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矜冰轻描淡写的在他耳边呼气,
“羽,你老实告诉我,当初,你是不是故意用篮球砸我的?”
挑衅的结果,自然是矜冰被他蛮横的强吻住,堵住了所有未出口的戏谬之声。
只是她悄悄发现,老公那倏然间红掉的耳垂儿,赫然袒露了心迹……
言别
回到b城,没有告诉任何人,矜冰径直回去补眠。
天下之大,能容得下她恣意袒露心扉,舒缓心绪,沉淀忧思的地方,也不过就只有这么一小方空间而已,纵是别人看来的方寸之地,在她,却几乎是她的全部心思所在。
次日悠悠转醒,睡得昏天黑地的她,清醒过来,发现已然是午后一点。
暖洋洋的橙色阳光轻轻洒洒的缱绻下来,即便是在国外,矜冰最难熬的日子里,曾多少次在辗转后哭着入睡,但只要醒来,看到温暖的缕缕橙色,她便知道,阳光依旧灿烂,她依旧可以在温暖的阳光中灿然微笑。
生活,对于我们每个人,都给予了不同的恩惠。
起身,拉开整面窗帘,顿时浓浓暖意充盈满室,无所不在。
定了心绪,下了决定,打给夏言,本来想约在他公司附近吃晚饭,但夏言却坚持她刚回来,舟车劳顿的,不让她再折腾,他晚上会直接过来。
韩矜冰静静听着他多年来始终清朗的温润声音,泪凝于睫,几乎控制不住的哽咽。
夏言,终究,我还是负了你。
一下午,矜冰都倚靠在窗棱,感受暖融阳光无尽挥洒在她微蹙眉眼,轻盈肩头,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悠静闲适的午后?
从和夏言的相遇之初,他以师兄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任何时候,都温润如暖玉,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他始终陪伴她左右,却从不曾启口要求,甚至不曾刻意试探。
其实,韩矜冰,你自己一直明白,所以你自私。
临近傍晚,光芒幽然隐去,室内顿觉一片清冷,光线渐渐暗沉下来。
似乎前一刻还是艳阳晴天的,这会儿,矜冰却隐约觉得弥漫着大雨将至的阴霾。
正担心着,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言,耳边门铃声便应声响起。
快步走过门厅,开了门,夏言果然带了丰盛的晚餐材料前来。
进门相视而笑,来不及放下手中重物,就轻拥她入怀,浅道想死我了,片刻后离身,进了厨房。
背转身的霎那,未曾见到矜冰眼角的莹润泪光。
夏言的手艺从来是无可挑剔的,一台小巧方桌,四盘精致菜色,甚至还特意备了果酒。
晶莹剔透的葡萄紫色,闪烁水晶般的婉转光泽。
韩矜冰端起手边的高脚杯,轻轻晃动,透过玻璃杯身,倒映着言的温润笑意,恍惚中竟和久远前某晚的场景叠影起来……
在荷塘月色的涟漪里,在粉红花瓣的水波中,她曾举杯说过:
“其实相对于轰轰烈烈的爱情,我更珍惜细水长流的渊远绵长;
因为我想要的,不过是两人携手时,带给我的安心感觉。”
心中蜿蜒话语浅浅的流逝而出,将将想要诉诸于口,
夏言,对不起,曾经,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曾经,我真的以为,有关他的过往,真的已经成为我永不翻启的过去;
曾经,我真的以为,我不再爱他……
可是,我错了。
韩矜冰眉目之间缓缓浮起清幽黯色,轻轻开口,
“言,我……”
“矜冰,别说,”他一手覆上她纤细柔荑,低低的轻喃,
“我明白,其实,我都知道。”叹了口气,缓慢开口,
“冰,还记得我和他第一次碰面吗?其实从那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了,你瞬间惊慌的眼神,
冰,那是宿命的归属感。”
宿命的归属感?
韩矜冰一时愣愣惊住,竟连夏言都这么说吗?
