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知人间路不平。
根基不牢需自固,
不遇高人废前功。
王步凡再往下看,是一首五言诗:
宦海路途险,
财色莫动心。
乐极必生悲,
否极泰自来。
接下来是三言诗:
求官得,
功名显。
防小人,
无祸端。
财有余,
儿女全。
婚姻变,
仕途险。
虎在山,
保平安。
虎在川,
不如犬。
莫行远,
运自转。
委井边,
却安然。
王步凡看罢这几首诗愣住了,诗文内容与自己的遭遇竟然十分接近,“苦尽甘来”和 “根基不牢”都符合自己的情况。那么“高人”指谁?是李直还是边关?进而又想到了张问天提到过的边际和井然。看来是该去找找这些高人让他们指点指点了。“委 井边”莫非就指边际和井然?那么“委”字又如何解释?是指市委书记还是省委书记?还是 指什么委员长之类的大官?至于“宦海路途险,财色莫动心。”这话老父亲早说过了。如果用科学的观点去解释,说明自己还有出路,只要不贪不占一心为党和人民做贡献,就会否极泰来。他虽然不信这一套,从中也受到启发:只要自己廉洁奉公,不犯错误,能为老百姓 干点实事,安识危跳得再高也奈何他不得,无非让他有职无权,无非让他坐冷板凳,最糟糕 的处境无非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拍屁股走人!只要自己避避锋芒,时间会 说话的。于是他又想起了于右任的那首诗:“事业成功并不难,成功秘诀在时间。谁若把得 时间住,事业成功并不难。”至于后边的三言诗他就不再去多想了,反正婚姻也变了,儿女也有了,钱财老父亲也给他留的有,房子也安排妥当了,别无他求,仅凭工资也能过下去。 最让他费心揣摸的还是“委井边”和“莫行远”两句话,从字面上看是说处在险境,却很安 然。但他不知怎么总与边际和井然联系起来,进而又想到了与张问天同学的那个副总理,他现在已经是副委员长了。从“莫行远”上他悟出不能离开天南。该和安识危斗就和他斗,但不能明里去告状,上级领导是最怕也最烦有人告状的,只要不告状就不会触怒李直。自已是市管干部,安识危奈何不了自己。
王步凡迟迟不去解卦,叶知秋急了就催他,王步凡说:“不用去解了,我自己已经解过了。”叶知秋有些急迫,夺了纸自己去了。王步凡点了一支烟猛吸几口,心情似乎开朗了许多。 他本想去拜拜长髯飘飘,正气凛然,以一介武夫之身且知夜读《春秋》,忠义之名彪炳千秋 的关云长,可是现在也无心去了。
过了一会儿叶知秋很高兴地出来了,挽住王步凡的胳膊说:“先生说,虽是下下签,险处见平安,只要捐得一百元,保你猛虎归高山。我就捐了一百块钱。”
王步凡笑了,“骗你钱呢,进了一趟东山寺一百二十元打水漂了。”
“你心疼钱?”叶知秋瞧一眼王步凡笑着问。
王步凡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走吧,打道回府,求神不如求人。”
这时小罗也高高兴兴地拉着张编辑的手出来了。看来先生一定对张编辑说了不少好话,但愿这位仁兄心想事成。这座山除了东山寺并没有什么好的风景,既然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就下山,准备明天去龙石沟看瀑布。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那段天梯,王步凡他们几乎是闭着眼睛下来的,根本不敢往下看,一看就头晕。好不容易下来了,他们就坐在望峰亭上歇息,望峰亭上已无人踪,山风刮来像鬼哭似狼嚎,很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感觉。王步凡这时才注意到望亭峰上的一幅对联很 有意思。
东登云梯梯上梯下如时运兴背超然物外拜佛寺,西望群山山起山落似宦海沉浮宠辱不惊对人生。
王步凡觉得这幅对联很有意思,便向张编辑借了笔记录下来。叶知秋催促道:“老夫子,别再做学问了,快下山吧。”于是四个人离开望峰亭下山。等下到山脚,他们一个个腿疼得一瘸一拐地难以走路。路边一株梅花开得正艳,大家也无心观赏。这时又好像变成了东风,漫山遍野一派萧瑟之声。王步凡就感慨冬天不是爬山的季节,如果是在春天,这里百花齐放,鸟语莺歌,必然别是一番情趣,而现在只有满目的苍凉和肃杀之气,就像他最近的心情一样。
回到农家小院,已是夕阳西下。大嫂已经准备好了山野菜和玉米羹,四个人跑了一天也饿了,带的矿泉水全喝了,干粮却没吃一口,现在看见山野菜格外有胃口。王步凡打趣说 :“现在的人真怪,城里人下乡挖野菜,乡下人进城买蔬菜,城里人到山里来看野景,乡下人到城里去观公园,挺公平的。”
“这叫返朴归真加羡彼意识,正应了老婆别人的好,丈夫别人的行那句话。” 张编辑说。
小罗无精打采地说:“登山有什么好,累死了。我说不来吧,你说登山有灵感能写诗,写出诗了没有?”
