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叶璞躺在床上看李翔收拾行李。已经放了暑假,学校里的学生寥寥无几,大部分外地的学生都回家了。叶璞有些郁闷,他躺了一会又坐起来,从床铺上拿了一把折扇使劲扇着。
李翔却慢条斯理把自己的人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妥妥当当。他抬头看了一下叶璞:“不打算回家?”
“回家?”叶璞淡淡哼了一声,是呀“回家”,似乎人人都在记着回家,只有他却在逃避着回家。想到家里的情形,他就觉得头疼。那个家里发生的一切狗血得像一部讲述豪门恩怨的电视剧,虽然在他看来叶家虽然有些钱,离真正的豪门却很远。在他有记忆以来,爸爸和妈妈不是吵得不可开交便是冷战起来十几天不说话,这样的婚姻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结束了。离婚后,不到一个月,妈妈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五岁的富商,然后便出了国。而爸爸也迫不及待地娶了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带了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子。更可悲的是,他一眼就看看出这个叫叶珺的男孩与他非常相似的轮廓,毋庸置疑,他是他的弟弟。爸爸的第二任妻子,他叫她惠姨,对他呵护备至,那样的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像是赎罪。更可悲的是,只要叶珺要什么东西,第二天他的卧室里会有同样的东西摆在那里,没有人问他需要还是不需要,让他觉出了自己尴尬的处境。
后来,他准备考大学,本来他想去外地,但是为了他所喜欢的应用物理,他留在了他生长的这座城市。因为这所大学里的应用物理专业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虽然他的家离学校并不远,坐地铁也就是几站的地,但是他依然决然的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宿舍,认识了李翔。
李翔和他学同样的专业,他是乡下的孩子,善良质朴而纯正,学习勤奋刻苦,只是是有些腼腆,并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和李翔真正交好起来,是源于一天晚上的冲突。
宿舍里,几个男孩子在肆无忌惮的谈论着女生,只有叶璞和李翔没有加入。叶璞塞上耳机,听着音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翔在在看书。那个叫沈致远的正趿拉着拖鞋,说到高兴处,唾沫星子飞溅。忽然一张照片从李翔的书里掉了下来,落到地上,落在了沈致远的脚边。
李翔急急忙忙下了床去捡,谁知沈致远眼疾手快,早已把照片握在手里。他有些兴奋指着照片上的人说道:“这个女孩子是谁?好漂亮!李翔,快点从实招来。”宿舍的里五个男孩子都围了上去,李翔被推到了圈外,他急红了脸,一个劲的说:“你们给我,快点还给我。”
没有人理他,他伸长手去拿,被那一群那男孩子把手给挡了出来。
他只是一味的急得跳脚,谁知那个沈致远却有些恶劣,他暧昧的朝李翔眨了眨眼:“李翔,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老实的人,原来早就有女朋友了。”
李翔更加着急,他辩解道:“什么女朋友,她是我一个邻居。”
那群孩子更加笑开了:“原来是近水楼台。”
李翔本来并不善言辞,只是局促的站在一边。那个沈致远轻佻地把照片放在自己的唇边,有些好笑的看着李翔。
李翔恼了,他向着沈致远冲过去,沈致远轻轻躲了开去,把相片高高举起。李翔的个子只有170厘米,那个沈致远却有185厘米,李翔拿不到照片,男孩子们哄堂大笑。
叶璞从床上坐起来,他慢慢的把耳机拿下来,冷眼看着这些人捉弄李翔,过了一会才静静说道:“还给他,你们没见过女孩子吗,把照片还给他。”
那沈致远有些不甘心,他挑衅地看着叶璞,心里对他的不满在堆积着。他讨厌叶璞已经很久了,因为叶璞永远是人群里被瞩目的那一个。他很高很帅,他会弹吉他,会弹钢琴,就连体育也一把罩,他是那种风头很健的男生,只有他一出现,校园里的女孩子们就像疯了一样。自己能跟他一样的大概只有身高吧。
沈致远装作不在意的看着,说道:“管你什么事。”
叶璞冷冷看着他,简洁说道:“把照片还给他。”
沈致远看着叶璞,并不想妥协,他站着没动。
周围没有人吭气,宿舍里陷在一片静默之中。
叶璞再一次说道:“快把照片还给他。”
沈致远还想嘴硬,但他在叶璞的那种淡淡的注视中瑟缩起来,他把照片扔到了床铺上,摔门而去。其他的男生也作鸟兽散。
叶璞把床上的照片捡起来,瞥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心里竟微微一动。那画面里是一个女孩子,穿了极普通的一件蓝色牛仔裤白色t恤,站在一棵垂柳下,脸上是明媚的笑意。
李翔走过来,轻声道谢。叶璞把照片递了过去,李翔接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这一次两个人才慢慢熟悉起来。来往多了,李翔才发现叶璞并不是不好相处,其实他刚到学校的时候,总觉得叶璞距离别人有些远,他有些冷淡有些不羁,即便那么多的女孩子围着他转,他从来也没有对谁认真说几句话。可是李翔却逐渐了解了他,有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总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比如现在,李翔其实一下就看出了叶璞的逃避心态,是不想回去吧。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宿舍问道:“你怎么打算的?不回家了。”
叶璞又躺回了床上,随意说道:“能有什么打算?我妈在欧洲玩得不亦乐乎,我爸爸一家人要去北戴河。我到哪里都一样。”
李翔说道:“你跟你爸爸一起去,不就行了。”
叶璞说道:“我不跟他们搀和。”
李翔想了想说道:“叶璞,你家里人要是放心的话,你去我们家吧,跟我回乡下,我们那里山清水秀的,保证你忘掉所有乱七八糟的事。”
叶璞有些心动,他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李翔笑了:“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婆婆妈妈起来了。”
叶璞看着李翔那张坦率的脸孔,也笑起来:“好吧,我就跟你回去住几天。”
两个人就这样说定了。
这时宿舍的门却被推开来。一个女孩子冲了进来,进门就嚷嚷:“叶璞,你还不回家,我阿姨叫我来看你在干什么?”
