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我哪混得那么差?有没有看新闻?有没有看杂志?蒙特娄现在是如日中天。”哈,怕了吧。
“是啊,听说把承鸣整得很惨,就连老当家的都病倒了,听说病得不轻。”颜老大话锋一转,眉目皆是试探。
韦笑调开眼,冷哼着。“那可不关我的事。”
“跟你妈一个样!”口是心非。
韦笑不吭声,以行动代替想法,起身准备走人。
巫才见状,快快将他拉下。“总监,我的腿好酸~”
“我背你下山。”他的声音极冷。
“我饿了。”好一副可怜兮兮的软嗓。
“……”韦笑拿她没辙。
“既然笑儿你来了就去煮饭吧,我在这里陪小才。”颜老大似乎对他说走就走的行事作风老早习惯了,依旧笑着。
巫才听见笑儿两个字,粉嫩的唇紧抿着,忍笑忍得肠子快要打结。
“我为什么要帮你煮饭?”靠,真是被他吃够够,他是着魔了才会想带小才来见他。
“因为我是你师父嘛。”凉凉的口吻,还不断挤眉弄眼,“快去、快去,你家小才饿了。”
韦笑瞥向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巫才,却突地听见她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你真饿了?”他微诧。
“刚才的松饼都是你吃的,我又没吃。”巫才一脸无辜。
“谁要你去给人家偷割山苏的?”还把罪都推给他。
“有山苏啊,笑儿,去弄点你的拿手好菜吧。”颜老大趁机插话,还不忘催促他。
韦笑悻悻然地瞪他一眼,才转进长廊。
“原来总监会作菜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的厨房会空荡荡的,除了几件容器,其他如锅子、调味料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
“会,他什么都会,就连做家具、设计家具都是一把罩。”颜老大打从心底喜欢巫才,对她说话也就毫不保留,“你瞧,这里看得见的,除了藤制品外,那些家具都是他做的。”
“真的?”她的眼睛一亮,在客厅里东摸西摸。
颜老大跟着起身,在柜里取出一瓶用保特瓶装的饮料。“他很有设计家具的天份。当然,设计其他东西也不差,毕竟是父子嘛。”
巫才回头。“颜叔跟总监很熟吗?”连他是私生子都知道……嗯,总监会特地来找他,肯定是熟人,而且是很热很熟的那一种。
“当然熟,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颜老大替她倒了杯饮料。
巫才乌亮的眸转了一圈。“你是……总监的妈妈的……”
“他跟你提过他妈妈的事?”颜老大有些意外。
“嗯,这是禁忌吗?”她眉头微蹙着,“这跟总监屋里半样家具都没有有关吗?”
颜老大闻言,轻呀了声。“那孩子还是走不出来呀……大概是从小母子相依,才会造成他人格扭曲吧。人的行为光看他对家具的挑选,就看得出他对家的渴望有多深。”
一间屋子内部的摆设和添置则代表一个人的内心,很多时候,光从门面看是看不准的。
巫才认同他的看法。这间屋子虽外表破旧,但里头摆设都带着怀念、渴望着家人的味道。而总监的住所是美轮美奂的高级公寓,但里头空洞得大喊一声还有回音,他是在封闭自己,断绝所有后路,强迫自己只能往前冲。
“可是总监最近有买桌子和沙发了哦。”这应该是好现象吧。
颜老大闻言,露出温和的微笑。
巫才努了努嘴。“总监说,他母亲不准他原谅。”所以向来不受拘束的风被框在一方无情世界里动弹不得,“他不是那种硬心肠的人,所以我认为他母亲也不是那么硬性子的人,八成是他听进了母亲气急时说的话,奉为圭臬守到现在。”
颜老大听得一愣一愣的,突地扬起兴味的笑。“小才,你真像个天使。”
原先还沉溺在难过情绪中的巫才,听他这么一说,羞得面颊桃红。“什么啦?”
