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站起,往前跨一步近至她身前,张开双臂任她摆布。
整理好他身前,抬起一手手臂规整他袖口时,赫然看见他手腕处两弯牙齿的血痕,手下顿时抖了下,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下嘴那么狠。
连忙停下手中动作,想去找医药箱,身形还未动,就一手被他拽住手臂,沉声言道,
“不用上药。”
“那怎么行阿,伤的不清呢。”她倔强的不依。
他放松手劲儿,抚向她右手前臂上的某处,头抵向她的额头,低声喃喃,
“心疼我吗?那就让它那么留着。”
矜冰拗不过他,只得听之任之。
待一切得当,他从行李箱中随手拿出条领带递给她。
韩矜冰在犹豫之间,被他一句话被迫接过,
“再不快点,咱们可就都不用走了。”
刘瀚羽几乎从一开始就拧着眉头,看着她笨拙的手法,两次因为长度计算不好拆了重系,好不容易最后勉强成型,结果形状怪异得难以入目。
他一手捉住她的手,沉声言道,
“别动了,看好。”
说着三两下解开她的杰作,轻轻松松手间领带上下翻飞,一次成型,连镜前比对都稍嫌多余,仅凭手感就整理出完美造型。
瞪向低着头正兀自懊恼的矜冰,他忽然唇边就浮起一抹浅笑,随即抒怀胸臆般漾开。
轻抬起她尖削的光洁下颌,轻啄了下她微微翘起的唇,轻声低语,
“笨蛋!”
后半句轻到几乎听不到,“幸亏你不会。”
随即听到她小声的耳语,
“你自己会干嘛还要人家帮,讨厌!”
矜冰一抬眼正对上他直射来的威严视线,习惯性的瑟缩了下,而自己冲口而出的娇嗔更是让她心头浮过一丝不安,低低的开口,
“可以走了吗?”
刘瀚羽看着难得袒露本性的矜冰,宠溺的揽过她,抚向她纤细的柔顺长发。
韩矜冰悄然脱离开他的气息包围,心中浅道,
“瀚羽,求你别宠我。”
疏离
两人出了酒店,上出租车,一路到机场,韩矜冰竟死活就是不肯跟他一同进大厅。
愣是让他先进去,过了10分钟才姗姗来迟的找到他们一干同事会合。
刘瀚羽一脸深沉,靠向候机室的坐椅靠背,一手轻置在翘起的腿上,手指一下一下轻缓敲触,冷眼盯视韩矜冰的一举一动,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她状似倾听的面庞;她淡然回应的微笑;她礼貌周到的轻语;一切都这么恬淡自然,都这么理所应当,她又开始将自己抽离于这尘世之外,隔绝所有人的接近,甚至毫无例外的也包括他。
偶尔望向他的疏离,让刘瀚羽心间一股无名恼怒升腾而起,前一刻还相拥入怀的沉迷触感,至今还停留在指尖犹未散去,但此刻看向已倏然径自远离的韩矜冰,他就恨不得一把拉过她,亲手撕下她那张细致精巧的面具。
眼底闪过一丝凛然的寒光,被眼神正飘过他的矜冰碰了个正着,她身形几不可察的微颤了下。
“很好,还知道我在不高兴。”他心中暗道。
片刻后登机,韩矜冰刚刚为终于脱离如芒刺在背的注视而暗自舒叹一口气,在靠窗的座位坐下,眼神不自觉的凝视窗外,就觉察到身边的人似乎刚刚坐下复又站起,她下意识的侧过头,正对上刘瀚羽迅速靠过来的一张棱角分明的冷颜,明明面无表情,但眼底的一簇闪烁火焰容不得她半点疏忽。
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招惹了他,韩矜冰心下叹气,连问都不用问为什么他会轻易占据身边的位置,可以免费升仓,谁会不愿意?
