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东西都很贵,以后出去玩别浪费钱了。”
“我才没有浪费钱!”她接著又拿出两个礼物,“这个给大哥,这个给大嫂,剩下的一些小东西和名产看你要分送给谁都可以。”
盛母忽地上前看了看旅行袋里的东西,“恩恩的假面超人呢?你忘记了?”
恩恩?盛夏的脸色微微一变,“妈,你在说什么啊!”
“恩恩一直很期待你会买个假面超人回来送他,等会儿他下课回来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的。”盛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没察觉到女儿的脸色有些异样。
“妈,恩恩他……”盛夏小心翼翼地试探。盛恩是大哥的儿子,如果他还在的话,也该要上幼稚园中班了,只是在他三岁多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大家都很伤心不舍,大嫂更是痛不欲生,整日以泪洗脸,足足过了两年的时间才慢慢地自悲伤中走出来。
“恩恩他去上幼稚园了,才刚去三天,就在你上班的那家幼稚园里。”
瞧母亲说得煞有其事般,她也有点迷惑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救地望向父亲,“爸——”
“怎么啦?”盛父好笑地问。“恩恩现在的年纪去上幼稚园刚刚好,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怎么连爸爸也——盛夏愣住了,明明……明明……恩恩已经不在了,为什么爸和妈会认为、会相信恩恩还活著,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仿佛恩恩还在人世。她也很希望那只是一场恶梦,梦醒了之后,他们一家三代仍旧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曾经经历过的那种椎心之痛让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
爸和妈是不是因为过度思念恩恩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但是,她要出国前一切都很正常的啊!怎么她才去日本一个星期的时间,回来就全都变了样?“爸,你记得吗?恩恩他……生病了……”盛夏婉转地开了头。
“感冒啊,早就好了。”盛父笑笑地回答。
她指的不是那个……“爸,我说的是——”
门外传来的引擎声打断了她的话,旋即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姑姑!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喔!”一个小人儿推开门跑进来,飞扑进盛夏的怀抱里。
盛夏错愕地接住小人儿。他是……谁?
随后进来的是她大哥盛况和大嫂岳玟,“恩恩一知道你回来了,就赶著要回家,你没有白疼他。”
“真叫我这个当妈的吃味。”岳玟开玩笑地道。
恩恩?此刻在她怀里的小男孩是恩恩!
这是怎么一回事?盛夏的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恩恩怎么会……究竟是哪边出了差错?
冷静、冷静。盛夏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来平抚自己激动的情绪。是她的记忆错乱了吗?抑或足她此刻是在作梦?
“姑姑,你不在,我好无聊喔。”小男孩抬起头,无瑕的眼眸里盛满想念。
盛夏看清了小男孩的长相,感觉很陌生。他不是恩恩!她记忆中的恩恩不是这个模样!虽然他也长得很可爱,会让人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但是——他绝对、绝对不是盛恩。
“姑姑……”为什么都不说话?盛恩眼露困惑。
她偷偷捏了自己一下,会痛啊!而且,这个暖呼呼的小身躯触感非常真实,一点也不像是在作梦,但是……她没有办法不去理会他,“呃……姑、姑有点不舒服,明天再陪你玩。”
“姑姑,你生病了吗?要去看医生吃药,病才会好喔。”盛恩一脸认真地道。
“嗯,我知道。”盛夏摸摸他的头,随即站起身。“等会儿你们就先吃饭,不用等我了。”然后提著登机箱走上楼梯。
盛况若有所思地注视著妹妹上楼的背影。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身体不舒服?不会是感冒了吧。”盛母喃喃自语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再帮小夏留一份晚餐就好了。恩恩你先去洗手,要吃饭了。”
“好。”恩恩放下背包,咚咚咚地跑向厕所。
盛夏回到房间内,放下登机箱,往床沿一坐,整个人还处在极度混乱的情绪之中,无所适从。她觉得头很痛。
为什么会这样?盛夏揉著两边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长得和思恩一点都不像,爸妈和大哥大嫂怎么会认为他就是恩恩?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没有人怀疑那个小男孩的身分?
她想了好久,想得脑筋打结,头更痛了,却还是没有办法想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家庭,谁会大费周章地对他们做这种事?目的又是什么?
但是那个小男孩叫她姑姑的态度很真诚,仿佛她真的是他的姑姑。
莫非……问题是出在她的身上?
敲门声忽然响起,“小夏,我可以进去吗?”
是大哥。“当然可以。”
盛况开门进来,关上门,将手上的餐盘放在茶几上,坐进她对面的懒骨头里,“小夏,你怎么了?”
