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就收收你那公主脾气吧,有的吃有的睡已经不错了。完颜,我们也坐下吧。”贱人商也插嘴训斥了慕灵几句,一边拉着我坐下,只剩慕灵嘟着小嘴,生着闷气,也紧跟着将就着坐下。
“小二,将你这里的招牌特色逐个来一份吧。”万泉舟一合墨香折扇,淡然一笑。在这个破旧店面里,坐着眼前这个风雅脱俗,清俊无双的万大公子,的确有些违和。
“好嘞!”只听小二热情应了一句,便退下准备饭菜了。
“这家客栈虽然年代久远,设施古旧,但也算是提供食宿了。估计今夜之后,我们得风餐露宿了。”
“什么!”只听慕灵第一个不满拍桌而起。
“慕灵,你忘记出发前我对你说的话了。”万泉舟伸手提起木桌上的自备茶盏,倒了杯茶轻抿一口,面色依旧波澜不惊模样。
“要做到不骄不躁不耍脾气,要以大局为重,凡事听从大家意见,不许自私自傲独自胡乱行事,否则不带我一起走了。对不对?”慕灵一股脑儿背出一大串行为准则。慕灵一脸郁闷模样,像个瘪了气的气球,软塌塌地安静坐在凳子上。
“那就谨记在心。”万泉舟满意地点了点头。
万泉舟最后下了通令,若慕灵再胡闹,可要让她回宫了。这时候,所有的招牌饭菜也陆陆续续上桌,几近摆了一桌。美食在前,口水便不听使唤,我豪放地夹着筷子逐个尝遍。
“完颜,多吃点,明天若是风餐露宿,想必是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了。”贱人商突然对我这么温柔一说,还夹了块红烧肉放我碗里,吓得我拿着筷子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这臭小子最近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对我这么体贴。
这一幕落入坐在一旁的万泉舟眼里,万泉舟眸底一暗,忽闪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就这样,四个人在一片沉默氛围中吃着晚餐。我环视店内,整个厅堂内稀稀落落坐了几桌客人。离我们桌子不远的靠窗木桌处,端坐着一个玄衣男子,身材瘦削,头戴竹笠。
不知为何,我的视线不禁被他所吸引,埋在心底的好奇种子生根发芽。我探了探脑袋,想要看清面纱背后的模样,可惜竹笠人就连吃饭饮茶时,也是小心翼翼。修长手指夹着筷子,一点一点地撩起面纱将饭菜送入口中。
从我这个位置,恰巧可以看见面纱拂动下微露的白皙下巴。我脑袋向前伸了伸,正想看个清楚,谁知竹笠人将碗筷一放,白净皙手从衣襟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便拢了拢玄色衣襟,手握桌上利剑,便起身离开。我清清楚楚地看着玄衣男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客栈,消失在逐渐沉下的浓浓夜色中。
我倒是诧异,没想到如此气质的男子竟然是个瘸子,看此人手握利器,倒不像本城居民。外加他刚才所吃的饭菜根本不用花一锭金子,出手阔绰更不像普通人。
“完颜,吃完的话就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日清晨便又要启程。”一声磁润嗓音将我拉出纷乱思绪。
我看万泉舟也放下碗筷,没想到万泉舟碗中也没什么吃菜痕迹,貌似也没怎么动筷。“这些菜不合你胃口?”我关切问道。
“我只是不习惯辛辣菜品,平日里只是清淡口味。”万泉舟抿了口茶,貌似桌上一壶茶全被万泉舟喝光了。
我看了眼桌上菜品,的确每样或多或少加了辣子,看了眼万泉舟微红耳根,想必他是一点辣也吃不得。只听万泉舟微微咳嗽了几声,可以看出万泉舟拼命忍着自己的不适。
“你没事吧?”我关切地朝万泉舟坐近,本想伸手帮万泉舟抚抚后背,没想到万泉舟突然立起,钴蓝袖袍掩住自己的口,拼命强忍着咳嗽。
“泉舟哥哥,你怎么了啊,你别吓唬慕灵啊。”慕灵眨巴着杏仁大眼,泪水盈盈。
“咳咳,我没事,大家吃完就各自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便在这厅堂集合。”慕灵本想搀扶万泉舟,谁知万泉舟捂着钴蓝衣袖,轻盈躲开,不言一语地上楼回房。