思及同机的众多同事,虽然座位之间天然阻隔,但她仍是不免担心,轻声开口,
“这样不太好吧?总经理。”
手间突然倏地一痛,耳边低沉声音响起,
“别再想躲我,也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否则,你在这些同事面前,也就不用再费心演这出戏了。”
“知道了,放开。”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声答道。
手指疼痛未减,反而被更加紧缩在一起,纠缠不开。
“你就只能用这种态度对我吗?”他居然不依不饶,声音明显压抑了几分怒意。
韩矜冰明明知道现在不能招惹他,但还是难以遏制脱口而出的争辩,
“那你要我怎么对你?你明明就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这么一次次来招惹我?刘瀚羽,从头至尾,都不是我想怎样就可以的,就连留在公司,都不是出于我本意。
你说我演戏?好,那你告诉我,你要我承认什么?你又把我当作什么?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我吗?”久远前的隐痛在尘封了多年之后,被突来的刺激逼迫得丝丝从心底幽幽渗出,与现实交错侵占着韩矜冰敏锐的神经。
他望向她因急躁而微微涨红的脸,不禁莞尔,心情忽而转晴,浅笑道,
“你当然可以想怎样就怎样,还是和当年一样,你一句话,我就可以离开身边的任何女人。”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沉了沉,缓慢开口,
“只是,矜冰,你也可以为了我,毫不犹豫的离开你身边的他吗?”
看向她一脸愕然,睁大一双澄澈晶眸,微启了口,许久未能成言,刘瀚羽手间忽然一松,放了对她的钳制。
虽然早就料到结果,但问出口后她的沉默还是让他沉了心。
许久,她悠悠的开口,声音透着那么一丝不确定,
“瀚羽,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矜冰,我一直清楚,是你从来不明白。”他轻闭了眼,沉声低语,隐透痛惜。
一路无语。
隔了周末上班,这个周一,状似一切如常,实则暗潮汹涌。
刘瀚羽人前依然是他威严到不苟言笑的总经理,处事果断,处理起工作问题毫不留情面,指令简单明了,无可辩驳。
其实开始的时候,公司里有很多高层由于不知他的来历,惮于他的位置,表面上相安无事,但暗里难免不服,小动作不断,毕竟他如此年轻,难以服众。
怎料两个月后的今天,刘瀚羽毫无预兆的发布了对公司中层以上员工进行的一次果决调整,顿时让一干人等不敢小觑,通通噤了声。
升迁贬黜,各有其清晰缘由判断,一时之间纵有人不满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当然,这不满的人当中,也包括韩矜冰。
说她向来自扫门前雪,其实一点都不过分,韩矜冰一直以来对于身边的人或事都是淡漠冷然的,甚至从不过问非分之事。
她自认自己没有急功近利的上进心,升迁与否对她或许真的没那么重要,可为什么与她同级别的其他两个助理薪金都长了近10个点,而独独只有她纹丝未动?
本来一早来接到HR发来的信封,看清内容就已经郁结于心,结果晨会时间刘瀚羽带进门来介绍给大家的新任市场部主管,更是让她瞬间觉得肺都快气炸了!
他竟然毫不隐讳的把余思瑶安排进公司?!
这就是他的所谓她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这就是他口口声声的为了她可以离开身边任何一个女人?这就是他饱含幽怨的怪责“是你从来不明白”?
是,是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又招惹到他刘大少爷,惹怒到他非要把女人带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刺激她,让她再明白不过自己的身份位置!
