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曼公主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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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曼公主的武士-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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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已经点起灯,她的侍女西儿坐在灯影里支著头边打瞌睡边等她。
  “殿下,您回来了。”
  “我头疼,想睡了,西儿,你下去吧。”
  “遵命,殿下。”
  匆匆将西儿打发走后,莎曼披了件灰色的连帽斗篷,打算悄悄溜出去。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她惊得怔住,门开了,站在那儿的,是她的兄长尼奥王子。
  “你要到哪儿去?”一进来,他就皱著眉问,“还穿成这个样子。”
  她不知要怎样回答。
  幸好尼奥王子也不是真想听她的回答,他挥了挥手。“坐下,莎曼,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谈谈。”
  她脱下斗篷,坐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你想要说什么,哥哥?”她力持镇静地问。
  “关于利迪斯王的求婚,你怎么想?你真的曾经与他碰过面?”尼奥王子一脸严肃地盯著她,眼中的神色令她迷惑。
  利迪斯王……那个差点一箭射死她的巨人?莎曼回忆著当时的情景,能想起来的只是恐惧、危险和……罗亚,已经麻木的心再度抽痛。
  她勉强地说:“是的,在靠近利迪斯边界的山林一带。但那时彼此都没有告知姓名、身分,我、我不知道他怎么会……”
  “你应该嫁给利迪斯王!”他打断她的解释,向前倾身,低声而决断地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莎曼一下子惊跳起来,“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太荒谬了!我根本不认识他,哥哥,为什么?”
  尼奥王子的脸在灯影下阴沉一片,苍白而冷酷,很难想像这是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的脸。“你必须嫁给利迪斯王,莎曼,这是为了复国。”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字字都像重锤击打在莎曼的心头。
  “这跟复国有什么关系?”她浑身发抖地叫道。
  “你还不明白吗?”相对于她的激动,尼奥王子的平静更加可怕。“单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是不可能复国的。利迪斯拥有大陆最强的武力,只有借助于他们的帮助,才能对抗格利弗理·德·拉辛那伙叛贼。如果你成为萨了王的新娘,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利迪斯借兵,夺回伊林梅尔、夺回世代相传的王位!”
  雄心需要羽翼,坚强需要按盾,高处不胜寒的王族需要更多的依靠。
  “可是,”她的头脑一片混乱,“我根本不爱他!我无法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莎曼!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他沉声喝道:“身为伊林梅尔的公主,你必须负担起应有的责任,为复国贡献你的一切力量!”
  她猛地一震,茫然看著面前的兄长,那双冰冷的苍蓝眼睛里透出一股非同寻常的兴奋。
  “我们困居在这边荒穷塞已经十余年了,这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复国的机会,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绝不能放过!”
  她觉得全身都冰凉了,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所以,我必须被牺牲?”
  “为了复国,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何况,成为一国王后,才配得上你伊林梅尔公主的高贵身分。莎曼,不要以为我是个丝毫不为你考虑的冷血哥哥,”他缓和了语气,“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过么多年,我当然希望你能够幸福。
  成为利迪斯王后,你的未来将会是一片金色,我相信萨于王会非常非常爱你的。“
  尼奥王子这番话倒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在他看来,莎曼那绝伦的美貌是一项最有力的武器,世上没有男人会不为她所倾倒。
  “这是哥哥你的真心话?”她难以相信。幸福?幸福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吗?可以与权势、地位画上等号?或者,所谓幸福也是有等级差别的,对贵族来说,拥有王后的头衔就等于拥有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尼奥王子犹豫了一下,很快回答。“当然,这也是所有伊林梅尔臣民的期望。”
  也就是说,这是托勒利夏全体贵族的决议。
  她说不出话来,神情呆滞,好半天,才缓缓摇头。“不!我做不到……我不能答应。”
  “莎曼,想一想惨死的父王,想一想母后临终时的遗言!你能对著他们的灵魂说你做不到吗?”
  母后的遗言……她耳边猛然响起母亲诅咒般的声音,“复国……一定要复国!”
  她尖叫一声掩住耳朵,“不要逼我!求求你哥哥!别再逼我!”
  尼奥王子看著抱头缩成一团的妹妹,叹了口气。“好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相信你会作出理智的决定。”。
  顾不得夜深寒重,莎曼披上斗篷,梢悄溜出岩堡,飞快奔向马厩。
  门板的缝隙透出淡淡的灯光,她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看著畜栏边那熟悉的高大身形。
  罗亚脱掉外套,只穿著白色短衫,正在用铁叉叉起大堆乾草,填放进马槽。他的手臂用力地挥动著,沾著汗水的强健肌肉在灯火下闪著缎子似的光华。他一刻不停地、用力地干著活,急于给自己紊乱而滴血的心寻求一个喘息的空白。此刻他不愿去想任何人、任何事,最好能累到毫无知觉,或许这样心就不会再痛吧?
