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K省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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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K省纪事-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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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它驶进越来越浓重的暮色,直至完全消失,又默站了一会儿,这才向自家走去。 
家里没人。奇怪。马扬给黄群打了电话,告诉她,他不出国了,今天要回家的。 
黄群在电话里还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不走了。他说回家再说吧。她说了,那我在 
家等你。这都什么时间了,怎么连小扬也不在家呢?他四下里忙打量,嘀咕:“这 
两人……”刚要掏钥匙开门,只见黄群从院子外边急匆匆跑了回来。 
黄群喘着问:“你的车呢?” 
马扬说:“走了。” 
黄群一跺脚:“哎呀……” 
马扬忙问:“怎么了?” 
黄群说:“怎么了。还不是你那个宝贝闺女!” 
马扬忙问:“小扬又怎么了?” 
黄群说:“今天她学校负责党务工作的老师又来家访。当时她不在,我就替她 
报了个名,让她参加学校举办的那个党章学习小组。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别的 
同学想还想不着哩。好嘛,她一回来,还没等我说完,就扯着嗓子跟我大发雷霆, 
说什么包办,什么专横,什么不懂得尊重人……然后一跺脚就跑了……” 
马扬忙叹口气说:“你也是的。人家已经是高中生了,这样的事,得让她自己 
做主了。就是要替她报名,事先也得跟她商量一下。” 
黄群急了:“我不愿跟她商量?为这件事,我都跟她吵过不知多少回了。你也 
不管管家里的事,一点都不了解你那个宝贝闺女的思想情况。你知道吗?她压根就 
不想参加那个党章学习小组。” 
马扬摇摇头:“不可能……” 
黄群冷笑道:“我的马领导,马官僚,别站在这儿可能不可能的了,快想办法 
去把你那个宝贝闺女找回来吧。天快黑了。这儿既然有人要你的命,也可能要你这 
个宝贝闺女的命!快去找找吧!!” 
马扬和黄群一边说着一边启动,刚要出门,却听到门外走廊里响起一阵他们熟 
悉的脚步声。上楼来的果然是小扬。黄群喜出望外,不计前嫌地迎上去,却热锅铲 
碰了个冷饼挡,女儿板着脸,径直回自己卧室去了,闹了个极无趣,不由得怒从肝 
儿上起,不顾马扬的劝阻,忿忿地叫了声:“马小扬!”冲进房去。但没待她进一 
步发作,马扬还是抢在她头里,先开口说话了,同时还对黄群做了个强硬的手势, 
让她千万别再做出“恶化形势”的举止。“……能谈一谈吗?”马扬对小扬说道。 
语调平和,但却立即造成一种不容抗拒的态势。这也就是小扬平时常跟她妈说的: 
“妈,您学学老爸,他就是有一种不严而自威的气度……”“你老爸好。你老爸什 
么都好,你跟你爸叫妈去!”黄群酸酸地说道。 
马小扬知道自己理亏,但又不愿承认自己理亏。既然老爸主动发出“和谈”的 
信号,自己当然应该有所反应。于是她站了起来,说了句:“谈什么呀……真的没 
什么可谈的……” 
“你瞧你那个样,还没什么可谈的?”黄群仍在生气。“我怎么了?”小扬不 
服气。“怎么了?我看你是进入青春更年期了,怪诞!”“爸,你听呀!你听妈说 
的!”小扬叫了起来,并且脸倏地红了。其实她并不真懂什么叫“更年期”。只不 
过偶尔听一些“老女人”厌厌地常把它挂在嘴边叨叨,就觉得肯定跟“例假”似的, 
是上帝专为惩罚女人而制造的一桩麻烦事儿,肯定不会是“好事”。“你也是的。 
女儿更年期,你高兴?”马扬笑着嗔责黄群,挥挥手,让她赶紧撤出,自己也跟着 
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又强调了一句:“吃了晚饭,咱们再谈。啊?!” 
