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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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令-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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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夕休,生离死别,柔肠寸断却难续,
  泪已尽,冬雪飘零,
  再无心,迎风弄月。
  字里行间,戳破了凤骁阳强装的从容不迫。
  日子一天天过、一日日逼近,他的心绪也随着时日流逝被绷至极限,徘徊在崩溃边缘。
  “你需要休息。”作陪的男子看不过去,终于开口。“最重要的药方未到,再怎么等都是空。”
  “我知道。”凤骁阳抽开写罢的纸放在一旁,又在下一张纸上落笔。“等了半年,再等这些个时候也无妨。”
  “那半年你至少还记得休息。”他提醒。“我不想一次照顾两人,很累。”
  凤骁阳停下笔,落坐石椅上,“你知道,我心乱如麻。”
  “旁人看不出。”不知道是褒是贬的话随后扬起。
  “能懂我的,只有她。”凤骁阳抬眼望向西厢房。“解语花,知心草,只有她一人。”
  “那么,我的话也不算什么,你根本不会听进耳里。”是介意、是吃味,男子不吝告知凤骁阳自己认为他的话欺人太甚。
  他们这些人忠心跟随他到底算什么!
  “培价,我没有轻慢之意。你们是我的左右手,她却是我的心。”凤骁阳疲惫地垂下眼,满心的忧虑无法宣泄,在这之外还得安抚身边众人各自迥异的心思,很累。“我将你们视为至友,所以不扯谎,坦言以告,她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若是这样,我立刻去接应冷焰,尽快带回阎罗令。”
  “不。”凤骁阳阻止他以轻功奔去的身势。
  “为什么?”明明她的情况危如累卵,他却不让他去?
  “天命。”用力闭了闭双眼提起精神,凤骁阳起身,再度挥毫。“就算早到,也还不是时候,反而会横生枝节。”
  “我不懂。”
  “人世是环环相扣的轮回,是紧密不可分的脉络,一点接着一点,一线纠缠一线,一处牵扯一处,此刻你我一举一动引起的牵扯早在命数中已定,既定的路不走硬要与天相抗,最后的结果就算是我也无法算出。”
  “那又如何,也许结果会比既定的命数好。”他邢培偏不信邪。
  凤骁阳摇头叹笑。“你可曾见逆天而行的人得到善果?”
  邢培哑口无言,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不久前证明逆天而行不得善果,要他反驳,难。
  “可是,万一途中出错,该怎么办?”
  “也是命。”
  “凤骁阳,你认命的态度让人无法苟同,明知她对你重要,却不想办法与天命抗衡,只是认命地等待!”
  凤骁阳惨澹一笑,“她会这样不就是我逆天而行的结果?”
  是的,他就是那个活生生、血淋淋,逆天而行不得善果的例证。
  “一点震动一线,一线牵扯一处,打破既定命数结下恶果,你们都亲眼目睹我不想憾事重演,再一次,我怕怎么也挽回不了她的性命。”动手挥毫,为掩去心中难以释去的隐忧,惟恐事情真的生变,冷焰不能及时回到水榭。
  但,能说吗?这份隐忧混杂着对自身能力的不安,勘破天命之后,他便开始疑心自己的能力,却同时必须倚赖这能力救她。
  种种忧虑积累至此时,他早已心力交瘁。
  “凤骁阳,你必须歇息。”邢培劝道。“就算是铁打的也不堪这么折腾,再这样下去,她还没醒,你已经倒了。”
  许久,凤骁阳搁笔。“听你的,我去陪她。”
  陪在她身边你也不会闭眼休息。邢培心里嘀咕,却心知肚明这是凤骁阳最后的底线,也不能再多说。
  霞风微扬,亭中墨渍未干的纸随之轻翻,笔力苍劲,却字字含忧:
  秋风残,百花零落,漏夜望眼欲穿,
  冬雪落,碧树尽凋,泪洒亭榭阑干;
  欲寄语千愁万绪,怎奈,伊人未醒。
  独上西楼欲相盼,岂堪,魂离梦断。
  唉!邢培摇头叹息,不知道情爱之于人竟如此可怕。
  第六章
  “我可以探出头吗?”忍住好奇,安分听从冷焰不准探头的命令,留在车里的唐婉儿在马蹄重新哒哒行进后,开口问帘外的人。
  “你可以出来。”外头的人答非所问。
  “我、我没想出、出去!”上次吓着客栈店小二的事还记忆犹新,怎么能再给他添麻烦。“我只要看一点点,外面一点点就好。”
  突然,马儿嘶呜,车又停了下来。
  一个踉跄还未稳住身子,车帘被一手撩起,她瞧见冷焰面无表情的脸。
  她愣住,忘了自己此刻趴在锦被上的狼狈。“怎、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停下?”
