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就像一根细细的线,绕着她的心,线头却在陆向北处,他每叫一声,线就扯动一下,她的心,也跟着收缩一下,虽然是轻微的动作,却异常难受。
她有些烦躁了,身上阵阵发冷,不由抱了双臂在黑暗中大喊,“陆向北!你在搞什么?装神弄鬼的!快给我滚出来!”
蓦地,只见一柱灯光打下来,就像墨黑的舞台,打下一束圆柱形的光一样,光影处,出现一个人影,满身是血——陆向北,依稀穿着的,还是她送给他的那件紫色衬衫……
“啊——”她尖叫一声,立刻醒了过来,卧室里的灯光还亮着,被子却已经掉到了地上。
她又踢被子了,难怪梦里也会全身发冷……
她只觉得喉咙干涸,吞口水都咽痛,梦里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她喘着气,无端的开始心烦意乱,却不知自己在烦什么。
犹记曾经,也有一次梦到他不祥,被吓醒后是在他怀里寻到的慰藉,而今,她拥紧了双臂,用自己的手去抚平胳膊上因寒气而起的小疙瘩,血淋淋的场景反反复复不受控制地在脑中重现。
当她看着窗户的时候,玻璃里似乎印出他鲜血淋漓的样子;当她把目光转开,看向客厅,客厅里黑乎乎的,似乎会有他一身是血的身影走来;她索性闭上双眼,眼前的景象就更恐怖了,完全是噩梦重现……
“陆向北!你个混蛋!你到底要怎样折磨我!”她终是睁开眼来,心慌意乱,却又不敢惊动隔壁的佳眉,只能抱着脑袋在床上翻滚。
然而,无论她怎么翻滚,都无法把那一幕血腥的画面从脑袋里滚出去,最后,一坐而起,拿起了手机。
她握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因为害怕,也因为不知这个电话是不是该拨出去,最后,选择了拨打她和陆向北婚房的座机,试试他在不在家。
可是,如她心中所料,连续拨打了三遍之后,还是无人接听……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只能拨了他的手机号码,然,从私人号码到商务号码,她拨了个遍,都是关机……
“该死的陆向北!你去死好了!”她一头倒下,抓紧被子,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刚一闭眼,那浑身是血的人影又如影随形地出现在脑子里,她慌得睁开眼,想起她刚才咒骂的话,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双手合十,默默念叨,“上帝佛祖万能的主,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们一定睡着了,没有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听见……”
祈祷完了以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冷汗了……
重新拾起手机,再一次拨打电话,把家里的号码和他的手机号又从头到尾按顺序拨了两遍,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结果……
她紧张地开始扭自己手指,差点想哭出来,低低地自言自语,“陆向北,你个混蛋到底在哪里!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你个混蛋还要到我梦里来***扰我干什么!?我恨你!”
这样的情景好熟悉!
有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样苦苦等他回家,最近的一次,是莺莺死的那个晚上,她而已是打爆了他的电话却无人接听,然后,她便疯子一样到处去找他……
“……你就等着看,我和莺莺一样,在回家的路上,猝死在车里。”他冷冷的声音从回忆里响起。
她惊得从床上弹坐起来,这一次,却是再也沉不住气,下了床,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响动还是惊醒了佳眉,追着出来问,“念念,这么晚了,去哪里?”
“那个……陆向北回来了,还喝醉了酒,叫我去接他……”她举了举手中的钥匙,随口撒谎。
“可是……”佳眉盯着她看。
“没事,你先睡吧,我可能把他送回那边家里!”她以为佳眉是在顾忌陆向北来了以后住在这里不方便,连忙宽她的心,并且说完就急急忙忙走向电梯。
佳眉看着她的背影,嘀咕,“我想说,可是你还穿着睡衣……”
童一念驾着车,不敢开快,保持着中速,心里却急得像燃了火,并且将陆向北骂了千遍万遍,“混蛋!人渣!流氓!能不能不要再让我大半夜地再驾车出来疯子一样找你!姐很快就跟你没任何关系了!你还不放过我!”
“混蛋陆向北!如果你今天好端端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一刀捅了你!”
转念又觉得这句话是在诅咒他不要好端端地出现,马上又改口,“你一定要好端端地出现在我面前!要死也只能让我亲手结果了你!”
恨气声中,她熟门熟路将车开到了夜总会,夜总会的门童都认识她了,抬眼望了眼时间,午夜十二点。
门童恭敬地鞠了个躬,“您好,找贺先生?”
