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曼公主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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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曼公主的武士-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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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的情感在不知不觉中浮现,同时挑起少年的另一种好奇心。
  “罗亚大哥,听说你离开托勒利夏七年,期间一次也没有回去过耶。为什么呢?难道你都不会想念莫尔大人吗?”像他,离开克利德大人才三个月,就难过得偷偷哭过好几场。
  罗亚的微笑僵住,不露痕迹地回答,“因为有很多东西要学,只有多学才能帮助莫尔大人啊,卢克不是也因为想管克利德叔叔分担工作而在拼命努力吗?”
  “是啊,我的理想就是将来能像克利德大人一样,当一个伟大的行商!”卢克毫不怀疑地接受了罗亚的说法。在他眼里,收养他的约翰。克利德是世界上最值得崇拜的偶像和追赶目标,他是商队在经过诺丹的米都尔村时收留的孤儿。
  因为某紧急情况,首领克利德先赶回托勒利夏,而将商队和货物交给可靠的副手罗亚,等完成所有买卖再回去,这也是一向只负责货物交易的罗亚会带队回乡的原因之一。
  听到少年的壮志,罗亚不由猛地一震,一道声音在记忆深处泛起“将来我也要像西蒙大人那样成为一名武士!”
  多么熟悉的誓言,这个孩子简直就是多年前自己的翻版,同样天真、单纯,只看得到前方的曙光而忽视了周围的黑暗,一心一意以为只要付出就有收获,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理想还不曾在现实的铁壁上撞得粉碎
  七年的商旅生活让他建立起新的自尊、自信,对人生的目标与理想也有了新的领悟。
  商队的首领克利德和其他伙伴,并不像岩堡中人对他的吉德身分过分敏感,因此尽管行商路上有许多艰险,但在穆大陆广阔的天空下,他的思想是自由的,精神是愉悦的。
  他从莎曼与书中学到的文字和知识,帮助他轻松地与各国人打交道,他了解他们的文化,知道他们的风俗,几年下来,他已经成功地变成商队中不可或缺的领导人物,然而——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去的屈辱,在岩堡,他永远不可能摆脱掉血统的烙印,他永远是那个为贵族们所鄙视的吉德贱种!所以,七年来,他一次也不曾回去过,身体里潜藏著一股傲气与倔强,推著他不断地前进、前进,将过去抛在身后,再不回头。
  不过,卢克的理想,或许还比较贴近现实,更可能实现吧。
  “咦,对了,罗亚大哥既然七年都没回来过,怎么对这条路这么熟悉,连还有几哩到达都清清楚楚?”卢克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因为托勒利夏是你的家乡嘛,就像我走得再远也不会忘记米都尔一样!”
  因为是家乡才记得这样清楚吗?罗亚在心中问自己。“其实这些年来他走遍东西南北,到过无数城镇乡村,许多路他闭著眼也能走对,唯独这条回家的路再也不曾走过,那么,为什么会记得呢?
  答案瞬间浮出,因为七年前,在这里,冰冷的星光下,他曾经无奈而残酷地伤害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感情,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让他永远地记住了这片沙漠,记忆并未随著时间的流逝有所模糊。
  那张美丽天真充满信赖的脸庞,留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印象却是恐惧与愤怒。她一定是恨他的吧,违背誓言的骗子,也或许,她早已忘记有过一个曾经发誓向她效忠的少年武士……
  二十三岁的罗亚,带著深深的感慨与自嘲,催促座下的骆驼加快脚步。
  夜色深沉,疲惫不堪的商队终于赶回威登山谷。
  “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在岩堡前的广场集合,清点带回来的货物和领工钱!”
