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能不能来到我的心里?”
他说:“你的心里没有我的地方”
我说:“有,不信你进来看看,就在最核心的部位,一动就会死去”
他说:“我不是不信,但是我要进去到你的心里”
我们就同时合上双眼,我的心就开始一个一个一下一下逐渐加多着他的足印,他进来了。在我心里,他走的很小心翼翼,怕踩疼我。若飞若行,直到我心脏一阵剧痛和他心脏的剧痛合在一起,负负抵平。一如脱胎换骨出死入生,就同时成了新人。许久,感觉有他吻我的眉心,让我想起明河南天门户的我的娘亲给我的吻并那些光荣。我睁眼,他就对我说出了这让我喜悦且流泪的话——他说:“谢谢你。我爱你。”我就在他怀中既笑且泪,继之失声。东原之雪,漫天飞舞,我们就相拥以怀,彼此告诉,那两颗火热的心已经,成了一颗,从此——永相守,不相弃。为要满全刚才,那些同时绞心的痛。
冒着东原的风雪,我们相扶以行,他指尖上着了一片大瓣雪花,送入我嘴里,凉且清澈。且行且云,他就问起了宝儿。问我记不记得——
“我给过你一个白色的东西”
“在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去宫里找你,拉手奔跑时,我就将一块白色的雪印放在了你的掌心”
“哦——是不是这块雪白透明的骨头?”
“它将从云里,像一朵云一样奔入你的怀中和你远行”
“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的是以后的事”
我听着恍惚,思维有点混乱,分不明这宝儿的出现和交付到底是在以后还是在以前,也不知道,我当下所处的光景,到底是在相关我的未始之前还是即始之后。步出东原时,他从雪内采了一枝萱草给我系在了手腕上,那草就开了白色的花朵,他说:“这就是我,你的忘忧草,菩提树,将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你找到了我”
说这话的时候,天就在大雪风飞中奇迹般的起了彩虹,有七色彩云生在我们足下,七声马嘶,我们就开始随风周游,我的长发如云,被拖了一尾乌瀑,于身后唱起了马车轻轻摇晃的歌儿。东原之雪却异常执着的随了我们一路,直至我们成了两个洁白幸福的雪人,消失在分外妖娆的图画里。
在白雪相围,清云浮动的沿途,他给我讲述了将于不久之后发生在尘世之中的我们的爱情。我听着听着,就像是在听他述说别人的故事,随着经历一场大起大落的人生。渐渐地入神了,直到他叙述完结天上人间的一切静静地看我,等我说话。我似懂非懂的问他: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在彩虹不灭之处,携手上了那辆永恒的马车永永远远无穷无尽的过完了他们幸福的日子,却再也想不起关于他们的爱情。好像,素不相识。”
“这怎么可能?!”
“在这里不可能,在永远挂着彩虹的地方却都会成为可能”
“你会忘记你爱我么?”
“不会”
“那我也不会忘记你爱我,更不会忘记我爱你。即便你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但你说既然这样,怎么会在那里素不相识?”
“在那里,记忆将被融化在遗忘之中,以遗忘的形式成就永恒的记忆,也就是说遗忘才是真正的记忆。铭刻,也就是忘记我爱你,你明白了么”
“忘记我,你爱我?”
……
此时,我大惑不解。此时,他就在我身边,像个洁白圣洁,无染纤尘的王子,面容干净,血统高贵,内心纯良,笑容宁静,气魄绝伦,并充满了爱的光荣。
“我第一次来找你,走的就是这条很远很远的路”
“你是从遥远的北国来的么”
“嗯,你怎么知道”
“阿姆带我去过那里,还说,你就是我的肋骨,因这事我就伤了她和昆仑的心”
“爱没有什么不对,一切都是因爱而生,是不是”
我点头,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在三生石上的一条线里,一本书里知道的”
“三生石在哪?”
