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相待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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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相待老-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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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芸进来,坐到她的床畔,叹了一口气:“喏,这又是给你的。我从宿管科拿来的。你猜是谁送的?”

    林书妍简直要害怕了,声音竟带着颤抖:“谁?”

    童芸道:“我问了宿管阿姨是谁送来的,她说,”她顿了顿,“是个穿军装的男人。”

    果然!难道又是迟远么?不!应当不是,穆景钰方才还同她说迟远去了南方,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那不是迟远又回是谁呢?谁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送她东西?

    她突然想起方才穆景钰说的话,他说:“林小姐就那样笃定是迟副官送的么?”

    她当时是笃定的,可她现在却不敢肯定了。她兀然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陷阱,有人在背地里默默地给她设了这样一个圈套,叫她往里面钻。

    她是不会钻的!林书妍瞧了一眼童芸拿着的盒子,忙嫌恶的转过头去,仿佛那盒子上面沾了什么细菌。

    童芸看见她的表情,问道“你不打开看一下么?”

    “没什么好看的,我会一并送回去的。”林书妍走到床的另一侧,叠着衣服道。

    “好歹看看是什么嘛?毕竟人家那样有心!”童芸竟没察觉出她的情绪,笑嘻嘻地问道。

    林书妍瞧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你要看自己看罢。我不想看。”

    童芸竟将她的话当真了,忙将盒子放在床上,三下五除二便拆了开来。林书妍还没会过神来,就听到了童芸的尖叫:“怎么会这样?”

    林书妍不得不去看了,皱了皱眉,走到童芸旁边,定睛一看,她亦是有些傻眼。

    竟是那件西洋裙——她与童芸在锦绣庄瞧上,却没有买到的裙子。

    她是真觉得有些可怕了,原来一直是有人跟踪她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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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应做如是观(一)
    周三的这日,天气是个大晴天,前几日下的雪全数被这来之不易的暖阳给融化了。刚下了课,林书妍抱着讲义往教楼走去,中午时分的太阳格外暖和,连北风似乎都被太阳晒热和了,吹在人的脸上,竟是暖洋洋的。

    天气好,人的心情也连带着好了起来,她将围巾拢了拢,面带微笑的走着。她的办公室在最后一排教楼里,和她上课的地方之间隔着一个人工湖,湖上修了一座石拱桥,因雪化在桥上,所以石板还略显湿润,上面结着墨绿的青苔,若早上来还可以看到一层薄霜,只因现下是中午,阳光早就将那薄霜晒化掉了。湖里的水并未结冰,微光潋滟,荡漾在桥上,如梦似幻。

    因是下课时分,桥上有年轻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游玩嬉闹,男生们张扬飞舞,女孩子则细细耳语。林书妍瞧着这些稚嫩的面孔,心里柔柔软软的,仿若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

    无论这个世道如何的无常,多么黑暗,学生的世界却总是温暖,明亮,干净的。少年莘莘学子如同日升之初的光芒般活泼热烈,无论日后的生活有多残酷,此时青梅竹马的岁月却总归是美好的。

    林书妍走上桥去,才走两步,才发现桥头立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子,她穿着浅蓝色的布罩袍——实则不是浅蓝色,而是深蓝色的袍子已经被洗的绒兜兜发白了,只是林书妍隔得远,并未瞧清楚罢了。她的衣裳虽被洗的发白,但却有一种文静柔雅的感觉,就如同线装书上蓝色的封面,带着种古老典雅的感觉。

    林书妍只觉得这女子眼熟,想了一下,突然呀了一声:原来她是刚进学校来的国文老师——萧玉霜。昨天她还在办公室里见过她。

    她想着要不要去同萧玉霜打声招呼,毕竟是同一个教研组的老师,以后抬头不见,低头也是要见的。她才这样想,桥上的那人却兀然转过头来,朝她微笑颔首:“林老师。”

    林书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亦笑着问好:“萧老师。”在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一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萧玉霜将齐耳的短发往耳后掴了掴:“看风景。你瞧这里多美!”

    有风微微吹过,带着一丝寒意,林书妍拢了拢格子围巾。朝着她的方向望去,远山晴更多,碧穹中更有白色的鸟儿飞过,颇有美感。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却在楼上看你。”林书妍笑了笑,轻声道。

    “林老师说的极是。”萧玉霜转头,“只是明月愿意装饰别人的窗子,我却不愿意装饰别人的梦。”

    林书妍不可置否,只是立在她身侧。

    萧玉霜的手摩挲着桥上的栏杆:“我念中学时,曾在桥头的某个地方刻了字,如今怎么找不到了?”

    林书妍惊讶:“萧老师是昌平中学毕业的?”

