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老板焦灼不安地等待着。他见杏儿端着脸盆去接水,便在屋内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杏儿放下脸盆,笑盈盈地走过去。他隔着窗户把茶杯递给她,说:“接杯凉水。”
她去接了水,端回来,递给他。他伸手来接,那手却紧紧捂住她那双手,笑殷殷地望着她,狠不能把一脸的褶子都挤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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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强行挣脱,只是那么稍稍回缩了一下,便顺从地由他把握着,似笑非笑地飘他一眼,羞怩地低下头去。他轻轻往怀里一拽,她身子向他倾去。他探过嘴巴,“噗!”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她“哧!”的一笑,挣脱他双手,转身拣起脸盆,快步跑回屋去。他贪婪地望着她那纤丽的身影直咽口水。
黄昏时分,毕老板吩咐金锁,说:“马上去城里一趟,食堂菜不多了。”又从兜里掏出一张50元的票子交给金锁,说:“吃点夜宵。”
金锁接过钱乐得一蹦三跳跑回屋子,给杏儿打了招呼,就开着三轮直奔县城。
天黑下来,毕老板突然想起什么,直用手拍自己的脑门子,对二妞说:“你看我这记性,明天一大早就要用钱哩!我咋给忘啦!你赶快去城里弄两万块钱,我等一个电话,走不开。”
二妞啥话没说,喊上司机,坐着“桑塔那”下了山。
毕老板得意地哼起家乡小调山东“柳琴”。他合计着,从矿上到县里三、四十里,一来一回连办事,咋也得两个小时。到那时早已和杏儿……
簸萁坪一片漆黑,只有矿坑口还闪烁着昏暗的灯光。右畔这两排房里只有毕老板和杏儿两个。他看看四下没人,就轻手轻脚地向杏儿那屋子走去。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门。杏儿见是他,先是一怔,接着冲他妩媚地一笑,便埋下头去。他转身进门,大步向她冲过去,倏地张开双臂。她半推半就顺势倒在他怀里。他迫不及待的吻她那脸蛋儿,她左遮右挡,最终还是仰起脸,迎上去。他**中烧,焦渴难奈,把她按倒在床上。她机警地指指门,他回意地一笑,过去插上门,拉灭了开关……
“咣当”一声,门大敞开来,接着灯也亮了,二妞怒目圆瞠地站在屋里。她并没有走远,转过山弯就把车停在那儿,装作忘记了什么就匆匆赶回来。见老公不在家,就知道他去了那里,果不其然。
毕老板和杏儿当时就怔呆了。二妞三步两步跨过来,挥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杏儿脸上,又“呸”地啐她一口。伸手抓住她老公那玩意儿就跟牵驴一样往外走,毕老板恋恋不舍地回头瞅了杏儿一眼,两手提着裤子乖乖地跟着走去。
第二天一早,矿上的二工头就闯进屋来,火咋咋地对金锁说:“你被开了!这是你这月的工钱。”扔给他个纸包。转身又递给杏儿一个鼓囊囊的信封,说:“快走吧!”
金锁莫名其妙地:“好好的,咋就”
“别罗嗦,叫你走你就走。”二工头摧促着。
金锁还是不解地:“到底是咋回事么?”
杏儿知道是因为昨晚的事,就说:“叫走就走,你叨叨个屁!”说着就收拾起被褥。
金锁发动着三轮车,拉上杏儿和行李卷儿,刹时,就淹没在那滚滚黄尘里。
九
进了县城,金锁寸步不离地跟在杏儿身后,她径直向商场的黄金柜台走去。各种款式的戒指、项链、耳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在向她眨动着眼睛,引逗得她目不暇接。她觉得件件称心,款款如意,试试这个,戴戴那个,爱不释手,她真想一揽子全弄回去。最后还是选定了一个戒指,一付耳环,一条项链,总共花了2400元。她忙不迭戴上戒指、耳环,系好项链,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心里涌上一股股热流。她真真地感到,镜子里不再是她,而是一位高贵的女人。
逛商场也是金锁的一大爱好,既是不买也饱饱眼福。家电柜台上那些播放着不同频道节目的大彩电,使她眼花缭乱。尤其是那精巧诱人的VCD,村里人叫“小电影”。想看啥,把光盘往里一放就齐了。一台VCD正放着《射雕英雄传》,那高清晰的画面,环绕立体声的音响,把他两都看傻了。村里没这玩意儿,若是弄一台回去,那可真是蝎子巴巴独一份。
售货员走过来问道:“先生看中了哪个款式?”