本来霎时气的泛起绯红的脸颊,在看到亭亭玉立在他身边,从容不迫站于人前的余思瑶,在他简短言语后,回报他的一抹娇笑,转过头来沉着干练的开始自我介绍。
余思瑶今日一改之前的魅惑风情,而是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披肩波浪长发安然挽好在脑后,突现她一张精致完美的娇美面容。
站在人前,自有那么一种浑然天成的聪慧和气度。
韩矜冰心中之前蒸腾起来争相冒起的愤怒气泡一个一个随即破裂,在须臾之间逐渐消弭于无踪,她渐渐失去血色的面颊,直至最后接近透明的白皙。
看着会议桌主席位站着的两人,她浅浅勾出一抹微笑,定定然僵了面孔。
从开始哭着嫉妒
变成了笑着羡慕
时间是怎么样滑过了我皮肤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笑忘书》
释怒
韩矜冰会后回到自己座位刚刚坐下,心绪还未平,就又被唐佳叽叽喳喳的一席话搅乱了一池心湖。
“矜冰姐,这个周末我们部门出去玩哦!”小丫头语带兴奋。
“哦?去哪里?云南阿?”她状似开玩笑。
结果果然招致一双爪子向她袭来,“韩矜冰,你还说还说!”
“好啦好啦,那是哪里?”韩矜冰轻笑,自从卡拉OK复赛惨遭淘汰后,云南两个字就成了唐佳心中的痛,谁要提就跟谁急,果然还是小丫头,她心中暗道。
“云岫谷,矜冰姐,你听过吗?听说在市郊,都临近市界了……”
“啪!”手中的杯子坠落在地,精巧的玻璃杯应声而碎,几朵绽放开的白菊此时正浸泡在一片狼藉之中。
唐佳之后说的话她混沌的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忙蹲下身收拾这一地的残破。
小心一片片捡起玻璃碎片,她轻声状似貌不经心的问,
“是谁提议去这里的?”
“哦,是总经理阿,他说他多年前去过,而且还很爽快的答应这次费用公司全包呢!”小佳忙不迭的报告好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矜冰将手中玻璃都扔进身边的垃圾篓,没有起身,沉声开口。
“就上周五阿,那天你出差回来休假了,大家正讨论的时候,刘总路过听到就临时提议的,还说他去过到时候可以带路呢。”小佳看不见她的脸,没察觉出异样,如实答到。
看着韩矜冰纤细肩头微微抖动,唐佳忙抚向她的背,隐约察觉到她的颤抖,顿时惊到,
“矜冰姐,你怎么了阿?快起来,手被玻璃扎到了吗?”说着就想拉她起身。
韩矜冰轻拂开唐佳的手,撑着桌角站起,轻声了句,“别担心,没事。”说完径直走出办公室,穿过长长的走道,进楼梯,行至天台。
靠近围栏,离边缘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依靠在栏杆上,高处不胜寒,任疾凤吹乱她一头柔顺长发,丝丝缕缕纷飞凌乱于空中,随即倾散在她瘦削肩头。
试图放空所有情绪,片刻之后竟悲哀的发现,自己兀自挣扎抗争,却完全是徒劳费力,似乎只要碰到他,一切就都完全不在自己掌控。
五年前是,今天尤是。
错了,自己错了,从再遇之初,她就不该心软,她就不该对自己心软。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在这空旷空间。
她看了眼,接起,耳边传来郑源爽朗的声音,
“矜冰,在忙吗?”
“没,什么事?”她简短应答,其实心中早有揣测。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那边试探的问。
“好。”她不能再躲,她不想再为了他疏远身边任何一个珍视她的人。
“呃……矜冰,晚上那硕想跟我们一起吃,可以吗?”郑源踌躇的说,紧接着补了句,
“我们狠狠宰他一顿。”
矜冰轻笑出声,“宰他?你舍得阿?算了,源,没关系,他要来就来。”
那边似乎很意外到,
“真的?你不反对了?那我可就定位了阿,就在……”
韩矜冰点头应声,约了时间,简短几句挂断。
对于郑源,她其实一直都是心存愧念的。
当初出了国,因为不想让刘瀚羽知道她在国外的任何消息,所以也就断绝了和他相关的一切人的联系。
而源源,其实她确实不舍,所以仍保持联系,但矜冰很清楚,很多时候有意无意的隐瞒和疏远,多少还是伤了她。
后来就算回了国,因为思及源和那硕的关系,都很少主动联络,每次餐聚也都是能推就推。就连郑源和那硕的婚礼,她都是再三确定刘瀚羽人在国外,不会赶回来参加的情况下,才应邀出席。
对于那硕,这么多年,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郑源再清楚不过她的隐忧,所以也从来都是刻意避免他们碰面。
而今天,韩矜冰之所以答应,是她终于想明白,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无济于事。
她倒要看看,他刘瀚羽能让这说客为他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天晚上,郑源约她的地方是一处私人会馆,幽静雅致,装饰独具匠心,进入雅间坐定,有溪水从窗前潺潺流过,别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
稍坐片刻,韩矜冰凝视眼前一盏颜色绚丽的花茶,怔怔出神,耳边响起陌生男声,
“两位美女,还没开吃阿?在等我吧?”