  所以,当他听到那道低柔而迟疑的呼唤时,不由自主全身颤了一下,手中的铁叉几乎拿握不住。
  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干活,动作明显加大了力度。
  身后乾草的声音告诉他,她正向他走过来。一只纤手落在他的手臂上,掌心的冰冷和皮肤的潮热形成极鲜明的对比。“罗亚……”
  他咬紧牙关,不回应、不回头。
  “罗亚!”两条柔软的手臂抱住他的腰,莎曼贴在心上人背后,紧紧地抱著他,感觉到他也和她一样发著抖。
  “我爱你,很受很爱。罗亚,我从来没有像这样爱过一个人……”她的话因为紧张而带著颤音,心跳得这样急促。当一个少女将心底深处最甜蜜的秘密向意中人坦白的时候,也是她最勇敢的时候。正是这份勇敢使她战胜羞怯与自尊,不顾一切倾吐出久埋的情愫。“我、我想,你应该也有一点爱我吧,那么,能不能请你娶我呢?”
  那一瞬间,他觉得血全部冲上头部,耳朵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和恐惧感像潮水般漫过他的意识,啪!铁叉终于从他手中落下。
  有什么不一样了,在心的一角,有道声音魔魇般反覆低喃。如同冰山上的裂缝,小小的,不易察觉地裂开一点,然梭缓慢却又坚定地扩大开去,直达深藏在海底的部分。劈开,碎裂,夹著纷飞的冰沫,轰然倒下,激起冲天的巨浪,咆哮著,席卷著,粉碎一切。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离弦之箭,覆盆之水,再也无法收回。而这些年来,他一直竭力回避、却又始终在心底盘绕不去的点点滴滴,终于再无遮掩地暴露于眼前。
  爱她,何只一点啊……
  就在你为吉娜的去世而哭倒在我怀中的时候,就在你披著月光与我旋舞于林间的时候,就在你冒著大雨去为葛丽接生的时候,就在你认真地说“想要为大家做些有用的事”的时候,就在你不顾危险去追赶商队的时候,就在你装作玩游戏而实际想教我识字的时候,就在你为了染上重病的我而向王后求情的时候……
  不,或许比这些更早,就在第一次见到金发灿烂,像鲜花一样可爱的你的时候,我,己经不知不觉,而无法自制地爱上你了。
  多想将你拥入怀中,大声说你是我唯一挚爱的人;多想在众人面前,揭开你洁白的面纱,让你成为我永世的新娘若你不是公主,我不是贱民。
  然而,我们的身分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
  罗亚轻柔而坚决地拉开莎曼的手臂,转过身面对她。“不可能的,殿下。你的哥哥尼奥王子和所有贵族都不会允许的。”
  她何尝不明白现实的严酷,但——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屈服于命运,所以她仰起头,急切地抓著他的手臂,提出更大胆、更疯狂的建议。“那么你带我走!离开威登山谷,离开托勒利夏,到沙漠去,到海上去……只要我们在一起,到世界任何角落都行,罗亚,请你带我走!”
  带她走!这是个多么具有诱惑力的念头!罗亚必须闭一闭眼才能抑制住心头的狂涛炽焰。握紧她的手,即使在那遥远的未来没有幸福……
  莎曼,以你的善良和高贵,足可成为一国的王后,你生来就应该拥有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难道我能这样自私,让你和我一起去过居无定所、流离飘泊的生活吗?让贫穷、荒凉、寂寞磨蚀掉你的美丽与光彩吗?
  何况,你还有身为公主所要背负的责任,而我,也有必须坚守的承诺。
  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即使离得这样近,依旧近在咫尺、远隔天涯。
  所以,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对不起。”他低低地说,轻轻挣脱她的手,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莎曼屏住呼吸,积聚全身力气等到的,竟是这一句冷淡而坚决的“对不起”。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心被撕碎的哀呜。
  她看著他,昏暗的灯火下,他的面容黯淡模糊,像七年前沙漠之夜分别时一样,毫无表情。
  为什么我总是在追逐你的脚步,而你,从不肯为我停留?难道在你心中,我真的那么无足轻重?
  “我真傻,真像个傻瓜一样,”她呢喃著,单薄的肩头无力地垮下来,双手捂住脸。“竟然会以为……”
  “请殿下切勿怀疑我的忠诚,罗亚·莫尔永远是您忠实的仆人。”他单膝跪下,亲吻她斗篷的一角。也不要怀疑我的感情,尽管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向你表达。
  莎曼,我的公主啊!
  她抬起脸,泪珠在眼中闪著晶莹的光。罗亚说“忠诚”,他不明白吗?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他的忠诚,不是他的责任、义务、荣誉,只要一句“我爱你”就足够了。
  是的,她知道他将会忠于尼奥王子,忠于托勒利夏,忠于伊林梅尔旧王室;他将会默默辅助尼奥王子,尽全力为复国而奔走;他将会遵照他父亲的遗愿,成为武士,恢复姓氏中那个象徵高贵的“德”,然而,这又是你真正想要的吗,罗亚?
  当你对我说起商旅中的见闻时,你眼中兴奋的光芒告诉我,那种自由才是你的理想,而你,竟然甘愿困守著这毫无希望的复国迷梦,放弃得来不易的幸福吗?