“正在打腹稿。哎,王兄有诗兴的话写两首,我给你发表一下。” 张编辑说。
叶知秋仍然精力充沛,笑道:“即如有诗也不能与你的诗相比,你是诗人呢。”
“功夫在诗外,真人不露相呢。” 张编辑说。
王步凡道:“登山之后我还真有了诗兴,随便吟成了两首。” 张编辑听王步凡说有诗在胸,急忙掏出本子准备记录。王步凡吟道:
上山容易下山难,
山起山落似等闲。
天梯本非世间物,
登上绝顶我为仙。
接着王步凡又吟道:
抛撇尘缘华山游,
山上严冬山下秋。
梅花傲雪一任放,
笑对风霜空自愁。
张编辑记录完毕,先鼓起掌来。鼓完掌说:“王兄,才气横秋啊!王兄,这第一首诗先平实后突兀,天梯本不是人世间所有,但我们得到了,而且还登上了天梯,那么登上天梯之后我们不做神仙难道还让那些俗狗贪官们做神仙吗?这就是人民必定主宰一切,必定推动历史 发展的大气魄。这第二首更好,既写出了抛却杂念来登山的决心,又暗指官场上下虽然布满 龌龊和险恶,但好人一生平安,正直之士必然永生,贪官污吏势必灭亡。最妙之处在于任你风吹霜 打寒冬凛冽,梅花该放之时就不畏严寒不顾一切阻挠地傲放了,你风霜本想折磨它扼杀它,到头来都是空费心机,最后在凌霜傲雪的梅花面前,严冬自叹奈何不得,只好空自悲愁了。王兄,我的解释还符合你的原意吧。”
王步凡觉得张编辑对他随便吟成的打油诗竟能解释出这么多的涵义,有点激动,也拍了手,并说张编辑是点石成金。小罗开玩笑说:“两个老夫子碰到一起,连放屁都文绉绉的,我算真服了。”
“可不是吗,咱俩上山只是看风景,人家是为了写诗,这叫吐口唾沫淹死个跳蚤,取得了意外的收获。”叶知秋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王步凡没想到叶知秋说话还这么逗人,益发爱她 。看来这个女人不仅贤惠,而且还聪明。
吃完饭,大家都很累,明天还要爬山就早早睡了。叶知秋准备在另一张床上睡觉,王步凡却招手让她过去,叶知秋羞答答地去了。今晚王步凡虽然疲劳却来了兴致,先脱衣服,然后催知秋脱衣服。。。。(此处删去748字)
翌日早晨起床后,叶知秋把床单揭掉出去洗,大嫂见了,硬是不让她洗,说自己来洗。知秋小声说:“昨晚来了那个了,把床单给弄脏了。”
“出门在外谁能考虑得那么周全,你放下吧,闲了我洗。”说着话大嫂夺下床单扔在地上,把知秋推到屋里去了。知秋感激大嫂的宽厚和纯朴,不知说些什么好,她觉得农家比官场干净,百姓比官员率真。
王步凡到院中站着呼吸新鲜空气,一望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天阴了,又刮着东风,他便觉得情况不妙,一旦下了大雪,公路不通可要困在山沟里了。他赶紧开了手机,但山里没信号打不成,只好说:“大嫂,我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一旦下雪我们可就困在山上了。”
“可不是吗,我看龙石沟就别去了,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九了,这山上一旦下雪,十天半月路也不会通,你们得赶紧回去。要不然就住个十天半月的也行,山沟里空气好,有益身心健康。只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是合家团聚的日子,不能把你们困在山上过年。”
“不,我们得走,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
“行,你打吧。”