我呆呆的看着万泉舟修长的钴蓝背影,逐渐消失在楼上拐角处。我的心底不禁纳闷,没想到万泉舟竟然如此不禁吃辣,直到万泉舟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收回目光,总感觉这背后藏着一个故事。或者,万泉舟有什么难言之隐。
“泉舟哥哥,你真的没事吗?!”只听慕灵大呼小叫着飞奔上楼,紧跟万泉舟。
我无奈的抚了抚眉心,带上这个小姑奶奶一起上路,不知道万泉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粘人丫头。
整个厅堂的客人大多都吃完上楼歇息了,我正准备踏上楼梯回房休息,突然一瓶膏药伸到我面前。
我一惊,回头正瞧见一直站在我身后的贱人商朝我举着药膏,贱人商语气关切道:“这是红花舒筋膏,能够治疗淤青红肿的。”
被贱人商突然间的温柔转变,我一下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贱人商一下子把一瓶药膏塞进我怀里,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贱人商停下脚步,幽幽说道:“早晚各擦一次,擦前记得热敷,效果会更佳。”说完,贱人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贱人商最近变化实在太大,竟然连我也一下子接受不了,最近他的举动太过反常了。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胳膊关节淤青红肿,明明没有人看见啊。除非。。。。。。我撩起袖子不小心入了贱人商的眼,他便记下并给我这瓶膏药。我的心突然淌过汩汩暖流,些许莫名的感动。或许与贱人商怡红苑初遇,彼此相伴相随至今,早就像亲人一般。
待贱人商离开,我低头端详手中的青瓷瓶药膏,瓶身在我手中颠了颠,分量还挺重,看来是很多天的药量啊,没想到贱人商这人心还挺细。等我回到自己房间,打了盆热水,因为风尘仆仆,条件简陋,我只能简单擦了擦身子。
擦洗好患处,我拿起贱人商给我的膏药。青瓷小瓶,精致瓶身表面雕刻着凹凸不平的图腾花纹,我鼓捣着好看的药瓶,无意间瞧见瓶身底下金砂镌刻着“大宛”的小篆字样。贱人商的家族想必是大宛皇商之族,这药膏一看便是珍品,想必是宫廷御品了。
我小心将青瓷瓶打开,一种好闻的清香随着瓶塞的打开溢出。我将水绿色膏体轻轻抹在伤患处,顿时感觉一阵透骨清凉,很是舒适。心里偷乐着,这么珍贵的药膏,定得好好藏着,没准日后用得着。
擦完药膏,我小心翼翼地将人皮面具撕下,用毛巾在水盆里浸湿,搓了把脸。头一抬,木架上挂着一面古旧铜镜,借着屋内昏暗闪烁的烛光,我凝视着铜镜中映出的模糊面容。
一张女子韶秀容颜,黛眉隐然透着英气,仿若极冲青天。白皙肤色,一双眸子仿若叫人过目不忘,水凝中隐然闪着锐利光芒,却是机警。我抬起指尖轻轻抚了抚自己真颜,自从离家便无闲暇注意自己真容。
自己艰难生存在这异世之陆,仿佛一只落入深井的猫,纵使挠破双爪,也不过只有鲜血淋漓的下场。即使四周石壁相围,却也猜不透会不会下一秒一把锋利匕首从某处暗格伸进,逐渐逼近自己。隐隐约约,感觉自己陷入某一片阴谋深潭,阴暗潮湿,挣扎也不过无济于事。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以至于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或许是命运弄人。呵,那我就弄天吧。
第40章 雾里看花彼岸虚空
【第四十章】雾里看花;彼岸虚空
此时,客栈二楼的拐角厢房内,暗黄的点点烛光;细碎的幽幽光线,撒了坐在桌前的人影一身;却是闪动着不可捕捉的清冷气息。
“咳咳。。。。。。”伴着几声拼命忍住却又无可奈何的低咳,古旧桌前,男子冰蓝衣袖掩口,面色微红;仿佛忍得很艰难。
“主子,药来了!”只听一声兴奋高呼;厢房不起眼的一处木窗;突然轻功蹦入一个深衣男子。
“赵泰台;小声点,别人都睡了,否则惹人起疑。”
只见赵泰台立刻像个瘪掉的气球,本来还想让主子夸奖自己的办事效率呢。赵泰台一脸郁郁寡欢模样:“我的主子啊,这药可是我跑遍整个破城,好不容易买回来的啊!”
