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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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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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想着,自己真像邪恶的后母皇后,明知道一旁渴望父爱的小女孩正用孺慕的眼神希望“父亲”抱抱她,用赞扬的语气哄哄她,而她却残忍的剥夺她小小的愿望。
  摄影师一向较常人敏锐,她不难看出小女孩母亲的眼中有着难舍的恋慕,也许她自认藏得很深,但她毕竟做得还不够世故,处处露出处心积虑的用心。
  摄影是她的最爱,她不确定目前的空间能容纳得下爱情,以她的狂热面言,真的没几人受得了。
  以前她也谈过几场昙花似的恋情,夕开朝落不长久,往往起头时顺顺利利,如蜜似胶的好不令人羡慕,到最后因长时间的分离而无疾而终。
  时间是爱情的杀手。
  打一立定志向的同时,她的生命计划表就没加入感情,过于沉稳而冷静的性格总是理想多于感性,她很少为摄影以外的人事物痴迷。
  套句她在远方的朋友一句话:爱上她的人都值得献上一句祝福。
  “你的脚不痛吗?”
  收回飘远的思绪,冬天看着蹲在膝前为她揉脚的男人,心口不虚的说道:“痛得发麻,所以没感觉。”
  是的,她很坏,表里不一。
  “应该没伤到骨头,你动两下试试看。”麻?难道伤着了神经?
  她依言转了转足踝,微露忍耐的神情。“是没什么大碍,就是痛。”
  “痛还叫没什么大碍,你当自己是牛吗?”没有浮肿现象不用冰敷,大概是紧张肌肉抽筋所引起的痛觉。
  没当成脑神经医生的赵英汉具有兽医的文凭,他将所学用于牛只身上,省却一笔聘请专业人员的费用。牧场上的牛一有生病症状产生,他立即就能进行治疗。
  不过此刻他神情专注的“看诊”,一点也不觉得人和畜生有什么两样,同样用脚行走。
  只是一个有蹄、一个有趾的分别,大致来说治疗方式都差不多,他甚至准备了注射牛只的抗生素,情形不甚理想时照样给她一针。
  幸好冬天不知道她现在的身分是“牛”,否则她可能会以相机的镜头砸他脑门。
  个性耿直的牧场主人大概没发觉他的“贴心”有多引人注目,两人亲近得几乎颊贴颊的互相感受对方的气息,稍一抬高头便触及彼此的口。
  因为他的心正忙碌着,忽略了身后母女的存在,平静的日子终起波涛。
  不是情深情浅的问题,而是心的出口站着何人。
  爱是没有理由的。
  “你是谁?”
  又是同样的问话,来势汹汹的蛮横多了一股压迫性的怒意,排山倒海随狂潮而来,完全不在乎会淹没多少良田人畜。
  两眼圆睁似铜钤的赵英妹像见鬼似的打直手臂,指向面前堆满一碗饭菜的俏丽女子,不敢相信她才呕气一个下午没下楼,家里平白多出了一位和她抢位置的陌生人。
  平时用餐时她一定抢坐在大哥身边,不管他坐哪个方位,旁边的位置都必须空下来等着她入席,否则她会闹得大家都没饭吃。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她也视为理所当然,没人敢违抗牧场小霸王,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整天闲着不帮忙做事尽会找碴。
  一场火灾夺去她双亲的生命,那年她不过是幼儿园兔子班的学生,因学校办活动而逃过一劫,但也烧出她骄蛮任性的个性。
  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多得旁人一点关爱,再加上刚由学校赶回家奔丧的大哥疏于管教,久而久之她甜美的娇俏可爱成了予取予求的武器。
  因为大家都疼她,而她也习惯受人宠爱,所以她越来越跋扈、专制,不把别人对她的好当一回事,想要的东西非要到手不可。
  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她因气不过而窝在房里生闷气,以为兄长会像其它人一样顺着她脾气,故意不在吃晚饭的时间下楼,等着大哥上楼来向她道歉。
