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发出传票了,下周二就要审讯。”她打开车子下的置物箱,“你这里没有可以当凶器的东西吗?啧啧!”
胡绍宁紧踩油门,加速往前冲,后头的车丝毫不想放弃,就见两辆车在深夜的路上狂飙,测速照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落。
“绍宁,你停车,问问他们想干嘛!”杜玫儿语出惊人。
“你疯了吗?你是想下车寻死吧!”停车场那次已经是明显的警告,难道她想尝试第二次?
“可是我们这样开车很危险。”飞车追逐,只适合在电影上观赏,不适合亲身体验。
“你担心我还是你自己?”他瞧着她,没看路的向左一个大转弯。
“喂,你在干嘛?”杜玫儿吓出一身冷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胡绍宁咯咯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像后头有人追杀般轻松。
到了某个路口,突然又杀来另一辆黑头车,胡绍宁原本以为是他叫来跟他会合的支持车子,结果不是,那辆车也是敌方的,现在二比一,他们屈于弱势。
他把车子开往市区。心想在市区他们比较不敢造次吧?
最后抵达的黑头车性能也不错,追上胡绍宁的保时捷,摇下车窗大喊着停车。
“停车吧,绍宁,我不要你受伤!”杜玫儿抓住他的手臂,“不要再为了我受伤了。”
万一出了车祸,胡绍宁有个万一,这靠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你知道有的事倩是心甘情愿的吗?”他开进深夜无人的街道,终于停下了车子。
过了午夜的都市显得静寂,这里是办公大楼区,晚上罕有人烟。三辆车先后停了下来,而红色的保时捷被前后包夹。
杜玫儿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面对这事。
“急什么?”胡绍宁伸手拉住要开门的她。“好歹要他们来迎接你,气势要做大一点。”
“我哪有脑子搞这种排场啊!”皱着眉,她已经够紧张了!“你刚刚报警了吗?”
“有人会帮我报。”他微笑,看起来从容自若。
前方的车子走下人,很好笑的,大半夜的还戴着墨镜,不知道是在耍狠还是耍白痴。
“玫儿,对不起,我让你等了七年多。”他忽然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杜玫儿实在很想骂人,前头、后头都有人逼近,她不懂胡绍宁选这个时候问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能等一下再谈吗?”
“凡事都要把握当下,相信我,有时候闭上眼就不一定有明天。”他是深刻体验过的人,紧握着她的手,热切地凝视着她,“我想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跟我重新开始?”
她很紧张,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生死存亡之际,现在绝对不是讨论会感情的时候。可是听见胡绍宁的用词,她心一揪,人生不是永远会有明天的。
她微颤着,也深情地凝视着他,然后顺从自己的心,点了头。
胡绍宁微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得四方的泛黄纸条,“那这张,可以作废了吗?”
她接过,有些无奈地笑笑,然后人影遮掩了路灯,不客气地敲响了他们的车窗。
“杜玫儿?”在她高傲地下车时,几个彪形大汉喊着她的名字。
“杜检察官。”她力持镇静地更正他们的称呼。
另一边胡绍宁也下了车,高举双手,表示某种诚意,身后跟着两个粗汉紧盯着他的举动。跟杜玫儿说话那个男人头上有块纱布,让他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啊你是瞎子喔?我们寄给你的看不懂喔!”大汉手上挥舞的刀子,在杜玫儿面前闪来晃么的,“叫你不要查你还查!”
“我这个人一向反骨,有本事你们就不要犯案,犯了案就不要被我抓到!”杜玫儿尽管心里头很害怕,但表面上气势一点都不输人。
胡绍宁亲身传授,要用气势镇压一切!
果不其然,几个大汉以为用刀子挥两下,就可以吓得女人花容失色,谁知这年轻女检察官不但不怕,还敢跟他们大小声。
“少跟她啰里叭嗦,直接给她一个警告。”胡绍宁身后的粗汉冷冷地开口了。
“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懂得什么时候该收手!”眼前的流氓把刀子招呼到她眼前,“我就在你漂亮的小脸上划上一个小记号,好让你未来照镜子时都可以提醒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杜玫儿身上时,胡绍宁突然稳住重心,向后一个肘击,前头只听见后头脏话跟哀嚎声响起,等杜玫儿回首时,已经看不见那两个粗汉了。
“搞什么?”眼前的流氓惊吓地大喊着,杜玫儿也立即蹲下身子,朝着对方的鼠蹊部狠狠一踹。
刀子立刻往她身上落了下来,她闪身而过,逃离了被围住的小空间,往车头而去;别一个能动的大汉操起家伙连飙脏话,直接朝杜玫儿身后劈了过去。
一只大手更快地拉过她,让她避开了那一刀,然后长脚一踹,直接朝歹徒的腹部踹下去。
远处终于传来警笛声,被胡绍宁圈着的杜玫儿喜出望外,看着倒成一地的三名歹徒,决定再多打他们几下,让他们不能轻易逃逸……嗯?三个?第四个呢?