“哦?买?”万泉舟狐疑地眯起双眸。
“嘿嘿,和买差不多吧。”赵泰台傻笑着,手足无措模样。“主子,我可是给钱的啊!你也知道这个时辰,城里城外的商铺纷纷收摊打烊了,我跑遍大大小小铺子,总算找到刚打样的药铺。说时迟,那时快!我轻功一施,飞到老板面前,那药铺掌柜竟然说不做生意让我明个儿再来买,我们主子的事情能耽搁吗?当然不能!于是我。。。。。。”
“行了,也难为你了。”万泉舟无奈地抚了抚疲倦眉宇。赵泰台跟了自己十多年,早已经将他视若亲人,更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可惜虽然武功绝佳,但性子却是咋咋呼呼。
“主子,药铺掌柜说,这药水每晚喝两口即可,不出几日方可药到病除。”
“呵呵,小小药铺口不择言。”万泉舟轻蔑一笑,十几年来尝试的各种灵丹妙药还少么,自己的喉管炎症能不能好他心底一清二楚,今日辛辣食物的刺激性,无奈旧病复发。古砜宫内,多少医术高深的御医也不过束手无术,要不是十几年前的恩人及时施救,自己恐怕此生便无法开口说话。与其一生哑疾缠身,如今只是咳嗽已经幸运太多。
是啊,他幸运太多。也不幸太多。
万泉舟眸底深邃,微缩瞳孔倒映摇晃烛影,陷入一片沉寂。
万泉舟摆手,示意赵泰台退回休息,可是身侧的身影一动不动,仿若欲言又止。
“有何事说吧。”万泉舟抚了抚冰蓝袍角。
赵泰台一脸别扭模样,“主子,您为何要陪李完颜去尧国,您明知道尧国是您。。。。。。”
“够了。”万泉舟原本轻淡面色一沉,冷眸一暗,一丝不悦一闪而逝,眸底却仿若经受着一丝痛意。“岁月止于唇齿,你要懂得,路再远,光再暗,也不要停下向前的脚步。光顾悲天悯人,也不过折煞了自己。”
“主子的见解定是比我深,我也不过是习武粗人,整日里舞刀弄枪,脑袋也是一根筋。”赵泰台摸了摸后脑勺,听着面前主子的长篇大论也是似懂非懂。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将你带在身边么?”万泉舟微微叹了口气,面前暗黄烛光摇曳,灯芯点点燃尽。
“反正我已经将主子视同自己亲人,这世上,我赵泰台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永生为主子效力。”赵泰台说得斩钉截铁,闪过坚定神色。他知道,不管主子身在何方,他必定相随尽心效命。若遇危难死亡,他帮主子抵了自己的命也是值得。他懂得,主子有自己未完成的使命,否则苟且偷生,也终将含恨而终。
“还记得那时,你我皆少年,你跪在山上誓死求师么?”