“不是!我找……”她话没说完,扭头就走,因为,她已经看见陆向北和贺子俞并排走出来了,两人身边都黏着个妞。
岂有此理!陆向北!你就被千刀万剐了吧!害她在家里担心得做恶梦,他倒好,在这儿花天酒地!
她简直鄙视自己!童一念,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管他是死是活,大不了死了给他收尸得了!非巴巴地自己来找气受!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真是乐此不疲啊!半夜找人很好玩吗?童一念,你就爱上这个游戏了?
“那好像你是太太……”身后响起贺子俞的声音。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消失了穿越了,怎么了都好,就是不要在这种情况下让陆向北笑话!
“念念!”
果然,已经有人追上来了,她甚至已经闻到他的酒味了,可偏偏的,她还顾忌着肚子的孩子,不敢迈步跑,只有被他生擒活捉的份……
童一念!这次你丢人真的丢到姥姥家去了!
她被他抓住时,脑子里唯独还剩下这句话……
觉得某人火辣辣的目光盯在她脸上,她抬不起头来,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不能说是来看他如何死的吧?
蓦地,他好笑的声音响起,“难道……这是巴黎最新款晚礼服?”
童一念低头一看,自己果不然穿着睡衣……
混蛋陆向北!一切都是因为他!他还好意思笑?上帝啊,你是不是睡着了,为什么总要让她以如此恶劣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压低了声音道,“虽然现在明星们都流行真空穿晚礼服,但显然不适合你……”
噗——真空?她要吐血了,谁穿睡衣里面还穿那个勒死人的BRA?不知刚才的门童看见了什么没有,祝他长针眼……
她暗暗诧异,怎么自己还有心情腹诽门童?她和陆向北要离婚了……她要当未婚妈妈了…。。还有今天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啊……她的心情应该很沉重才是……
可是,无可辩驳的是,看见他完完整整没少胳膊少腿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纵然有些不愉快,也在此时稍稍冲淡了……
她这到底是什么心理呢?他明明是只会对童家有害的中山狼,她还在这里担心他的安危?她真后悔死跑这一趟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自己的情感,最后,一句话将这乱满给快刀斩了。算了!总之是要离婚了,离了就一了百了……
“来找我的?”他的低声询问插/入她混乱的思维里。
“没有!”她死鸭子嘴硬。
他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她。
“真的没有,只是今天心情很不好,睡不着,所以想出来喝酒,想来想去,还是贺少这里地盘熟,喝醉了不怕没人管,所以就来了。”她淡淡地说。
“怎么了?陆老弟?夫人生气了?”贺子俞站在台阶上笑问。
陆向北居然好死不死地就承认了,“是的,最近总回家晚,怀疑我了呢!”
贺子俞便哈哈大笑,“你们夫妻俩感情还真深,念念可不是第一次来找你了!念念,我可以打包票,陆老弟循规蹈矩,刚才那妞也就是看我面子喝了两杯酒,他连人家指头都没碰一下!”
“他说得确实是真的!”陆向北低下头来补充。
她冷冷一笑,“关我什么事!你爱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祝你在这一周内觅到个好的,离婚之后你马上就可以办结婚酒!”
他也不回她的话,只和贺子俞道了别,然后和她一起走向她的车。
“滚回你自己的车去!”她打开车门,对企图上她车副座的他说。
他坐进车里,指指自己,“我喝多了,想让我酒驾?”
她想了想,他现在应该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赖皮,毕竟已经答应离婚了,也就随了他,自己上车,默然往家里开。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问。
“佳眉流产了。”她捡了于他们无关的说,免得他以为自己是因为他而神伤。
“又流产了?”他亦觉得震惊,同时感叹,“女人一生注定比男人受更多的苦,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这么写的,女人的一生都贯穿着疼痛,从初潮开始的痛经,到成为女人那一刻的破处,再到怀孕后的流产和生产,无不是痛的,即便是喜庆的时刻,也是痛的,更有甚者,有些女人中年晚年还患乳腺癌子宫癌等等,所以,女人要爱惜自己,男人更应该好好疼自己的女人……”
童一念听着,只觉得一股细流在心里缓缓流淌成河……
这厮,是不是真的喝醉了?说话怎么这么好听?怎么不去当话剧演员?
明明听在耳里是愉悦的,她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嘲讽,“陆先生什么时候成为妇女之友了?”
他一笑,“我一直都是,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就颇有女人缘!”
“看得出来!”她哼了声,他长那模样就是桃花相……
他以为她误会了,又解释,“我的意思是,一贯受到中年妇女的喜爱!”
