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想到了昨夜的限制级!
“一定是那些鸡尾酒惹出的毛病。”俞靖不敢正视自己的心,遂把一切行为推给那些酒精。
蹑手蹑足地下了床,俞靖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拿著装有轻便衬衫的包包,悄悄地进去浴室打理自己。
“啊——”俞靖让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记。
原来,是昨夜太过激情,连自己头戴假发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而今,镜子里的自己是狼狈得可以,好端端的假发此刻已歪得一塌胡涂,简直比路上的疯子好不到哪儿去,所幸,靳馥恩还是睡得不省人事,否则,他一定会槌胸顿足,懊恼昨晚“失身记”。
戴好那头重要的道具,俞靖换上了包包里的衬衫衣裙,匆匆忙忙又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朝著外头的倾盆大雨奔去。
第九章
收了行动电话,靳馥恩的神情又是一阵黯然!
“怎么?!莫先生调查的怎样了?”司机王伯算是从小接送靳馥恩长大的,所以对靳馥恩的心事多少了解一点。
“度假村说根本没这个人。”这让靳馥恩更加迷惑。那位长发女孩不但一整天在那拍卖会场中晃来晃去,连晚上还送来消夜点心,这么大的一个人却突然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度假村的人,上至总经理,下至扫地的欧巴桑,都没有人见过这位女孩的行踪。
“少爷——那你何不干脆登报找寻呢?”
“要真能这么容易,那我会没想到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姓名。”这一向是靳馥恩不太在意的事情,如今却令他后悔莫及,他原先只是认为她的“不告而别”是女人惯用的欲擒故纵手法而已,待几天后,便又会主动找机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靳馥恩的耐心已被逼到极点,每个白天、每通电话,他都渴望著她捎来的音讯,到了夜晚,那间灰蓝色系的房间,那张加长加宽的双人床,都有著她的热情呻吟,尤其是她枕过的羽毛枕及盖过的蚕丝被,至今仍留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
而这充满诱惑的一切,教靳馥恩逃不开也躲不了。
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平凡的女人,就如此失了心扉?!她既没有若桑的妩媚,也没有芬妮的娇嗲,更没有李紫涓那善体人意的殷切。但,她的举手投足就教他倍感亲切,她的银铃轻笑就能抚慰他寂寞甚久的心间。
靳馥恩向来懂得拿捏自己的情感,对女人,他的付出永远都是浅尝即止、多情却不深重。
但是,俞靖就破坏了他坚守多年的规则,而靳馥恩丝毫不喜欢这份类似牵肠挂肚的感受,所以,找出俞靖,就能找出症结,进而化解掉他莫名其妙的牵绊与思念。
“叭叭叭——”王伯拚命按著喇叭,“真讨厌!明明是直行车,偏要挡住右转道。”这辆富豪轿车此刻正卡在马路最右侧的慢车道上,而一旁人行道上的行人,就算用爬的,也已超越他们几百公尺远了。
“又是大塞车啊!要再停著不动,我恐怕得下来用走的了。”靳馥恩有些无奈、有些焦虑,因为今天十点的约会对靳氏工程来说是一笔大生意。
而这样塞车,对原本已经睡过头的俞靖无异是雪上加霜,奸不容易今天是她这位俞氏企业研展部经理走马上任以来,第一回可以独挑大梁的机会,而她大小姐为了要展现高阶主管的架式与形象,还大费周章地让伍凌燕“凌虐”了她那留到耳下的秀发,逼迫她换下十年的黑框眼镜,再穿上名牌的套装与高跟鞋。
而当她顶著这全身装备在公车上挤上挤下一回,再以跑百米的方式奔跑在乌烟瘴气的人行道上面,俞靖知道,她此刻的模样只要一进公司,铁定又是笑话一则。
一想即此,俞靖霎时停下脚步,拿出了放在皮包里的小梳子,就大方地对著那辆停在路边老半天不动的车窗玻璃顾影自怜起来。
“现代人真没公德心,塞车塞成这样,还把车停在这里,今天算你运气,碰上我还多少有点贡献——”俞靖望著那黑色车窗中反射的自己,愈看是愈开心,那伍凌燕真不亏是造型界的第一把交椅,才一个半天就能把毫不起眼的自己塑造成女强人的模样。
俞靖推推那金边复古的眼镜,眨眨眼、嘟嘟嘴,作个鬼脸还是美丽!她自吹自擂的做著表情。
“你一向是不经别人许可,就任意使用他人的东西吗?”靳馥恩拉下车窗,劈头就是这一句。
“啊!是你!”俞靖可是大惊失色,“你——你认得我!”俞靖想起了那夜的缠绵,脸上顿成红晕一片。
“我应该是不会认得你,不过——我记得你对我做过的事情。”靳馥恩的表情是僵硬而挪揄。
“你说什么?我对你——”俞靖指著自己,张口瞠目。
“怎么?你对自己的野蛮行为下想负责啊?”