餐桌上,三个人闷头吃饭。黄群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让马扬暗中制止了。吃 
完饭,马小扬挺自觉地去洗碗,洗完碗,擦干手,却没有急于回自己房间的意思, 
低着头,只是在水池边站着,而且默默地站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来说: 
“对不起……这一段时间,我心里挺乱的……请你们允许我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想 
一想,再跟你们谈。行吗?”黄群忙问:“你心里乱什么?有男同学骚扰你?” 
马小扬忙叫:“妈!” 
马扬赶紧对黄群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话了。又静默了一会儿,小扬说道 
:“……爸,有时候我想,人这一生,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好人,只要是一个真正 
的好人,也许就足够了……您不觉得,这个世界,缺的是真正的好人,不是别的什 
么……” 
黄群说:“这跟你入党有什么关系?” 
小扬说:“也许……没什么关系……也许有很重要的关系……” 
马扬一听,觉得女儿还是认真考虑了“入党”这件事的。有一套自己的认识。 
还不是随便一谈就谈得下来的。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应道:“那就先去做功课吧。 
做完功课,咱们找个时间再聊。好吗?”小扬感激地看了爸爸一眼,点点头走了。 
走到门口,却回过头来,发表了一个“声明”:“爸,妈,有句话,我要先跟你们 
说清楚,说心里话,我不是不想加入你们那个党……”马扬一耸眉毛,立即做出反 
应:“什么叫‘你们那个党’?”小扬忙说:“那我叫它什么?‘我那个党’?我 
现在还不是它的成员,怎么能说‘我那个党’?”黄群反驳道:“它怎么不是你的? 
它是属于全国人民的。你是不是全国人民的一分子?”马小扬本没打算在今晚“决 
战”,便非常策略地闭上了嘴,并乖乖地低下了头,不做声了。不一会儿,房间里 
就只剩下了马扬和黄群。马扬似乎陷入了沉思。说真的,这么些年,他还第一次为 
女儿的问题“陷入沉思”。在默默地呆站了一会儿后,下意识地走到窗前,似乎是 
想躲开背后的那点光亮和嘈杂,去借助窗外那一片模糊和单一,来澄清隐隐乎乎遮 
蔽在女儿身上的那层似薄又厚、似轻又重、似单一又复杂、似“不足挂齿”,却又 
“事关大局”的雾障……首先要确定的是,这真是一层“雾障”吗?不要人云亦云 
……想一想……彻底地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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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K省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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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以后,气象台报告,山南地区遭遇特大暴雨袭击。贡开宸圈阅完省防洪抗 
旱总指挥部的汛情简报,已是凌晨一点多,省委大楼里出奇地宁静。他深深地陷坐 
在黑色高背软皮靠椅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想找焦来年嘱咐什么,但手刚接触 
到电铃上,便想起一个多小时前,自己已经把他打发回家了,便自嘲般地笑了笑, 
撤回了按电铃的那只手,拿起一张公文信笺,给焦来年留了两句话,收拾起皮包, 
扣上金属扣,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关掉室内的灯,决定去指挥部看看。但他刚一推 
门,却吓了一跳,看到黑乎乎的外屋里,有个人在惨白的台灯光下弯腰坐着,一股 
漆黑的氤氲从他宽厚的背脊上倏倏然扩散。 
“谁?”他忙问。 
“我。贡书记。”那人答道,并站起。却是焦来年! 
“哎,你怎么还没走啊?”贡开宸嘴里虽这么问着,心里却挺高兴。 
焦来年笑道:“哪敢回哦?” 
贡开宸说:“山南的洪情已经搞清楚了嘛……” 
焦来年笑笑说:“我估摸着,今天,您还会有些特别重要的事连夜要我去办的。 
所以,就一直在这儿熬着。您没瞧见?都快熬糊了。” 
贡开宸听焦来年这么说,兴趣上来了,忙放下手里的包,搬来一把椅子,索性 
在焦来年跟前坐下来,问:“焦来年,你有这么神?说说,快说说。我还有什么重 
大的事要你去办?” 
