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路向北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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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路向北 完结-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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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某根弦一动,有些遥远的记忆被唤醒……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不过是个淘气蛋的时候,有一次跟随家里大人去吊唁,大人之间那沉闷冗长的对话让他感到无聊至极,一双眼睛不老实地左顾右盼,却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的白,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一双眼睛很大很漂亮,却充满了惊慌,那样的神态,让他想起了小兔子,被他抓住的小兔子就是这样一副神态,一双眼睛骨碌碌水灵灵,却害怕极了…… 
   当时,他就觉得有趣了。 
   他喜欢小兔子,喜欢这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 
   他刚想过去跟她搭讪一下,身形才不过微微一动,就被老爸给抓住了,还低声吼他,“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别到处皮惹事!” 
   没办法,他只能远远地继续看着她,眼睁睁看着岑杰西走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什么吃的东西,她就咧着嘴笑了…… 
   那一笑,让他心里极不舒服,小小年纪,他不懂这是什么心理,只是觉得如果刚才爸爸不拉住他,那走到她面前的一定是他,他也可以从供桌上偷拿个东西去给她吃,然后她就会对着自己笑,这笑容本来就该是属于自己的!他有些愤然……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女孩就是这家的长女,叫念念。 
   念念,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后来,在一些纯家庭的宴会里,会见到她,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可是,每一次他都觉得这个女孩和别的女孩不同,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不同愈加明显起来。 
   一般的女孩,在这样的宴会里,总是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并且总不忘站在最打眼的地方,巧笑嫣然。 
   豪门女子,怎样在公众场合不着痕迹地展现自己的魅力,以吸引男士的注意,是从小就自觉学习的功课。 
   唯独她,年纪倒是渐渐见长,身量也渐渐长高,模样更是愈见漂亮,那双空洞的大眼睛却是没变过。 
   无论是怎样的聚会,她都只会躲在角落里,捧着一盘子吃的埋头苦干,吃完了,就坐在角落里发呆玩手机,有时候,他发现她甚至捧着一本书在看。 
   这时候的他,总是会哑然失笑。 
   那样的她,像远离人间烟火的小精灵…… 
   凑巧的是,高中的时候,她居然跟他念一个学校,他不过比她高一级而已…… 
   那天,看着她不坐家里的车,而是骑着一辆脚踏车,穿着校服风风火火冲向学校时,他正从车上下来,那丫头呼啦一声就从他面前冲过,发辫蓬松,两眼发亮,双颊因运动之后不再是苍白的颜色,而是泛着自然的潮红,还有沐浴乳的清香混合着出汗以后少女的淡淡体香随着她掀起的风侵入他的呼吸…… 
   那一瞬,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明媚了…… 
   于是,有了他向她的告白;于是,也有了他和杰西的一场生死战…… 
   事后,他被拎回去,老爸将他一顿暴打,只差把他挂起来拿皮带抽了,于是,青春期那一点点美好情感的萌芽,也被老爸给生生抽掉…… 
   从此,渐渐走远。 
   仍会在宴会上见到她,却只是观望;依然觉得她与众不同,却不再走近。 
   她的身边,永远围绕着杰西和沈康祺,还有那个叫明可的家伙,他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 
   这并不是说,他不敢和他们较量,而是,她的眼里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他,她甚至不知道,在她的成长历程里,还一直存在着他这样一个观望者。 
   外有坚实的壁垒,壁垒的公主眼神根本不会留意到他,而作为一贯高高在上的贺家二少,还不至于再让自己去碰壁,毕竟,那只是青春岁月里一瞬间的萌动;毕竟,只是一种觉得她与众不同的情愫而已,还没上升到爱,就连喜欢,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这世上,最不缺的还是美女,男人,又是一种感官动物,所以,这感觉也渐渐淡了去,直到她结婚,终于彻底放下…… 
   然而,这一次在殡仪馆再一次见到一身缟素的她,仿佛让他在时光转移中找到一个契合点一样,这么多年来,她从几岁的娃娃,到成年少女的模样居然在这一眼之间,尽数在他脑中回放…… 
   她瞪着空洞的大眼睛惊慌得像小兔子的模样,她张着嘴在宴会的角落里啃蛋糕不经意却露出缺了的门牙的模样,她渐渐长大,捧着手机在角落里看小说,边看边偷偷抹泪的模样,还有,她穿着浅碧色的小礼服,宛若降落凡间的精灵,气质和眼神都和这纷繁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模样……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东西并不曾忘记,只是像青春岁月一样,被他掩埋在记忆里而已,而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是烟云,它总会在特定的时刻,且一定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从记忆里跳出来,强有力地跳出来,达到震撼心灵的效果,甚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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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据说今天加更,一万字,不过要等吉祥下班哦~!