矜冰侧头向说者望去,见那硕风流倜傥的一副成功人士样,穿着剪裁合身的西服,几大步走至桌前。
说实话,上次婚礼见到他,太远根本就没看清楚,后来敬酒时因为被整早就没了样儿,她也没心思注意他,今天仔细看来,才发现,这几年的光景,没成想当年那浑不吝的一个主儿,也有了这般人前德行的样儿?
矜冰想来不禁浅笑。
郑源瞪了一眼他,微斥到,“跟你约就没一次准时,今儿还有矜冰呢,还这么晚来,还有你见着美女就又来劲了吧?”
“呦,老婆,你这可冤枉我了阿,我这不是巴巴的赶来了吗,再说矜冰也不是外人不是?”
说着坐下跟她打招呼,
“小师妹,要见你一面可还真不容易阿。”话虽亲切,可语气中隐约流露出的那一丝讽刺,还是让韩矜冰听出了些许端倪。
她心下婉转了下,小师妹?即便当年也没用过这个称呼,随即浅笑,
“不敢当。”
还没来得及客气一下,郑源就瞟了他一眼,径直开口,
“别跟人家瞎套近乎,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的,哪来的师兄师妹?”
“诶!此言差矣,别说是她,就连你都是我师妹,顶多不是一个系别的嘛。”说完开始跟郑源咬耳朵。
韩矜冰看着眼前的两人,隐约觉得心底惴惴不安,好像要被无端算计……
果然,闲聊之中,菜还没上全,那硕就叫来服务生,点了红酒。
原来是为了她才点的红酒,酒到后,连郑源都劝她多少喝一点,但她一径坚持,淡声道,
“源,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我胃不好,一向不喝酒。”
郑源迟了下,还是向着她,转头跟身边的那硕低语了句,
“矜冰确实不能喝酒,这我可帮不了你了。”
那硕叹了声,倒了杯酒,自斟自饮起来,一时无语。
顿时餐桌气氛有些沉寂,韩矜冰看着对面两人的各自心事,直觉都是和她有关,郑源是一脸的无奈难色,那硕是径直一人喝酒,连筷子都不动,一会儿工夫一瓶红酒就下了一多半。
看着郑源担忧但又欲言又止的神情,韩矜冰默然伸出手挡住他的杯口,轻声道,
“行了,你有事说事,别让源源担心。”
那硕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酒瓶,沉默了一瞬,随即沉然开口,
“我说韩矜冰,这么多年,你够了吧?”
她心头一凛,冷然回道,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说你折腾够了吧?当年就算瀚羽再不对,你一走了之,扔了他整整五年,现在也该过去了吧?”
见她紧抿唇不开口,郑源看不过去,插了句,
“你有话好好说,别夹枪带棍的。”
那硕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猛灌了口酒,接着不平到,
“你知道他这些年都怎么过日子的?你知道他有多希望你能回来?你知道他为了你,身边甚至从来没有过女人……”
“啪”的一声韩矜冰将手中茶杯重重置于大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