  先前停下是因为他要收拾被十万两黄金利诱、不自量力,挡他去路的家伙,现下是因为他不满。
  不满她如此见外生分。
  在了悟自己已经动了情,对她这几日刻意的生分,积累的不满已达顶点。
  那夜过后,她就不再耍赖央求非得窝在他怀里安睡不可;相反的,她执意一个人睡在马车里。
  结果,换他夜不成眠,习惯了怀里有她,如今夜里空荡荡的胸口竟让他尝到夜深露重的滋味。
  她在疏远他,看不出来的是傻子!
  “想不想学驾马车?”他问,看见红瞳因他这话绽出亮光,但很快的,又收敛回绵密银白的眼睫之后。
  她给的回答是摇头。“我不想。”不能再给她添麻烦。要他带她一块儿走已经很麻烦他了,再说她什么都不会,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光是将双脚落在地上撑起自己学走路就很吃力,驾驭马车?天,那是多遥不可及的事!“上路。你说过,要赶路。”
  “下车走走?”他又问,同样看见欣喜闪过灿红的眸子,同样也是一闪即逝,更甚者,他得到同样摇头的婉拒。“你不想学走路?”
  “夜里再学。”她不想在大白天吓到可能遇上的路人,虽然是鲜少人走动的乡野小路,还是有可能会遇见人的。
  但这些她不想说,不想在他面前说,不想提醒他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外貌,哪怕他天天在看,哪怕他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介意或轻蔑。
  或许,正因为他的不在意,才让她更在意。他说过他从不骗人,那夜却为了她编谎骗了店小二。
  不能再给他添麻烦。那夜之后,她是这么告诉自己,也发过誓了。
  “上路好吗?”
  “不好。”冷焰坐进车内,拉她倒进数日深感空无虚茫的胸口,直到她的头枕在他肩窝,纤柔的身子贴上他蕴涵内劲的胸膛,他才知道她这几日的疏远让他多难受,才知道已契合的胸怀少了她是如此的空洞。
  习惯她,习惯她的一切、一切,少了,就什么都不对。
  该如何才能让她像之前的每一天、每一夜,那个非缠着他说话、拥着他才肯安睡的样子?他该怎么做她才肯忘记那夜的事,变回缠人麻烦的唐婉儿?
  想了几日,他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这种难解的问题,不会动心,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释怀,才能得到他要的那颗心。
  是的,他要,要她那颗脆弱易碎的心。
  想了又想,他不是凤骁阳,做不出他能做的风雅事,想到最后,不耐烦的懊恼冒出头,干脆什么都不想,顺己意地做便是。
  顺己意。他只想顺自己的意思将她拥入自己空洞数日的胸前。
  “冷、冷焰?”怦怦怦!在他怀中,唐婉儿听见强而猛烈的心悸,是她的还是他的?她不知道,但好暖,她的脸好热、好烫,像有把火在烧。可是他怎么……
  “你从不连名带姓叫我。”他指控,质问着:“为什么突然改变?”
