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身上，唯独一双眼，闪着幽深的光，倒是看不出病态来。
到了乾清宫，通报之后，四爷也不难为她，就叫她进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福身道。
“皇后免礼，赐坐吧。”四爷看了她一眼，淡淡的。
少年夫妻，她如今这样，四爷看了心里是沉重的。
可要说心疼，是真的没有。
皇后自己做了多少孽，她心里有数。即便如今熬成这样，她还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她乌拉那拉氏一族，还是后族。
没有什么可怜的。
倒是被她害死的那些个孩子们，他们更可怜。
四爷偶尔想起皇后，总是会想，其实要是换了如今，皇后的手段根本不够看。
他也绝不会只顾着外头，就叫府里的孩子们被她荼毒。
宋氏两个孩子，李氏一个孩子，尹氏一个孩子，还有耿氏那个孩子。哪一个都与皇后有关系。
甚至如今病歪歪的二公主和不成器的三阿哥。她都脱不了关系。
更不提被她灌了避子汤的其他妾室了。
某种意义上说，皇后如今这样，是报应。
“皇后有事？”四爷问道。
“臣妾是来问问皇上，皇后就要南巡了，这跟着伺候的人可定了？其余的，臣妾都瞧见了，唯独没有跟着伺候的。臣妾这里也不好安排。”皇后笑道。
“宸妃如今身子不便利，今年是万不能跟着皇上去了。不然她伺候的最好。”皇后又补了一句。
每每这时候，她的优越感就要爆发。再是得宠，还不是伺候人的？
“皇后的意见呢？”四爷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问皇后。
皇后倒是一怔，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忘记当年还在府里，皇上还不那么厌恶她的时候。
那时候，有事情了，皇上也会问一句：福晋的意见呢？
可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哦……臣妾倒是觉得，这两届进宫的小嫔妃们都好，皇上瞧呢？”既然宸妃不去，禧贵嫔也就不必去了。
想来，皇上既然宠爱宸妃，也不会带她的。
“嗯，那皇后说，带谁合适？”四爷又问。
皇后心里有些不解，还是道：“臣妾倒是觉得文常在，景常在，周答应都不错。皇上您觉得呢？”皇后说的，前两个是满人。后一个，是原本和秀贵人交好的汉军旗秀女。
“嗯。既然不错，就都带着吧。恪答应也带着。你安排就是了。”四爷笑了笑，顺口便应了。
横竖只是带出去走一遭罢了，哪一个都好。
皇后却真是愣了一下，这是……皇上厌了宸妃？
还是宸妃如今怀孕了，皇上想尝鲜了？
不管是哪一个，对于皇后来说，都是好事！
“是，那臣妾就去安排。皇上这一回一走也得两个月，不少事情都要安排的。臣妾就先走了。”皇后说完了话，达到了目的，也不想呆着了。
“皇后辛苦了。”四爷摆手。
皇后笑了笑，福身：“臣妾告退。”
出了乾清宫，扶着杨嬷嬷的手，一路回了坤宁宫，换了便服之后，皇后才道：“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奴才瞧着，皇上这一回自己个儿出去，怕是轻松的很。”没有宸妃在，他说不定高兴的很。
只怕是宸妃平时也嫉妒的很，不许皇上亲近别人呢。
“这几个人，哪个伺候过皇上？”皇后问。
杨嬷嬷想了想道：“只有文常在那会子进宫后伺候了两次吧。景常在周答应都没有。恪答应进宫是去年的事，更没有了。”
说起来，也是可怜，根本摸不着皇上的边儿。
“恪答应，倒是叫皇上另眼相看了。”皇后笑了笑：“她进宫之后，皇上似乎就照顾了？”
“奴才瞧着，是因为她阿玛吧？台岛究竟远了，也不好伤着臣子的心。”杨嬷嬷赔笑：“皇上可至今年也没有临幸过她。”
皇后点头：“这恪答应，长得也不错，也许这次带出去，就会临幸了。”
她说的是也许，可心里想的是肯定。
皇上这几年却是不怎么去别处，可偶尔还是去的。
不然裕贵人的孩子哪里来的？
其实她觉得这样也不错，免得后宫孩子太多了，不好控制了。
定好了人选之后，太后也无话可说了。
她就怕皇帝不肯带人，既然带了，是谁都无所谓。只等着回来以后，看看哪个得宠再说了。
等一切都好了，四爷临走的前一日，进了园子。
一路往碧月楼去，还没到，就瞧见上头有风筝了。
四爷笑：“你宸主子会玩。”
这三月里，可不就是放风筝的时候么？
苏培盛忙赔笑：“可不是么！”
走过去，果然见碧月楼外头的空地上，几个小丫头放风筝，叶枣就坐着瞧。时不时指点一下。
见着四爷，起身：“皇上吉祥。”
四爷几步就过去，扶着她：“多礼。今儿天气好，你外头坐坐也好。”
第0921章 喜欢
“是啊，就等着皇上您来呢。您瞧，今儿这风筝放的高，说明您一路顺利呢。”叶枣抬头指着风筝道。