“能遇见你,真是他的造化。”他开心地将饮料递到她面前,“渴了吧?喝一点。”
她看了眼有点白浊的饮料,眉头微蹙。“这是什么?”
“白开水。”
“不是吧~”谁家的白开水这么脏?而且有酒味,她不太想暍,可是看颜老大的眼神好期盼,她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给它干了!
“哇~颜叔,你家的白开水又甜又辣!”这是哪个牌子的白开水?她决定到消基会告它!
“对啊,很香对不对?”颜老大也是一口干到底,气概豪迈得像是草原上的剽悍大将军。
“……”好辣,她快要流鼻水,快要飙泪了。
“小才小才,你怎么会那么聪明,怎么会知道他跟他妈妈一个样呢?”颜老大几杯“白开水”下肚,说起话来像是在念Rap。
“有其母必有其子,什么样的人就会教导出什么样的孩子。”她的头开始晕了,但却开始觉得心情好High,“跟你说哟~总监虽然偶尔对人冷冰冰的,虽然很善变,但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外刚内柔的那款人。”
“你怎么知道?”颜老大顺便再帮她倒一杯白开水。
“因为……每次我把他气得抓狂,他就会瞪我,但只要我装可怜,他就会很无奈地叹气,最慢两分钟内就会揉揉我的头,一揉抿恩仇。”干杯!
笑意在颜老大唇角不断地扩大。“那是因为是你。就像他妈妈,对我也老是晴时多云偶阵雨,但只要她撒野过了,就会静静地走到我旁边,即使什么都没说,但我就是知道,她在跟我道歉。”
“哇,总监的妈妈比他还狠。”嘿,这白开水怎么愈喝愈甜?
“唉,你年纪小,不懂个中滋味。”他黑黝黝的颊似乎飘着诡异的红,“我就爱她那个调调,有什么办法?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喽~”
“她一定很美吧?”
“她美得像是天上的月亮,只可远观不能亵玩。”
“那是莲花啦!”
“都一样啦,反正她……”颜老大的眼神悠远,仿佛掉进很深很深的回忆里,“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我觉得她像是……一只很有防卫心的猫,很美的大猫,从容优雅,狂傲又充满野性,我就想到那年上山打猎,在山上看见的云豹,好美好美……”
“哎哎,一样耶,我第一次看见总监时,也觉得他优雅从容的举止就像是一只猫呢!”“你在说什么鬼?”说人人就到,韦笑恶狠狠的气息从她身后拂来。
巫才呵呵笑着,娇甜软腻地喊着,部蹭着,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总监~”快手抱住他的腰,脸直往他的腹
韦笑冷沉的眸注视着这一幕,缓慢地调开视线,定在凶手脸上。“你给她喝什么?”
“白开水。”颜老大呵呵笑着,扬着手中早已见底的空瓶。
“那是小米酒!”他不过是去煮个菜,他们居然也能干掉一瓶小米酒。
“小米酒只是白开水。”颜老大装无辜。
“去你的白开水,对你而言是,对她不是!”瞧她眼神涣散无法对焦,这小女娃根本是醉了。
“是白开水……”巫才哈哈大笑,形象全无,毁在几杯小米酒下。
韦笑额际抽动着。“醉成这样,还要不要吃饭啊?”他手上还端着两盘菜。
“要~”她又甜腻腻地像蛇般地缠上来,“总监喂我。”
“先放开我。”真是的。
这一回韦笑学乖了,快手盛盘上桌,不给颜老大再作怪的机会。
回头变身为母鸟,开始一口一口喂着嗷嗷待哺的巫小才。
“我也要~”颜老大凑过来。
“给我滚远一点。”他用冰冷的视线将他击退两步。
“差这么多。”扁嘴。
“总监是我的。”巫才抱住自己的宝贝,很小气地不与人分享,“你去找总监的妈喂你。”她眯着眼撒娇,却发现气氛突地静默下来,就连笑脸迎人的颜老大也不说话了。
