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讶异嘛,反正八字还没一撇,什么都好解决,问题是你大哥不同意,哼,还威胁我不准伤害他名誉,有没有搞错,我是女孩子耶,我都不怕丢脸,他还介意什么?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不干脆。”
她越说越有劲,要数落骆皓辰的缺点实在轻而易举,她恨不得准备个讲台,拿个超大麦克风召告世人,那才痛快!
施皓维听得一愣一愣的,头一回听到女孩子将大哥批评得一文不值,这个伊水恋并不如外界所传闻的那么娇柔,大哥原本要找的是个温和顺从的新娘,很明显她并不属于小绵羊那一类,大哥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而他到底作何打算?
瞧她说得慷慨激昂,不阻止似乎不太好,才正想打断她的话,惊异的眸子穿过她落在门口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上。
大哥脸色难看至极,施皓维悄悄叹了口气,心中开始为她担心起来,而她此时说得正高潮哩!
“像这么好面子又一意孤行的人,你想想看我怎么跟他在一起?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应该颁给他,因为他太会演戏了,人前人后不同个性,我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症,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你说谁有精神分裂症?”
“当然是那个骆皓辰。”
“你批评得这么辛苦,要不要喝杯水润润喉?”
“哈哈,谢了不用,不过肚子饿了倒是真的,咦?你说话怎么没动嘴巴?你会腹语吗?”
施皓维汗颜地苦笑。“和你说话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
“是我。”低沈幽冥的声音从耳根后冷冷传来,吓得水恋寒毛直竖,转过身,一张比幽灵更恐怖的脸孔近在咫尺。
“你、那个——”老天!他什么时候来的?
骆皓辰晦怒的神情活像是一尊死不瞑目的殭尸,瞪得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相信先前的话都说得很清楚,不过看来有人还是不大明白。”
“亲爱的,吃过饭要心平气和,免得消化不良。”她躲到施皓维背后,用撒娇的语气顾左右而言他,百分之百的鸵鸟心态,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邪门,那对眸子盯得她背脊都凉了。
“原来你还关心我的健康,我还以为你在咒我早死早超生呢!”
“你多心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她打哈哈地敷衍,一颗心七上八下,老实说他生起气来挺吓人的。
她可真有本事搞得他火冒三丈,原本关心她晚餐没吃多少,命仆人弄些消夜送到她房里,打算告诉她这件事,却听到这丫头数落他条条罪状,她真这么想退婚?
水恋以施皓维当靶,小心跟他保持距离,不过这种躲法对骆皓辰是一点用也没有。
“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提到退婚两个字?”轻柔的语气反而比疾言厉色更让人悚惧,加上微笑就更骇人了。
“没有啊,你听错了,怎么可能,大概是我发音不标准。”
“不是就好,过来,我叫仆人做了消夜。”向她伸出手来,水恋吞咽著口水犹豫著,提心吊胆把手伸出,却因一时怯懦而打算缩回,但却被他快手地握住拉了过去,一时没站稳整个人便跌入他怀里。
她感到自己像只被老鹰攫住的小鸟,既心惊胆战又无力挣脱,只能乖乖任他搂著离去。
骆皓辰满意她的怯懦,眸子转向皓维,此时施皓维含情的眸子早技巧地掩盖住,他迎视大哥采究的目光笑道:“嫂子挺有个性的,大哥可要多费心了。”
“的确是,她是个麻烦。”审视弟弟无畏的目光,沉吟了会儿,他拎著这只待驯的野猫往外走去。
施皓维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继续独自一人拉著小提琴,一片痴心唯有寄情于忧伤的乐曲上。
第八章
对水恋而言,上学成了一件美好的事,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单身女郎跃升为待嫁新娘之后,学校成了她唯一可以享受自由的地方。
所谓侯门深似海,骆家人丁众多,她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性度日,随时得保持端庄淑女的样子才行。
虽然骆大老爷的三位夫人各有自己的宅院,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郑克威和唐纪雅老是藉故进出,郑克威图的是她,唐纪雅当然是来讨好表哥和大夫人的。
不想见的常常见到,合得来的却不见人影,唯一有话聊的施皓维自从那天后便不再出现,实在无聊的很。
幸好,开学了,这让她有喘息的机会,不用一天到晚待在深宫后院当个怨妇,淑女装久了也需要休息。
与她同校不同系的妹妹水忧,两人约了午餐时间,找了株阴凉的树荫一起享用午餐。
“这一个月来有何生活感想?”水忧好奇的问。
“无聊、烦闷、枯燥。”
除了这六个字,水恋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比起豪门少奶奶的生活,她还是宁愿当个普通人。
“我看你过得挺好,衣服穿著变得高贵起来,每天上下课还有司机接送,就像电视里演的少奶奶一样,姐夫一定对你很好。”
“喂喂——不准叫他姐夫,我可没打算嫁给她。”
“都已经订婚的人了还这么倔强,由得了你吗?”