焦来年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仍在他那平静的微笑掩护下,用他 
那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中央要调走马扬,这事,非同寻常。我想您不会轻易罢 
休的。您一定会用适当的方式方法,去向有关的中央领导申诉,请求。在这个问题 
上,您一定会努力挣扎到最后一分钟。只是,您不愿意,也不会把这种努力和挣扎 
公开化罢了……” 
“晤。挣扎。说得好。我确实是在‘挣扎’……说下去。” 
“……另外,您突然决定让未副书记去参加本该由您自己去参加的会议,这也 
说明,您想给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着手去解决这个问题。” 
“嘿。我就不兴去解决别的问题?非得解决这一个问题?” 
“说。没说完哩。继续说。还有什么名堂?说。继续说。” 
焦秘书犹豫了一下:“……没……没什么了……” 
贡开宸却“强硬”地下令了:“说!” 
焦秘书脸上那点常规的微笑突然一点一点在消失。他十分担心地说道:“…… 
再往下说,就纯粹是我的胡言乱语了。” 
“说。” 
“……那……那我就说了?我觉得您把宋副书记支出去参加会议,这是一着高 
棋。是一石两鸟,或一石多鸟之举。这一段时间,您一直在中纪委的指导下,让省 
纪委和政法委的同志秘密地、但又确确实实是紧锣密鼓地清查大山子前些年积累的 
问题。而社会上也一直有这样的谣传,说大山子前些年的问题,并不是跟宋副书记 
没有_点关系。前一段时间,我们内部有些同志,对您把宋副书记放到大山子去担 
任市长和市委书记,颇有一些疑虑。包括马扬在内,都有些想不通。不管宋副书记 
跟大山子前些年的问题有没有牵连,您把他放到大山子去,总有碍于清查工作的深 
人开宸。内部甚至有人说,您这是故意在捂盖子,在保护来副书记。因为宋副书记 
也是您多年来非常赏识并且下了大力气培养的年轻干部。对于社会上这种‘捂盖子 
’一说,我是不相信的。我毕竟对您还是比较了解的。但是,我还是挺为您担心。 
大山子前些年投入二三十个亿而没有见到成效,损失巨大,您心清十分沉重,甚至 
一度萌生向中央请辞,主动承担责任的想法。中央虽然没有同意您请辞,但这几十 
个亿的损失终究是个问题。不搞清它,既无法向中央交代,也无法向K 省老百姓交 
代。而由此留下种种隐患,可以说贻害无穷。对此,依您的性格、信念和历来的做 
法,我都认为,您是不会跟这帮祸害大山子的家伙善罢甘休的。但到底怎么解决这 
帮子人,我非常忐忑。一直到最近,我才忽然有些明白了,您使的可能是欲擒故纵、 
先扬后抑的手段。现在,您突然把宋某人支开。今晚,您又在办公室里沉思长靠好 
几个小时,依我过去对您的了解,这表明,您要出台一些大举措了。这盘难下的棋, 
大概是到了收关阶段。决战将临,我这个大秘书,老助手,怎么可以早早地就丢下 
您,自己一个人溜之乎也,回家喝我的热稀饭、吃我的油烙饼去了呢?”说着,说 
着,焦秘书居然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贡开宸听到此处,心里也未免一动,感慨万端 
地拍了拍焦来年,但是,也只仅此而已,对焦来年所说的一切都未置可否。他作为 
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的总指挥之一,又怎能对自己的秘书所做的分析置个可否?虽 
然这个“秘书”是自己极信任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又问:“你觉得, 
我现在最想要做哪些事?” 