心间婉转过一丝无言的惆怅,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就会呼之欲出,但触及夏言深切凝视过来的浓重忧色,她忽然就沉淀下丝丝绕绕的零乱心情,专注于言的落寞。
韩矜冰浅浅呼吸,轻缓开口,
“言,你从不让我说谢谢,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在这过往的几年中,为我付出过多少;
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中,你始终在我身边。
你给过我最温暖的包容和鼓励;给过我人生中最温馨的一段悠长时光;
夏言,能够在那么长的时间里,纵容我的人,只有你。
那时候,我身边,只有你而已。
我……是我太自私,言,是我的错。”
夏言眼眸静静凝视住她,悠悠流淌,水深绵长,仿佛这么多年,他都一直这样守候在她身边。
缓缓抬起一手抚向她颈间柔顺长发,指尖轻柔环绕,丝丝缕缕他都如此熟悉,似不舍离开,一如以往般宠腻着爱抚,温暖感觉盈满心头眼底。
夏言眼圈微微泛红,许久,眉间紧蹙,似挣扎后,哽咽开口,
“冰,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
“言,我有,我对你的感情,超越男女之爱。”
矜冰沉稳道出坚定话语,打断他的欲言又止。
她不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从来都温润如玉的夏言这样无措的开口。
是她的错,她从没有表白过自己对他的依赖之情;
她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他这么多年守着一份未知情感的彷徨;
她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过,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如若未果,该怎样放弃?
眼眸氤氲出薄雾,她没有任何立场以泪水冲刷掉自己的愧疚和隐痛;
默默地将涌起的湿意抑下心间,矜冰暗暗决意,
夏言,有生之年,无以为报,但对你,定会铭刻在心。
夜凉如水,送走夏言,关上门扉,抵住墙身,泪流满面。
终章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韩矜冰依旧朝九晚五的回公司上班,只是,除工作接触外,她彻底漠视刘瀚羽的存在。
漠视他投注在她身上深沉执著的目光;
漠视每晚停驻在她家楼下,车前轻烟薄雾中的孤独身影;
漠视他仅半个月以来便迅速消瘦下来的晴朗容颜;
漠视他强力镇压下来的余思瑶对她的频繁牵扯;
漠视他每每交待完工作事由后,望向她的有口难言和隐忍压抑;
熄灭了灯,走向阳台,窗扉大开,让清凉微风直面而来,凝神望向楼下倚靠车门的熟悉身影,烟雾缭绕中,似有感应般,刘瀚羽抬起头,视线胶着于一处,紧紧凝视过来。
韩矜冰下意识的后退,像怕被发现般心虚,片刻后转念,灯光全灭,他怎么可能看得到?于是走前一步,覆靠近台沿。
多少天了?从她回来已经过了整整三周,今天又是周五,中午在餐厅时,余思瑶突然出现,坐在她对面,哭着说的那几句话,仍然清晰的言犹在耳,
“矜冰姐,你心真狠,你看见我哥这样,就一点都不心疼,一点都不难过吗?”