金锁有些尴尬地:“太贵啦!”
售货员说:“也有便宜的。”取过一台VCD说:“这种才600元。”
买不买是另一码事,金锁是要过把瘾。用手触摸一下那小巧的按键,也让它出个影。
售货员接好电源,放进去一张光盘,轻轻按动几个键,显视屏里便出现一个清晰的画面,《射雕英雄传》里的杨过一掌便把那块半人高的巨石击的粉碎。金锁抚摸着那光彩亮丽的外壳,爱不释手。杏儿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瞧,她也动心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400元成交。售货员把VCD装进包装盒,交给了金锁。他又买了几张光盘。末了,还非要人家再搭一盘,那人便从柜台下随便取出一张光盘,扔给他。
金锁神气十足地开着三轮车回到叉八峪,杏儿坐在车前的副坐上,她头仰得高高的,那耳环与项链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放光。见到熟人他便挥手打招呼,手指上那戒指一晃一晃地耀眼。金锁见人就说:“下黑上我家看小电影!”
听到三轮车的响声,铁匣子知道是儿子回来了,便抱着孙子走出窑院,与杏儿碰了个照面。杏儿不冷不热地:“娘,钱花完了,啥也没给你买,下回吧!”接过狗狗转身走去。杏儿浑身珠光宝气,把铁匣子看呆了。她并不责怪儿子没给她带回一口吃的,因为她的儿子从来就没有这个习惯。她只求安生,只要他们小两口不生事就感天谢地了。
叉八峪没有“闭路”。买了电视机的家户都在房顶上放置一个接收器,人们叫它“锅盖。”也能接收三两个频道,效果却不好。这里的人们对时事并不关心,喜爱看武打与枪战。而“小电影”放的几乎全是这类内容。
吃过晚饭,一些年轻人就不辞劳苦,翻山越岭的接踵而来,天刚黑,屋子里就挤满了人。金锁很是以东道主自负,觉得平日里人们不太瞧得起他,今天来的人个个捧着一张笑脸,似乎还有点恭维与羡慕的意味。他觉得今天总算露脸了。
对于这些山里人来说,看武打片觉得很痛快也很过瘾,那“嗨!嗨!嗨!”地撕杀声震憾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尽管劳累了一天,困倦疲乏的连连呵欠,仍是精神百倍的瞪大眼睛,不愿放过任何一个镜头。
金锁拿出了最后一张光盘,也就是人家白给的那张光盘。上面没有一个中国字,全是拐拐弯弯的洋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便把那张光盘放进了机子。还没出图象,那音乐就怪怪的,几个洋文晃过去,人们就惊诧地目瞪口呆,鸦雀无声了。屏幕上出现一个赤条条的女人,一扭一扭的展示着她那浑圆光滑的大屁股。屋子里仅有的两个女性都不好意思用手蒙住了眼睛,从指缝里窥视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屋里静地出奇,连相互的出气声都听得见。一双双好奇、惊讶、贪婪的目光直愣愣地注视着前方。
铁匣子下黑时就见人们陆陆续续地朝金锁家走去,心想,儿子一定弄回来啥稀罕物了,一种好奇心驱使她迫切想知道个究竟。就蹑手蹑脚地向儿子家走来。她从门缝往里一看,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干那事,不由心里一阵慌乱。便把儿子喊出来,呵斥道:“你看的那是啥?多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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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锁不以为然地:“你不懂,这叫三级片,是有钱人看的。”
“有钱人就看那些光屁股?”
“对呀!咱山里人哪辈子见过这?你那老眼光过时啦!”