  那一刻,她几乎要恨他了,恨他的懦弱、逃避、自欺欺人。她想要对他大叫,“你把我们两个都毁掉了!”可是悲鸣只化做一声绝望的叹息。
  即使这样,她也永远、永远没有办法恨他啊。
  莎曼慢慢擦掉脸上的泪水,拾起残破的尊严,默默转身离开,小小的肩膀像是不胜重负,却比任何时候都挺得笔直。
  罗亚目送著她萧瑟的背影,猛然冲动地想要拉住她,告诉她他会带她走,手抬了一半,终是无力地垂下。
  “该死、该死!”他一拳睡在旁边的住于上,木屑纷飞,倒刺进手掌,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他的心早已被自己活生生撕裂了。
  莎曼半躺在扶椅里,目光忧郁地望著院子里淡淡的阳光,病后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带著一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冷漠与疲惫。
  那夜之后她就病倒了,病得怪异而突几。低烧,昏睡,不思饮食,精神恍惚,却又不是什么要命的急症。医生诊断了也只说是风寒,需要好好调养。于是,与利迪斯的联姻也就一日日拖了下来。
  莎曼里紧厚厚的毛裘,低低咳了几声。托勒利夏的初冬一向阴沉,难得今日阳光晴暖,可她的心依旧被冰雪覆盖,即使是穿著最保暖的皮衣,那一股恶寒仍源源不断地从骨子里涌出,甚至连灿烂的阳光,看在她眼中,也那么刺目而令她畏缩。
  大概是过分沉缅于自己的心思,当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时,她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坐了起来。“啊!嫂嫂。”
  站在她面前的这位气质温婉柔美的少妇,是维德公爵的爱女玫兰,去年嫁给尼奥王子的伊林梅尔王子妃,她的嫂嫂。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玫兰关心地问,同时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嫂嫂,我没什么大病,你不用天天来陪我。”莎曼皱了皱眉,担心地看了看玫兰尚未隆起的小腹。“怀孕的人应该多休息。”
  “天气这么好,我也正想出来散散步呢。”玫兰微笑,“莎曼,利迪斯王又派人送了许多贵重礼物,想不想去看看?”
  莎曼的脸色立刻变了,“不要!”
  这几日来,前前后后己有十几位贵妇或旁敲侧击,或直言劝谏她答应联姻,只有嫂嫂始终不曾开口,想来今日也忍不住了。莎曼不由自主地提起全副戒备。
  玫兰望著小姑慌张却仍隐藏倔强的容颜,不禁在心底低叹。莎曼虽幼逢离乱,却一直被众人保护得很好,少经世事,心性天真,难免有非常孩子气的幼稚想法,以为婚姻必定是爱情的甜蜜果实。
  然而身为王族,生在乱世,命运又有几分是自己所能掌握的?她一直非常喜爱这个温柔善良的小姑,也一直希望她能够有美满的归宿,实在不忍看到她因一时任性而将到手的幸福推开。
  “莎曼,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和利迪斯王结婚?”玫兰柔声问。
  “嫂嫂,我知道这桩婚姻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对复国大有帮助,可是……我没有办法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我不能强迫我的心!”莎曼激动地叫道,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必须先有爱情才能有婚姻;你是这么想的吗?”
  莎曼扭开头,“难道不对吗?”
  玫兰淡淡笑了,“莎曼,世上的事很难说,爱情与婚姻也没有绝对的先后,只要彼此真心以对,即使政治联姻也可以慢慢培养起细水长流的感情。或许那时你会发现,这种生活才是幸福的。”她的笑容带著三分惆怅,似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嫂嫂?”莎曼忽然低声问。
  玫兰一怔,经验之谈?的确是啊,她与尼奥之间,不也是政治婚姻吗?
  她的丈夭,是伊林梅尔的王子殿下,托勒利夏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而她的父亲维德公爵,则是这个流亡王朝中拥有最大实权的贵族。两家的联姻,不只是姓氏的联盟,也代表著荣誉与权力的结合。
  很早她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并不奢求在这桩婚姻中寻找浪漫爱情,然而,面对着那个出色的男人,有哪个女人能不爱上他呢?
  她不是为了爱情而结婚,却在婚姻中找到爱情。
  “你说的对,”玫兰沉静而庄重地点了点头,“我很庆幸自己真的爱上你哥哥,所以,即使是政治婚姻;我也感到很幸福。”
  “那是因为,”莎曼还是不肯看她,“你没有先爱上别的男人。”
  玫兰这一惊非同小可,“莎曼,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了谁?”真是,自己早该想到,如果不是因为爱上别人,以莎曼柔顺的性子,怎么可能这样坚定顽固地拒绝联姻?她会是暗自爱上哪个年轻的贵族吗?还是……“
  “是。”莎曼倏地抬起头,勇敢地看著嫂嫂,苍白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红晕。
  “我爱上一个人,非常爱他,除了他我不可能再爱别的男人。”
  玫兰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那个羞涩、纯真、一向循规蹈矩的莎曼吗?看她此刻的表情,如此骄傲,如此无畏,如此不可动摇,充满某种神圣的光彩,或许,是爱情改变了她吧。
  镇定!一定要镇定!玫兰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谁?”她略略急迫地问:“我认识他吗?”
  莎曼紧紧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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