“该死的!你们以为我们是好惹的吗!”后头一声暴吼传来,胡绍宁紧急地回过身子,将右手搂着的杜玫儿往旁边抛去,左手一抬,意图挡下刀子……
几道剎车声同时响起,然后石破天惊的枪声划破宁静,吓倒了歹徒。
胡绍宁没能挡住刀子,那西瓜刀由上而下,自他的肩胛骨向左下劈出了一条血痕。
剎那间,杜玫儿觉得天地变了色。
她忘记自己怎么抓起路边的铁条,只知道自己冲上去没命地打,没命的踹,她突然不畏惧那些刀子、不害怕那些流氓,只知道胡绍宁身上汩汩流出着鲜血。
“小姐,住手!”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住她的双手,往后拖去,抱着头的歹徒鲜血淋漓,趴在地上不停哀嚎。
放下铁条,她呆愣地看向躺在地上心爱的男人。
胡绍宁脸色苍白,紧闭双眼,身上那件黄色的T恤全染成红色,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
“不……”杜玫儿飞奔到他身边,失控地大喊,“你说过你爱我……所以不会死!你不会死的!”
警察们铐起歹徒,救护车的声音渐渐靠近。
“我什么都无所谓,你断手断脚……一辈子都躺在床上我都无所谓,你一定要醒来!拜托你──”
凡事都要把握当下,相信我,有时候闭上眼就不一定有明天。胡绍宁的话,该死的在杜玫儿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
尾声
个人VIP病房里,躺着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看上去苍白无血色的他,气若游丝,身上裹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杜玫儿一路从救护车跟到医院,若不是为了办手续非得离开胡绍宁身边,任谁也架不开她。
夜半的枪响跟检察官二度遇袭,让媒体讯蜂拥至医院外头,更何况受伤的是胡家第三代的胡绍宁。
没有胡夫人在美国新居的电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打电话给梁至尊,直喊着绍宁快死了。
杜姨跟王妈都赶来了,大家陪着她一起等待,担心少爷也担心她。知道丫头死心眼,只要少爷不醒,她连一滴水都不愿意喝。
“有没有搞错?只是皮肉伤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搞清楚状况后,梁至尊一脸霸气地坐在椅子上,紧绷着眉头碎念着。
杜玫儿忧心忡忡地看着胡绍宁,“他身上包着这么多绷带,怎么可能只是皮肉伤而已?你不能小声点吗?吵醒他怎么办?”
“那是伤口长!因为从肩胛骨画至腹部,才要用绷带绕那么一大圈!”梁至尊瞪着躺在床上装死的好友,“胡绍宁,你别装死了,给我睁开眼睛!”
杜玫儿担心地看着病床上心爱的人。医生说麻醉还没退,缝了二十五针,醒来时他可能会觉得有点刺痛。
结果,胡绍宁真的睁开眼睛。白了梁至尊一眼,他就不能够让他稍微享受一下玫儿的关心吗?
“绍宁,你没事吧?”她紧张兮兮地问。“不要坐起来,你缝了很多针……”
“够了没!医生说了,伤口很浅,皮肉伤而已。”梁至尊再次重申,“下次他没有真的要死,拜托别把我从床上挖起来!”
“呸、呸、呸、呸!”杜玫儿气得走到他身边要把他撵出去,“回去啦,知道你舍不得浔歌,快点给我滚!”