正文 第197章


他缓步走向灵前,心,就像蜿蜒的海岸,有一波浪潮涌上来,轻轻拍打,又退下去,再涌上来…… 
   凝视着灵前那张童知行的照片,他眼里渐渐沉落暗涌,原本柔和的轮廓有一瞬坚硬,但转而间,捻起三支香,恭敬地行了三个礼,再一丝不苟地把香插上。 
   童一念在前,领着小妈和一菱,在整个葬礼的第三位客人前跪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三个女人会站成这种队形,按理说,应该是小妈在最前面才是…… 
   贺子翔挺拔地立于她面前,一改平日里略带玩世的笑,知此时说什么也无益,索性连那句惯常的客套语“节哀顺变”也没说,节哀?若亲者果真哀,又岂是一句“顺便”能安慰得了的? 
   于是,只点了点头,一缕碎发随之落在额前,“下葬那天,我会来。” 
   童一念微觉惊讶,她和贺子翔的关系,只能算是认识,他能在这风口上来看爸爸就已经让她觉得极为难得了,还会在下葬那天来?而且,他说的还不是一个疑问句,不是询问她,下葬那天,需要我来帮忙吗?而是扎实坚硬的一个陈述句,我会来!? 
   抬眸之际,正好遇到他的眼神,他也低头看着她,他眼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想说,“谢谢,不用了。” 
   因为她觉得他们的关系没到这一步,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贺子翔就迈步走开了,空留她,微张了嘴,一脸茫然和不解…… 
   眼看着贺子翔黑色颀长的身影走了出去,她还没反应过来,总觉得贺子翔这一趟来得好奇怪,甚至有来去如风的感觉,若不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会以为是幻象…… 
   “念念,起来吧。”有人搀住了她的胳膊。 
   她侧目一看,是康祺,亦盯着贺子翔的背影,“念念,他怎么会来?贺家的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好。” 
   她懂他的意思,贺家和童家一样,都是“不够干净”的…… 
   她没有答应好抑或是不好,童家和贺家一样,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说?若贺子翔不可接触,那他们又还来接触自己干什么?自己不也一样脏吗? 
   再者,正义之士她没见过?陆向北不是身披阳光闪着金光的英雄吗?那又如何?她只问她的心,谁伤她最深…… 
   当然,她不会怪康祺说了这句话,康祺,永远是为她好,这她知道…… 
   这几日来,康祺一直寸步不离地伴在她左右,期间沈夫人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去,他都没走,后来索性把手机给关机了…… 
   是怎样的情意,才能让他——一名代表正义和光明的解放军战士,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还对她不离不弃?这份情意,她懂…… 
   对她而言,已是最大的安慰,让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最疲惫的时候,想到就算倒下了,也还有一个康祺在身边,他会照顾她,会送她去医院,就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她已不敢奢求太多…… 
   童知行的遗体焚化的时候,康祺和杰西都劝说她回家休息,然,无论他们怎么劝,童一念都没有答应。 
   妈妈走的时候,她就没送,那是因为不懂事,现在,爸爸走了,已经长大成人的她,怎么可以再逃避?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曾亲眼看着爸爸的遗体换上寿衣,那一条长长的解剖线如此强烈地刺着她的眼睛,好像有人用刀在她身上也这么划开一条线一样,皮肤撕裂,鲜血淋漓,而这一刀,却等同于是她亲手给爸爸划上去的啊…… 
   都说人死了,身体会缩小。 
   童一念看着曾经高大魁梧的爸爸,如今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体干瘪枯槁,她才知道,那些爸爸总对她暴跳如雷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 
   身后的小妈哭得惊天动地的,一如戏里演的那样,哀号声抑扬顿挫,“老头子——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丢下我们娘几个就走了——你叫我们可怎么办啊——” 
   她的哭丧真的很夸张,每一句话都拖了长长的尾音,或许她真的很悲痛吧…… 
   不管怎么说,小妈这番哭丧里所说的话,确实也是她想问爸爸的,为什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连最后一点点尽孝的日子也不给她?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对着他的遗体说,爸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心里的痛楚一阵一阵爆开,她闭上眼,多想像小妈那样痛哭流涕一番,只要哭出来是不是就好受很多?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她身体里竟似水分蒸发了一般,眼泪恁是流不下来…… 
   后来,他们把爸爸的遗体推进了那个恐怖的房间,门一开一合间,她看见了那个恐怖的炉子,而爸爸就要在那里化为灰烬…… 
   突然之间,她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看见爸爸活生生地在火里挣扎的样子,满身是火,发出火焰炙烤着皮肤的劈啪声,空气里全是焦臭味,爸爸在火里翻滚,在火里痛苦地扭曲,在火里撕心裂肺地斥责她,“念念!为什么要烧死我!念念!救我!救爸爸!念念……念念,你为什么要害死爸爸——” 
   她忽然疯了一般冲向那道门,疯了一般地嘶喊,“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是念念害了你——念念来救你——念念带你回家——爸——” 
   她前进的步伐被阻止,两只胳膊都被人抓住,两个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喊,“念念!念念!你清醒点!” 