“怎么了?”她有几分清醒地爬坐起身。
“没事。”韦笑不答。
“你不知道笑儿的妈妈已经死了吗?”颜老大苦笑着。
死了?!这句话像是一阵雷打在她头上。
她没有想别那么多,总监没提过,她原本也许能见到她,希望她可以改变总监的想法,可没想到……
“对不起,我……”胸口淤塞着一堵闷气,她吞不下去也吐不出,觉得自己像是快要噎死了般。
“没关系。”
“她丢下我们走了。”颜老大笑得很苦涩,目光迷离像是投注在远方,“她太执着,太小心眼……我们都被她抛弃了。”
“够了!”韦笑眯紧的黑眸进发着危险的气息。
“总监,对不起,你一定觉得很痛,一定觉得我很讨厌吧。”巫才哭趴在他怀里。
他的母亲不在,父亲不认他,难怪他会说自己是没人要的私生子,难怪他从来不过节,而她还笨笨地不断告诉他,过年是团圆的佳节。
韦笑再度软化在她的眼泪之下。“我从没讨厌过你,我……很羡慕你。”有人疼、有人爱,他也好想要,只是不知道能找谁说。
但他现在知道了,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会毫无保留地爱他到底。
“对不起。”她哭得柔肠寸断。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他叹气,温柔的拍抚她的背。
“颜叔,对不起,勾起你伤心的回忆。”她扁起嘴,泪眼汪汪地看向颜老大。
颜老大释怀地摇头。“对我来说,回忆不尽然是伤心的,还有很多美好、快乐的画面,全都在我的脑袋里,而且他妈妈每天都在这里陪着我,我很开心。”
巫才不解的抬起头。
韦笑哑声说:“我母亲就葬在屋后,已经好几年了。”
“这样不是更难过?”她又哭了。
“我觉得我很幸福啊。”颜老大唇角的笑意是满溢的幸福,“她从没离开过,我总觉得她就在那里看着我,对着我笑,对着我骂,能够这样跟她伴着,已经够了。”
“不够啦~”巫才狂哭。
韦笑赶紧安抚着喷泪的泪人儿,直到哄得她沉沉睡去,才严肃的对颜老大说:“你还年轻,也该离开这里了,守着坟,只会让心更痛。”
“不,我要是走了,谁看着她?你要是想回家,又有谁在等你?”他笑盈盈的,仿佛全世界都毁灭了,他还是一样待在这里继续守他的坟。
“笨蛋。”
“你也不怎么精明,跟你妈一样的傻劲。”
“我永远不会是她。”他要跳出母亲将他囚住的心,他要放过自己,做回自
“那你就要改变你的想法。”颜老大脸色一正,“你不能抱着仇恨过一辈子,否则你会跟你妈一样。”
韦笑像是漫不经心地看着门外阗静的夜,过了半晌才咬牙般地低喃,“他让我妈用那种方式死去,我不会原谅他的。”他心里的恨不纯粹包含着母亲带给他的,还有太多太多失去的东西,他想要一并讨回。
尽管很清楚,就算彻底打击尉迟家,他也拿不回原本该属于他的,但他却无法停下复仇的脚步。
“你为什么不干脆承认,你恨的是你妈?”
韦笑横眼瞪去。
颜老大咧嘴,笑亮一口白牙。“其实,你只是在恨到最后你妈妈还是选择为爱抑郁而终,而没有为了你这个相依为命的儿子停下脚步。”
韦笑不语,眸底的恨意像是要氾滥般汹涌。
“她不是不爱你,只是更爱那个男人。”而他最可怜,排第三。
“要不是小才睡得正熟,我才懒得听你胡说八道。”他垂眼看着怀里边睡还边掉泪的泪人儿,仿佛看着她,他的心就可以慢慢平静下来。
“说到小才,这女孩真好,遇到她,是你的福气。”
“遇到我,她也算是福星高照了。”他哼着。
“就让她继续福星高照吧,别把她扯入你的仇恨里头。”颜老大可是把他的心思摸得透彻,不难猜出他到底是怎么利用斐文婧的,“以往,你的心是空的,所以你以仇恨为生活中心,但现在你心里住了个人,你想好未来要怎么走了吗?”