“要我在那个家里过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事,每天都要注意这个、学习那个的,一大堆客套礼节烦都烦死了,早上不能赖床,吃东西不能出声,看电视不能跷脚,晚上还要面对那个双面人,要我就这么认命的过一辈子,门都没有!”
“结婚就是这样嘛,生活型态一定和单身不同,听隔壁嫁出去的大姐姐说,结婚就等于迎接一个崭新的人生,心态也必须调整,不能再像未出阁的女孩一样太率性而为。”
“所以我才不要结婚呀!又不是我自愿的。”思及此水恋便一肚子火,为什么她年纪轻轻就要过这种日子,她才双十年华一朵花呀,刚开放的蓓蕾就面临凋零的命运,不行,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退婚。
“真的那么糟?”看水恋一副呼天抢地的样子,颇值得同情。
“你又不是我,当然无法体会我的心情,同一天出生的姐妹,为何我就得先嫁?”
说到这里,水恋突然灵机一动,原本苦恼的神情逐渐笑得诡谲。
“你又打什么主意?别动我脑筋,要我代嫁不可能。”水忧太了解她的习性,每当动歪脑筋时她就是这副德行。
“谁说要你代嫁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姐妹,我怎么可能推你入火坑嘛,只不过想请你帮个忙,我闷了一个月了,好想再回味一下自由的生活,找个机会透透气。”
“你想干什么?”
“三天,三天就好,当我的替身住在骆家。”
“别开玩笑了,我不敢。”水忧连忙摇头。
“怕什么,我们长得一样,连妈咪爹地都很难区分,更何况骆家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双胞胎耶!”
“你确定?”
水忧半信半疑,虽然上次骆皓辰曾经误认过自己,不过这种事太疯狂,以前顶多骗骗朋友或师长,可是这次是假扮新娘身分住在未婚夫家,太危险了!
“我看还是不要,偶尔玩玩可以,要我去住骆家,万一弄巧成拙失身怎么办?”
“又没同房哪会失身?你大可放心。”
“万一他对我动手动脚又怎么办?”
“躲开不就得了,我和他每天相看两厌,没打架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亲热,人家说同床异梦,我们还没同床就异梦了,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一定会解除婚约。”
水忧一脸纳闷,间道:“你和姐夫关系这么差?太奇怪了,我觉得他很适合你呀,为何你这么排斥他?”
“我就说你不了解他的真面目,等你和他私下相处后,便会同情我的。”
在水恋死缠活劝苦苦哀求下,水忧动了恻隐之心,遂点头答应当她三天的替身。
“真是我的好妹妹,幸好我们是双胞胎,下辈子我也要跟你当姐妹。”
“下辈子的事等投胎再说吧,先说好只有三天哦。”
“三天自由心愿已足矣。”感激涕零得手足舞蹈,废话不多说,水恋兴冲冲的解说其他细节,至于下午的课嘛当然是跷掉了。
在司机来接之前,姐妹俩早已调换了衣服,水忧按照水恋的指示在指定的地点等著,五点钟一到,果然看到一部黑色的轿车驶来。
无需招手车子自动停在她跟前,司机恭谨地向她打招呼,水忧泰然自若上了车,一路上眼皮跳得厉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太不明智,但愿她不是上了贼船才好。
突然得到解放的水恋,理当不会浪费这三天“假释”,好在有周休二日足够她充分利用,约了三五好友打算好好地疯它个三天,无拘无束享受她的青春。
“水恋,你真的这么快就要结婚啊?”好友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问,其他人也是满腔的好奇心。
“当我们在报纸看到新闻时,都吓了一跳耶!”
“没错,哇!你未来老公超帅的,竟然是那个企业大亨饭店之神耶!”
又是骆皓辰,水恋翻了个白眼,求饶道:“拜托——别再问我这件事了,好不容易溜出来就是想抛开这些烦人的事情,行行好谈点别的。”
“你可是成了全台湾最幸福的女人了,干么一副七年之痒的样子,还没结婚就开始反悔了?”大伙起哄嘲笑著。
“说来话长,总之先别谈这件事,我要痛快的玩它一整天,将这些恼人的事情抛诸脑后,是朋友就别再问了,要问也等我玩够再说。”
拉著大伙去逛街、吃冰淇淋、看电影,她很快将骆皓辰三个字抛到九霄云外,人生就该这么过日。
今天她穿著最喜欢的浅蓝色洋装,头上系了个丝带,微风飘起她的裙摆和丝带,连带吸引住路上经过的男孩,忍不住回头朝她送来惊艳的目光。
她吃著特大号的冰淇淋,由于容貌可爱讨喜,打工的男店员多给她一球巧克力口味,而她也不吝啬回以对方最迷人的微笑,差点将对方电得忘了工作。
“请问是伊水恋小姐吗?”
一位陌生的女子叫住她,水恋停住脚步朝对方望了过去。
“你是……”她不记得自己认识眼前这位高贵典雅,可说是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子,如果有,她一定记得。
“很冒昧突然叫住你,可否借一步说话,想和你谈谈关于骆氏家族的事。”
又是跟骆家有关,水恋打量眼前贵妇般的女子,间道:“你是记者?”