“哈哈，有你这句话，不顺也顺了。”四爷笑着牵她的手。
“呸！”叶枣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许我说不吉利的，你怎么就说了？难不成皇上就只需州官放火了？”
“朕是皇帝，还州官呢……”四爷失笑：“好，朕知道你的心思。不说了。朕出去一定顺利，你在家里也要顺利。”
叶枣只是白了四爷一眼，心里是甜的。自打这个孩子怀上。四爷似乎当她是个孩子了。
当年她真是孩子的时候，四爷反倒没有现在这么在意她。
“想什么呢？”四爷见她出神，一边牵着她走，一边问。
“我在想……那时候刚开始见爷的事。”叶枣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些感慨。
四爷听罢，也开始想。
那时候……她进府的时候，他没在意。不过是个门下奴才送进来的，肯收都是例外了。
一个侍妾罢了，也不需要过明路了。
后来记得的，就是花园里瞧见她的那一幕。
那时候啊……
四爷想，那时候他怎么想的呢？第一眼看过去，只想着这府邸是前朝官员遗留下来的。
四爷就自己开玩笑的想，莫不是年久了，有花木成了精怪？
不过，再看过去，她的眉眼，活脱脱就是个狐狸啊。
四爷又想，这是山里头的狐狸吧？
瞎琢磨是瞎琢磨，惊艳也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他才会问那是谁。
得知是他的女人，他当时是什么心情来着？
十来年了，四爷不记得了。只是四爷想着，那时候他一定高兴。
后来，去她住的锦玉阁瞧她。住的破破烂烂的，穿的也不好。
可她还是美的叫人侧目。
那时候年纪小，看起来单薄的很。幸了她之后，才发现她声音也好听的不得了。
虽然怯懦了些，可处处都叫他喜欢的很。
时间久了，才发现她看起来怯懦，实则是个有脾气的。
只是身份低，压抑着罢了。
李氏欺负她，福晋打压她。格格们个个都不喜欢她。可她也不抱怨，也不给谁上眼药。
倒是他看不过去，出手替她挡着些罢了。
四爷想，后来他越来越看重她的时候，就护着她了。
可她进府那半年多，听闻是生了一场大病的。也不知如何熬过去。
不得宠却长得好看的后院女子什么样，四爷心里大约有数。
那时候福晋刚失去长子，伤心欲绝下，后院的事也管得少了。
李氏正是得意的时候，本人又是个嚣张跋扈不懂事的。素来不知道让着府里的人。
她千方百计的争宠，自然也不会容得下一个长得美的侍妾。
就是枣枣当年的病，其中有没有什么内容，也不好说。
只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去追究也查不出来了罢了。
“这些年，叫你吃苦了。”虽然看着，她花团锦簇的当上了宸妃娘娘。
可这些年里，她也不易。
“怎么忽然说这个？那你对我好点呀。”叶枣摇了摇四爷的手：“你对我好呢，我就不委屈。”
“嗯。”四爷手一紧，紧紧捏住她的。
不肯多说一句。
不过，有时候是不需要说太多的。
四爷这样的男人，就注定不是嘴上做事的男人。
他有时候做了很多，可却不肯说。
要不是观念不一样，四爷着实是个对伴侣极好的男人了。
叶枣想，她要是个古代女子，只怕是感激的很。
所以，四爷一个字，便有千斤重。
“我又想起，那时候咱们落水了。”叶枣忽然笑道：“想想好像还在眼前呢。从江南回来，就都变了。你成了皇帝了。”
“……是啊。”四爷想起这些事，也很感慨。
先太子……逝世。
皇阿玛驾崩，一夜之间，他就成了新帝……
“我觉得很荣幸。”叶枣又甩四爷的手：“爷生命中最不寻常的事，我与爷在一起。我见证了很多事。”
四爷忽然顿住：“不光是你。”
叶枣愣了一下，然后红了脸。
可不是么，就是那一次，居然怀上了滚滚！
真是……巧啊。
“弘昕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四爷见她害羞了，笑着牵着她继续走。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碧月楼的范围，走到了一片桃花林处。
桃花还没开，都已经是很大的花骨朵了，到是也隐隐约约闻得见香气了。
“皇上瞧不见今年这些花了。”叶枣笑道。
“今年瞧不见，明年瞧见也好。以后朕每年陪你看。”四爷低头看她：“春天陪你赏桃花，夏天陪你赏荷花。秋日里陪你赏菊花，冬天陪你看梅花可好？”
一年四季，我都陪你，你与我一起，可好？
“那，我就春天陪你感受风，夏天陪你感受雨。秋天陪你看着百姓们收获，冬天里，围炉看着雪喝茶。”叶枣看着四爷，笑着，却带着庄重的说道。
四爷没在说话，只是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然后将她抱住：“好。”
叶枣回抱四爷的腰：“有句话，我不肯对你说，也不肯对自己说。可其实……”