    萧玉霜找了半响,始终没有找到,索性放弃,抬头道:“我曾是这里的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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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应做如是观(二)
    林书妍早上的课也上完了,便站在桥头同萧玉霜多说了一会儿话。

    原这萧玉霜本就是昌平人氏,中学毕业后便去了东洋留学,去年才完成学业回的国。巧的是她年少时就是在昌平中学读的书。昔日幼学壮行的学子,如今也长成了能传道授业的师者。

    萧玉霜本是要去校长办公室的,只是自己初来乍到,根本不晓得校长办公室如何走。虽然她曾是这里的学生,曾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可时过境迁,世事易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亘古不变的。

    林书妍带着她去了校长办公室,一路上又同她说了好些话:“校长办公室曾在东南角上的那栋教楼里,这里的教楼新建起来后才搬过来的。”她指着眼前一排被刷成品红色的教楼道。

    萧玉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懂教楼就那样伫立在眼前,巍峨壮丽无比。曾经立在这里的梧桐树全数被砍掉了。她无不感叹:“昔年我读书时,这里还是一片梧桐林,参天而立,鳞次栉比。如今早换了一番光景了。”

    林书妍道:“旧物总要被新生的东西所替代的,万物生长发展皆是这个道理。”萧玉霜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不一会,两人就已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前,林书妍回过头来朝萧玉霜笑:“这里便是谭校长的办公室了,我先走了。”

    萧玉霜早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便应了声:“请进。”林书妍刚从门口走过,谭校长却瞧见了她的身影,忙唤住了她。

    她只得跟着萧玉霜走了进去。

    萧玉霜来找谭校长是为了分宿舍的事情。而谭校长找林书妍却是因为寒假实习的事。

    萧玉霜与谭唯礼商量宿舍的事只用了一点点时间。期间林书妍只是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慢慢等着。直到谭唯礼叫了她的名字,她这才发现萧玉霜早已离开了。

    谭唯礼将萧玉霜送出门,而后重新坐在办公桌后面,朝着林书妍道:“小林啊,今年寒假的实习人员定下来了,你们初三国文组由你和曲建冲去,地点也定了,是在昌平军部……”

    林书妍听到军部两个字,猛地吓了一跳。昌平中学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每学期末都要派一些新老师去外面实习一番,说是要让其強文博识,她虽不算新人,但只来昌平任教了三年,到底不算资格老,所以派她出去实习也算情理之中。只是,谭校长居然说要她去军部实习……

    这叫她有些为难了,她去军部能学到什么?难道是学拿枪杆子么?她一个握笔杆子的女子,要怎么同那些大兵小将相处?

    她难为情的道:“校长,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去军部,我能不能换个地方,国文组有很多男老师,军部这种地方他们去应当比较合适。”

    谭唯礼摆摆手:“小林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现如今是新政府了,讲求男女平等,男人去的了的地方,女子难道就去不得么?你可要趁早抛弃这种狭隘的观念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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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应做如是观(三)
    绿皮罩子台灯在墙上投出一方朦胧的光芒,夜很深,亦很静。静的连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都格外的清晰。屋外北风呜呜的呼啸,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北风里悲伤的呜咽。

    林书妍拿出钢笔,汲满了红墨水,从抽屉里拿出学生的作业本,翻到要批改的地方,改了起来。

    然而才改了不过两页,她又烦躁的放下钢笔。心里怪怨着,如今这些学生写作业是越来越敷衍了,看来她对他们确实是疏于管教了。一首诗拟下来,平仄居然错了两处,诗韵也压的不对……

    实则学生的作业同往常没什么区别,有区别的只是她改作业时的心境罢了。她心里烦躁不安,便再看不了更叫她烦躁的东西,若看了,便更添烦恼了。

    她叹了一口起,将作业本又合起来。她想起今日谭校长同她说的话,他说要她去军部实习……

    事实上自他说了军部两个字的时候,她就莫名想到了穆景钰,想到他那双如同幽潭般的眼睛,想到他对她说的那些明夸暗讽的话,想到他周遭强大摄人的气场……

    她说她不愿意去军部,实则**成是因为穆景钰的缘故——天知道她有多怕他那气场,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会突突跳的飞快,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她觉得军部的人,大概都是穆景钰那样的脾性,要她同他们相处,她大概是要得心疾了!

    可是她又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呀,谭唯礼将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他甚至都将男女平等搬了出来!