  “哪有。”
  “你也学会扯谎。”冷焰丝毫不给她闪躲的余地,硬是戳破她的心虚,动了心,却改不了直来直往的脾性,不带温情,因为此刻的他很火大。
  “我没有!”在他怀里的人儿挣动了下。“我没……”
  “你有。”
  “我没,呜……”别这样逼她好不好?她不能再让他加重负担了。“别让我哭,会、停不下来。”
  她只想在他身边,可是自己什么都不会,连走路都不行,怎么样都只能算是个累赘。
  这样的她惟一能做的只有不麻烦他,不任性要求,不缠着他说话、不吵他,安分地坐在马车里,只要能感觉到他在她身边,对她来说,她只要这样子就好了。
  “无妨,我说过随你哭,我不走。”他说,感觉蚝首在他肩窝左右频频摇动,仿佛拒绝听进他的承诺。
  双手从肩窝托起泪湿得让人心疼的苍白小脸,她一直很难有红润的脸色,是身子嬴弱,也因为长年吸纳至寒之气,每每看见她这模样,胸口就有难以咽下的郁闷。
  他见状,就想回头直奔冀北亲手解决唐尧。
  斜阳微照入帘已卷起的马车内落在彼此之间,映照的串串珠泪犹似梨花带雨,晶晶亮亮得让人心折。
  冷焰俯首,欲吻去诱他、也伤他的梨花雨。
  “不。”唐婉儿飞快的别开脸,低头不让他亲近。
  “难道……”她的拒绝拧痛他用以感觉心中悸动的情怀,含带无法相信的错愕。“连你的泪也有毒?”
  “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怕,怕真的有毒,也怕,怕他的接近改变她想保有的现状。
  不愿跨出一步,就算前头是她所想要的路,路的尽头等着的是她想奔进怀里依偎取暖的人,也不愿意跨出脚步走向前,奔向他。
  因为没资格,她不是人,无法和常人一样去渴求一份爱、一个心仪的人。
  “不知道,就试试。”
  不让她有机会从哀伤自怜中回神拒绝,冷焰迅速托起柔嫩的下颚,探出舌尖舔去咸湿微带甜香的泪珠,吮吻未干的泪痕。
  “不!”唐婉儿吓得尖叫,却来不及阻止,火瞳惊慌失措梭巡着他脸色有无变化。“为什么,你为什么……”
  “我没事。”按住怀中惶惶不安的唐婉儿,冷焰轻笑。“你的泪,没有毒。”
  她一口悬在咽喉的气安心咽下。“傻,好傻。”他竟以身试之,万一真的有毒怎么办?“为什么这样?”
  “你懂。别装作不懂。”他坦然以对,就不许她逃避闪躲。“婉儿。”
  唐婉儿仿佛受到惊吓,疯了似地摇头。“别叫我!不要、不能叫我……”他叫她婉儿,他第一次唤她的名!
  “婉儿。”冷焰像是刻意要跟她作对似的。“婉儿,婉儿,婉……”低沉的轻唤没入压在嘴上的雪白手心。
  “不要这样。”她求他,真的求他。泛红的不只是眼瞳,她彻底哭红了眼!眼中血丝如网,涌出永不干涸似的泪雨。“不要让我贪心。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够,就满足,不要再让我……”
  握下她的手贴在心口,墨黑的眼眸是执着,是不容逃避的逼迫。“我要。”翻开她手掌,落下绵绵细吻,不容她退缩。“我要你回应我,我要你承认你的心是我的。”
  “求求你,我不能,我不可以。你知道的,我和你,不可能……”她是毒人,是全身充满剧毒的怪物,他为什么会……
  “不要问我为什么。”她的眼神透露那么明显的疑惑,他怎会看不到。“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就是这样。”
  若有理由,若有道理,他早就编派更多不适宜的理由推翻内心为她悸动的事实,早就有办法在一开始就抹杀这份爱恋。
  就因为没有,才这么义无反顾,才这么不可自拔。
  “承认为我动心。”冷焰再度逼迫,他知道,十年的日子她都能熬过来,这点逼迫根本不算什么。“承认之后,一切有我,你毋需担忧。”
  “不!”不能、不能、不能!唐婉儿,你不能害他!听见没有!