铁匣子觉得儿子说得似乎也有道理。贵人吃贵物,穷人吃豆腐。山里人就知道蹶着屁股在土里刨食,啥稀罕物件不是从城里传来的?便吩咐说:“看完早些睡。”扭转身回窑院去了。
铁耙子早已躺下,铁匣子铙有兴趣地把刚才所看到的说给他听。铁耙子不屑地说:“那有啥看头?他们只要给钱,我脱光了给他们看。”
铁匣子说:“你那吊球露蛋的人家可不爱看。”一边划火柴点灯。
铁耙子说:“别点啦!点灯不熬油?
铁匣子吹灭已划着的火柴,黑摸着钻进了被窝。
金锁弄回的那种淫秽光碟山里人叫“黄片“,自从那晚放过后,天天夜里总会有人来开洋荤。金锁更是得意忘形,上门来的这些人,一个个捧着笑脸求他,他自然要端起架子了,说:“看不见么,我还没吃完饭哩!”那些人就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等。再不象从前,头碰头都懒得答理他,如今见了面,是先笑后说话。他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份一下子抬高了许多。
这天,派出所的刘公安突然来到金锁家,一脸严峻地问:“你就是金锁?”
金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怯怯地“嗯”了一声。
“有人举报你放黄片,到派出所去一趟。”
一听去派出所金锁就发了怵,两腿咋也不听使唤,坐在那里起不来了。
杏儿毫无惧色地:“那是人家给的,上边全是外国字,黄不黄我们也不知道。”
“说得轻巧!”刘公安扶了一下大盖帽,说:“你放给人看没有?放了就是传播淫秽**。现在正在扫黄,少说也要罚三、五千块,弄不好,还要喝几天糊糊。”
刘公安说的这“喝糊糊”是指的坐牢。金锁立时抖作一团,牙齿磕得“咯咯”响,两眼就发直了。
杏儿略一思忖,说:“去就去,又不是故意的。”转身面向刘公安,说:“天都晌午啦,吃了饭再走吧?”
“不啦!”刘公安斩钉截铁地说。
“哟!阎王爷摧命还不摧食哩!”杏儿微微一笑,说:“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说事吧?”从兜里掏出50元钱交给金锁,说:“去!买上些好吃的,刘公安难得来一趟。”
金锁这才直起身来,点头哈腰地给刘公安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去。
杏儿转身出门生火做饭去了。
刘公安咋也没想到,在这深山沟里竟然还有这样出众的女子。她伶牙利齿,无拘无束,三言两语便弄得他没了脾气。
杏儿端来一杯水,放在刘公安身边的小桌上,嘻笑着说:“大胆地喝,没毒。”然后就“咯咯”地笑着跑出去。
刘公安,瘦高个儿,50多岁,两鬓花发。眼看快到站了,连个副所长还没混上,前年又死了老婆,生活没人料理,就显得有些龌龊了。他那张脸就像雨前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今天在这山沟沟里遇着这么一位纤巧秀丽,大胆不羁的小女子,不觉心情也就好了许多,那紧绷着的面孔也渐渐舒展开来。尤其杏儿那句玩笑,说得他全身神经都放松了,索性摘下大盖帽,接开领扣,端起了茶杯。
刘公安正喝着茶,杏儿捂着一只眼睛十急慌张地跑进来,说:“啥东西溅到我眼里啦,快给我吹一下。”说着便把脸递过来。刘公安放下茶杯,立起身,手指刚碰着她那眼皮。她“啊!”的一声叫,两手便攥住他手,娇柔地:“你咋使恁大劲,把我都弄疼了。”说这话时,她那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那并不太有神的双眼,眸子里散射着撩人的意味,红红的嘴唇一翕一翕地,把女人那种特有的气息与柔情毫不掩饰地传递给他。刘公安心旌摇荡,立即感到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不能自制地也抓住她那柔软的小手。杏儿朝他一挤眼睛,牵着他手走进里屋,放下了门帘。
吃罢饭,刘公安大大咧咧地半躺在沙发上,一边用草棒剔牙,一边和颜悦色地说:“金锁,你是初犯,再说,不知者不为罪嘛!那张黄片我没收了,别的处罚就免啦!我看你这人还挺机灵的,又有文化,叉八峪还少一个治安协理员,你干就很合适。以后有坏人坏事直接向我汇报。立大功受奖,好好干,说不定还能进公安哩!”
