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方寸的父母见了文欣就好像抓到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乖乖地听她哄着，眼皮沉沉地睡去了。
文欣悄悄地退出父母的房间，站到文慧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一章 糊涂的文慧
文慧对着墙侧卧在床上。文欣踮着脚悄悄往里看了一眼，看见她精致的面容此刻苍白浮肿，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眼皮还轻轻地跳动着，多半是知道文欣回来，故意装睡。
“又不是坐月子，捂那么严实干吗？”文欣一边说，一边“唰”地一声把窗帘拉开，又把门窗都打开，4月和煦的阳光立时透了进来。
文慧的房间连着阳台，这栋楼正对着江边的大桥，桥上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河面上几只破烂的沙船来回地游荡，河边几个蓬头垢面的妇人一边就着肮脏的河水洗着菜帮子，一边大声地聊着天，不时还厉声呵斥身边奔来跑去的孩子。
文欣靠着栏杆坐在阳台上，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一时浮想联翩。
姐妹俩一直关系不怎么好，尤其是小时后文欣打了文慧那次以后，文慧一直避着妹妹。文慧的牙尖嘴利让从小嘴笨的文欣伤透了脑筋，甚至于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口才练好，终有一日要吵架气死文慧。等到长大了，文欣的确变得能说会道了，反而又不跟文慧吵了。
文慧传承了母亲的美貌，从小就是公主一般刁蛮任性，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闹，好像每个人都有义务要对她好，一直都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永远都长不大。从小到大，读书、找工作、谈恋爱，文慧就让父母操碎了心，现在居然闹出这种事来！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的吹打，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文慧是为什么要自杀，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她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差了。
想到这里，文欣倒是庆幸自己一直默默无闻，无人眷顾，养成了坚强独立大度的个性，不能不说是因祸得福。
看着翻腾的江面，文欣悠悠地开口：“文慧，你说这江里每年要淹死多少人？听他们那些河边住的人讲，每年至少都要有五六个送命的，每年还没死齐定数的时候，都不敢让自家孩子下水去游泳呢。”
文慧不吭声，文欣也就继续自言自语。
“还记得咱们大姨吗？她两个孩子特别淘，就方方和圆圆那两个调皮鬼，几岁开始就在江边泡。人家看着都着急，回家告诉她，大姨还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淹死在那河里的都是短命鬼，他俩要真淹死了，老娘才不替他们心疼，顶多少了个讨债鬼！还好方方圆圆命大，一直都没出什么事，要不然大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谁家儿女自己不心疼啊？”
顿了一下，文欣又接着说：“大姨那会才30出头，千方百计地躲着计划生育把圆圆生下来，年轻有资本啊，讨债鬼没了继续生呗。要是等到咱爸咱妈这年纪了，可不敢说这浑话了，儿女少根头发丝丝只怕都要难过多久。”
说着，文欣从阳台上转身进屋，坐到文慧床边，轻声说：“文慧，爸妈都老了，禁不起你折腾了。现在你出点什么事，他们还有力气把你往医院送，再老一点，直接就给你吓死了，你一冲动，三条人命，我找谁去讨债去？你何苦呢？”
文慧还是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吸着鼻子。文欣塞一把纸巾到她手里，又出去端了杯水递给她，问：“肚子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也不等她说话就替她回答：“我去给你买点麻辣烫回来吧，躺了几天口里应该都淡出鸟来了。”
出门找到文慧最喜欢的那个麻辣烫摊子，买了点她喜欢吃的猪肺、海带和金针菇，又让老板下了点粉丝进去。回到家里把文慧扶起来，给她拿了条毛巾垫在桌上，没管她就去厨房了。
老爸买了只鸡，还有些冬瓜、茄子和瘦肉。也亏得文欣在学校租房这段日子还学了点东西，要不然真不知道拿这些怎么办。她淘上米把饭煮上，又切了半只鸡，剁块放高压锅里炖了，然后坐到客厅里看电视。电视台正在放热播的连续剧《英雄无悔》，陆毅演的那个大小伙已经牺牲了，静静地躺在花丛中，那个女警员满脸泪水地去送别，还矫情地留下一个吻……
人死不能复生，再伤心有个屁用！文欣一心烦就把电视关了，又到文慧房里，看她好歹吃了几口东西，正想要下床，估计是想上卫生间，就伸手去扶她。
“不用，我自己可以。”文慧有气无力地说。
文欣看着她脚步虚浮地进了卫生间，跟过去把煤气和热水器打开，说：“你冲个澡吧，人会舒服点。卫生间里有小板凳，你坐着洗不会太累。还有，别把门关死，有什么你就叫我。”
回到文慧房里，文欣又飞快地把床单被套都拆下来扔进洗衣机，从橱柜里选了一套桔色大方格的换上。科学家说的，暖色能够振奋人心，有利于病人心理康复。果然，等文慧洗了澡进来的时候，看着簇新的床眼睛一亮。
