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了。这种事还不能解释,一解释会弄的越描越丑。
王步凡随便翻了一下《法制报》的副刊,竟看到他赠给文平的那幅书写有“三讲”内容的狂草书法也登出来了,省书协主席还对作品进行了点评,说他的书法开了新时代先河。再往下 看,他那篇题为《当官》的诗也登出来了。那天女记者文平听赵问之说王步凡曾写过一些杂文,就主动索稿。王步凡推不过去,就把那天顺手写的一首诗给了文平。他没想到会登 出来,也没交待用笔名,竟以他王步凡的真名刊登出来了,基本上未作修改:
当官
王步凡
很多人想当官,有的人靠钻营、送礼来达到目的。
我也想当官, 靠工作、政绩和人民的信赖。
想当官者并不都是官迷和权欲狂,
带着理想和责任, 是为了给人民群众谋福利;
带着对金钱和美女的贪婪,
必定自我走向堕落或灭亡。
我不仅想当官,
而且还想当大官、当好官,
我不认为有这种想法是狂傲和羞耻,
只想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王步凡读完自己信手写出的诗,感觉还可以,只是写得太直白没有诗味,也 没有好 好地推敲,更不该用了真名。自己现在已是天南的县委书记了,用真名登出这类诗总觉得不是很妥当,似乎给人一种感觉:王步凡是个官迷,而且为人狂傲,野心很大。后悔没有交待 文平一旦刊登要用笔名。现在既然登出来了,也只好如此。他再翻看《天野日报》,上边没有什么新东西。等翻看《天南报》时,报上把他那天的讲话记录整理后刊登了出来。还把五 个“反腐标兵”赞扬了一番,配了照片和个人简介。他觉得一级是一级的水平,《天南报》几乎没有什么可读性。倒是赵问之的一篇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标题是《一个廉洁的局长》
……原教育局局长李良,从1984年到1992年,整整干了8年局长。别人利用手中的权力不知 办了多少私事,而他却“专门得罪亲人”,清退临时工时,教育局迟迟执行不下去,他先把 自己的小姨子清退了,到现在丈母娘还不理他;自己的弟弟是个民办教师,在任8年间经他手转正的教师不下200人,而他的弟弟至今仍是个民办教师,户口仍在农村,每月仅有180元 工资,弟弟也不理他;村里干部几次向他索要教育扶贫款,他一分钱也没给,村里人也不理他;李庄乡原有一所高中,在高中合并时他先合掉了李庄高中,现在李庄乡的干部群众也 不理他;李良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今年26岁,二儿子24岁,小女儿也22岁了,他一个也没安排,妻子和孩子都埋怨他。他妻子原是天南葡萄酒厂的职工,现在下岗待业,他却没有通过 关系给妻子调换工作。亲人们说他不近人情,群众们说他是“铁局长”
……
李良同志退居二线已经7年了,现年才59岁就得了严重的心脏病。因为穷困,有病得不到及时医治,病情日渐加重。现在因交不起住院费,县医院正准备让他出院。他由于一生廉洁, 在县直中学集了一套房子也凑不起钱,没办法,只好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才凑齐35000块钱。现在一家五口挤在一个不足80平米的三室一厅里。大儿子没地方住,晚上只好睡在客厅……
像李良同志这样廉洁的干部在天南县并不多见,或者说还有个民宗局的局长石则连,而石则 连却是遭到原县委书记安识危批评的人,廉洁在这里竟诠释成无能,迎来了指责,令人不能理解。如果这样的好人,这样的好官,有病都不能及时得到救治,那么清官的下场也确实太 悲哀了!