“就是一面镜子,只能偶然遇到,找是找不到的,但每个人都会有一次机会能遇到它,时候到了,就遇到了”
“哦,三生石,那里好玩儿么”
“那里,有一块白色的石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月溪水在流,石头上有数不清的红色丝线,还有一卷没名字的书简,一个健忘的老人,每天都在上面写两个人的名字来主宰来世姻缘,这名字第二天就会消失”
“那镜子呢”
“当你走近,就会在石头里照见你自己和另外一个人”
“是谁?”
“就是那老人写了你和谁的名字,这石头就会告诉你一些你忘记了或是不知道的事情”
“你看,萱草开花了,和白雪一样”
我说,他就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和他一起笑。他把我拥入怀中,静静地听着吹过耳内的风,我就觉得他胸膛里的火热和我血液的沸腾融在了一起。
他问我:“你知不知道有一个秘密?”我说不知道。他说:“你觉不觉的我已经在过来接你,乘了七色彩云,驾了七匹马车?”我说觉得——“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也不知道在东原,会挂七彩虹”
“你准备把我接到哪里”
“接到我和你爱情开始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你,往后你也要找我,向我怀着爱情找到你一样”
“怎样找到”
“有红色绳子已经系在你我足上,总能找到的,你放心”
“你要去哪里”
“去爱永恒成就的地方”。
此时,有花信飘来,我们就一同睡去了。缥缈云纱,层层沿着视觉游移袅袅,就看到花瓣之上睡着两个雪人,在其中一个的宫里,我是那其中一个。渐渐醒来,以为是梦,抬手看到盛开的萱花和熟睡的他,就枕着他的胸膛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声。他醒了,冲我微笑,告诉我,作了一个美妙的梦。我仔细看他,就是我的王子。他说要去等我。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去爱永恒成就的地方”,我说:“你看,我再也不会有空空落落的感觉,因为我把你已经放在了我心里”,说完就要把心拿给他看,却拿不出来,好像他一出一入,那门已锁,出不来,进不去,只能永远是他存占,我就着急,他笑着摸我的脸,说:“我知道,我进去过那里,而且你也在我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脏说“为使我们不在进入永恒之境前相互忘记,于寻找的日子,每有所思,就会彼此心痛并相连传递,所以你一定要快快找到我,因我不想让你因我而心疼”。我就亲他的嘴。此时他若雪人,背后就张开了洁白有光荣的翅膀,说他要走了,让我记得找他。有温存就留在了我的唇上。我就去追,追也追不上,心下悲欣交集,开始慌乱。醒来,原来是梦。抬手看到腕上盛开的萱草,想起来他,就心生绞痛,流出泪来。转身,看到睡中的他从痛中醒来,我含泪吻他,他就说了和梦中一字不差的话,宛若雪人,背后就张开了洁白有光荣的翅膀,说他要走了,让我记得找他,有温存就留在了我的唇上。我就去追,一路向北,追也追不上。我心下着急希望是在梦中,希望这梦快醒,希望醒来见他。哪怕就将这绞痛交叠的生离无限循环下去。然而这次,没能醒来,我在空中的地上奔跑,他在空中的空中飞驰,我带着他于我唇上留下的恒久温存追逐,却无论如何,追,也追不上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雍阳