  听到罗亚这么说,商队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大部分商队成员是离岩堡四、五哩处的白杨村村民,其中许多人已经数月,甚至一年不曾与亲人团聚了。
  “瓦拉,你这小子有半年没回去过了吧?小心你老婆捺不住寂寞给你戴顶绿帽子。”
  “少放屁了!胡安才要当心别捉奸在床呢。”
  “哈哈哈,总算到家了,不知我儿子又长高了多少……”
  男人们三三两两的相互嘲笑著、打趣著,急急忙忙向村里走去,都期待著早点见到久别的亲人,剩下罗亚、卢克和另外五、六个人赶著驼队返回岩堡。
  他们与其他人不同,都是岩堡贵族的亲信或家仆,对于住在岩堡的贵族们来说,屈尊去做生意无疑是贬低自己的身分,所以他们雇用平民充当商队伙计,再派遣手底下可靠的仆役来管理监督。约翰·克利德就是一例,他本来是王室内廷总管,虽然不是贵族,却深得安芙娜王后与尼奥王子的信任。有了这些人的效劳,王室与贵族们只要舒舒服服地坐著等收钱就行了。
  从白杨村口到岩堡还有四、五哩的路,沿著一条白石小径通到山谷深处,高挂天顶的月亮眼云朵一样苍白,将路上的石子照得发亮。
  罗亚放松了骆驼的缰绳,随它拖著脚步慢慢地走,路边的野蔷薇毫不吝啬地释放出浓烈香气。万籁俱寂中,他可以清楚地听出细微的响动,是从几处溪谷传来的流水声,近处淙淙,远处潺潺。
  山谷两旁的林中时不时响起夜袅的叫声,或许是由于夜晚的缘故,这些白日裹平常的景致,现在却有了种幻觉般的神秘色彩,令罗亚不由自主陷人恍惚的回忆月光下,少女的眉目淡淡的,忧愁地、哀怨地看著他,那双不解世事的澄澈双眸,仿佛在默默地追问“为什么”。如果可以,他非常想让这双眼睛永远保持清纯无垢,所以他远远地避开了,避开随著年龄增长而越来越大的身分鸿沟,避开由不公与歧视而产生的恶意伤害,避开……那会让他万劫不复的热切诱惑。
  “绝对不能做会危及公主殿下立场的事!”这是养父的命令,也是他的坚持,因为她,是他发誓效忠的莎曼啊。
  现在,他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呢?无论如何,当年他的举动确实伤了她的心,虽然已经过了七年,可他却仍不敢奢求她的原谅。她会原谅他的不得己吗?
  “罗亚大哥……”
  身旁响起低而胆怯的呼唤,卢克伸出手臂碰了碰他,眼睛里有一丝兴奋的光亮。
  “怎么了?”罗亚转头看他,带著点心不在焉。
  “不!没什么,”卢克微微抬起头,“在我的家乡,老人们说,有月的夜晚在山林里行走,会遇见精灵。”
  “精灵?”罗亚眯起眼,漫不经心地问:“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长得和人类差不多,有著月光般的长发,皮肤是透明的,眼睛就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他们在晴朗的晚上聚集在树林里跳舞,如果碰到旅行者,就偷走他们的灵魂,只要偷到一个,他们就可以变成真正的人类了。”
  “哦,那么被偷走灵魂的人又会怎么样呢?”
  “啊,这个嘛,我不知道,大概会死掉吧。”
  “或许会变成精灵也说不定哦。”罗亚为卢克的天真笑了起来。十三岁的少年还相信传说吗?他在卢克这个年纪就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神灵了……啊,还有一个傻瓜也相信,而且封他为她的武士,那个时候他也几乎要相信……笑容一下于从唇角消失了。
  “放心吧,”他慢慢地说:“如果碰到精灵,我就让他拿走我的灵魂,不会让他动你的。”
  “我不是害怕啦!”卢克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涨红了。“再说这只是传说,我、我也不信的。”
  说话的时候,他们正好走入一段桧木树荫下,高大的树冠像屋顶一样遮住了月光,低垂下来的枝条有好几次突然地拂上他们的头发与衣襟。
  罗亚不得不放慢速度,拐过这段弯道,前面就是一片平坦谷地,岩堡青灰色的城墙已然在望。
  还有几步路就可以走出这片暗影,一根柔软的枝条轻轻拂过他的眼,瞬间的分神让他没有注意到路中间的障碍,当他看见那个黑抹抹的东西时已经来不及拉住骆驼。他猛地一收缰,骆驼高高昂起长颈,倒退两步,勉勉强强没有踩上去,同时那个东西也发出轻轻的惊呼,“啊!”