……
王步凡读到这里心情极为沉重。他与李良是打过交道的,那是一九八八年舒爽闹着让 王步凡把她调到县城来教书,在朋友的带领下他提了几瓶罐头去李良家里找他。李良很和蔼地向他解释县城进 人 很难,让他劝舒爽安心在孔庙教学。走时硬是不让他把四瓶罐头留下,王步凡只好又把罐头拿走了。当时他还有点恨李良,觉得他有点不近人情。现在他一下子由恨变爱,觉得李良这 么高尚,这么廉洁的干部县委应该关心一下。想想李良上一任的訾局长,自己办了很多私事,现在吃穿不愁过着幸福的晚年,而后任的教育局局长也肥得流油,最终因安识危的 问题受了牵连。而像李良、石则连这样的好干部,不但应该关心他们,而且还要做为典型树 立起来让大家学习。
王步凡想到这里就立即丢下手头的工作,走出办公室来到县委办公室门口,肖乾看见王步凡急忙迎了出来。不等肖乾开口,王步凡说:“走,去医院看个病人。”小马听王步凡这么一说,急忙跑着下楼去了。
官痕(31)
王步凡他们来到天南人民医院,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着李良,最后在一间很大的的普通病 房 里找到李良。王步凡献上花篮,坐在李良的床边握住了李良的手。李良并不认识王步凡,他们只打过那么一次交道,早忘了。肖乾急忙向李良介绍说来看望他的是县委书记王步凡。 李良一下子激动起来,泪水不断从深陷的眼眶里往外涌,顺着瘦削的脸庞往下淌,然后滴在脏兮兮的枕头上,嘴一张一翕地说不出话。那种表情让王步凡看了心酸,他想安慰李良几句 ,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话。李良的妻子看上去并不太老,但头发已经全白了。
王步凡的心一阵阵地疼,他忍住心酸,让肖乾给教育局打了个电话,要他们迅速派人过来。肖乾到外边打电话去了,王步凡才开始询问李良的身体情况。李良的回答断断续续,答非 所问。“清官,……清官不好当,……我……我现在已经生活不下去了。……药费欠了两万元无力支付,……我无怨无悔,死,……死也安心,对得起党的培养。”? 李良的妻子听到这里早已哭成了泪人儿。王步凡见状急忙说:“老嫂子不要哭,我今天就是来现场办公的。你放心,县委县政府一定要想办法解决你们的困难。”
这时于余和陈孚进来了,他们也是来看望李良的,他们几个年龄虽有悬殊,却是本科函授班 的同学。于余和陈孚见王步凡也在这里,既感到吃惊,又有些高兴,毕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陈孚现在是石云乡的乡长,于余是孔庙镇的教育组长。陈孚和于余先问了 李良的病情。于余很感慨地说:“好人没好报啊!难道这就是清正廉洁者应有的归宿吗?太 不可思议了!这样的话当清官确实不如当贪官。”
王步凡脸色阴沉着没说话,陈孚似乎也有话说,但看王步凡不高兴,就没敢多说话。
这时教育局临时主持工作的白无瑕慌得满头大汗跑进来了。王步凡看见他就 来气了,“老白,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局长的?啊?他可是我们的廉政楷模,你看看住的地方是啥?医疗费到位没有?你也是快退休的人了,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白无瑕用手理着背头支吾着说不上来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他是教育局的副局级协理员 ,局长出问题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王步凡让他暂时主持教育局的工作。王步凡不忍心再批评白无瑕,他也知道李良的问题是上届局长没有解决好,并不怨白无瑕。他也只是发发 火,吐一吐怨气。王步凡又对肖乾说:“肖乾,你把院长找来。”肖乾应声出去了。
王步凡又对白无瑕说:“李局长的病一定要治好,家属的事情也要安排好。医疗费你们教育 局不 管怎么困难也要拿出一万元,其余差多少你打个报告让县财政局解决。关于李局长三个孩子的工作问题,我看特事特办,就在你们教育系统内部解决,大材大用,小材小用,统统给 安排了。如果办不好,就说明你对廉政楷模的认识没有上去,知道吗?”