叶枣松开四爷，然后推开他些，仰头看着他：“其实，我喜欢你。我根本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的。其实，不光是喜欢，还是爱。你大约不知道爱是什么。那就是你我之间，不能容得下另一个女人的感情。独一无二的感情。”
一时间，四爷心绪复杂，惊喜，错愕，害羞交织不休。
然后再次将她抱住：“朕……朕都知道了，朕也……也喜欢你，也如你一般，也……也懂了你的心思。”
叶枣就在四爷怀里笑了起来。
十多年啊，其实不晚。感情的滋味，晚一点也不怕不是么？
如今的四爷，更成熟，更包容。更值得她付出。
她愿意相信四爷一次，因为她知道，四爷对孩子的好，不会因为她失宠得宠就变化的。
虽然会有影响，可不会太严重。
那么她就愿意相信四爷一次。
原本，她想过一生一世不会爱上四爷的，可是……现实不是这样。
一个人，一生没有爱情，太过枯燥，也太过艰难，她还是抵不过现实啊。
第0922章 南巡
四爷当夜，自然是留在园子里了。
次日一早，也直接从圆明园走。
这也是显示了皇上对于宸妃娘娘的爱护。
虽然对外说的是皇上陪伴皇子们，可事实上是陪着谁，宫里和外头都有数的。
夜里，四爷和叶枣一样，情难自禁。
纵然是叶枣还怀孕，可四爷还是忍不住了。
两个人亲密了许久，四爷甚至亲手给叶枣擦了身子：“累着了？是朕不好。”
叶枣只是笑，白天表明心迹，晚上……总是控制不住的。他还是很压抑的。
“没事，明儿一早就走了，睡吧。”叶枣拉四爷的手。
四爷嗯了一声，低头亲亲她，还是给她套上肚兜和里衣。
怀孕了，不像是平时，不想穿就不穿。这会子万万不敢着凉了的。
两个人躺在一起之后，四爷抱住她：“好好睡吧，万事都有朕，朕离开这些时候，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叶枣嗯了一声，想着还有话与他说，可是也困得厉害，懒得说了。
横竖两个月就回来了，何必这么紧张呢？
四爷也一样困极了，温香暖玉抱满怀，正是不冷不热舒服的时候。
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次日，天不亮的时候，苏培盛就叫醒了四爷。
叶枣也有所感，睁眼：“该起来了？”
“你不必起来，朕马上就走了。”四爷给她掖住被角：“好好睡，睡足了再起来。”
叶枣点头，本来也没打算送他。
四爷低头亲了亲她：“好好等着朕。”
“嗯，乖乖的。”说罢，四爷颇有些不舍的起身。
帐子外头，奴才们候着呢，要给皇上穿龙袍的。
四爷南巡，时辰那是钦天监看好，礼部核实了的。
定好了是今日的寅时三刻出发，就一刻钟也不能迟了。
急吼吼的换了衣裳，根本顾不得吃早膳，就要走了。
临走，四爷究竟没再去看叶枣，想着叫她好好睡了吧。
见玉静在一旁，四爷就道：“朕留下你，你知道何意？”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会好生照顾娘娘的。若是有人不长眼冲撞了娘娘，奴才知道怎么做。若是宫里有什么事，奴才也会与姜嬷嬷商议，不叫宸妃娘娘吃亏的。”
“嗯，好生伺候。伺候的好，朕有赏。”伺候的不好……
四爷就不会说了。
玉静心里却清楚，忙跪下应了。
送走了四爷，玉静想，这几年里，万岁爷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太监了。
她们这一批，有两个出宫的，其余的，也不过是端茶送水罢了。
皇上贴身的事，都是太监打理了。
能被皇上重用一回，她心里高兴着呢。
四爷到了九州清晏，就见儿子们都在。最小的六阿哥也在。
“都来了。”四爷虽然心疼儿子们起得早，不过见他们都来送行，还是高兴的。
弘带头，请安之后笑着道：“皇阿玛要南巡，儿子们理应送行的。”
要不是皇阿玛下旨，不必相送，他们理应送出城的。
不过就是他，如今也没办差，没自己的府邸呢。出宫的话，还是不方便。
四爷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很好。你最大，皇阿玛走了之后，你要照顾弟弟们。”
“是。”弘忙应了。
“弘昀，好生念书。”四爷看三阿哥。
、三阿哥忙应了：“是，儿子一定好好念书。”
“弘时，弘昕，好好念书，听你们二哥的话。”四爷又道。
“是，皇阿玛。”
“嗯，弘昕，还记得皇阿玛与你说的话？”四爷专门看着五阿哥。
“回皇阿玛，嗯！儿子都记得！”弘昕认真点头。
四爷笑着也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六阿哥，你也好好写大字。皇阿玛回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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