我要说,我的爱人,并不是因为像雪人才纯洁无暇,而是因为纯洁无暇才像是雪人。我追不上他,就用视目所及远远的在白云里望他,送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记得并绝不忘记他对我说的话,无论多么艰辛漫长都要找到他。我就面向他飞去的地方,迎着风,张开双臂,笑着流泪,天上就依次降下一颗,一颗,一颗,一颗珍珠,共59颗。是他的泪滴落入我手掌中,串成一串,集体渗入里面去了,一直游到了那块小宝做成的我的骨骼上。许久,我临风以面,像是一立千年,只为看他。
我说,我爱他,且一刻也不能等了,但脐脉所指,依旧长长如也,但我既爱了他,也就要爱他到底,并且现在我就要去找他,去北国找到他。我就转身往宫里跑,去检点行囊,要作告别。奇怪宫里静悄悄的,花瓣和花都不见了,更像是一棵爱我的桃树,灼灼其华。我就绕树三匝,准备离去,因为依旧没有子衿之服,我也想不出来,更多的话要告诉她,我深知她既爱了我,虽会伤心,也是理解我的。就如她爱了昆仑成了昆仑的骨骼一样,我既是她所爱的,而我又爱了他,就如同她又多了一个像我一样的、肖似昆仑的她的儿子。所以无论如何,我坚信,她这伤心背后,终究要转化成双重的欣慰来告慰永年。
我要出行了,而且是第一次远行,出回远门。宫门之外,那日回来的地方,就停了一模一样的马车,七匹马,七色彩云绕着,一模一样,像是专门为我预备下的。我没多想,就跳了上去,马就开始奋蹄迟奔。向白日依山的地方。但是背后仿佛有阿姆望我回头的目光,在不肯相离的盯着生生长在了我的身上,又不知为了什么。我因见雪人心切,终是没能回转。一路上,想着我要是找到了他,第一句话该和他说什么,并强忍心头的剧痛,不让痛传递给北国的他。马车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路就开始崎岖不平起来,天上还浮了两列长长的白色灯笼为我照明,空中渐渐地飘起裹着微光的白色羽毛,像从天使翅膀上飞落而下的,静静飘舞,并小声吟唱。夜虽黝黑,却并不使人害怕,只是密树丛生,像要屏蔽路径而有意设置的一道迷障,银白色的雾气弥漫其间,仿若仙境,让人心生里面是否住着神仙的遐想。
逐渐,听到了水流绕着山石的声响。我问为首的白马“燕山是不是近了?”因为近了燕山,距离北国就不会远了。白马长嘶,永夜未央,像是它能听懂我的问话,而我却听不懂它说的到底是什么。云开,雾散,曲径,通幽。前方的石头上,借着灯笼明火,隐约的能看到刻着“潕阳”二字,其旁就是那条如泪如聚的河流幽幽在淌。江界横流,巨弧以拱,马车一跃而上,留下一路马蹄声响。我心下喜悦,因觉着定是北国越来越近了。我就想要来一场揭天鼓吹,告诉他,我来了亲爱的。在我欣喜时分,已在身后的丛林就变得踊跃无常起来,集中拥至身前,又是一阵迷障。我奋力纵马,马车就开始飞升,丛林罗布,像天纲地网开始以更快的速度疯涨。我赶着马车,沿着灯笼所列的方向驱驰,担心出错。那七色彩云,就自系明灯,随同白羽,挂在了马的项下并车的四周,像好多星辰月亮。我独坐光中,猜想这丛林的意图,却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如盖的巨叶之上,就有凤凰于飞,琴音四起,继而就飞出好多好多的凤凰,往远处齐集。“马儿,快跟着它们跑”——偶有凤凰身上落下的羽毛,被白光裹着,一模一样,像是天使身上掉落下来的,伴着琴音,静静的飞舞并小声的吟唱。像极了雪落东原的歌声。引我淡淡的哀思和隔年的惆怅。像是到了我要来到且必须停留以祭的一处地方,像是马车完成了它们的注定承载我的途径,只是我浑然不知,因我叫马儿,它们便一齐隐退,惟余七色彩云绕我周身,有白凤舒翼,至我身上,负我而飞。依旧有灯笼以照,致以仪仗,有白凤齐鸣,琴音幽咽,满世悲凉,我说我是要来北国寻找我的爱人的,何故这灯凄怆?哀鸣不止,云垂水泣,我心惊诧,遂成挽歌。凤凰翔集处原先欲迷我路的丛林,原是幻影,遁入泥土,有土壤如丘,拥趸以树,竟是一棵参天梧桐。那些琴音,就成了自它而出的枝叶之鸣。说是我所迷离的西南止境。我就于树下双目以闭,俯首沉思。梧桐泪雨,汇集汪洋,汪洋狂灌,猜我看到什么,以至失声,痛哭。