叶璞皱紧了眉头,许盈蓝是那位惠姨的外甥女,她住在叶家,是这所大学里大众传媒系的学生。叶璞不耐烦说道:“许盈蓝,你不会敲门?”
那位许盈蓝不在乎道:“这个时候,学校里都没有学生了,还敲什么门?你还不回家,我阿姨很担心,叫我过来看看。”
李翔在一边依旧收拾着东西,打量着他们。许盈蓝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很精致的五官,她此时穿了一身的红色的连衣裙,坐在了叶璞的床上,正看着叶璞。李翔从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看出了满满的爱意。而叶璞呢,叶璞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叶璞说:“你回去告诉惠姨,我没事好的很。”
许盈蓝嘟起了了嘴:“叶璞,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跟我回去,全家都计划好了,后天我们全家去北戴河。”
叶璞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去吧,我没时间,也不想去。”
许盈蓝小声嘟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一个男孩子那么小心眼,…”
叶璞对她扫了一眼,许盈蓝不由地噤了声,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李翔看着他们之间有些僵,说道:“好了,叶璞,你告诉许同学,让她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
叶璞说:“我自己回去说,用得着她?”
许盈蓝的眼睛亮起来:“你们有别的计划对不对?”她不敢问叶璞,却问李翔。
李翔回答:“我想让叶璞到我们那里去…”
叶璞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许盈蓝听了这话,已经兴奋的叫起来:“真的?我要去,我也要去,李翔,我也要去。”
李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憨憨的笑了一下,摸摸头。
叶璞看着她,斩钉截铁说道:“不行,你不能去。”
许盈蓝挽着李翔的胳膊,娇憨笑道:“李翔,我也去,好不好,你就答应我,嗯?”
李翔有些不自在,他把许盈蓝的胳膊拿下来:“当然可以,但是我们乡下简陋,我害怕你住不惯。”
许盈蓝使劲摇头:“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李翔看了一眼叶璞,叶璞青着脸,李翔只得说道:“要是你愿意去,就去吧。”
许盈蓝跳了起来,她调皮地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于是叶璞和许盈蓝跟家里报备了一声,叶璞的父亲并没有在家,而他的继母只是有些担心,并没有多加阻拦,倒是她对许盈蓝倒是耳提面命了嘱咐了好多话。她有些歉意的看着叶璞,说道:“叶璞,盈蓝有些任性,你就多费心了。”
叶璞也没有多说什么什么,那位惠姨只是尴尬的笑笑,望着他们走远。
从他们所在的b市出发,做了九多小时的火车,又经过了三个小时的颠簸,才到了李翔的他们那个村子。
 ;。。。 ; ;
2
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太阳的余晖照着这个村子,宁静而安详。村前面是一条小河,过了一座水泥石板的桥,就是一条铺满石子的路。小路的左边是一个占地颇广的池塘,右边就是一排颇为整齐的瓦房。池塘的边上是一排垂柳,里面种满了密密荷花,一眼望去,竟看不清边际。清风吹来,满鼻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三人沿着小路前行,许盈蓝已是叫苦不迭,那双穿了高跟鞋的脚,已经磨出血泡来。其实她并不敢大声抱怨,谁让她是自己跟来的。叶璞一声不吭,倒是李翔看着她,有些歉意说道:“乡下的路不太好走,你再忍耐一下,佷快就到家了。”
许盈蓝看了一下叶璞的脸色,只得点头,把手搭在李翔的胳膊上,让他扶着走。
路旁池塘边,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柳树,斜躺在水面上,那些细细的枝条轻拂着水面。李翔站住了,他笑起来。叶璞这才发现,大树的旁边放了一双白色的鞋拖,他打量着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只是李翔笑吟吟说道道:“之夏,你藏在里面干什么?还不下来。”
那树的枝叶深处,“噗嗤”一声,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叶璞望过去,才看见一个纤细女孩子慢慢踩着树干走出来。一头凌乱的短发,肥大的t恤,磨得发白的牛仔裤挽到膝盖上,手里还拿着本书。
李翔伸手来,她握住了李翔的手,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她的脚落在了泥土上。那双莹白的脚像极了玉兰花的花骨朵,叶璞心里微微一滞,他强迫自己把头转了开去。