“我记得,那时自己已经跪了三天三夜,山上本就气冷风寒,又正值深冬,若再跪一夜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赵泰台幽幽望着半隐半现的烛火,回忆着自己年少时的悲凉岁月,自己心头不禁又涌上一阵心酸。
“我懂得那种被亲人抛弃,举目无亲的心凉与无奈。”万泉舟垂下落寞眼眸,浓密黑睫投下两道扇影,微颤。
“主子,最近你犯了旧疾,就直接辞了那马夫,我赶马,也好随时照顾主子。”
“咳咳,那样也好。”万泉舟摆了摆手,“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又要赶路。”
“是!主子,那你也服药后好好休息,我先退下了。”赵泰台抱拳退下,小心翼翼阖上门,悄然退下。
整个昏暗屋内,独剩点点细碎烛光相伴。万泉舟白净修长的指尖抚平疲倦微皱的眉宇,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人在这个人吃人的血腥世界里挣扎求生。
嫉妒,设计,仇杀。。。。。。各种手段已经让他身心疲倦。他不要再当弱者,他已经尝尽弱者深受的种种痛楚与磨难。十几年前,亲眼目睹母后的死却要故作不知,幸亏兰姨娘一直护着他。
兰姨娘让他必须学会隐忍,隐忍才得天下。他也是天真的信了,没想到那锋刀刃还是瞄准了自己。
十几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母后被赐三丈白绫,吊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便仿若无数把尖刀剜进自己的心肉里,疼痛得无法呼吸。失亲之痛,咽喉之疾,还有他所有被悉数夺去的珍贵东西,他早晚会让他们血债血还。
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渡不过乱世谋海,歌不尽世态诡谲。
纵然乌云蔽月,他也必要反掌击碎千里深云。
纵然巨浪阻道,他也必要徒手掀起万丈波澜。
翌日,天还没完全亮开,客栈后院几只待宰的大公鸡便开始报晨。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木窗外的天色还未尽亮,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突然门敲响了。
“谁?!”我一边躺在柔软的床上作死,一边扯着嗓门喊问来者何人。
“完颜,一会儿要启程了,该起床了。”贱人商光在房门外敲着门,提醒着我起床。
“进来吧!”我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伸了个大懒腰。
“咳咳。。。那个。。。还是不了,你还是穿戴好,一会下楼吃饭吧。”贱人商语气很不自然,说完便一溜烟儿下楼了。
我打着哈气,这贱人商真的是越来越奇怪,说话语气奇怪,行为举止更是奇怪。要是以前,贱人商早就推门而入,狼扑过来揪我起床了,现在跟个小女人似的,遮遮掩掩起来。
不再想贱人商的古怪,我一溜烟坐起,下床,穿鞋。麻利的穿戴好,收拾好包袱,便下楼了。
刚推开房门,便隔着过道木栏杆向下望去,客栈的赶路客人大多还没起来,客栈大厅也不过坐了两三桌特意起早的赶路客人。
下了楼我随意扒了几口稀饭,没瞧见万泉舟的人影。一看到连慕灵这等娇贵千金也起了早,万泉舟竟然在厢房里绕小脚。
“万泉舟人呢?”我随意一问。
“主子昨天有些劳累,我便想让主子多睡会,便没去敲门,我现在上去敲敲门,看看主子醒了没。”突然走进一个深衣男人,竟然是赵泰台。
我心里倒是不吃惊,赵泰台是万泉舟的职业保镖,万泉舟到哪儿,也少不了赵泰台的身影。估计之前赶路,赵泰台也不过是掩随其后,暗中保护罢了。
“不用喊我了。”
一声磁润的嗓音传来,客栈大厅的客人也都纷纷侧目,被这个身着冰蓝宽袍,气质清俊的男人吸住眼神。万泉舟拢了拢银色云丝衣襟,踏下最后一节阶梯。修长身影走近,一缕清雅竹香若隐若现,仿若一槃剔透青玉,不经雕琢,却浑然天成,闪着琉璃玉色。
“主子,您起来啦,我已经喂好马匹,马车就由我赶了。”赵泰台搓了搓沾满草屑的双手,热情地向他主人问早安。
“辛苦了。”万泉舟微微点头,唇角微抿,一道完美绝佳的弧度,即使绚彩繁花在侧,也恐怕失了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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