    思来想去,又添心烦意燥,索性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去实习是寒假的事,现在离放假还有两个礼拜,大半个月的时间,她也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了。林书妍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重新将作业本翻开,接着着方才的地方改起来,刚修改了两个韵脚,宿管阿姨又来敲门了。

    原是姜衍的电话。自从那日在他们家吃过饭之后,林书妍与他这三四天都未曾联系,她体谅他的辛苦,也便不打搅他。

    那日他们家的厂子里突然来了电话,说有紧急的事叫他过去。他这几日虽未曾说过,但她从报纸上看到了消息:政府为寻求西方国家政治支持,允许外资进入这利润丰厚的民族产业。有扶桑人在租界里开了制衣厂,用了国外先进的机器制衣,出产的衣物很受百姓的喜爱。一霎时名声大噪,将许多民族企业打压了下去。姜衍那日匆匆忙忙去厂子里,大抵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林书妍披了件大氅出去,站在楼道尽头的灯光里接起电话。楼道尽头的玻璃窗有一块是破损的,风从那里灌进来,寒意直浸人心,林书妍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喂,书妍。”姜衍翻弄着手里的电影票,嘴角上扬,“在忙吗?”

    “在改学生的作业呢。你忙吗?”

    “嗯……最近厂里出了点事,是有些忙。”他顿了顿,“不过也就忙这么一阵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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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而今断送,总负多情(一)
    林书妍明知他是为了何事而忙的,却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厂里的事很棘手么?我听说扶桑人最近也办了许多制衣厂,来势汹汹的,叫许多民族企业都一落千丈……”

    姜衍怔了怔:“你怎么知道?”他这几天这般操劳就是因为这件事,扶桑人借着扶持国民经济的幌子,横行霸道,叫许多国内企业都受尽了苦头,福海也不例外。只是他不愿叫她担心就没有告诉她,并且告诉她也无济于事——告诉任何人都无济于事,如今的世道就是这个样子,谁也没法子改变。

    林书妍道:“我有看报纸,这件事在昌平日报上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担心你。”

    姜衍揉了揉太阳穴,轻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能应付来。”

    “你总归告诉我一声,我虽不能替你解难,可还是能陪你分忧的。”

    姜衍轻笑了一声:“研桑心计是男人的事,我不愿让你参和其中。”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电影票,又道,“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明天有时间么?”

    明日是周六,林书妍不用上课,自然有时间,便回答:“有时间啊。”

    “正巧我明日也休息一天,我得了两张电影票,是新上映的外国电影,据说很不错,我们明天去看看。”

    前一晚睡得迟,但因心里想着事情,第二日倒起的早。林书妍起身梳洗打扮了片刻,便来到客厅。

    童芸的门是锁着的,大概她早就出去了,她和曲建冲如今感情甚笃。每个礼拜都要出去约会的,有时是去听戏,有时又去看电影,更多时候则是去逛街……做什么都是好的,只要两个人惺惺相惜,在一起做任何事都是有意思的。

    她喝了杯水,将桌子上的日历本拿过来,这日历本是学校里发的,纸质不好,一捏便皱巴巴的。日历本上礼拜一到礼拜六都是黑色,只有礼拜天是艳艳的红色。仿佛是这样一种寓意:礼拜一到礼拜六人都要上班工作,劳神伤力的,就好比在苦海里沉浮,黑色便代表了苦。好容易挨到了礼拜天,这才完完全全的放松了。礼拜天不用工作学习,可以在卧室睡大觉,可以出去游玩……总之会使人开心,中国人用红色来代表喜悦,所以礼拜天的日历便是红色的了。

    然而礼拜日虽好,一霎时就过了,过了又便是黑色礼拜一。所以这红色也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

    林书妍将礼拜六的那一页撕了下来,无意间瞥到礼拜天那一页空白的地方写的字:“还礼物”,还在那日期底下用红笔画了个圈。

    她才惊觉,原来明日就是还东西的日子了。

    因为时间还早,林书妍便将屋子简单拾掇了一下,擦了桌子,又将地拖了两遍,这才穿上羊绒大衣,带上小包,出了门。

    待她到达丽华电影院门口的时候,姜衍早就在那里等候了。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手里捏着一瓶水,在对面朝她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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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而今断送,总负多情(二)
    林书妍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笑着朝他走去:“抱歉,我来迟了。”姜衍倒是毫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握了她的手,便往电影院去了。

    是一部叫做《返老还童》1的外国电影,现下在国内上映了还不到一个礼拜,已经大热的很了。《返老还童》讲的是一个奇幻的故事,男主人公一出生便是一个外貌如同耄耋老人一般的婴孩,他的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当他是怪物,将他遗弃在一家敬老院门口。

    一个善良的妇人收养了他,并把他当做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一样对待。男主人公在敬老院里度过了幸福的童年,在这里他遇到了许多人,有不幸到一生被雷劈了七次的男人,有在房间里一直一直弹钢琴的女人……他在这里遇到了他的一生所爱。

    他同她第一次见面时,她说:“你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面孔虽然苍老,但他有一颗年轻而又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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