看着韩矜冰徐徐绽开的一抹婉约笑容,余思瑶一怔,暂时缓解了伤感,蓦然气愤到,
“你,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阿?!你……”
“思瑶,你哥,并不是这么脆弱的人。”韩矜冰沉婉开口。
“可是,可是你不能这么无休止的折磨他阿!两个相爱的人不是应该……”
“瑶瑶!适可而止!我和矜冰之间的事,你不懂!”低沉之音适当的插进来,打断了余思瑶还想高谈阔论一番的激动。
韩矜冰直视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恍然间心跳漏了一拍,回神儿后迅速离开。
晚风带着丝丝凉爽侵袭而来,韩矜冰深深呼吸,静静凝望住楼下轻烟笼罩下的那抹寂寥,喃喃的低语,
瀚羽,我笑,并不代表我不悲伤;
我笑,是因为我不能哭;
我笑,是因为我终于知道,眼泪,有时候毫无用处;
你说思瑶不懂,但是,告诉你实话,现在,连我都不懂,我在坚持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放过自己。
第二天周六,大学同学聚会,其实毕了业,这也不是第一次,只是往年矜冰都以各种理由回避了,而今天,她欣然前往。
前几日郑源打来电话通知地点,不知谁提议的,就在学校附近的韩氏烧烤店,那里,韩矜冰自然是认识的。
约在正午前,几年未来,竟绕了不少冤枉路,下车顶个大太阳,炎炎的烤在头顶。
韩矜冰抬腕看看时间,紧走几步,进入店内。甫一迈入,几年来悠远流长的距离似乎瞬间就跨越了时空,回到牵绕她的最初,面积依旧不大,依旧是缤纷刷满不同颜色,风格迥异的几道墙身风景……
她站在厅堂正中,竟一时被昔日温馨气息环绕,愣了瞬间。
但耳边随即响起的纷繁喧闹声,立时把她拉回当下。
“韩矜冰,我爱你!韩矜冰,我爱你!哦……”
她抬眼望去,一桌熟悉面孔围坐紧靠黑色墙身的一侧。
矜冰急步走去,耳边还在充斥着老同学们的喧嚣,被不知缘由的起哄闹得俏颜微红,是谁这么久没见,竟这么狂放了?
过去堪堪停在桌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昔日班长袁大头扯着嗓门来了一句,
“韩矜冰,我爱你!”
顿时一桌人四下笑开,连郑源都眼神暧昧,斜飞向她。
“干嘛阿这是,这么多年没见,你们这是欢迎我那?都给我闭嘴!”
“矜冰,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你说哥哥们当年对你怎么样?你走了,我们哪个不是心心念念的?就你没良心的,这么多年玩失踪,这次好不容易逮着了,怎么着,老实交待吧!”
“交待什么?”韩矜冰仍然一头雾水。
“呃!还不承认!看看墙上,铁证如山阿!”袁大头一手指向旁边的黑色墙身。
墙上?满墙错落纷繁的韩国字的笔笔划划,她哪认识分毫?眼神求助般望向郑源。
郑源一眼便了然,拉过她一手指高,轻笑出声,
“就最上边那句,银色的六个字,那是‘韩矜冰,我爱你’。”
矜冰抬头,墙身上方最中间的泛着璀璨银光的六个韩文,
??? ???
这六个字,是代表她的名字?
她刚想反驳,翻译过来的字,并不会那么准确,也许是巧合,也说不定,但眼眸凝视之处,那几字韩文下方边角,清清楚楚的写了她的中文名字‘韩矜冰’,虽然很小,在一片纷乱中很难一眼发现,但仔细看去,却无比彰显特殊,像一方小小印章般印刻下来。
韩矜冰回过头坐下,脸上神色阴晴难辨,幽深心湖澎湃起前所未有的浪潮,喧嚣着汹涌的激荡,跨越经年来的山长水阔,瞬间席卷而来。
郑源看着她一脸的漠然,在她耳边悄声言道,
“不用我说,你该知道是谁吧?”
矜冰还来不及回应她的怂恿,对面的袁大头就不干了,大嗓门又开始嚷嚷
“俄,不带这样说悄悄话的,矜冰,你老实交待,到底是谁?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就是,矜冰,你看我们哥儿几个现在还等着你呢,怎么着你也挑一个吧。”
“矜冰,别听他们那些没正经的,先喝一杯!”
……
韩矜冰望向一桌子的熟悉面孔,暂且抛开缱绻心湖的汹涌,开怀的笑,专心致志地应付这一桌昔日同窗。
餐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尽管有郑源在旁帮忙拦着,矜冰也还是逃不过被硬灌了几杯啤酒。
多久没经历过这样把酒言欢的阵势了?可能对于她,还真的从来没有过吧?
放纵自己的结果,就是韩矜冰拒绝了所有人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坚持一个人回去。
袁大头看了眼外边的朗朗晴空,感叹了半天,直说要早知道,一定约在晚上,说着还边调侃,说矜冰,要不然我们俩改个地儿,单聊?