白无瑕急忙说:“我们一定按王书记的指示办,尽快解决这些问题。请王书记放心,这事如 果办不好,我就主动辞职。”
李良的妻子这时感动至极,“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王步凡磕起头来,李良把脸扭向一边, 泣不成声。陈孚和于余急忙把李夫人搀扶起来,安慰了一番。
这时院长进来了,大概已经知道王步凡今天的来意,先做了自我批评,然后说马上就把李局 长转移到高干病房去,实行特护治疗。
王步凡很想批评院长两句,硬忍着没有批评。他不想在这里令李良伤心,就招呼大家离开。 白无瑕没敢走,其他人都跟出来了。王步凡很严肃地嘱咐院长要照顾好李良,院长答应后赶紧又进了病房。
王步凡和陈孚、于余长时间没见面了,很想和他们聊聊,于是就让他们上车去招待所。
在招待所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家常,王步凡很欣赏于余的为人。前几天县第一高中请示王步 凡要配个副校长,教育局也请示要尽快任命局长,王步凡把意向说明之后有心想让于余去当副局长,然后再过渡为局长。等到征 求于余的意见时,于余竟选择当第一高中的副校长。他说自己不是当行政官员的料子,还是 干点具体工作好。王步凡这时越发佩服于余的人品。这年头,不图职位显赫,只求实实在在干点工作的人实在太少了,而一心贪图名利,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人又何止千万?相比之 下,于余在王步凡的脑海中就定格成君子形象了。陈孚听了王步凡刚才的话,眼里就放出渴望般的蓝光,脸憋得通红也没敢说什么。王步凡察颜观色早就猜透了陈孚的心思。在王步凡 心 目中陈孚其人确实不算君子,但比起高校长和张扬声来说还算有点人格。于是就开玩笑似地说:“老陈,你人模狗样的也混了个正科级干部,在乡下当乡长怎么样?不行你到教育局去 当局长吧?我当了县委书记,你反倒不找我,唉,我可是没烟抽,没酒喝了,还等着你送烟酒呢。”
陈孚听了王步凡的话,正中下怀,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躬着腰好像要给王步凡跪下似的,“还不是你王书记的提携,不然我哪能混到正科级。”王步凡看着陈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老陈,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老于如果是你就不会选择一个副校长的位置。他的人品可是比你高尚啊!念起过去的交情, 今天提拔了你,你要是敢胡作非为,我王步凡砍你头的时候,你可别哭着嫌疼。”
“王书记,你清正廉洁的工作作风我早就领教过了。人是会变的,我陈孚早就改正归邪了, 不,不,是改邪归正了。你放心,我要再给你脸上抹黑,你就砍了我的脑袋当球踢。”陈孚激动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更不知道怎么表现一下才能让王步凡相信他。
这几年王步凡时常提醒陈孚,不要官越做越大,人越做越小。吓得陈孚一次也没敢给王步凡 送礼。但工作确实干得不错,没有捅什么娄子。最让王步凡感动的是当初他最失意的时候陈孚和于余还来看望过他。当时他就觉得过去把陈孚看成一个小人是不全面的。人就是这么怪, 很多人都有两面性,不能很简单地用君子和小人一概而论。这种论调毕竟是封建时代评价士大夫的观点,现时代不那么贪,能好好工作,为老百姓办点实事的人就是好人,对人也不能 求全责备。于余是君子,陈孚至少也是半个君子,还算不上小人。王步凡用人历来不要求四面净,八面光。连毛泽东那么伟大的人物晚年还犯过错误呢,世界上哪有完人?但毛泽东思 想的 旗帜不是仍在高高飘扬吗?干部是允许犯错误和改正错误的。乐思蜀当初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经过那次嫖娼被抓之后,也吸取了教训,现在工作干得挺好。