  可是左等右等等得天都黑了,肚子咕噜咕噜的饿得都快扁了,她才心不甘、情不头的噘着嘴出现,准备来个无声的抗议。
  没想到根本没人在意她吃不吃饭,早就开动的众人已吃了好一会儿,不曾记挂她在不在场的吃光大半饭菜,没一个想到要留菜给她。
  但最让她生气的是,连自己大哥也不管她死活,见到她竟没一丝歉意的视若无睹,直招呼他身侧头发短得像男生的女人。
  她没有手吗?还要大哥帮忙夹菜,他对自己妹妹都没这么奸过。
  吃味的赵英妹气呼呼的往桌上一拍,热气犹在的汤汁因而溅出了几滴。
  “坐下。”
  冷喝的低音让她稍微一瑟,但她倔强的不肯示弱。
  “我没有位子。”她用力瞧着“占”位置的人,为她的迟顿感到愤怒。
  “到处都是位子,你别给我找麻烦。”赵英汉先行警告她不得惹事。
  但她若会听话就不是牧场小霸王了。
  “我哪有找麻烦,是她占我的位子,你叫她滚开。”空的位子是很多,可没半个在他身边。
  也许是刚被打过一巴掌的缘故,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赶人,只象征性的踢踢椅子要人识相些,别挡她大小姐的康庄大道。
  “赵英妹,你不想吃饭吗?”
  “谁说我不吃,我习惯坐‘我的'位子。”她故意将我的说得很重,暗示某人应该离开。
  趟英汉表情不悦的放下碗筷。“这里没有专属位子,你爱吃不吃随你。”
  他没那么多空闲理会她的胡闹,剩菜剩饭待会儿他拿去喂狗。
  “你……你一点也不关心我,你不怕我饿死吗?”什么嘛!有外人在还训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有力气大吼大叫的人还怕饿死?不坐下就给我回房去,一餐两餐不吃,饿不死人。”她起码可以撑上三、五天。
  再怎么乖张,赵英妹还是向饥饿屈服。“她是谁,哑巴吗?”
  问了老半天一句话也不应答,让唱独脚戏的她差点下不了台,实在太可恶了。
  “不准对客人无礼,她叫冬天。”他细心的拨了点山菜给身边的女子,瞧她不爱吃青椒的神情便替她把青椒一口吃掉。
  “冬天?!”百家姓中有“冬”这个姓吗?而且可笑的就叫冬天。
  “她是个摄影师,会在牧场住一段时间。”他自作主张的为不吭气的冬天做决定。
  冬天停下慢条斯理的进食动作看了他一眼,不予置评的端起汤倒在饭里,成了日本人最常吃的茶泡饭。
  “什么,她要住在牧场里?!”不、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能留下她。
  最激动的不是一张嘴巴刚张开要说话的赵英妹,而是明显食欲不振,小米才吃三、两粒的殷水柔。
  她惊讶的翻倒正要喂女儿的一碗肉松拌饭,满脸错愕的掩饰不住她对此事的在意,好象她才是这家的女主人,而没人通知她客人要住宿。
  “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我都没吭声还轮得到你开口吗?牧场是我家的又不是你的。”虽然她也不喜欢外人住她家,而且是个长得很有个性的美女,但她就是不高兴“敌人”话说得比她快。
  为反对而反对是十九岁少女的专制,她的叛逆期正旺盛,不管她同不同意客人住下来,殷水柔都没资格管牧场的事。
  她只是一个月两万一的会计,领人家薪水的员工。
  表情为之一黯,殷水柔忍下激越的心情柔声说道:“呃!我的意思是牧场没有多余的房间,恐怕不方便留客人。”
  不是她的,这句话可真伤人。
  曾经这片牧草地也有机会成为她的,是她太贪心了才会失去它。
  而现在她不想放弃唯一的后路,她已经无处可去了,除了赵家牧场是她永远的栖身地外,恐怕没人会接受一个带着拖油瓶的残废。
  她不能不自私,因为她也想要有尊严的活下去,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怎么会没有,把你的房间整理整理不就空出一间。你刚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和小叮当培养培养母女感情,免得她忘记她还有一个母亲。”
  谁说脚废了就不能和女儿同睡一床,五岁大的孩子能占多少空间,居然狠得下心让她独睡一房。
  赵英妹丧亲的年纪和小叮当差不多,因此她行为虽然霸道不讲理,可是对小女孩仍有一份疼爱之心,不曾有过伤害的言语。
  表面上殷水柔和女儿感情甚笃,其实她常因自己的私心而忽略小孩子的感受,老以大人的心态命令她做些超乎年龄的事,以致她是非观念模糊,分不出对错。