王步凡急忙给马德彪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到东华山来接他,不然一下雪就困在山里了,并告知了具体的位置。小马答应马上就来。王步凡又去叫张编辑夫妇。他们洗了脸,吃过饭,在客厅里聊着闲话。小罗始终懒洋洋地靠在张编辑的腿上,看来她昨天累坏了,而叶知秋仍然精力充沛。等了一个多小时,马德彪开着车来了,小马见王步凡后并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说:“王书记一直关着手机,两天也没有消息,我很担心呢!”他就有这个长处,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事不问。王步凡很欣赏小马的人品。
当小马称“王书记”的时候,张编辑才知道王步凡是个当官的,就更加敬重王步凡。在他眼里当官的都是不学无术之辈,而像王步凡这样有才华的领导干部并不多见。
将要离开东华山的时候,叶知秋面对农家大嫂总有些过意不去,就把自己的围巾赠给了大嫂,大嫂执意不要,知秋心意恳切,大嫂无奈只好接住了,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外。王步凡让小罗坐在前边,他和叶知秋、张编辑坐在后边,便于进一步深谈。他已觉察出张编辑虽然不是从政的料子,但此人是个很有思想的诗人,与有思想的人在一起交谈往往能于无意之中学到知识,得到教益。大家坐好后,与农家大哥和大嫂挥手告别,离开了东华山。
桑塔纳比来时那辆破客车跑得快多了,一个小时后就下山了,刚到国道上,天就飘起了雪花 ,张编辑很感激地说:“王书记,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要困在山上了。”
“有缘一见如故交,无缘朋友变路人。张兄,你赞成我的观点吗?”王步凡很有感触地说。
“佩服,佩服,今天我是遇上高人了,也算我张某三生有幸。” 张编辑很动情地说:“王书记,我昨晚和你一首诗,准备和你的诗一并发表,你先斧正一下。”张编辑说罢就吟诵起来:
冬日携妻华山游,
江山豪气共千秋,
我自独行性狂放,
笑谈浮沉不言愁。
张编辑吟罢说:“王书记,我的诗可比不上你的诗啊!”
“哪里,哪里,你的诗正好反应了你狂放的性格和不畏权贵的骨气,我就喜欢你这种不媚世俗的性格。不过你作为一名编辑,诗中又有‘我自独行性豪放’一句,我建议把‘携妻’ 一词改为‘采风’较好,不过这样似乎没有照顾到嫂夫人。顺便再纠正一下,咱们见面要叫 我王弟,千万别叫王书记。”
张编辑拍着手说:“妙,妙,一词师啊!‘采风’一词改得好。”王步凡和张编辑一路谈笑不止。叶知秋和小罗笑而不语。
从东华山回来一到招待所,乐思蜀告诉王步凡他的父母和知秋的父母都已经搬来了。王步凡先去看望了张问天夫妇,知秋告诉妈妈她要和步凡结婚了,妈妈很高兴,张问天没说话笑着看了看王步凡点了点头。知秋的妈妈赶紧去厨房给他们做饭。王步凡趁这个机会转着看了一下房子,四室两厅,设计还算合理,室内的光线也不错,站在西边的窗台前正好看见高干楼,冬季土坡上的杨树和柳树落叶了,柳丝仍在风中摇曳,就像安识危指手划脚的样子,俗不可耐;站在东窗台前,正好对着他家乡的方位,老家村头有一颗很大的皂角树,他似乎远远看见了那棵老树,树皮裂了大口正在向他倾诉人世沧桑。他又在室内转着看,装修朴素大方,客厅顶上有个很好看的顶灯,窗台、门框都装上了木板,窗台以下都是木板装修,浅黄色的木板纹理清晰,还算典雅。看了房子他和知秋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因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步平也在,王步凡就打趣说:“步平,你的房子有了,以后再回来混饭吃可得交伙食费啊!”