“负责?!你竟然要我负责?!”俞靖差点失声尖叫。
“没错!我靳馥恩不喜欢平白让人占便宜。”靳馥恩开了车门,示意要俞靖坐进来谈仔细。
“天哪!这世界还有天理吗?”俞靖不敢想像,这要让那票损友们知道这件事,那她俞大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摆去。
“那让你不吭一句地跑掉就有天理吗?”靳馥恩觉得这女孩身上有股熟悉的气味。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嘛,难不成给你一笔遮羞费呀?”俞靖哭丧著脸。
“少爷——你把人家怎样了!遮羞费?!”王伯插著嘴。
“王伯,你有没有听错呀!不是我把她怎样了,是她把我怎样——哎呀!我说到哪里去了。”靳馥恩被王伯这一搅和也昏头了。
“你真的要遮羞费?!”俞靖再问一次,“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也会向女人要遮羞费?!”
靳馥恩最恨别人用“花花公子”来形容他的人格。
“对别的女人我是不会,倘若是你呀,不拿才委屈呢!”这话摆明了就是贬损人的嘲讽。
“你!”俞靖的脸顿时扭曲不堪,握紧拳头的手直想往靳馥恩那邪恶的笑脸揍去。
“好了,我赶时间,你把那张从书里撕下的资料还我吧!”靳馥恩双手环抱在胸前。
“啊?!搞半天你说的——是那页玉佩的资料?”俞靖不但没松口气,反倒有难堪的窘境。
搞半天,他讨的仅是那薄薄的一张纸而已!
原来,在他靳馥恩的心里,她俞靖还比下上一张纸的重要性。他没有认出陪他一夜的俞靖,却忘不了整了他一回的自己,她垮下了脸,沉下了心。
“明天我派人把资料送去靳氏工程,这总可以了吧!”丢下这句话,俞靖自觉灰头土脸地下了车,挺著发凉的背脊,头也下回地朝前方的俞氏企业走去。
“少爷——你好像伤了人家的自尊心。”王伯没遗漏俞靖那转变后的神情。
“开车吧,我们已经迟到十分钟了!”靳馥恩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俞靖倒楣,恰巧碰上他心情最差的一天。
俞氏企业近年来的重心大都移到国外,留在台湾的,则是以房地产为主的相关业务,这些原是俞靖的大哥俞骥所负责统筹管理的,但是,由于俞骥为了要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不惜不顾俞振荣的反对,宁可放弃偌大的产业,闲适安逸地守著一座他和林薰修共同经营的度假村过日子,因此,这份俞家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俞家老二俞靖的肩上,只不过俞靖个性散漫又不积极,俞振荣在不甚放心的状态下,先派个研展部的主管让她历练历练,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来伤脑筋了。
“小蝶,晋先生他们到了没?”一冲进办公室,俞靖就连忙问著她的秘书。
“还没见到人影呢!”