那是一张洁白清澈,有我并熟悉之人的体温相附其上的落角新床,斯床款款,流光以倒,我就如梦当时相晤之初。拜了帖子,就被雨泪冲刷,模糊了字迹,经过花房却遇到了这命中注定的牵马之人。我一路相随,被他送回宫里,阿姆说他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成为了我的肋骨。我就想起了那日宫门一别,飞着的白孔雀,原是这西南止境的白凤误影,就点起了他回还路上的两个如月的灯笼,为我的今日今夜,期之以明。我来时的七马之车,原来竟是误乘了同雪人一模一样的他的仪仗。当时于他看来并非戏言,竟真有七马之舆,七彩之衣。看来一切皆因前定,万般如何,都相逆不得。我就在这就火的昔日梧床之上,低昂了一纸微火灯笼,照之以昔,灯火微转,齐齐光弧相引,投之粉壁,就有远年的光照回返而来,虽然蒙尘久矣,却依旧照见了他存留在雍阳深处熟悉的面容,让我忆起了相之于他的记忆中深的前世今生。我已知道,冥冥既定,我已到了雍阳。像是我对北国的赶赴和对我爱人的寻找,这一总的前提,是全在逾越纠结于此处的对雍阳的别及对梧床的祭。我要去北国却因缘际会的来到了这里,如阿姆所言“有人赶马车把你送回宫里,是因为有人要赶马车将你从宫里接去”,我就要将属于那熟悉之人并这里的泪全部还给这里,一次性清流,即便汪洋狂灌,力尽神疲,也在所不惜。于是如数终止了这些记忆,就决定不再看这里的山山水水,也深知无须去注目并触摸那镌刻在一块大石之上的雍阳二字。不管有多少光年远的纪念,也该让此一切随风,以完结我对那熟悉之人于斯前斯后的一次妥善安置,我泪乍涌,遗吻梧床,却不能将我的灵魂留在这里,于是于其纹络木樨之里,一字一句地镌刻了丙戌之夏,慕容以成的文字,说是:“纵鬼神于痴志,收残泪以封笺。挽云烟而入画,著斯文待永年”。一凿一顿,木屑迸飞,一笔一划,血泪纵横。只希望,吾床知我,并不相恨。白凤知我,替吾以慰。
神思相敛,床隐水干,凤隐羽散,影荡音息。我依旧在,马车之上,有灯以照,有云以围。因文之故,内心隐隐作痛,我就于白马耳前,低声相语,马车就开始缓缓而行,把我送出雍阳,此番,丛林开路,飞羽结桥,灯笼依旧在照,只没随了我行,高高留在了原处不动。像是两行穷年不干的梧桐泪雨。有雍阳解释的歌声缭绕于后,只是我一句也没能听得进去。雍阳境上,我叫驻马,便下了车,将我误以为是的属这里和他的坐骑、仪仗并七色彩云,如数奉还。然后朝北境独自一路行去,行不多时,马车之音复又响起并超过了我。他就和初遇当时那样从车上款款地下来问我:“你既到我境,怎么不见我,就匆匆离开?”我说:“我要去的是北国,祭的是梧床”。他就不言语,神色朦胧,像是挽留,又像送别。面对着面,像是一次久别之后愀然邂逅在双花园的面容。仓促的让我有些许久远的淡淡的莫名冲动和记忆纠结。“那,就这么走了?”“留下来梧床陪你,这,还不够么”——我将迈步,未动似动,像在原处,我忽然想起还有与他相关的东西没有交割清楚,奇怪怎么会藏的这么隐秘,这么深沉。我回身向他,说:“我,这里,还存有你于尘世之中,留给我的东西,刚于梧床之上,交还的是大多数的”,于是右手形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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