步平开始贫嘴了,“二哥,这不公平吧,你每次回老家哪一次交伙食费了?哎,啥时候让我喝你们的喜酒?”
叶知秋听步平这么一说脸先红了,步凡的妈妈拉住知秋的手说:“多好的闺女呀,我儿子就是有福气。”知秋是第一次见王步凡的母亲,一时不好称呼,只说了声“您老很健旺啊!” 王步凡的母亲没有听懂知秋的话,只是一个劲地端详知秋,把知秋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王之道一脸严肃,招了招手让步凡进了卧室,然后问:“我听步平说最近仕途上不顺 ?离婚的事也给你带来很多麻烦?舒爽虽然不好,以你目前的身份是不应该离婚的,既然离了我 也不想多说什么,已经这样了,说也是白说。官场上的事要多个心眼,真不行就调调地方,三十六计走为上,不一定非呆在这个龙王庙里。”
王步凡觉得父亲的话不无道理,就点了点头说自己考虑考虑再说。说完话他们父子又回到客厅,王步凡对着步平说:“我的工作太忙,步平要常回来看看,照顾好父母。”
“这还用你交待,你以为就你王二哥是孝子,我可也是王家的孝女呢?”步平也逗着说。说罢亲昵地挽住了叶知秋的胳膊。步平比叶知秋大三岁,但这时步平完全以一个小妹妹 的姿态在知秋面前撒娇。
谈笑结束了,步凡的母亲要留步凡和知秋在家里吃饭,步凡说在对门已经报过饭了,于是就和知秋回到张问天这里。一进门,见陈梅来了,王步凡与陈梅寒暄了几句,问了些工作上的情况,让她一起吃饭,陈梅也不客气。
大家坐下吃饭时陈梅说:“知秋,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看越快越好,一结婚就没有人再去议论是非了,不然人们天天议论,这样不好。”
王步凡说:“那好,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后天就结婚,结婚悄悄进行,就咱们家的人吃顿饭,其他人一个也不请。”
陈梅想了想说:“这样最合适,就看我二姨和知秋同意不同意。”
“嫁狗随狗走,嫁鸡随鸡飞,我能有啥意见?”叶知秋微笑着说。
知秋的妈说:“步凡这孩子不错,我没有意见,就尽快结婚吧。”张问天只管吃饭不说话。他是个很稳重的人,在儿女面前很注重体面。
官痕(27)
王步凡刚到高干楼,乐思蜀来了,进门就说:“步凡,只从你生病到现在,天南可就说破天了,有人为你叫屈,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说你敢与安识危叫板,真了不起,总之说啥的都有,我真有点听不下去了。看来你该露露面,辟一下谣了。”
“听不下去也得听,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这样的结局我早就料到了,别说我现在正倒霉,当年武伟书记是正常调走的,天南照样有人造他的谣,说是因嫖娼被免职了,又说是因经济问题被抓起来了。我就不信唾沫醒儿还真能淹死人?告诉你吧,明天我与知秋去办理登记手续,后天就举行婚礼。你给我记住,我只请你和小马两个,其他人一概不请。带上我们双方的亲戚也就两桌吧,你给我好好准备两桌酒席。我就不信这个邪,离婚是法律允许的,谁还能因此整倒老子。”王步凡见乐思蜀似乎还要说啥,就问:“还有啥重要消息?”
乐思蜀笑着说:“南归燕被米良川调到天野市去了,安识危让自己的情人罗寒冰顶替了南归燕的位置,有人就说农牧局是县委书记的情人局,是个淫窝。”
王步凡冷笑一下说:“有些人就是他妈的说一套做一套,总拿镜子去照别人,也不照照自己是啥东西?说别人一身毛的人,其实自己就是个妖精。物极必反,总有他倒霉的那一天,你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