“还好——”俞靖气喘吁吁地瘫在她的椅子上,但心思却还卡在靳馥恩那薄情寡义的神情里。
还好,那一夜她挥挥衣袖,走得无声无息,否则待他醒来,她又得面对多少残酷的话氢语。
她俞靖虽然谈不上天仙美女,但做人的尊严她可是步步严谨,少一分都不行。
“靳馥恩,我要你销声匿迹——”俞靖对自己狂乱的心下著咒语。
拿起准备好的一叠资料,俞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让区区的一个男人坏了她老爸甚为重视的别墅造镇开发计画。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俞振荣坚持要由晋氏工程来投资这个合作专案,据她手上的资料,这台湾众多的大小工程公司奸像还没把晋氏工程列上名单。
难道!!是老爸太贪心?想在工程品质上偷工减料,才会找上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来承包。
“俞姐,靳先生来了。”小蝶透过电话告诉俞靖。
“请他进来。”俞靖站起身,下意识地拉拉裙子,拂拂头发,就咧著那又亲切又带点权威的笑脸,准备迎接晋先生的莅临。
“靳先生,请——”小蝶开了门。
“是你!”
“是你!”
俞靖和靳馥恩同时愣在原地。
“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吗?”好一会儿,俞靖冷冷地说。
“是啊!!我已经好久没这么倒楣过了。”靳馥恩反击著。
“小蝶,他进来做什么?”少根筋是俞靖的特色之一。
“俞姐!!他就是靳先生呀!”小蝶已嗅出火药味了。
“不是晋先生吗!!靳?!晋?!”俞靖此刻才恍然大悟。
“秘书小姐——请问你们的俞经理在哪里?”
“靳先生——她——就是俞靖俞经理呀!”
“真的吗?”靳馥恩夸张地挑挑眉毛,说:“这么胡涂的人也能当经理——哦,也难怪!她一定是用暴力威逼。”
眼看著一场大战即将引爆,突然间门一开,一位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靳大哥——”他愕然看见眼前的两个人是全副武装、准备就绪的架式。
“莫煜?!”靳馥恩和俞靖同时喊出他的名。
“俞靖——你何时洗心革面,开始上班的?”莫煜打量著焕然一新的老同学,眼睛里充满赞许。
“怎么?!你认识这个女的——”靳馥恩不以为然地说。
“她是我大学时西洋剑社团的搭档——”
“西洋剑?!难怪她这么强悍。”靳馥恩瞄了她一眼。
“莫煜,你替这个败类工作?”俞靖死瞪著靳馥恩。
“俞靖——”莫煜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靳大哥是我的远房表亲,我现在是他的特别助理。”莫煜的神情试著告诉俞靖,卖他个面子,消消火气。
“莫煜,不必跟她报告,我才是你的上司。”
“莫煜,别甩他,欢迎你随时跳槽。”俞靖不甘示弱。
“哎呀!拜托二位大哥大姐别这样奸不好,这一吵,会把双方几亿的生意给吵掉的!”
莫煜的一言,浇熄了盛怒中的男女。
毕竟,商场中人还是把利益摆在最重要的地位,尤其是俞靖,她这次的出马是有关键性的影响,要是这样就断绝了和靳氏合作的计画,那她老爸铁定用“朽木”来数落她,所以,为了争一口气,她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由于莫煜的居间调停,让原本处于水火不容的靳馥恩和俞靖,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达成了协议,日后双方的重要会议便在俞氏和靳氏的会议室轮流进行。而首先第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由俞氏提出完整的造镇理念,再由靳氏作参考分析。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俞靖和靳馥恩互相以“阴魂不散”四个字,来形容彼此连上个厕所都会碰到的无奈情形。
因为这项计画双方的大家长都盯得紧,俞靖和靳馥恩几乎是放下了手边的其他事情来全力投入这专案会议,因此一个礼拜五天,有三天不是俞靖到靳氏去,就是靳馥恩到俞靖办公室里,这样的忙碌倒也相安无事,这一个月来,俞靖和靳馥恩已少有火爆的口舌之争了。
“早!”又是冤家路窄,俞靖一冲进靳氏的电梯,便和早在里头的靳馥恩撞个正著。
“哦——早!”俞靖为自己的莽撞有些难为情。
“你今天换新表啦?”