从小,她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的眼睛,“我……我没事,只是头有点痛。”
“真的只是头痛?”他还有些疑惑。
“真的。”盛夏揉著眉间,趁机闪避大哥的视线。
“那……你先把晚饭吃了,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了。”
她点点头,欲言又止。“大哥,恩恩他……”
“嗯?”他挑起眉,等著她的下文。
“恩恩他……”她自己得先整理出一个头绪来才行,否则肯定会被当成有病送到医院去。“去上学还习惯吧?”
他笑了笑,“他很高兴能够认识许多新朋友,有个叫波赛顿的外籍老师对他很好,你认识他吗?”
波赛顿?小天使幼稚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她怎么不知道?盛夏摇头,“我不认识。”
“大概是新来的外语老师吧。”
她真的觉得很不对劲,“应该是。大哥,你去吃饭吧。”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大哥下楼去之后,盛夏继续呆坐在床沿,脑子里乱糟糟地。
她只是出国去玩一个星期,不是十年八载耶!怎么一回来她的生活却全都变了样?太诡异了!
虽然已经快三年了,但是恩恩可爱的模样依旧清晰地留在她的记忆里,她常常会把他的照片拿出来看……她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对了,照片!
照片一定可以证明现在的恩恩不是真正的恩恩。盛夏连忙跳下床,冲向书桌,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小相本翻开来——她当场怔愣住,傻了眼。
照片里的恩恩就是刚刚那个小男孩!怎么会……盛夏不信邪地继续往下翻,不管翻了几张都一样,照片里的恩恩都是那个小男孩。
她的感觉完全错乱了。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那个小男孩就是大哥的儿子盛恩,但是为什么她记忆中的恩恩却不是他?
她几乎要怀疑起自己在日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丧失了某一部分的记忆,或者是精神错乱了。
还是老年痴呆症?但是她才二十三岁,离老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盛夏颓然地蹲在书桌前,把脸埋进掌心之中。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然后不死心地在脑海里开始回想恩恩从出生到三岁多的点点滴滴,刚出生时全身皱巴巴的模样、满月时略微圆润的样子、哇哇大哭时皱成一团的脸、会坐会爬、长牙齿学说话……每一个时期都清楚地记忆在她的脑子里,那样的真实,不可能是她的幻觉。
既然不是她的幻觉,那么就是有人在搞鬼了!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改变人的记忆?又为什么要对他们盛家的人下手?他们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她会查个水落石出,把幕后的主使者揪出来的。
她发誓。
荷米斯正在整理他的钓具、绑几组新的钓线备用。
波赛顿从外面走进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宙斯呢?”
“他约了幼稚园里的老师出去吃饭。”波赛顿温吞吞地答。
荷米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又来了!他就不能做一点有建设性、比较健康的休闲活动吗?”到时候别寄望他会帮他收拾烂摊子。
各人造业各人担。
波赛顿的宽肩一耸,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能想像宙斯去打球、跑步的样子吗?”一点都不搭轧。
荷米斯停顿了三秒,而后摇头。“不能。”
“那就对啦。”他漾出浅笑。
“宙斯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幼稚园老师耶!即便时间不会很长,但是那些如同白纸般纯洁的小孩子们肯定会被宙斯邪恶的思想污染,未来堪虑啊!“那些幼稚园老师玩不起他的爱情游戏。”
倘若世界上再多几个像宙斯一样的男人,肯定会大乱,世界末日会提早降临。“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说了句公道话。男女交往是两相情愿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他人没有立场置喙。
“算了、算了,不说宙斯的事了。”荷米斯的话锋一转,导回正题上,“她今天回国了,阿波罗很担心她会坏了我们精心安排的计画。”
他当然知道荷米斯口中的她指的是盛夏。波赛顿坐进沙发里,全身放松,“担心也无济于事啊,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就好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从来不自寻烦恼。
世界上有百分之五的人很难被催眠,盛夏正好就是那百分之五里的一个。
“她会认出你来吧。”恐怕会紧咬著他们不放,有点麻烦。
“认出来就认出来,反正她又不能证明什么。”他打了个呵欠,原本就低沉醇厚的嗓音更加轻柔徐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觉得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不拔不快。“你不觉得吗?”
“唔……”波赛顿语意模糊地回应。
他真服了波赛顿,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是如此地闲适自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他大概也还是这个调调。“那个小家伙还能适应吧?”
好半晌没听到任何回应,荷米斯纳闷地回头,赫然发现波赛顿斜靠在沙发上,安稳地睡著了。
真……是,这样也能睡。荷米斯摇摇头,不过也真难为她了,他一向嗜睡如命,这次为了那个小家伙还得跑去幼稚园当老师,天天都得一大早起床呢!