“是啊!老少通吃嘛!不过陆向北,没必要在费口舌跟我解释了,我说了与我无关,哪怕你前脚离婚,后脚就娶刚才那个坐台的女人,我也只会恭喜你找到幸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觉得两个即将离婚的人,突然坐在车上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气氛太不正常了,她和陆向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才对……
好吧,她承认,其实说到底,她是不准自己再陷进去,一定不能……
“刚才那女的我真没碰她!你不是还在吃醋吧?好像我们快要离婚了呀?!”他言语间多了调笑。
说实话,她倒真的没有吃醋,难道她还不清楚陆向北在贺子俞
那里是干什么吗?当然不会纯粹是喝花酒,她神经质地来找他,绝不是担心他和女人勾三搭四,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而已……
尽管,这是她在清醒的时候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但事实上,就是如此。无论她怎么压抑,怎么否认,到了晚上,这种潜意识里的关切在梦里也会折射出来……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婚房所在小区,“我想我比你更记得这件事!到了,下车吧!”
“你不回家?”他凝视着她问。
她漠然,“陆向北,你也说过的,我们要离婚了,希望你别反悔才好。”
“那你还出来找我?”微微的酒意,让他说话比平时直接很多。
她顿了顿,“陆向北,这正是我痛苦的地方,跟你在一起,我连正常的安宁日子都过不了,睡梦中都提心吊胆的,难道你希望我过着夜夜噩梦的日子?陆向北,我今晚已经彻底腻歪了,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一觉到天亮,而实现这个梦想的唯一途经就是尽快离开你,你懂吗?”
他怔怔地看着她,脸色僵冷,“懂!祝你好梦!”
“不送!”她咬牙,忍着心里泛起的酸意。
他并没有马上下车,又坐了几秒,转过身来,僵冷的面容已经稍稍柔软,许是酒意上涌的缘故,眸子显得更外亮,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张了张唇,说出来的却是,“晚上记得盖被子……”
说完便迅速打开车门,然后再“砰”的关上,车里唯独留下浓浓的酒味,和他的气息,混杂交织……
那“砰”的一声响,犹如砸在她心上,剧烈地疼了一下,酸意急速涌上鼻尖,泪,便湿了眼眶……
不为其它,只为他那句“晚上记得盖被子”……
混蛋陆向北!为什么轻轻易易一句话就挑起了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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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3章 但愿是错觉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若是从前,她一定就这样出门了,但今天,家里还有个佳眉,肚子里还有一颗小豆子样的小东西,她不敢再大意,认认真真做了营养早餐,一份给佳眉留下,一份自己吃得饱饱的。
走的时候,佳眉还没起床,她给留了张纸条,便去了公司。
外面阳光满天,她每走一步都很小心,阳光下的她舒展毛孔,觉得一切还是充满希望,噩梦,毕竟只在夜里才出现……
其实对于公司,她仍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如同箭在弦上,她有如被无形的力量所逼迫似的,逼着她这么做,至于这力量是什么,她现阶段想不清楚,很久以后她倒是想明白了,却已经走得太远,无法再回头……
到公司以后,她直接进了自己办公室,虽然习惯性地在陆向北办公室门口驻足,也习惯性地心里起了涟漪……
她觉得可以把这个片段作为一种检测手段,如果哪一天她经过这里时,能做到心静如水,那么,就证明她是真正放下了……
但,现在还明显不行,她知道……
这需要过程。
回办公室后,她开始为自己全面接手公司而做准备,将近阶段所有的业务报表都翻出来看,她知道自己和陆向北比,还有很大距离,但是她会很努力地去学去做。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努力地读资料,中午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公司好几个一直在合作的大客户都没有下一季的订单……
她知道,问陆向北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便直接给岑叔叔打电话询问。
岑叔叔接到这个电话后再度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在童一念一再的鼓动下才说出来,“因为他们下一季和分公司签了订单……”
许是看了一上午资料看得头昏眼花,童一念觉得微微眩晕,揉了揉太阳穴,“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吧……你爸爸现在基本不管公司的事了……”岑叔叔言语间尽是无奈。
童一念觉得头疼,“岑叔叔,本来你都该在家里安享晚年了,爸爸还返聘你回来,而且只给你一个小小总监的职务,就是要你担负起监控的职责,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我不问你,你还不打算说是吗?岑叔叔,童氏你也有份的,除了我们家,你是最大的股东啊……”
“念念,对不起,岑叔叔老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了……”
童一念叹了口气,“算了吧,我来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以后,她直接打电话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