李翔用手拂了一下她额前的短发,温柔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女孩子带着明朗的笑容,看着李翔,说道:“两天了,我去问过李妈妈,她说,你今天回来。”
李翔说道:“之夏,这是我的两个同学,这位是叶璞,这位是许盈蓝。叶璞,这是之夏,苏之夏。”
苏之夏打量着叶璞和许盈蓝,慢慢对他们伸出手去。叶璞看着她的手,那细白的手指间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几乎变成了透明。叶璞轻轻捉住了她的手指,那指尖微凉,像是一股泉水沁到了他的心里。他看着她的脸,那肌肤磁白细腻,看起来并不像乡下的孩子,一双明眸像是清澈的潭水,叫他沉溺了下去。
她的脸上的是着令人放松的笑意,问道:“我该怎么怎么称呼你,叶璞或者叶…大哥?”没有等到叶璞回答,她将手抽开,又对着许盈蓝笑:“欢迎,欢迎。”
话说完,那眼波早已转了开去,停在李翔的脸上,李翔看着她,眼里都是宠溺,说道:“又跑出来干什么?”
之夏挽起李翔的手,眼睛里漾着笑意,说:“知道你要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了。”
李翔轻声问:“你妈妈送你来的。”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李翔又问:“考试怎么样?”
之夏回答:“还行吧,我自己觉得考得还可以。”
这两个人有些旁若无人的意思,叶璞望着池塘的荷花,随风轻摆,本是美景,他却意兴阑珊起来。
一旁的盈蓝,早已按捺不住,她嚷道:“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杵多久,李翔,我累了也饿了。”
李翔好脾气看了许盈蓝一眼,笑着道歉:“已经快到了,我们走吧。”
李翔蹲下身子,把那双白色的鞋拖拿了过来,又把之夏脚上的土轻轻拍掉,为她穿上鞋子,他神情坦然,仿佛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许盈蓝睁大眼睛,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说道:“李翔,看你平时老实巴交的样子,原来早就有女朋友了。呵呵,这么体贴啊!”
李翔只是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苏之夏白皙的脸上却罩上薄薄一层绯色,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李翔,却依然坦率地牵起李翔的手,笑着:“我们走吧,李妈妈等很久了。”
叶璞沉默着,许盈蓝看他一眼,嘴里有些不满:“叶璞,我的脚好痛,你扶我一下。”
苏之夏低下头看了一眼许盈蓝的脚说道:“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拿药膏擦一擦。”
叶璞把手伸给了许盈蓝,许盈蓝脸上马上露出喜色。苏之夏也是淡淡一笑,似乎心里早已明白。
李翔和苏之夏走在前面,有一搭没没一搭的说话,叶璞抬起头正看见苏之夏细软的黑发略翘起的发尾,仿佛一根细细的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上,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沉浸在一种恍惚中,甚至都没有听见他们讲什么。
李家,就在一条巷子里,一个极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是支着架子,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黄色,紫色的小花。他们进去的时候,李妈妈正在烧水。看着他们进来她,连忙站起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了上去。
劳作在她的脸上刻下了风霜,肤色黝黑,皱纹密而多,却是满脸的笑意,和蔼可亲。叶璞记起了自己的妈妈那保养得益的脸,和注射了各种美容针僵直的笑容,不禁低叹一声。
李妈妈握住了盈蓝的手,又望着叶璞,赞道:“两个好齐整的孩子,也不知道你们住不住得惯。听了李翔的电话,我就紧赶慢赶的收拾起来。一个是叶璞,一个是盈蓝,对不对?先进来,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点水果。”
叶璞弯了弯身子,礼貌而恭敬说道:“李妈妈。我们这样冒昧,就害怕给你添麻烦。”
盈蓝却将手抽了出来,样子有些冷淡。李妈妈并没有在意,依旧笑道:“讲什么客气话,就害怕乡下的地方,委屈了你们。”
说着就把他们让了进去,扬声高叫:“雁子,你哥哥他们来了,你把西瓜切了。”
“哎。”一声脆生生的答应,一个少女从堂屋转了出来,皮肤略黑,容貌清秀,有些羞怯的看着他们。李翔指着她说道:“这是我妹妹李雁,”顿了一下,才说道:“雁子我给你买一条裙子,在我的背包里,等一下,试一下。还有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