万里,前后绵延数百里,却不想被摩陀老道借势破开一条两里宽的通道!这通道之中,还有好些处都往两旁延伸数里数十里不等,皆可安稳落脚!
也不等众修恭维,摩陀老道便遁入通道之中,走走停停,清理其中残余禁制!
那白面馒头一般的怡乐堂堂主兜梓穰赞道:“摩陀道友真好手段!”
贲艺卓出言附和:“似这般,我等只须守住此道,便可将九界修士阻绝在外!彼等耗费偌大力气布阵这般多绝阵,却是得不偿失!”
何谓绝阵?即无解之阵,只能引得其耗尽威能,抑或径直以蛮力摧毁。
贲艺卓此言,让众修都大笑起来!
守住了这通道前端开口,便可进退自如,后方无忧矣!
如此心无牵挂,才好放手一战!
血妖也甚是欢喜,招呼众人往那通道中遁去……
却说摩陀老道一路遁形一路停,清理通道之中诸般禁阵残余,堪堪过了大半,迎面遁来一名虚境,十余元神。
这十几个修士面色本十分难看,见得摩陀老道只一人,倒是稍微松了口气,也不打招呼,径直祭起法宝就打!
摩陀老道冷笑连连,身形不动,手中总阵旗左右一挥,两旁阵法立时霞光大作!
两般威能夹击,瞬息就将十余修士淹没!
片刻后,光芒散尽,半空就只余那虚境面若死灰地勉强站立!
摩陀老道持旗不动,一双老眼盯着他瞧,仿佛在看死人。
那虚境心头大惧,扭身挪移而走!
摩陀老道也不去管,只小心检查左右阵法是否留下了残余。
这般动静,自然引得血妖等加速赶来。
血府老人一马当先,正好见到那虚境遁入虚空,顿时埋怨道:“好歹也是一名虚境,道友怎不将之留下?”
在他眼中,那虚境活生生就是一头血煞妖!
摩陀老道头也不回,只不耐烦道:“有能耐自己抓去!”
血府老人讨了个没趣,心中念头急转,终是不愿放过这等机会,纵身化作一道千丈血虹,也不顾通道中尚有残破禁制,全力追赶!
受创严重的虚境可不多见,血灵、血嗜和血狂稍慢一步,眼见这等软柿子被自家师傅捡了去,只能遗憾作罢。
血妖等几乎是踩着血灵三人的脚后跟赶到。
血府老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尚未接近,其得意大笑便远远传来,显是已然得手。
血灵三人个个羡慕,纷纷上前道贺,众修也都说了些恭维的话。
血府老人也顾不得寒暄,急急道:“师叔,前方不过数名虚境留守,元神炼气虽多,却不足为虑,正好趁势冲杀一番!”
血灵等九地血府虚境元神个个摩拳擦掌,血妖却道:“慢来,待我与陶师伯联络一番!”言毕,张嘴喷出一口精血,几道法诀打出,折扣精血便破开虚空,不见了踪影。他身上气息也瞬间弱了一丝!
隔界传讯是大损修为的事情,也幸好融灵道中距凤凰界不远,血妖修为也是浑厚,是以才无甚大碍。
不片刻,有金红白三色火焰自虚空中溢出,血妖赶紧将其摄到手中,方才探入神念查探,面色就微微一变!
元上凝重问道:“院主,战事如何?”
血妖将火光收起,沉声道:“太清门与灯承各派已陨落虚境十四人,元神五百,其中便有傅传清师叔祖,虞奁贺虞师叔以及那何烁!”
虽早知这等大战必有损伤,但陡然听闻己方就战殁如此之多的虚境元神,众修还是吃惊不已!光陨落就是此数,受创者又该有几何?此番大战,当真凶险难测!
血妖叹气道:“倪君狂师叔祖已被琥珀擒拿,吕师叔正驾驭元磁极空梭前来,要我等设法相救,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那琥珀仙子所驱使的紫烟琥珀委实是一等一的困人擒人至宝,倪君狂身为太清门二代执事,精擅虚空挪移之术,却还是着了道!
嘴上在说起倪君狂,血妖却在想旁的事情。
虞奁贺是太清门中为数不多几个值得尊敬的长辈,听闻他殒身,血妖心头也不好受。
“虞师叔这一去,月半师兄夫妇又该如何是好?须得找个时机接了来!”
“早知如此,又何必白白损耗修为?”
主意既定,血妖又暗里叫了声苦,若有合适联络手段,这等无畏之事,大可避免!
见众修面现迟疑戒惧,血妖压下心思,说道:“诸位道友也无须忧心,九界主攻之所毕竟是凤凰界,如今攻势受挫,已陨落虚境约二十五六人,元神炼气无算,已是强弩之末,败退只在旦夕。待得吕师叔前来,我等便可借助周天星辰大阵,何惧区区残兵败将?”
贲艺卓道:“莫非在这融灵道中也能接引周天星力?”
此事众修人人关心。若无周天星力,周天星辰大阵威能便要大打折扣。
血妖道:“为援救倪师叔祖,吕师叔已得传接引法门,可自通道之外引来星力,诸位只管放心!
其实众修如何会放心?早在知晓九界修士被困于死地那一刻起,他们便知此战凶险异常!九界修士自忖无幸,若以激烈手段拼死一搏,有几人自认能稳稳接下?原本打定主意不拼力死战,只慢慢消磨,不过如今有周天星辰大阵作为依托,无须与之正面争斗,倒可尽情施展手段。
事情议定,血妖便请摩陀老道设法接引吕乾阳前来。
摩陀老道说元磁极空梭威能过大,须得出了通道才好行事。
吕乾阳即将到达,众修也不耽搁,纷纷加速往前遁行……
七七九 钧天血府幽冥主,犁庭扫穴号万屠(二十)
众修出得缺口,虽然入眼依旧是尸骸满地,鬼雾萦绕,却依旧觉得心头一畅,再无那般逼仄自危之感。
这处阵法被破,早有九界修士前来巡查,先前被血府老人追那虚境时顺便冲杀一番,多数已然退走,只余几名稍后赶来的虚境隐在附近监视。此刻见得缺口中忽然出现如此之多的同阶,哪里还敢停留,忙不迭地挪移遁走!
血妖等也不追赶,只等摩陀老道施法接引吕乾阳前来。
摩陀老道将总阵旗往上空一抛,尺许大小的旗子陡然变作十丈高下,左右摇动起来。
还不等众修看出什么名堂,融灵道顶部蓦地亮起一簇星光,倏忽垂落而下!
“小师叔来得好快,却教我好等!”
那星光在众修头顶千丈处停住,吕乾阳的笑骂声从中传来。
“既然来得快,你又怎生个‘好等’法?”
血妖嬉笑道:“心中急切,自然度日如年!”
“莫要胡扯,快快与诸位道友进来,这便开始做活了!”
“这般着紧?来也!”
血妖也不招呼旁人,径自纵身往那星光中投去,众修也都架了遁光紧跟而来。
须臾,血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