   她无法清醒!她也不要清醒!她只要爸爸!只要爸爸活着回来! 
   “放开我!爸爸在叫我!在叫我去救他!你们听见了没有!?是我!是我害死了爸爸!”她在康祺和杰西的桎梏中挣扎,已是失去了理智,疯了般只想挣脱他们,奔向那扇合上的门,在挣扎和使力的过程中,她整个人往地下坠去。 
   “念念!你不要这样!你还怀着孩子!这样会有危险的!”第一次,沈康祺用孩子作为控制她情绪的武器,尽管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却是唯一唤醒她,逼她回到现实的办法…… 
   童一念怔住,孩子,她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想到这个孩子了…… 
   可是,为什么要有孩子?为什么? 
   她无力地软倒在地,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里,然后曲起手指,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嘴里念着的只是一句话,“陆向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念念!”康祺抓住了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我说过什么?你都忘记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自己!你这样子,不是在我们所有关心你的人心上插刀吗?一个陆向北,到底有多重要?你到底是痛苦童伯伯的去世,还是痛苦陆向北的欺骗?念念!你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她抬起迷茫的眸子,之前有莺莺说她自私,现在连康祺也说她自私了吗?这话出自谁的口里都可以,可不能出自康祺口里啊!他可是是她最后的岸…… 
   连杰西都看不下去,不断给康祺使眼色,要他别说了。 
   但康祺置之不理,他今天非要把她给叫醒不可! 
   “是的!自私!就是这两个字!你明明知道,我和杰西把你当亲人一样疼,你痛的时候,我们比你更痛!可是,你在乎我们的痛吗?你只是活在自己的痛苦里,只是想着陆向北怎么怎么伤害了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你被伤的时候,我们也承受了和你一样的伤!可是你呢?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对不对?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只是你自己的感受!只是……陆向北!”他极不情愿地提起这个敏感的名字…… 
   她怔住了,委屈顿生,她怎么会不在乎康祺和杰西?她也把他们当亲人啊!咬了咬唇,小声道,“我在乎你们的,当然在乎……” 
   “如果你在乎我们,就活出个人样来给我们看!你自己说的,伯父走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可是你打算怎么去做?每天想着陆向北能做成什么事?” 
   陆向北这个名字,永远是一针强心剂,会让濒临死亡边缘的她忽然活过来,她眼里光芒渐渐凝聚,恢复了生机与活力,虽然这活力更多的是愤恨,“谁想他了?我才不要想他!” 
   “好!”康祺满意她这样的反应,点着头道,“你说你不想他,那我问你,如果童伯伯的被捕与陆向北无关,你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样子?你自己也说过了,不会!所以,童一念,你心里打不开的结其实只是陆向北,而不是童伯伯!你这不是自私还是什么?” 
   “我……”虽然事实如此,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去承认,她明明更悲痛的是自己害死了爸爸,怎么会是想念陆向北?她永远也不会想念陆向北那个混蛋! 
   “说不出话来了?是不是想否认?好!如果你说你不想陆向北,就证明给我看!证明的方法就是,精精彩彩地活着,活给他看,活给我们每一个人看!你知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做?墓地选好了吗?安葬师傅找到了吗?墓碑怎么刻谈好了吗?童一念,这些事情你以为有谁会替你做?只有你自己去!你现在就给我正常起来,如果你不想童伯伯死无葬身之地的话!”沈康祺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她的肩膀,防止她继续往地上滑落。 
   杰西看着沈康祺,暗暗叹息,所谓的墓地墓碑安葬,这些事,其实康祺都已经做好了,这时候这么说,也是为了逼童一念,有时候,人是要靠逼的,不过,可怜康祺的良苦用心,也不知道,这一番付出,童一念是不是还会给回报的机会…… 
   童一念懵懵懂懂的,然后吸了一口气,才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沉浸在悲伤里,真的忘记了这件大事,眼见爸爸遗体都已经送进去火化了,自己连他的身后之地都还没找到…… 
   “对不起,康祺,我一时糊涂了……”看来长大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她要好好地学,快快地学,丝毫也不能松懈…… 
   见她终于清醒,沈康祺也舒了一口气,将她拥进臂弯里,语气温柔了许多,“这还差不多,这才是我们大家的念丫头。念念,不要自责,童伯伯的离世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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