焦来年低下头略假思考,说:“我试着猜一猜吧。一,您需要一位特别信得过 
的同志,为您起草一份给中央书记处的亲笔信,详述留下马扬的理由。这件事,当 
然不能张扬出去,否则对解决大山子和宋海峰问题都很不利;甚至还需要找一位特 
别可靠的同志,专程跑一趟北京,把这封信直接送到某一位中央领导手中去。二, 
当务之急,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您会去找找您的老领导、前任省委书记潘祥民同 
志,跟他再把您的想法切磋一下,以求最后的完善。三,您也许还会找找您那位大 
儿媳修小眉女士……”贡开宸马上说:“前两项猜得……嗯,还有点眉目。这最后 
一项,太离谱了。我找她干吗?”焦来年却说:“修女士今天晚饭后,已经打过三 
四次电话来找您。我都给您挡驾了。但她说,今晚您一定得见她一下。因为她有可 
能很快要去一趟香港。” 
贡开宸一震:“去香港?” 
焦来年说:“是的。她说走以前,她一定要见您一下。” 
贡开宸喃喃自语道:“去香港?奇出怪样!”他说着低下头沉思。过了一会儿, 
自言自语道:“一定又是贡志和!”然后抬起头来,吩咐焦来年:“起草那封信的 
事,你办。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家了。天亮前,把信稿起草好,放在我办公桌上, 
明天一早我来看……另外,你给潘书记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晚睡一会儿。一会 
儿,我就上他家去看他。” 
焦来年劝道:“改明天吧。现在已经快两点了。老人家七十多了,可受不了您 
这种电闪雷鸣般的冲击……” 
贡开宸笑笑:“那就明天吧。上午……”“下午吧。下午三点半,午睡以后。 
您自己也需要睡一会儿。”这一回,贡开宸不让步了:“上午!修改完你那封信稿 
后,就去。请他老人家在家等着我。” 
有过一番秘书经历的焦来年自然知道这个分寸:什么事情在什么情况下可以 
“干预”首长一下,而什么事情在什么情况下又必须对首长绝对服从。这时候,他 
就服从了,说了声:“是”。然后贡开宸又让他马上找到贡志和。让“这小子”这 
会儿就回家去“等着我”。 
焦来年犹豫了一下,提醒道:“那位修小眉女士呢?”贡开宸说:“替我回个 
话,告诉她,没有我的批准哪儿也不许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等我的电话。我会 
找她的。”焦来年又答了声:“是。”突然又想起什么,忙问:“贡书记,是让贡 
志和在他自己家等着,还是上枫林路十一号等着?”贡开宸应道:“当然在枫林路 
十一号。另外,再通知省纪检委的周书记、政法委的陈书记、公安厅的唐厅长,明 
天下午三点半到这儿来开个小会。” 
焦来年又答了声:“是。” 
已经转身去开门的贡开宸,这时忽然回过头来了,扶着门框,定定地看着焦来 
年,突然感慨万千地说了这么一段话:“来年啊,我真是喜欢听你说这一声‘是’。 
每一回听你说这个‘是’,我心里都觉得特别踏实。难得的一种踏实……难得……” 
最后这半句,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一边说着,一边还自嘲般地对着深色的雕花门 
扇苦笑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就走了。 
一回到枫林路十一号,贡志和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是你让你嫂子去香港的?” 
“她上您那儿告状去了?” 
“我已经跟你谈过多少回了?问你话哩,历史学家!哑巴了?谁给你这个权力? 
谁允许你超越公检法机构对一个公民私下里进行侦查?居然还威逼这个公民私自离 
境。你无法无天了!” 
“不是私自离境。我替她办妥了一切必要的手续……” 
“你办妥了一切必要的手续!你有什么权力要求她这么做,或那么做?” 
“爸,请您相信我……我现在能对您说的只有一句话:我这么做没有任何私心。 
我不是在为我自己。” 
贡开宸嘿嘿干笑了一声:“你想保护我们这个家。对不?你想维护你大哥的名 
誉。对不?你还想保护我不受连累。对不?高尚。” 
“……我还想搞清楚,嫂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也是大哥生前最关心的。” 
“你搞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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