“喂,倒霉鬼!”梁至尊突然唤了她一声。
“干嘛又叫我倒霉鬼?”学生时代,就只有他这么唤她。
“就说你带衰吧,绍宁好不容易有颗新的心脏,又为你挨刀伤,啧啧啧!”梁至尊边说边摇头。
此话一出,杜玫儿顿时自责地低下头。当年她害他在雨里奔跑发病,现在又害得他……
“梁至尊,你真的可以滚了!”胡绍宁气愤地拿枕头往他身上扔去,他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啊……”这一扔,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闭眼哎叫。
杜玫儿立刻冲回病床边,然后把病床半升起来,细心地观察他哪儿痛。
梁至尊离开前回头看他们一眼。他跟浔歌能重修旧好已经算是奇迹,这儿还有另一对奇迹呢!
“对不起……又是我……”她声泪俱下,“我没有想到你会受伤,那一刀劈下去时,我的心脏都停了!”
“没关系,你够爱我,会为我恢复跳动的。”他打趣地笑着,麻醉正在退,刺痛一点一滴地袭来。“我有看到你超级奋力地把他们打退……”
奋力到胡绍宁严正考虑,以后不要惹玫儿生气比较好。
他才伸出手,她立刻凑上前去,自动把脸颊窝进他掌心里,感受他真切的抚摸,他仍好好地在她面前。
“可以原谅我了吗?”他哑着声装可怜。
“原谅……”玫儿难受极了。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我只要你活着,拜托,好端端的活着就好了!”
“爷爷奶奶的事不怪我了?”
“你那时在昏迷,怎么能怪你?”
“我换心之后,都没有回来找你?”
“唔……因为你想成为配得上我的人……”这理由其实很贴心,让她不爽却又感到贴心。“我不知道,我还是有点火大……”
“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啊,我……唔!”胡绍宁忽然抚住心口,疼得扭曲了脸。
“别再说话了!我原谅你什么都无所谓!”杜玫儿宛如惊弓之鸟,上前拥住了他。
知道苦肉计有用,他早用了!胡绍宁暗暗盘算。不过这刀挨得太惊险,要不是保镖及时对空鸣枪,吓得对方后退一步,刀子若再深一寸,他又得换颗心了。
“真的原谅我了?”他忽然一脸没事的样子望向她。
“唔……”她拧眉。怎么有点被设计的感觉?“你是真痛还是假痛啊?”
“小姐,二十五针,假得了吗?”他只是稍稍加强一下效果而已。
“你还是躺着好了,千万别牵动伤口!妈回去煮东西,要不要先喝点水?”她开始忙碌起来,跟以前一样。
胡绍宁拉住她,让她坐在床边坐着陪他。
“别走。”他喃喃地说。
杜玫儿依言坐在床缘,心疼不已地轻柔拥着他。
“哎呀!哎呀!”门突然被不礼貌地打开,“杜检察官,你怎么不说你跟胡先生是夫妻呢?”
杜玫儿一惊。
“局长,进来前应该先敲门吧?”胡绍宁不高兴地瞪着电灯泡。
“哈,抱歉抱歉,实在是因为很紧急,媒体在外面聚集,我不知道怎么办……还有,警察得做笔录,可以麻烦您腾出点时间吗?”
“嗯。”他点了头。杜玫儿尴尬地滑幵床,此刻两人的动作太亲昵。
“真好!年轻夫妻啊!”警察局长呵呵地笑着。外头的警方礼貌地走进来,要为他们做笔录。“对了,我们在现场找到一张纸,是你们的吧?”
局长把一张破碎的纸条递给杜玫儿,她疑惑地接下。
“百年修得同船渡,年轻人别动不动就说离婚!”局长若有所指地笑道,“外头我去摆平,还是您有别的建议?”
“我有公关会打理,他等一下就会主动跟你联系了。”胡绍宁从容地应对。
杜玫儿这时觉得,她好像嫁了个很不得了的人。
警方先从胡绍宁问起,而一旁的杜玫儿,缓缓地打开那张破碎的纸条。
应该是她下车时还握在手中,后来在争执时掉了,又被弄碎。那张纸条剩下一半,由右上自左下地撕出一条线,现在只剩右下半部的三角型。
上下两行各剩下一些字,上头剩下“离婚”,下面那行剩下“已经没有意义”,组起来就变成了──离婚已经没有意义。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不定这是爷爷奶奶的恶作剧。
“笑什么?”做笔录的家伙还有空分神。
她笑着摇头,上前握住了胡绍宁朝着她张开的手,“以后请多指教了,胡先生。”
胡绍宁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了她,随便泛出一个可以迷死所有女人的笑容──
“请多多指教,胡太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