  “婉儿。”冷焰收回怀抱退后,朝她张开双臂等待。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尝到怀里空茫的滋味。他心里立誓般地告诉自己。“把一切交给我。”
  逼迫至此,已到达极限。
  唐婉儿扑进他怀里,填满冷焰少了她而感到空虚的胸膛。
  “好傻、好傻,为什么,这么傻!”又哭又叫,她竭力责骂他的逼迫,指控他的痴。“你逼我,逼我害你。”
  “不是害。”冷焰收紧双臂,暗暗发誓不让这数日来的空虚将来有机会再度降临,他受够寒意飕飕的空洞虚无,那种不真实的感受令他厌恶,仿佛心被挖空。
  “是爱,我在逼你爱我。”
  他的话让唐婉儿哭得更凶。“呜……”背上轻柔的拍抚无法安慰,只会逼出她更多泪。
  “以后,不准再疏远我。”冷焰说话的口气根本就是命令。
  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脑子发热、发胀的唐婉儿只能在他怀里点头,听他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感受他呼出的每口热气熨烫她的耳、她的颈、她的心。
  好爱,好爱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陷得有多深,拼命克制住的情意被他霸道地现出,才知道自己有多期待他的爱。
  她不老实,一直骗自己,也骗他,骗自己他不会也不可能爱上她;也骗他,骗他她不爱他。
  可是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出了江州,便是荒山野岭。
  这样的夜,时有呜呜狼嚎,间或呼呼夜枭。
  可是唐婉儿却不怕,不,刚离开冀北的时候她怕,但现下,已经不用再怕。
  让她安心的人此刻将自己紧紧揽在怀里,听着强健沉稳的心音,狼嚎枭呜根本不算什么。
  是以,她安心地睡在始终温热的胸怀,露出婴孩似的甜笑。
  冷焰无法闭眼,运劲点住她睡穴,以披风包里挡住山风,将她安置在可供屏障的石块与醒目的火堆之间,执剑起身走向暗处。
  “跟踪一天不觉得累吗?”
  暗处飞纵出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脸带笑,一个面含怒。
  其中高胖的那一个先开口:“小子,何时发现的?”
  “何时开始跟踪就何时发现。”
  一开始就泄底?两人白眉齐皱。
  这次,是矮瘦的那一个开口,语气暴怒:“你口气倒不小!”
  “报上名来。”执剑横在面前,冷焰口舌间的挑衅功夫拜找上门的人之赐日渐有所进展。“我,不杀无名人。”
  一句话,一个嘿嘿笑得森然,一个气得瞪眼吹胡子。
  矮瘦老人厉声暴吼:“你好样的!敢对我们这么说话!无知小辈,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报上名来。”现在他只想尽快解决麻烦回到婉儿身边。
  “怒山双煞,”
  听过。“喜怒二煞,原来是这模样。”拔剑出鞘,冷焰运劲自臂到腕,由腕传指,导入剑身。“赐教。”
  喜煞身形虽然高胖,招式动作却如流水利落,忽疾忽缓,招招夹带致人于死的狠劲,怒煞身材矮瘦,却能在冷焰与喜煞对峙的空隙时出招偷袭,必须以剑化解喜煞狠毒招式,又得防范怒煞的偷袭,冷焰挡得吃力。
  “嘿嘿,小子,交出阎罗令,咱们爷儿俩就放你一马。”喜煞嘿嘿笑道,弹指化去迎面一刺。
  “休想!”这两人,不是为赏金,而是知道唐门内情的人,屏气凝神于招数之间,冷焰试图找出两人弱点。
  “哼,废话少说。杀了他再夺阎罗令也不迟!”怒煞气急败坏;该死!又被挡去一招。
  “嘿嘿,老弟,你怎么不会想老哥我在这儿当他,你去抢阎罗令呢?真笨!”
  冷焰闻言心不由得一凝,出招更疾、更快。
  “我一定要他死!”怒煞动起气来。“要抢你去抢,我一定要杀他。”
  “好吧。”喜煞耸动厚胖的肩,一个翻身腾空,往火光处移动。
  “不准碰她!”伸臂抓扣,怎知喜煞竟像滑溜的鳗鱼溜出他的钳制。
  欲上前拦阻,怒煞一腿踢来,挡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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