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罗啸声方面,也被搅得一团混乱。
假扮窃贼闯入医院的那些人,翻走了不少资料,又破坏了电脑里存储的数据,到底意欲何为,还不可轻下断言。
根据遗留的指纹追查下去,这伙不请自来的流氓很可能与崔家有关。
崔炎出事之后,罗二叔主动找上崔放,关怀慰问之余,两下里做出副结盟的姿态,暗地相互扶持。如今崔家人不知会一声,便偷偷闯进医院,是要做什么?难道崔炎死亡的真相被发现了?他们是来找丁冉的血型?为什么又忽然之间就全无风声了呢?是否连罗家都一并怀疑上了?接下来若丁爷在遗嘱之事上仍然有所动摇,还需要崔家的支持,怎么办?
自己手里,倒是有能够震住崔放的一张好牌。只是,这牌再好,却没机会派上场。一旦亮出来,那丁家女婿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这崔罗双方百思不解、互相猜忌之前,丁爷曾在自家书房里,与权叔,司机八宝进行过如下的对话。
先问八宝:“去见过崔放了?他什么意思?”
仙姨这位坐过牢的弟弟老实答道:“他对胡小姐的事很上心,追问我有什么秘密,还想要调查丁先生手底下人的血型资料。我跟他说在罗氏的医院里头能找到。”
丁爷点点头,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小子竟怀疑到我头上了,真是看扁我丁森了!为个卖唱的,就派人去杀他儿子?即便我想杀他,也不会用自己人去做这种事!”
八宝跟着憨厚地笑了起来:“崔放有时候不知是天真还是傻。他竟真以为我为了当年在牢里,他照顾过我的事而心存感激呢。其实我早知道,那时若不是他咬出来,我还不至于受牵连去吃那三年牢饭。另外,他还给我户头存了一笔钱,请丁先生示下。”
丁爷和气地摆摆手:“存进你的户头,就是你的,不用再向我报备。”又转头问权叔,“阿权,罗老二那边什么情形?”
权叔清清喉咙,恭敬答道:“不出先生所料,他果然还在打遗嘱的心思。生怕您改变意向,重新看好雷堂主。”
丁爷哼哼冷笑两声:“罗二确实很上道,明白我的心思。你怎么说的?”
“我透了点风声给他,说您最近想约见伯格律师。旁的没多说,关于雷堂主,也只说不清楚,一笔带过了。”权叔简单汇报。
丁爷淡定笑道:“很好,就是要让他慌,看看下一步会做什么,希望罗家叔侄不要再让我失望。这一次,可别怪我没给过机会!”
权叔似乎又想起点什么,略显费解:“对了丁先生,当我提到胡小姐的时候,他好像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也不知是真无干系,还是不信任我。”
“哦?”丁爷略一思索,“你的人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既然查出来搞小动作的人是罗家派去的,应该不会有误。罗二毕竟与崔放那种人不同,他念过书,脑子好使,即便相信你,也不会轻易交底的。”
权叔依旧有些吃不准:“若说起来,他对于我倒也没什么怀疑。对于我那个叫阿玉的私生女,是深信不疑的。我劝他避嫌,近期离开里岛,看样子他也放在心上了。这事……还真难说……”
丁爷闭目沉思:“让我想想……再想想……”
70、 大佬丁森 。。。
更改遗嘱的消息经权叔之口一放出去;不几日;罗家人的“下一步”真的来了。
令丁爷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步棋竟然是冲着他小儿子来的。如此不堪的隐情;简直让人方寸大乱。为了对付雷霆,竟然不惜从自己儿子身上下手;真是……不可饶恕。
对于丁爷来说,他不仅有一儿一女;还有第三个孩子——同生会。