“换表?!没有啊。”
“真是奇迹呀,离十点还有三分钟呢!”原来,靳馥恩故意讽刺她经常迟到。
“哦——这事我是真的感到汗颜啦。”俞靖笑得有些怪异,“不过比起你讲电话的时间,我是小巫见大巫,一个礼拜加起来赢不了你一天啦。”这是事实,俞靖最气一个讨论被不断打进来的电话分隔得断断续续,尤其是从靳馥恩讲话的语气里,就不难分辨电话的另一端是男是女。
光是靠揣测,俞靖就常憋了一肚子气。
无可否认的,俞靖对靳馥恩的确有著难以厘清的感觉,否则,她不会盼望著每一回和他的约会,虽然他们完全是谈公事不谈其他,但,她总贪求著他身上的古龙水所弥漫的温存气味。
是的,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就是她的初恋!只不过,初恋往往都会成过眼云烟。
星期天,俞靖约好伍凌燕一起到莫煜家去串门子聊天,而这一回她可是保密到极点,没让其他三个女人来破坏她俞大姐处心积虑的心血——把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莫煜和一百七十分公高的伍凌燕送作堆。
“俞靖——你敢打我的主意?!”不知情的伍凌燕,在一见到莫煜时便恍然明白。
“呵——这俞大姐谁的主意不敢打?!连太岁头上,她都敢大兴土木呢!”莫煜是俞靖的“哥儿们”。
“死莫煜,连我也敢糗?敢情是太久没教训你了。”俞靖说罢,便顺手抽出了一旁剑架的剑,俐落地朝莫煜而去!!
“锵锵——”莫煜也机伶,一个迅速便和迎面而来的剑对上了。
“俞靖——小心别伤了人家呀!”伍凌燕不知道俞靖和莫煜在学校就是这种玩法,只见俞靖招招凌厉,逼得莫煜步步后移。
“兄弟,你的剑法退步了哟!”俞靖嘲笑地说,并把莫煜手上的剑给挑落在地。
“那让我领教领教吧!!”不知何时,靳馥恩竟然已经在一旁观战甚久了。曾经拿过无数次剑击冠军的他,自然也手痒了起来,遂拾起莫煜掉落在地的剑,当下就与有些错愕的俞靖切磋起来。
靳馥恩的动作像豹,敏捷而轻巧,那柄细长的剑在他的手中有如一体般地挥刺游走,而此刻的他,身穿宽松的白色衬衫加紧身的黑色牛仔裤,那未上发油的及肩长发还些微散乱地垂在肩上,随著剑法的前前后后,左右移动,俞靖眼中的靳馥恩俨然是古代的侠客翻版。
俞靖被一股突来的心悸分了心!一个失手就把手中的剑飞落在地。
“哇——漂亮极了!”真是吃里扒外,喊得最兴奋的,竟是干坐在一旁的伍凌燕。
“是你的精神不够集中,否则,我不见得会赢你。”靳馥恩在这短短的交手中,突然对俞靖产生了莫名的兴趣,不仅仅是因为她卓越的剑术,而是她眉宇之间散发的一股巾帼英气,把她那性格的五官衬托得格外清丽。
他直觉认为,他似乎曾见过如此熟悉的容颜!
“喂——靳馥恩,你真是天生的明星吔,有没有兴趣拍广告?”原来,伍凌燕看中的是他的外表,恰巧这个月她正准备著春夏造型的发表会,而靳馥恩的落拓外型刚好符合她“新世纪坏男人”的主题。
“没兴趣。”靳馥恩一口回绝,顺便瞄了伍凌燕一眼,“是你?!维纳斯——”他睁著那双深不可测的眼。
“维纳斯?!”莫煜一头雾水。
而伍凌燕却是受宠若惊地面泛红晕一片,她说:“你记得我?!”
早知如此,那夜的化装舞会就由她亲自上阵,也不必大费周章一番又绕回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