伺候她再躺下，递了块浴巾给她擦头发，文欣又跑进厨房。饭熟了，把炖好的鸡块捞出来，切了点白辣椒末炒了；又把锅里的鸡汤倒出来，拨去面上的浮沫，把冬瓜切片放进去开了个汤，还特意剁了些肉末加进去；茄子有点麻烦，没做过，切成条放到锅里用油煎软了，淋上酱油，看看半生不熟的又焖了一阵；最后磕了几个鸡蛋，洗了把葱切碎放进去搅合了，在锅里煎成一块大大的圆饼……
最后把父母和文慧都叫出来坐在桌上，不仅是父母不能置信地看着满桌子菜，连文慧都忘了自己是个病人，呆呆地说：“文欣，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第二十二章 谁先说分手
到第三天，家里才总算是恢复了些正常，父亲又把厨房大权收回去了，理由是文欣的菜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母亲看着文慧开始下床活动，也就不那么神经质地见人就哭了，又开始嚷嚷着这里脏那里脏地拾掇屋子。倒是文欣和文慧两个人又开始过上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日子，成天一人霸着沙发一角看电视，到开饭时间就施施然过去吃香喝辣。
这天电视里在放一个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文欣指指电视问文慧：“哎，你怎么回事啊？不会像这种邋遢女人一样吧？”
“哼，我怎么会？”
“那……为什么？失恋了？”
“我怎么会失恋？追我的人都排到大街上去了！”
“那姑奶奶您是为了什么英勇就义啊？您不像是个想不开的人啊？”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跟那姓王的早腻了，早就想甩了他，可没想到他居然先跟我说要分手！从来都只有我甩别人的份，他凭什么啊？居然敢不要我？！”文慧忿忿不平地说。
文欣虽然太熟悉这个姐姐的脾性，想着她也不会有多大个事情，却怎么也没料到她会为了这么芝麻大点事情就去寻短见，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也值得去死，那我不死了十七八回了？”
跟父母报告了在外面租房的事，他们也没怎么反对，从小他们就不怎么管文欣的事，凡事都是由着她自己做主，包括考大学填志愿选专业，一概地不过问。文欣不愿去想是他们不关心，只是想可能自己能力太强了，所以一直都让他们放心？母亲还特地拿了两百块钱给她，这让文欣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紧跟着的却又是母亲的说教：“文欣啊，咱们家里不是多富裕的人家，你可要省着点花啊。现在柴米油盐的，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有多贵，什么都得花钱……”
听着听着，文欣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工作的事怎么样了，有个眉目没？”父亲打断母亲的唠叨。
“还好吧，我自己会搞定。”
“大学生就是好啊，一出来就吃国家粮……”母亲羡慕地说。
“妈，你知道什么呀，从今年开始都是企业和毕业生双向选择，学校不再包分配了。不过我不担心，天生我才必有用，要找个工作还是不难，我就是不想去国营企业，想出去自己闯。”
“闯什么呀，女孩子家的！安心找个工作有个靠就行了，能把你培养出来参加工作，我们做父母的就算是尽了心了。你出去闯，闯出什么问题来怎么办？还想要我们来替你收拾啊？你姐姐一个人就把我们搅得焦头烂额，我们可是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能力去管你的事情了。”
文欣无奈地看看母亲，只好又闭上了嘴。
最初的那点温馨和感动没了，家里又恢复了从前一样的琐碎，母亲依然是对文欣不屑一顾，而父亲，历来在这个家里没多少发言权。他只是安安稳稳地上班，回来尽着心伺候家里这三个女人，少让她们操劳一点，至于其它，也不是他能力所及的事。
又过了一天，文欣实在是无聊得不行，收拾东西说要回学校。家里人也没怎么挽留，来去自由。临出门，父亲说了一句：“工作找好了告诉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安个心。”
“知道了。”文欣答应着，又离开了这片生她养她二十几年的地方。
回到学校，一上楼就发现房门是开着的。
屋子里显然是刚刚整理过，床单被套都换了，走之前没来得及收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摆在床头，连窗帘都洗过了。桌子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空着的地方放着大张小张的图纸。茶几上的锅碗瓢盆都擦得锃亮，刷牙的杯子里居然还插着几支新摘的栀子花。地板上还湿漉漉的，估计刚刚拖过……
正疑惑着，刘国祥拿着条拖把跑上楼来，赤着脚，满头大汗。
“文欣你回来啦！”看见文欣，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你等等进去啊，我给你拿拖鞋出来，地刚拖了还没干，一踩一个脚印。”
文欣进屋，他就讨好地跟在后面。
“你回家了也没说一声，房东大娘把你钥匙给我了，几天没人住也怪可惜的。我把你衣服都收了，就这……这个不知道怎么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文欣脸一红，迅速地把几件内衣塞到枕头底下，又翻起桌上的图纸。
“我到薛柔那里拿了你毕业设计的图纸，帮你改了一下，没做完的那部分也帮你画好了，剩下的提纲我也给你写好了，不过你还得自己抄一遍，老师会发现字迹不一样的……还有，我没在这吃饭，不会做，只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呵呵，呵呵。”
刘国祥傻笑着，文欣鼻子尖，只稍微吸了几下就问：“你用我沐浴露了？”