儿女们各自要找个好归宿,社团也是一样。它不单单是生意和事业;还是自己凝聚了一生心血的得意作品,是为之骄傲的辉煌成就。一定要找到个得力的人,将其发扬光大。
对于继承人选;丁爷慎之又慎。
自已那一双儿女;丁非呢,就满脑子的不切实际,冲动叛逆,恣意妄为,丝毫不懂得人情世故。丁冉呢,年纪小不说,又内向孤僻,最适宜的生活便是找个人烟稀少、风景秀丽的小岛,每日吹吹海风看看书,偶尔出海钓个鱼,总之对着死物要比对着活人自在。
若是真下狠心历练孩子们,也并非成不了气候。可单亲爸爸的心思却很简单,不求他们大富大贵,能一辈子平安幸福就好。自己虽然算不上富商豪门,养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很轻松的。
剩下的,只能从几位爷叔的后辈里挑了。七爷无后,九爷家的笑珍也是个疯疯癫癫的傻丫头。细爷那头,天明早就废了,大华的一对儿子,灵仔、保仔,和他们老爸一样鲁莽冲动,具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崔炎一死,剩下可堪大用的,就只有罗啸声了。
对罗啸声,丁爷还是很欣赏的。欣赏他的深沉内敛,不声不响,更欣赏他圆滑处世,阴险狡诈。选接班人不是选里岛先生,不需要多善良多博爱,越是毒辣有心机,才越能将这位置坐稳,越能守得住自己的社团事业。
细细想来,在丁非要透露婚事的前夜,才得知自己病情,这使丁爷不能不怀疑罗二叔的用心。可之后看罗啸声对丁非的点滴细节,倒也真诚,便不想再多计较了。为了一对新人能顺利结婚,算计就算计吧,反正没什么损失。
婚后女儿一脸幸福的样子,让他很满足。如今样样也有了,几时再添个男丁,便凑做一个“好”字,和和美美,圆圆满满。
当时雷霆虽小有起色,却依旧不成气候。无论从哪方面看,罗啸声都是最好的选择。因此罗二悄悄联络权叔,打听遗嘱的事,他都听之任之了,甚至授意阿权主动透露出一些,以使其安心。
怪只怪罗啸声没有长进,不知收敛,依旧从泰国挟带私货,还被细爷抓了个现行,真是鼠目寸光。这种德行,将来如何服众!要知道,创业容易守业难,那些靠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纵有多少劣行,都没人敢妄加非议,怕的,就是这些年轻的继任者,从长辈手上得的江山,那些一起流过血泪的爷叔们,怎肯轻易信服!
天王号下水的前夕,丁爷无意中得知一个消息。某位女士与朋友聊天时道出,罗啸声追求太太的时候曾经买通她,故意演了一出疯狂追车受尽屈辱,只为求来首饰盒博美人一笑的戏码。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辗转传进了丁爷耳朵。
丁爷不介意有人耍手腕。权利纷争不就是斗来斗去,靠耍手腕斗得赢,也是真本事。可是他绝对不能容许,将这种手段用在自己女儿身上。
那一刻起,罗啸声在他心里的地位真正动摇了。
直至看见雷霆将天王号搞得有声有色,短时间里脱胎换骨,便更加在心里暗暗属意于他,这小子才该是我丁森需要的人!该耍狠的时候,耍得气势十足,要玩阴的,也玩得坦坦荡荡,有野心有气魄,一路行来,虽然慢,却踏实。
纵然心里有重新扶持雷霆的打算,却不敢贸然行动。因为不知道罗家会有什么举措。他自然不怕罗家,只是怕闹僵了,会影响到女儿。
样样的满月酒宴上,未收到请柬的胡玉珍忽然出现,丁爷不免疑心顿起,推断有人要在背后动过手脚。这同生会的会长之路走起来,也是如履薄冰,能多少年称霸里岛,靠的,无非这一点诸事谨慎、居安思危的劲头吧。
当即派人出去调查,那搞鬼的人不知身份、目的,却隐约和罗家有关。罗家把胡玉珍从东岛翻出来,又安的什么心呢?