  一个孩子无法同时应付天真和早熟,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事一知半解,导致脑力发育比同年龄孩子迟缓,因为她必须先停下来想一想正在做的事,母亲会不会高兴,而后才让学习的知识进入大脑。
  她不是反应慢而是心智受到扭曲,为了大人的自私不得不失去她的童年。
  “这样不好吧!小孩子应该学着独立,我不能让她一直依赖我。”她能照顾她的能力有限。
  “拜托,她才多大呀!再过个十年再来训练她独立也不迟,你根本在残害国家的幼苗。”赵英妹不屑的一哼,认为她的理由不过是借口。
  谁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每次都藉大哥抱她上床之际,故意碰触他的身体,好让他一时把持不住的跟着上床,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有个小孩子躺在身边多不方便,做起坏事来绑手绑脚的,她当然不愿意绊脚石挡路。
  殷水柔柔弱的微微抽噎。“小叮当不像你有个踏实认真的好大哥肯任你游手好闲,她只有我这个残废的母亲。”
  厉害,用身有残疾博取同情,小妹妹怎么敌得过大姐姐的心机,隔岸观火的冬天暗付着,敬佩她敢用身体的残缺来赢得局面。
  可是她不想拍她,丑陋的人心见多了不足为奇,她反而对不掩赤子心态的小妹妹有兴趣,恋兄成癖的背后一定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她想拍下那份心情。
  爱有很多种,伤人不伤人,伤己不伤己,还有自相残杀。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指我好吃懒做,不务正事是不是?”赵英妹气得想掀桌子,但顾及小叮当在场而作罢。
  殷水柔眼眶略红的蓄满委屈的泪光。“你误会了,我是羡慕你有人照顾,而我们母女俩却只能寄人篱下,自食其力。”
  “你……”说得好象她是一只米虫,光会享受而毋需付出劳力。
  “够了,你给我少说一句,只想惹是生非吗?”好好的一顿饭又给她破坏了。
  “大哥,你不能因为她是残废而老是帮她说话,我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赵英妹不平的握拳一喊。
  没错,血浓于水,亲情是不可取代的,手足至亲无分隔。
  瞟见殷水柔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不错的冬天趁赵英汉扬唇斥骂前先掀起一笑。
  “我饱了。”
  “你饱了?”看她碗里还残存半碗饭,碗旁边是她挑嘴不吃的菜,他不免关心她饮食不均衡。
  “两位不用为我起争执,大不了我和阿汉睡一间。”她学殷水柔的语气叫唤引起纠纷的主要人物。
  “什么?!”两道差点震破屋顶的声音同时响起,用震撼的眼神瞪她。
  唯独男主角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开个玩笑别当真,你们的活力真惊人。”她若无其事的拉开可乐拉环,潇洒的仰头一灌。
  但是不等赵英妹和殷水柔消化她玩笑式的惊愕,另一道更大的冲击随后而来。
  “我不介意和她睡一房,反正我的床够大。”足够容纳两个人在上面翻滚。
  噗地!冬天喷出一口汽泡饮料。
  她怔仲的放大瞳孔,心里想:这才是开玩笑。
  第五章
  “为什么我要跟她出去玩?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她一起去。”
  孩子气的吵闹动摇不了已决定的事,闷闷不乐的赵英妹像个小孩子抱着胸生闷气,独自一人坐在车后瞪着忘了她存在的两个人。
  耳边传来的笑声陌生又熟悉,她很生气大哥偏心,从没在她面前开心的笑过,只会骂她长不大、爱胡闹。
  她也有空虚寂寞,需要人陪的时候,偌大的牧场虽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可没有一个是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亲人,她黏着他有什么不对?她就是爱他嘛!