“放心,我跟你的身分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是现任,而我——是前任。”
水恋听得出她话中另有暗喻,也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为免人多口杂,她打发朋友先走,而自己则和这位女子选了一家人数不多的咖啡厅坐下。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女子不疾不徐地坐定,气定神闲地照著随身携带的镜子,检视自己的妆是否有脱落之后,才闲适地开口。“我的名字是沈兰妮,也曾经是骆家的一份子。”
水恋颇意外地打量她。“你是骆皓辰的前任未婚妻?”
“正是。”
看不出来那个刻薄男曾交往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论长相、身材、气质以及穿著品味,实在没得挑剔,这样完美的女子为何找上她?
“你一定很纳闷我找你是为了什么,我就开门见山说吧,对于曾经是饭店之神未婚妻的我,我认为我有义务告诫那些爱上骆皓辰的女子,免得步上我的后尘。”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劝你最好离开他,因为他是个不爱女人的男人。”
这话似乎在哪听过,对了,唐纪雅也对她这么说过,她眨著慧黠的大眼天真的问:“他如果不爱女人,为何要跟我结婚?”
“结婚对他而言只是个形式,他要的是和女人激情之后留下的产物。”
怎么这些自命绅士淑援的人,讲话老是喜欢拐弯、故弄玄虚?
“你的意思是?”
“小孩。”啜了杯咖啡后,沈兰妮说:“他要小孩,至于妻子,对他而言不过是生产工具的代名词罢了。”
水恋睁大著水汪汪的眸子,这个八卦消息够劲爆,但是就不知沈兰妮告诉她这些,居心何在?
“为何告诉我这些?”
她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再有女人像我一样傻傻为他付出感情,得到的却是冷漠无情。”
骆皓辰的确冷酷无情,她非常同意。“所以你和他解除婚约?”
讲到这里,沈兰妮愤恨地道:“我从没想过离开他,也愿意为他生孩子,但是他却不念情分遗弃我,想我沈兰妮有多少男人追求,在社交界也是响叮当的人物,当他不想要的时候便一脚把我踢开,让我沦为其他人的笑柄,直到现在还拾不起头来。”
“原来如此。”水恋频频点头,就说那个刻薄男没良心,对女人一样不留情。
“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嫁给他,不过也难怪,他那么英挺俊拔,又是大企业家,有钱有势,谁舍得离开这样的男人?可是话说回来,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是多可悲的事哪,我是过来人,最了解这其中滋味,你要好好想一想,别贪图他的好条件而让自己沦为弃妇——”
“你确定他结婚只为了要小孩?”打断沈兰妮的长篇大论,管她那么多废话,她只想听重点。
“是的,所以——”
“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水恋握住她的手感激不尽,有了这答案就够了。
“不客气,你——”沈兰妮一脸莫名,应该感到伤心的人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如果他是为了小孩,那一切就好办了,还好遇到你,幸会!幸会!我还有事,后会有期。”
道谢完,水恋开心的迅速离去,留下错愕莫名的沈兰妮,犹自纳闷。这奇怪的女人,她应该哭才对,怎么会有这种反常的态度,她到底有没有听懂啊?
不要别人步她的后尘,说得这么好听,其实她只有一个目的,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她至今仍爱著骆皓辰,却也恨他,恨他无视于她的感情,恨他毫不留情将她扫地出门,成了被人笑话的下堂妇。
想当初她明知骆皓辰娶她的目的是为了生孩子,却仍执意嫁给他,只因为相信自己的一往情深可以改变他、柔化那颗冷酷的心。在她付出那么多之后,得到的仍是无情的回应,因此她气疯了!
她承认自己一时冲动,利用其他男人的追求来刺激骆皓辰,但她真的只是想让他吃醋而已,没有要给他难堪的意思。想不到他却笑了,笑得令人胆战心寒,似乎看透了她的一切;他毫不犹豫地解除了婚约,无论她如何哭求,也换不回一丝怜惜,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时骆皓辰眼中的绝情。
只要她活著就不允许骆皓辰娶别的女人,更别妄想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如同发现新大陆的水恋,一路兴奋地跑著,原来他是为了小孩,哈!她终于想出解除婚约的办法了。
骆宅——
“老师,您看看这作品还可以吗?”
假扮姐姐的水忧,文静地端坐在一旁,等著插花老师的评语。
“你做得很好,这秋日的意境都表现出来了。”
插花老师对她突飞猛进的身手大感意外,频频赞赏她今日的表现,直道她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
插花本来就是水忧的兴趣之一,来到骆家的翌日便碰上了插花课,难怪水恋要叫苦,除了动态的舞蹈课,像这种静态的课程水恋并不喜欢。
“老师,我可以将剩余的材料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不过剩下的都是残余的花朵枝叶。”
“装在小包包里可以当芳香剂。”
“的确,我怎么没想到,你真聪明,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