韦笑闻言沉默着。
他大略跟小才解释过,但小才没再细问结果,也没问他和斐文婧之间的事要等到何时才算告一段落。
她从没问过。是她不够在乎?还是她不想强求?也许他应该好好地想想这个问题。他什么都可以错过,就是不能错过小才。
第八章
外头细雨绵绵,风声不断。雨如针,又冽又锥心,风如刀,又冻又剐骨。
不过仍比不上蒙特娄总监办公室的寒气逼人,里头正在闷闷地蕴量着暴风雪,等待着傲然释放的刹那。
所以蒙特娄全体员工聪明地远离危险地带,就是不想遇见总监,谁都不想当牺牲品。
然而这一点,安坐在办公桌前的韦笑是没自觉的。
他拿出凌厉的雕刀,一小段一小段地在木头上推开线条,手法极为精细,却也非常耗时,但他不在乎,反正他还可以趁空档思考一些问题。
好比说未来。
对,他从来没考虑过的、属于自己的未来。
以往那种怎样都无所谓,玉石俱焚也无妨的心态,现在已经行不通了,因为他有小才了,他必需保护她,而且他想要讨她欢心,只有当她笑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丰富的色彩。
“总监,你一定要这样笑吗?”巫才笑嘻嘻的开门走进来。
韦笑不着痕迹地将手头上的东西丢人抽屉,关上,伸手继续先前未竟的设计图。“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笑?”
“这两只。”她指着自己的眼睛。
“啐,”他哼了声,敛眼藏尽心思。
巫才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你在生我的气?”话是这么问的,但脸上却是扬着让人无法苛责的甜笑。
“谁敢生你的气?”
“有啊,外头民怨奋起呢。”换句话说,她是被抓进来当炮灰的。唉,大家都不知道,总监的心里藏着太多的情绪,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就算她说破嘴,情况还是不会变的。
只是那些事也不是说丢就能丢的吧……
“哪来的民怨?”他要笑不笑的,脸上满足杀气。
“没啦,是我觉得你近来好像闷闷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赶紧陪笑。
“有吗?”
“没有吗?”再把问题抛回去。
韦笑干脆停下笔。“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而已。”哪有人坐在办公室没事会哈哈大笑的,干么因为他不笑就说他心事重重?
“是因为我吗?”巫才抿了抿唇,一脸内疚又抱歉的模样。
“你?”
“对啊,我发现自从我们从颜老大那里回来后,你就变得很沉默,常常一个人静静地沉思,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脸。”她想八成是因为她过份得知他的隐私,又或者是她不经意地掀开他结痂的伤口,惹得他不开心了。
韦笑对她勾勾手,待她走近,一把将她抱到大腿上。
“总监,百叶窗没放下,”她会没脸见人啦!
“干么要放下?还是说你想要跟我做什么坏事?”基本上他绝对奉陪,不过他会换个场所。
“哪有!我们在办公室里搞暧昧不好啦。”
“只是坐大腿,哪来的暧昧?”韦笑将她彻底钳制,当她是只不乖的猫,硬是将她抱在怀里。“哪,我跟你借过大腿,现在也借你大腿,算是一报还一报啦。”
“什么一报还一报?!”
巫才暗自垂泪,心想等下走出去,大伙一定会取笑她,却突地发现他把脸枕在她的发顶,长指有意无意地抚过她的发,又像是在发呆了。他到底是在想什么?近来老是如此。
“总监?”
“嗯?”他的声音懒懒的。
“今天很冷耶。”
“嗯。”嗯,所以他正抱着她,互相取暖。
“外头还在下雨,风也满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