看来只注重“高 大全”的人,就很难发现人才开展工作了,用人要看主流。国家大政方针不是也要看主 流吗?尽管有人说现在的官员百分之九十是贪官,王步凡始终不赞成这种说法。他倒认为贪官虽多,但很多党员干部是好的。客观而论,如果百分之九十的官员都是贪官,那么二十 年改革 开放如何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看问题不能以偏概全,那是不科学的。仅他熟悉的天野市领导如边关、井有序、廉可法等等都是好官,秦时月是被她那个小白脸丈夫害苦的,自己 除了政治上不太成熟,生活上有小节外,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说雷布云和秦时月有那么一腿,但那是个人感情方面的事,现时代已不计较这些生活小节了。平心而论,秦时月也不 是坏官。就天南现在的领导来说,匡正义、王宜帆、孔方元、张沉、肖乾等等都算是好官。雷布雨是个庸官,但从他身上还没有发现多少坏的东西,白山云为人有些轻浮,与雷布云 也有绯闻, 但一时还看不出有其他问题。他不知别人怎么样,自己虽然有点瑕疵,仍不失为好官。对人不该苛求。因此他用人的第一标准就是不能贪,如果有贪的嫌疑,他就坚决不用。在这方面 天南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再也不能在“贪”字上出问题。? 吃过饭王步凡告诉陈孚和于余,他们的事还要拿到常委会上去研究,暂时安心工作,对外不要声张。
陈孚和于余使劲地点着头。即使王步凡不交待,他们也懂得这些最起码的常识。
送走于余和陈孚,王步凡一看表已是快上班的时间了,就坐车到县委去。 在大街上,王步凡隔着车窗玻璃见石则连开着三轮车回家,王步凡就让小马跟上去到石则连家看一看。小车一直跟到县直小学里边,石则连的三轮车停在一排旧式瓦房前,下车进了 一间低矮的平房里。
王步凡下车跟进去,石则连见是王步凡,有些窘迫,搓着手说:“王书记,你咋来啦。”又 对床上躺着的病人说:“英纹,这是王书记,来看你的。”说罢急忙去搬来一个小木凳用手擦了擦说:“王书记,您坐。”? 王步凡没有坐,望着英纹说:“病多久了?听说是肝病?”
英纹有气无力地说:“起初是肝炎,后来转成肝硬化了。已经十年啦,我这病既好不了,也 不会快点死,拖累则连了。我们的大儿子在武汉上大学,一年费用就得一万元,二儿子在县一中念高三,去年考上大学因为没钱,没能让孩子入校学习。我一年光药费就得花一万多块 钱,因长期不能上班,教育局下令把我的工资也停发了,已经五年没有给我发工资了,仅凭则连那点工资真是养不起这个家啊,则连无奈只好买了三轮车拉人赚几个钱以补家用,就这 安识危还批评他,如果我们有办法也不会让则连去跑三轮车。”英纹说罢“呜呜”哭了起来。
王步凡眼睛也有些湿润,问道:“则连,还没吃饭吧?”? “我这就吃,误不了上班。”石则连说着话倒了一碗开水,从一个小罐子里取出一点咸菜,又拿了两个黑窝头狼吞虎咽地吃着。王步凡看着眼前的情景,泪就流下来了。在天南,现 在像石则连这么艰苦的干部只怕找不来几个,他如果是个能吃“飞”来之食的人,也不会这么艰苦。李良虽然清贫,还弄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而石则连连一套房子也买不起,只好 仍旧住在公房里,日子好像还处在十年动乱之中。王步凡看着石则连,就想起自己干了九年副乡长也没有被提拔,那时自己的情况并不比石则连好多少。然后很动情地说:“老石,我 过去对你关心不够,很内疚啊!有纸和笔吗?”
石则连不知道王步凡要纸和笔干啥,急忙说:“有。”然后放下窝头,去取来一支圆珠笔和 一本旧教案,递到王步凡面前。 》 ? 王步凡接过笔和纸要给教育局写信,正要写,却不知道石则连的妻子姓什么,就问石则连: “老石,你妻子贵姓?”
“姓闪,电闪雷鸣的闪。”石则连有些惊疑地答道。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