  可是他一点也不懂小女生的心情,多花点耐心和她相处又怎样,一个家就剩下他们兄妹两人了,他不爱她还能爱谁,难道他还想和那个残废再续前缘?
  越想越生气,她撕起纸泄愤,希望能引起前座人的注意,回头看她一眼。
  但她很快的发现这方法不管用,他们依然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毫不顾忌她也在车上,一路上有聊不完的话,笑声不断。
  什么嘛!她是附带品吗?
  前些日子千求万求大哥带她到镇上玩,他一句没空就想打发她,还为了个不重要的外人打了她一巴掌,她记忆犹新的不肯原谅他。
  谁晓得亲妹妹真的不如外人,一个“客人”说想去看看祭典,他二话不说的丢下繁重工作,叫工头多请个工人来帮忙,然后载着“客人”准备下山逍遥去。
  要不是她眼尖脚快的跑了过来,肯定和一脸怨妇相的殷水柔一样含恨的目送他们离去。
  也许她该防的是这个叫冬天的摄影师,她比殷阴险来得阴险。
  “哥,我渴了,我要喝水。”
  咚!一瓶汽水由前座飞向后座,差点砸到她前额,可是仍没人理她。
  “哥!我饿了,我要吃饼干。”
  咻!一包未开封的高纤素食饼干飞到她腿上,她还是没机会多说一句话。
  “哥!我晕车,我想吐……”
  她还没说完,呕吐袋已在她面前,上面还印着:环保购物袋,1只一元,请安心使用。
  看到这样的字眼,她不吐也想吐了。
  只不过她吐的不是秽物而是血。
  “哥,我内急,你停车让我蹲一下。”哼!不信你还能继续忽略我。
  但是——
  “先忍一忍,等到了镇上再向商家借厕所。”半路停车非常危险。
  忍一忍?他在说什么鬼话。“这种事不能忍啦!你要我尿在车上不成。”
  怎么有这么无情的大哥,尽顾着和人家谈天说地,枉顾她内急的急迫,即使她只是找不到借口随口说说而已,他也应该关心一下她的需要啊。
  “这里有一个保特瓶你姑且试试,就快到镇上了。”反正不会有人偷看。
  赵家牧场位于花东一带的山区,地处偏僻,水源充足,山上的牧草既丰美又鲜嫩,大多时间他们采放牧的方式让牛只自行觅食,只有雨水少或草快被吃光才关入牛舍以人工方式喂食。
  通常邻居的位置在山的对面,隔山一喊自然有回音,有事没事喊个两声算打招呼,真有事情发生才有个照应。
  所以由牧场到镇上也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绕着山路盘旋而下最少要一个半小时,如果遇到路况不佳可能要更久。
  山间道路并不宽敞,仅能容纳两辆车勉强会车,若是砂石车开上山,那就有得瞧了,所有下山的车都得往回退,否则只有坠车的份。
  因此载着喜欢女子的赵英汉车速并不快,以小心谨慎为上,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注意前方来车,维持一定的速度不疾不徐。
  爱情中有句名言:热恋中的男女永远只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不会认为它慢如牛步。
  同理可证,有机会和心动的女子同车,自然要开慢些,这样才能拉长相处的时间,多一分钟都算是偷到的,让人笑得嘴都阖不拢了。
  “保特瓶?!你居然叫我使用保特瓶。”难以置信的赵英妹发出气愤声。“你还记得自己只有一个妹妹而没有弟弟吧?”
  她该向他请教如何保持涓滴不漏,她天生少了个漏斗型长嘴。
  微皱着眉,赵英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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