丁爷怎么也想不到,杀死崔炎的真正凶手会是丁冉。在他眼里,儿子不论长到多高多大,永远都是那个脆弱无助的十岁小男孩。他再聪明,也是小孩子的聪明,再坚强,也是小孩子的坚强,犯了再大的错,那也一定是小孩子的错。
小孩子犯错,连上帝都会原谅的。
崔放在赌船上一番故作姿态的试探使他明白,兜兜转转,原来胡玉珍出场的目的还是为着崔炎那档子事。
依照崔放那直来直去的思维方式,即便自己和崔炎之死没有半分关系,也会被他想当然地认作凶手。罗家这次,简直是算计到他丁森头上来了。
丁爷气极。你罗家崔家不是私自结成联盟,暗通曲款吗?倒要让你们尝尝窝里斗的滋味。
从古至今,为王为帝者,都将臣子结党营私视为大忌。帝王之道,重在“权衡”,让底下人斗来斗去,互相监控牵制,才能更好地集中权力。
哪方气焰过高,便压他一头,哪方日渐颓势,就拉他一把。当年罗家三兄弟独霸本岛毒品生意,威赫一方,就暗中鼓动阿细,使其出卖罗大,挑拨罗三,终于免去威胁。及至阿细垄断了进货散毒,又假借罗家之力绑架天明,逼的细爷交出了进货大权。
想来想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在天王号上迷惑了崔放一把,再放出烟雾弹,说什么要送这女人去美国,之后干净利落杀了胡玉珍。下手时故意做得过于完美,却偏偏留下手术刀的破绽,借以点醒崔放。
这么明显的证据,放在别人身上,多拐几个弯,也就明白了。只可惜,崔放那里,两个弯就是极限了。他若是有个好脑子,当年就不会被玩得送进监狱关了十几年。
胡玉珍一死,丁爷的人立刻潜进罗氏医院,悄悄动了一番手脚,使崔放的人马扑了个空,还留下线索。这下两家人有得忙了。
若是罗家老二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借崔放的手除了他。没有了罗二,对罗啸声来说,失去了个大靠山,却不至伤筋动骨,对女儿更是没有影响。
通过权叔,将该传的消息传出去,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等对方出招。谁知就收到了那些照片。
越是强大的人,往往越容易被自己打败,丁爷也不例外。几张小小的照片,就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笑话啊笑话,亲手选定的继承人,里岛的黑道皇帝,怎么能是个同性恋?拐上的还是自己儿子?
当丁爷无比纠结,丁冉无比苦闷,雷霆无比烦躁的时候,最忙碌的一位,莫过于师爷刀少谦了。一边安抚自家的疯狗老板,一边劝慰抑郁症小朋友,一边还要跑到跳脱红尘外的姨丈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惜抬出已故的阿姨来撑腰,只为搬其出山救驾。
七爷彻夜未眠,念经打坐悟了一晚上的佛理人性,终于登了丁爷的门。第一次撤下整天挂在脸上的笑模样,以结义哥哥的立场对丁爷说了一番话:“阿森,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吧。真为孩子好,就让他过他想过的生活。说白了,世人的眼光,只看本人在不在乎。咱们早晚是要去的,你关得了他一时,能关一世?心早跟人家跑了,空关住了人有什么用?换做我,拉妹要是还活着,管他恋上了男人女人老的小的,只要开心,做老爸的都全力支持!人一辈子,几十年而已,不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枉生为人呐!”
丁爷没有表态,他实在拿不定主意。自己决定不了的事,就交给老天吧,一切看天的选择。
不久,罗啸声那边顺利拿下了与政府及几大富豪合作的城建项目。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丁爷严密监控着。
这起生意,是以罗家名义承接的。其间那三千万贿赂,与各方官员私相授受,往来的人证物证,全部被丁爷握在手里,成为了把柄一件。若是交给廉署,十年监禁是跑不了的。对女婿,当然不会这么干,但是打蛇打七寸,总要捏住点什么。
这一行处理妥当了,丁爷才不慌不忙招见了雷霆。
在东三条大道明亮宽敞的会客大厅中,二人相对而坐,吞云吐雾怒目而视,足有两小时之久。
丁爷暗笑:好小子,敢跟我瞪眼的,在这里岛上没几个,你有种!