  低脆的嗓音,证明那不但是个人,而且,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很快直起身,面向罗亚。他看清楚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斗篷,脸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下,手上抱著一只黑色的箱子。
  “抱歉,女士。你没有受伤吧?”罗亚冷静有礼地温和询问。这么晚的时间在往来岩堡与白杨村的唯一道路上碰到的人,必定是托勒利夏的居民。
  女子猛地浑身一震,退了一步,仿佛被他的话刺到一样。
  他因她这种反应而微觉诧异,很快又解释。“你不用害怕,我们是岩壁的商队,刚刚从外面返回……”
  “罗亚。”女子打断了他的解释,低低地、几乎像是耳语般轻微却无比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
  罗亚僵住了,刹那间心跳快了数倍,一种不可思议的古怪感觉慑住他。他紧紧盯著这个神秘的女子,屏住呼吸。
  女子又退开几步,完全离开了树木的阴影。月光轻柔地洒在她身上,她举起手拉下帽兜,仿佛是魔术一般,黄金的光芒乍然闪现,一头蓬松的秀发从肩头被拂下来,她的双眼在月色下宝右般闪闪发亮。
  “精灵!”身后,卢克一声惊呼。
  而他,失神地、几近呻吟地,说出这个精灵的名字。
  “莎曼……”
  第五章
  当金黄色的晨光透过窗棂,罗亚睁开双眼,听到岩堡里人们忙碌的声音,看见小屋屋顶淡淡陌生的棕褐色木头条榛,不禁有些茫然。
  朦胧月光、金发的精灵,还有许许多多纷至沓来的片段记忆,让他一时之间竟有自己还在作梦的错觉。
  然而敲门声将他拉回现实,出现在门口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在晨光的映衬下,西蒙对他的养子露出慈爱的微笑。“嗨,小伙子,睡得好吗?”
  罗亚深吸了一日清晨湿润的空气,跳起来,抓过床边的衣服套上,像孩童时一样微微羞涩地笑了。“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西蒙大人。”
  “来吧,早餐在等著我们呢。”西蒙领著他到自己住的正屋里,松木桌上,热气腾腾的蔬菜汤和大块的冷炙兔肉整齐地摆开,散发著诱人食欲的香气。
  西蒙推过一把椅子给养子,自己则在桌子另一边坐下。
  兔肉的滋味鲜美无比,罗亚不禁大加赞赏。
  西蒙笑了,“这是吉娜送来的,知道你回来,她很高兴——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她吧?”
  厨娘吉娜,他童年时善心的保护神,有多少个寒冷的夜晚,他是在她温暖的炉边度过的呀,他怎么会忘记她呢?不过,吉娜怎么能这么快得知他回来的消息呢?
  思绪一下子跳回昨夜。月光下措手不及的相遇,他与莎曼,一言不发,默默走回岩堡,会是她告诉吉娜的吗?
  心头荡起莫名的涟漪,像是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罗亚籍著低头喝汤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当然没忘,我也一直很想念她,可爱的吉娜婶婶!”