矜冰嬉笑着扬手便打,说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没个正型?
跟众人告了别,一人独走在路边的林荫小径。
一切喧嚣都沉寂下来,矜冰这才有时间细细回味。
原来,她还是会心动;
原来,她看到那几个飞扬着霸道气息的韩文,看到那精小印章的她的名字,还是会瞬间充盈起无限幸福感觉,甜腻的化不开;
原来,她曾以为失去的年少轻狂,竟悄悄地无声无息萦绕过来;
一个人沿着幽幽小径,一路步行回学校。
这么久了,从不曾再回来看看,曾经,她不敢。
夏日的周末午后,空荡荡的环形操场,静静伫立的教学楼。
韩矜冰缓步走过长长阶梯,进入静寂的楼内大厅,上二层楼梯右转,第二间自习室,进去一路走到靠玻璃旁的座位,轻缓坐下,透过通体透明的明亮玻璃,眼神凝望向楼前的开阔阶梯。
这里的悠远记忆,曾承载过她怎样的淋漓欢笑和彻骨伤痛?
今日终于事过近千,一切云淡风轻,那样的伤痛别离,她和他的生命中,都不该经历第二次。
低头找寻当日在桌上留下的只字谢意,曾经在离走前,为了感谢这个至今不识,却为她占了大半年座位的好心人,她曾很认真的写下谢谢。
这几年过去,不知痕迹还在不在?
有了,看到她留下的字,但下边的一行回应,让韩矜冰倏然睁大了眼。
“我不要你的谢谢,我要带着你? 走遍世界好玩的地方? 拍尽天下有趣的东西? 把搜罗来的各路宝贝? 放到淘宝上卖个精光? 攒下的钱,和你一起买菜做饭 ……
可是,你在哪里?”
韩矜冰眼眸回转之间,似流星划过,闪烁细碎盈动眸光,夙愿得偿的泪,终于不负重荷,直直滴落而下。
这么飞扬跋扈的字迹,这么霸道蛮横的笔锋,是他!
她绝不会认错,是他!
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
像现在这么想念他温暖的臂弯;
像现在这么肯定自己依然一如既往的深爱着他;
像现在这么心甘情愿承认,她就是无法忘记,不论她怎样逃避都无济于事;
像现在这么想迫不及待告诉他,是,他就是她宿命的归属;
拿起手机,拨通他的号码,几乎在音乐响起的瞬间接通,激荡声音响起,
“矜冰?”
“你在哪?瀚羽,你在哪?”她急迫问出。
“操场,我们学校的操场。”
“等我,别动,等我。”挂断电话,矜冰飞跑而出。
轻快下楼梯,出楼门,直奔楼侧的操场,任何思考都来不及,只想在这个时刻见到他的身影。
远远的,看到刘瀚羽清朗身影伫立于跑道旁的树荫下,直直飞扬而去。
近身,停下,看着他在斑驳光束照耀下,灿烂如阳光的明亮笑容,忽然就失了言语。
近在眼前,反而凝望住,心间百转千回,不知开口为何。
适时,耳边响起他清朗的霸道言语,
“记住,我叫刘瀚羽。”
韩矜冰闪着璀璨光芒的眼眸明显的迷茫了下,被刘瀚羽一眼察觉到,一手拽过她入怀,贴近她小巧耳廓,咬牙切齿的低语,
“这次,要记一辈子,要是再敢跑,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矜冰在他怀中,沉沉的点头,浅浅的勾起唇角,微笑着流下盈动泪水。
以前一直以为,承受过那些伤害,即便日后可以微笑着流下眼泪,也必定是隐去心中的伤痛,告诉刘瀚羽:“我说过,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什么,我都会微笑着面对你。”
但今天,这一刻,韩矜冰才知道,在今后和他共同经历的每一天,面对幸福的到来,她也会微笑着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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