刘公安这一顿米汤灌得金锁迷三倒四,他万没料到,放黄片竟放出一个治安协理员来。他直后悔这黄片弄回来晚了,要不,说不定现在已进公安了。他紧握住刘公安的手,感激涕零地:“刘公安,你就我的再生父母啊!”
刘公安哈哈一笑,说:“我还没那么老,叫哥儿们就行啦!”
杏儿刁声浪气地喊道:“刘哥”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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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锁当上了治安协理员,穿着刘公安给他的那件半旧公安服,虽然没有肩章、警号这些公安标志,他也觉得够威风了。每天串东沟进西沟,到处打听观察。他盼望着村里能出些坏人坏事,最好能出个特务,而且还是被他亲手抓住,这样,他就能立功进公安了。
刘公安自然成了金锁家的常客,金锁陪着刘公安“巡视”村里,也学着刘公安那样儿,背操着手,胸部挺得高高的,他觉得着样子很牛气,很派头。
金锁自以为很神气,村里人却从不拿正眼看他,甚至还公开的捉弄他。有人告诉他,说:“后沟坎下有两个家伙正干坏事哩!”金锁撒腿就向后沟跑去。到那儿一看,是两只狗在干那事。他觉得扫兴,看看四下里没人,就学着刘公安那样儿,手叉着腰,大喝一声:“老实点!到派出所去一趟!”呵斥完之后,他感到很痛快,很满足。
在吃饭的当儿,金锁问刘公安,说:“刘哥,卖牲畜是不是也要上税?”
刘公安信口答道:“按说也应该上税。”
金锁没再说什么,放下碗向隔壁院走去。
铁匣子与铁耙子正在搓麻绳,一人拽着一头对着搓。儿子进了门,他们也没顾得上搭理。
金锁来到跟前,很诡秘地说:“爹,刘公安传你哩!”
山里人最怕见那些戴大盖帽的,尤其是公安上的人。铁耙子一听说刘公安传他,浑身一颤,手一松,那搓上了劲儿的麻绳头在地上扑愣愣地直打滚。他不住地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地:“他,他传我干啥?”
金锁慢条斯礼地坐在小板凳上,说:“有人举报你卖牲畜没上税,要把你弄到派出所去哩!”
铁耙子伫在那里,两腿不住地直哆嗦。
铁匣子颤惊惊地:“卖牲畜还上税?”
金锁说:“现在是抓典型,抓住谁算谁。”
“咋就抓住我了呢?”铁耙子怨自己倒霉,气得一个劲直眨巴眼睛。
铁匣子走过来,说:“锁儿啊!你现在都是协理员了,就不能给你爹协理协理?”
金锁说:“要不是我挡住,刘公安早把我爹带走啦!”
铁匣子焦急地:“老天爷啊!这可咋弄啊!”
金锁说道:“娘,不怕,刘公安是自己人,花几个钱把他嘴堵上不就行啦!”
“得多少?”
“最少也得3~5百,太少了拿不出手。”铁匣子慌忙进屋取出4百元交给儿子,说:“不管咋着,他总是你爹,好好给人家说说,啊!”
金锁接过钱满口应承地:“没问题!”又吩咐说:“把院门拴上,别再出来招惹啦!”
铁匣子拴上院门,与铁耙子屏声息气地缩在门后偷听着外边的动静。因为刘公安还没走,这事不算完。
过了好一阵子,金锁才与刘公安相跟着走来。经过这边院门口时金锁特意地高声说道:“刘哥,我爹进山还没回来哩!”刘公安也弄不明白金锁这没头没脑的话是啥意思,顺口“嗯!”了两声,一齐向坡下走去。
刘公安走远了,这老两口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铁耙子操起放羊叉子绕过窑后的小道上山去了,他怕万一在道上碰上刘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