  “那么,趁著克利德还没有把新工作派给你,去见见老朋友吧,罗亚。”西蒙带著了然与洞察的神色,淡淡地说。
  与七年前离开时一样,岩堡钟楼前的方场上热闹非常。两队带回来的各种货物都集中堆放在这里,等待各买主按约领取。罗亚把清单一张张交给货主,看著他们点齐领走,以近乎艺术的洗练与高效率,有条不紊地依次进行。但即使如此,这庞大繁杂的工作还是叫他从上午直忙到傍晚。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罗亚才提著一个包里,悄悄来到王室府邸的后厨房。晚餐时间已过,大厨房里显得清闲而杂乱,帮佣们都回家去了。罗亚很清楚,这个时刻吉娜一定在与厨房相连的小房间里她早已没有家人,王室厨房就是她的家。
  推开伊呀的木门,窄小昏暗的房间里只点著一支腊烛,劳累整天的吉娜闭著眼靠在床旁的木椅上,手里还在飞快地织著毛袜。听到门响, 她连眼皮也没抬,“莎曼,不用再白费劲了,我这是老毛病,治不好的。”
  他愣了一下,微笑。“是我,罗亚·莫尔。我回来了,吉娜婶婶。”
  她猛地睁开眼睛,盯著门口高大的青年看了半晌,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你这个没良心的倔脾气小鬼,过来,让老吉娜好好抱抱你。”
  他乖乖过去让她抱,对他来说,从少年时起,吉娜就是权威的存在之一,而且他是完全心甘情愿地俯首贴耳。
  吉娜的拥抱一如记忆中温暖,带著混合了食物的香味,宽大的胸怀意味著安全与保护,可以放心休憩。离开托勒利夏的这些年里,无论再苦再累,他始终咬著牙坚持下去,不给自己任何软弱的机会,而现在,靠在吉娜怀中,罗亚终于拥有一种久违的轻松与温柔。“我真的很想你,吉娜婶婶。”
  “是啊、是啊,臭小鬼,一去七年还敢说想我。”吉娜故意揪著他的耳朵,眯起眼看他,眼中全是宠溺的笑意。“不过,的确是长大了,而且成了个漂亮小伙儿。唔,罗亚·莫尔,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快跟老吉娜说说。”
  于是,依偎在暗淡的烛光下,他兴高采烈地讲起行商的见闻,长途跋涉、奇异风光、遥远的城市、不同的民族,还有各式各样天差地远的风俗……从最初的陌生、惶恐,到渐渐的接受、习惯,再到如今的熟悉、热爱,长长的七年,无数的故事。
  “你看,”他解开桌上的包里,取出一大块深蓝色的布料,“这是用腓陵顿最有名的特产孔雀蓝,线里混入了孔雀毛,织出的布就像鸟羽一样闪亮。”又拿出一包赤褐色的东西,“这是道林的苏合香,用葡萄酒浸泡后喝下可以活血安神。”再拿出一条纯黑的披肩,“这是诺丹的上等羊绒织物,号称比薄纱还轻,但却非常暖和……”件件都是来自异国的特产,精致实用,价值不菲,藏著一个孩子最深的心意。
  “你这个小鬼……”吉娜眼圈红了,“真是浪费,我一个老太婆哪用得著。”
  罗亚搂著她胖胖的手臂,“当然用得著。”跟著岔开话题,“吉娜婶婶,该你给我讲讲托勒利夏这些年的变化了吧?”
  “这里还能有什么变化。”吉娜叹了口气。
  从帕西法尔来到此地,屈指十余年过去,复国似乎渺茫无期,不过那也是贵族们念念不忘的伤痛,平民只关心衣食温饱。所谓变化,无非又建起多少房子,添了多少牛羊。大事也有,去年,尼奥王子迎娶了维德公爵之女玫兰为妻,婚礼盛况空前,连道林和腓陵顿的王室都有送礼道贺。
  讲完大人物,又聊起两人认识的平民,铁匠葛兰生了一个女儿,木匠普特的儿子参加了禁卫队,马夫比利……所有人—一数过,唯独没有提起莎曼公主。
  直到达米达文生几匹小马驹都讲过了,再找不出什么可以回忆,吉娜微微眯起老迈却精明的眼睛,突然说:“为什么不问问莎曼的事,她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我忘了。”沉默了一下,罗亚很快回答,带著一种明显是伪装出来的漫不经心。“尊贵的公主殿下现在怎么样?一定有很多贵族少爷爱慕吧?”不由想起昨夜山路上的偶遇,微觉奇怪,一位公主怎么会三更半夜不带侍女、护卫独自外出?毕竟她己不再是年幼无知的小女孩。
  “你不知道吗?”吉娜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她现在忙着跟随乔菲尔德医生行医,经常跑出岩堡啊。你昨晚不是遇到她了吗?”
  罗亚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从窗子透进的月光太过明亮,即使他数了一千只羊,仍然无法沉入梦乡。或许是太久没回威登山谷,才会有这种不适感吧,他这么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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