“呃，是啊。收拾完挺脏的，我就洗了个澡，你这没香皂……那……沐浴露挺香的，还有你的洗发水，也香，呵呵。”
文欣看着红着脸像犯了错的刘国祥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心里一软，至少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至少还有个人在关心自己。一时冲动就走过去抱住刘国祥，把头埋在他胸前，装作凶巴巴地说：
“你赶紧去把你那什么5年的女朋友给我休了，以后你是我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刘国祥喜出望外地搂着文欣，偷偷说：“什么女朋友？我那天气极了哄你的。以前是有个女孩子相互有些好感，进大学就淡了，这几年都没联系过了。”
“没联系过也得休，要彻底把她休掉！”文欣得理不饶人地嚷起来，穿着拖鞋一脚就踩到他脚背上。
“我休，我休！”刘国祥左闪右躲着文欣的践踏，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三章 双向选择
四月中旬，学校举办了第一次毕业生双向选择洽谈会。文欣也像其他学生一样，拿着大大小小的证书和复印的履历表到会场去长见识。应届生的履历表简单得可笑，因为缺乏实践经验，除了姓名性别年龄等基本资料，就没什么好写的，只好把中学当过三好学生，某学年做过一次家教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写上，总巴望着能比别人多吸引一些眼球。
双向选择会上，基本上毕业生都到场了，小小的礼堂被一群群心潮澎湃的学子挤得密不透风，一百多家企业按号分隔在大大小小用粉笔划开的洽谈区内，每个区都拥挤着一双双高举着简历的手。大部分是省内企业，也有来自江浙一带的民营企业甚至是地方政府的人才引进团队，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求才若渴，很多的人举着喇叭站在大幅的欢迎辞后喊得声嘶力竭，落户、住房公积金和未来的发展规划这些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理工科的学生大多出自农村，能够找到一个单位落脚实现农转非的跳跃是最关键的问题，只要还是差强人意，就先签上一个。大不了再骑驴找马，找到更好的单位再换，哪怕为此要支付一笔不小的违约金，保险，是他们心中考虑的头等大事。为了吸引人才，很多企业也为这些人大开方便之门，愿意为这些一穷二白的学生支付部分甚至是全部违约金，但是再签约时，往往附带着更为苛刻的条件，一纸就业协议，倒是跟卖身契差不多，五年、八年甚至是十年的青春都典押给了那些为他们买单的企业。
文欣只是一家接着一家地看，并不急着把自己卖出去。96年，“下海”这个词已经不怎么新鲜，有不少学长们都已经过上了“海上”漂泊的日子，他们一点都不安稳，但生活得充满激情，过得有滋有味，文欣满心想过这样的生活。但是父母的顾虑也不能不考虑，毕竟“父母在，不远游”，潜意识里，文欣也不愿意离家太远，所以把目标锁定在了离家不远的省内企业。
最后看准的是一家中央直属的军工企业，依然可以落户本市，厂址却在市郊，离家还是有一点距离。文欣所在的省会城市户口紧俏，既然留在本省，总不能把自己发配边境。安稳，也不完全是个贬义词。负责接待的是一位面容冷淡的中年妇女，接过文欣的简历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她，又淡然说：“小姑娘还挺多才多艺啊。”文欣赶紧露出一个谦虚而诚恳的微笑。落实了一下基本细节，文欣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未来单位的人事科科长，直接可以拍板定局。
“考虑清楚了吗？我们需要人才，但不希望当培训学校，在这干一年两年的刚学点东西就跑了。最低得签5年合约。现在单位对高学历人才非常重视，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津贴和住房补贴等措施都在逐步落实，福利还是比较优厚的。考虑清楚了我们现在就签约，我们只在这里呆一天，如果现在不签，就没机会了。”
“签。”文欣爽快地签上自己的大名，科长同志也签名还盖上了单位的大章。学校的就业协议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钢印戳上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文欣把自己卖出去了，半天还拿着那纸协议发呆。找工作，让多少人头疼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可见这世界上并不是没有工作找，只是每个人的定位不同，造成人才和职缺的错位，才会出现一方面企业求才若渴，一方面大学生得不到就业的局面。
散场之后，文欣才知道，就业局面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乐观，寝室8个人，除了薛柔考上研究生没有参加双向选择，当天把自己卖出去的居然只有文欣一个人！像文欣签约的那家企业，其他人都递过简历，居然只有文欣这个成绩平平，资历平平的人入选了。想来想去，文欣认为大概是那位科长看自己是本市人，相对会比较稳定才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签下了吧。世界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心急的越抓不住什么，越是大而化之的人却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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