荷米斯将钓竿和工具箱收妥,走近波赛顿,本来打算叫醒他,要他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不过看见他眼睛底下的阴影之际便改变主意了。
他拿来一条毛毯盖在波赛顿身上。
就先让他补一下眠,晚点吃饭的时候再叫醒他好了。
第二章
盛夏牵著恩恩的小手站在门口等幼稚园的娃娃车。
“姑姑,你的头痛好了吗?”恩恩仰著头看著她,可爱的小脸蛋上有著无法隐藏的急切。
“好……了。”她没有办法冷著脸对他。不管如何,他都只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错不在他,她不应该也不忍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太棒了!”恩恩欢呼了一声。“姑姑,我跟你说,我去学校认识了好多个新朋友,还有波赛顿老师和宙斯老师,他们是外国人喔……”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波赛顿这个名字,也引起她的好奇了,还有宙斯。
这时,幼稚图的娃娃车来了。
盛夏小心地让恩恩上车坐好,才关上车门。
“早安,盛老师。”开娃娃车的司机小刘神采奕奕地跟她打招呼。“一个星期没见了。”
“是啊,早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御守递过去,“这个给你挂在车上,可以保平安。”
“谢谢你。”小刘立即将御守挂在车内的后照镜上。
“不用客气。”幼稚园里的大小事情他大概都知道,“刘大哥,我出国的这段时间,园里又聘请了新老师吗?”
“杰克老师和玛莉老师家里都突然刚好有一些急事,得马上回国去处理,所以另外找了两个外籍老师来代课。”
原来是这样。盛夏有种梢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经意一抬眼正好对上小刘打量的目光,“为什么这样看我?”
小刘微微笑,“盛老师,我记得你还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嗯。”问这个做什么?
“新来的两个外籍老师都是大帅哥喔。”以他旁观者的眼光来评断,“不过宙斯比较花心,爱上他的女人将来肯定会受伤。”
“那都跟我没关系。”她现在想的是要怎么把恩恩的事情弄清楚,没时间想其他的事。
小刘把车子靠边停下。
“早安,小妍。”盛夏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去牵起小女孩的手,“要去上学了,跟妈咪说bye-bye。”
“妈咪,Bye-bye。”小妍乖巧地道。
“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哦。”母亲叮咛。
“好。”小妍点点头。
娃娃车沿著排定好的路线接到了所有要搭娃娃车上学的小朋友,然后回到幼稚园里。
一整个早上她都忙著教导、照顾小朋友,还有恩恩的事得烦恼,几乎已经忘了园里来了两名新老师的事,直到有个棕色鬈发及肩、身材高大的男子要来帮小朋友们上英语课之际——“你……”这张脸她有印象,但是,在哪里?
“你好,我是波赛顿,暂时来代课的老师。”男子自我介绍,低沉的嗓音十分温柔好听,而且他的中文字正腔圆,比许多台湾人还要标准。
他就是波赛顿,她见过他!盛夏怔愣住,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和他有关的记忆……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波赛顿抱著一堆像是玩具的教学辅助工具,绕过她走进教室里,“小朋友们,大家都过来选一个,等一下我们要玩游戏喔……”
“好!”
“要玩游戏,太棒了!”小家伙们的回应十分热烈。
盛夏怔怔地回到教室内的一隅,心不在焉地看著波赛顿和小朋友打成一片,在游戏中教他们认识英文字母和简单的英文单字。
他的声音很好听,仿佛有种魔力会让人心情平静、放松……忽然,她的脑海里清明了起来——没错!在日本东京的时候,他们见过面,他还做了一些奇怪的事,她现在仍旧想不透,为什么铃木先生会在行程之外带她去见他?他又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地来到小天使幼稚园当代课老师?她不会天真地认为两人之间有什么命定的缘分之类的浪漫联想。
虽然她目前还无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整件事情绝对和波赛顿脱不了关系。
她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当务之急,她得先查清楚他的来历,但是要找徵信社又得花上一笔可观的费用,况且她才刚去日本玩了一趟回来,花掉不少钱,恐怕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找徵信社帮她调查,所以……
只好自己来了。
一旁的玻璃橱窗上清楚地映照出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躲躲藏藏的娇小身影,她还不时自柱子后面探出半颗头察看目标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到别人的眼中了。
这么拙劣的跟踪法……不论她的目标是谁都会被识破的。
波赛顿微微勾起嘴角,深邃的眸底亮起一小簇顽皮的光芒,不动声色地继续在市区闲逛,从街头走到巷尾,一连逛了两三条街。
虽说是闲逛,但是他以固定的步伐、固定的速度前进,后头身材娇小的盛夏可就得小跑步,耗费许多体力才能跟得上他了。
“呼呼……”她气喘如牛,两条腿好像已经不听使唤了。以前学校运动会跑三千公尺也没这么累啊……
他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肯回家啊?盛夏好想哭。她跟著他,从下午到晚上,走到两条腿都快断了却一点收获也没有。
身后忽然响起——“可爱的美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