脸上却冷若冰霜:“霆仔,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雷霆天不怕地不怕:“赌什么?”
丁爷缓缓开口,掷地有声:“赌生死!”
雷霆面不改色:“怎么是生?怎么是死?”
丁爷将烟头掐灭,沉声说道:“去西非,安德拉。你负责与反政府武装接触,给他们提供武器援助,务求将这场政变搞得空前盛大。然后由帮会出面,与安国政府交易,进行军火买卖。这事成了,你大功一件,既可以拓展市场,又能打开销路,利润会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上涨,今后在社团里,你说一,没人能够说二。阿冉的事,我也不再干涉。”故意顿了一下,提高音量,“若是输了,便要赔上一条命!”
不等对方表态,他又换上副和蔼语气,循循善诱:“这赌局胜面不大。到了那边,反对派不会拿你当朋友,政府更是将你当敌人,真正的步履维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参加我的赌局。只要你能和阿冉分清楚,我绝不再就此事为难你。不止于此,赌船方面,我可以将社团的股份全部转到你私人名下,另外再拨东三条大道地段上的两家堂口给你。怎么样?最好想想清楚。”
雷霆不假思索地轻松一笑:“哈,丁爷,您真是太不了解我这个人了。做人做了二十几年,只要有的选择,进和退,我一定选进,输和赢,我一定选赢!此外,阿冉我要定了!别说什么生死赌局,此刻就是一枪崩了我,也是这句话!”
丁爷不动声色地默默审视着对面顶着满头卷毛、威风凛凛的年轻人,心中暗暗感叹:雷霆小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与阿冉的事,只要你一颗真心。至于能不能坐上我留下的位置,就看天意吧。雷霆,但愿你能活着回来……
71、 信念与守护 。。。
说好半个月的行程;直拖了一个月也没有返回。
在这一个月里;雷霆倒着实干了几桩漂亮的大事。他和唐尼一行人从邻国非法越境到安德拉的北部城市加拉,通过当地华人黑帮与反对派迅速接上了头。先是假借国际人道救援组织的名义;号称要运送一批救济物资去政府军所在的中南部。之后用金钱贿赂了军方和机场人员,那些贴有水果与副食品标志的运输机抵达边境附近的军用机场后;玩了个乾坤大挪移,迅速卸下军火;转由陆路运往加拉。而这些被掏空了的运输机按照原定路线向中南部飞行的途中,突然掉头;转往政府军势力无法控制的邻国多尔,再辗转返回里岛。
安德拉的战火迅速燃气,不断蔓延;很快;整个安国笼罩在一派硝烟之中。这个远在万里之外,仅仅只是听过名字的西非小国,紧紧牵扯着丁冉的心绪。
自从雷霆走后,丁爷不再限制他的行动。丁冉每天的生活极有规律。早起独自晨跑,吃饭,然后开车到四方道义字堂口的总部,帮刀师爷处理些事情,帮阿坚解决些难题,在大家脱不开身的情况下临时充当不同的角色,被派上不同的用场。
下午一般在雷霆家度过。指挥利是婶搞清洁,衣物、被褥、各种纺织品要每日晾晒杀菌,家具、器皿、地板所有角落都要彻底消毒,老火汤总要煲上一大锅,材料丰富,火候十足。谁知道雷霆会在哪一个傍晚突然回家,总要做好准备才行。
大马小马夏天一过就要升学了,有些科目的分数依旧差强人意。照这样下去,很难升入名牌高中。趁着寒假,赶紧找老师来家里补习,每天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两匹马被管束得失去了自由,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心里暗暗叫苦。但是雷霆正生死未卜,丁冉又从早到晚眉头紧锁、失魂落魄,双胞胎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做了一回好学生。
这样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