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数次发镖无功,又生了恶念,心道:我先弄倒你的坐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于是,手法一变,发镖不对人身,专找马股。
但唐百州也有他的办法,见少年用镖飞射坐下马儿,自己在马背上够不着,无法接截,便拔出了“玄铁剑”,左手执剑,专门吸取飞镖,右手从剑身上取下镖来,依然又打回去,毫未影响到截接投射,仍旧笑哈哈只当玩耍。
那少年大骇,他万万想不到这家伙一柄锈剑,竟有这许多用处,如今黔驴技穷,怒火也消了大半,勒住马不再穷追了,唐百州见他停马,也勒马站住,仍然相距他两丈距离,笑道:
“怎么不玩了?敢莫是想再换换花样?”
少年心知今天遇着高人,把适才鄙视的心情强自压撩,缓缓说道:“咱们无仇少怨,你为何毁我宝剑,存心戏弄?能不能留下个称谓,彼此容图后会?”
唐百州一听他有意要走,忙道:“别走别走,咱们有缘相遇,大家全没有玩尽兴,怎么倒要走了?名字不用问,再跑个十圈八圈如何”
少年羞愤交集,含泪恨恨说道:“你不要再存心戏弄人,我身负血海深仇,十年苦学,满以为此去可以报复父仇,扬眉吐气,不想在这里初次遇敌,便折辱在你手中,怨只怨自己学艺不精,贻羞师门,父仇无由得报,空自忍辱偷生了这许多年。朋友,你如不是长安金刀李长寿一党,就请你留个名字,傅某但能手刃了亲仇,那时必寻你再拼三百合,以雪今日捉弄的奇耻。”
唐百州暗道:“这就对了,你早把心意说出来,咱们也不必多费许多过节。但他故意做得满脸不屑的道:“唔,你仇人是长安金刀李七吗?倘若果真,我看你就凭你这几手巴山刁家堡蛇形门的臭剑法,这一辈子也别想报什么仇了。”
少年吃了一惊,诧道:“你怎知我是蛇形门弟子?”
唐百州冷笑道:“蛇形门那几手三脚猫,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小伙子,你既然投错师门,这就不报也罢!”
少年又有些怒意,剑眉一剔,道:“蛇形门剑术无敌天下,你不过手上多了一柄利剑,就能小觑刁家堡的上乘心法?”
唐百州向地上“呸呸”连吐了几口唾沫,道:“算啦算啦!吹什么?谁还不知道刁人杰那老东西吃几碗饭?肚子里装的什么草料?”
少年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蛇形门掌门人刁人杰乃武林耆宿,连扛湖中辈高位尊的高手,都得称他一声“前辈”,这独眼龙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小觑他,骂他是“老东西”?他心中有些不忿,便道:“如此说来,阁下必是身负绝世武学的江湖异人了?只是异人虽是异人,却连名讳也不敢向人一示。”
唐百州笑道:“承蒙你称赞,不敢不敢,异人虽然谈不上,自信还不会把几手‘蛇形剑法’放在眼中,这样吧!咱爷儿俩比划比划,我要是三招内不能使你长剑出手,就算我吹牛,随你要把我如何处置,如果三招内叫你松了剑,你便把来历经过,一五一十向我说说,也许我老人家一高兴,传你几手绝招,不定倒真能杀得李长寿,报得你的父仇。”
少年听了,豪性大发,笑道:“那再好汉有,傅某就领教你几招绝学。”
说着,长剑剑锋半转,斜刺里划出一招“蛇行丛草”,明刺左胸,实点腰胁,这一招乃蛇形门得意绝招之一,妙就妙在剑招后面所隐变式,虚虚实实,令人不易摸透,极难趋避。
唐百州出身“灵蛇剑派”,平生所学,实与“蛇形门”招术颇多暗合之处,这也是刁天义兄妹双探终南山,想要夺取心圆大师遗著“灵蛇剑谱”的原因。少年这一招“蛇行丛草”,他那有看不出的道理,心中冷笑忖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剑术竟然已得蛇形门的真传,当真不易呢!”见他剑锋将近前胸,这才陡的探臂,撤出“玄铁剑”,剑一出鞘,紧接着就是一招“万花乱抖”,反迎逆袭而上。
“魔剑八式”乃天下剑术精华,“万花乱抖”方才出手,已不容少年有变式撤招的余地,眼前剑花一阵乱,还没有看清楚唐百州用的什么招式,自己长剑已尽被封在外圈,顿感无从插手,忙不迭脚下疾退了两步,刚想脱出圈子,再行振剑还招,怎挡得“魔剑八式”一招才出,八式连环,间不容发,刹那间四周涌起一片剑花,蹑踪紧跟着圈到。
少年大骇,一招“蛇游枯枝”才使出一半,已不得不暴身再退,暗中吓出了一身冷汗。
唐百州蹑步跟踪,化作第五招“花枝招展”,仍用诡诈的变招,迫使他和自己硬接。
“万花乱抖”和“花枝招展”全是变化无穷的招数,展开来剑动身摇,委实令人眼花撩乱,果然,那少年功力不足,眼前一阵花,退无可退,只得奋力挥剑,硬接了一招。
两柄剑“当”的一声相交,少年手臂上一麻,但仍紧握着剑柄,并未脱手,正在骇异,唐百州第三招“摇头摆尾”又接着挥出,少年再也无法迎拒,被剑尖扫着腕肘,微微一阵刺痛,不自觉手一松,长剑已经掉在地上。
唐百州笑着收了剑,道:“凭你这年纪,能接得两招,已经相当不凡了,现在你可服了吗?”
少年又羞又愧,突然双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
唐百州道:“哭什么?输赢有啥大不了?从来习武的人,哪有只赢不输的?若都像你输一场哭一场,天下尽是哭声了,谁还有心情去发奋图强呢?”
少年忍住哭,抽咽说道:“我埋头苦练了十余年,满以为就此可以寻仇雪恨,想不到十几年功夫,才挡得你两招,这些年工夫,岂不是白费了。”
唐百州笑道:“所以我告诉你呀,像你能挡得我两招的,非当今高手,还办不到呢,你十几年苦功倒没有白费,只可惜师父找错了。怨得谁来了?”
少年卟的跪倒地上,叫道:“那么,我就拜你为师吧!只要能报得父仇,什么苦我都能吃的。”
唐百州脸色忽然一沉,道:“练武的人视师门若生父,岂有随便就叛师另投的,你今天打不过我便拜我为师,明天再遇上比我更了得的,岂不又叛我去投靠人家了吗?看你一表人才,怎么却是个心志不定,见异思迁的小人?”
少年被骂得垂首不语,迷惘地站了起来,除了流泪,再没有第二个办法。
唐百州冷眼看了他半晌,道:“咱们话说在前面,现在你既服输,就该把身世向我细说一遍,你投在蛇形门中什么人的门下?”
那少年想了好久,最后长叹一声,说道:“先前我和你比砍三剑,被你毁了宝剑,还只当你不过剑比我锋利,现在看来,当真是浩日萤火,相差得太远,既然你也说师门恩重,未可或忘,我也无脸再提恩师名讳,你知道我出身巴山蛇形门,就已经使我够替蛇形门丢人现眼了,还是不提师门的好。”
唐百州忙道:“这却不然,你总共只这么大年纪,入门不过十来年,能有如此成就,已是难能可贵,这怨不得你习艺不精,也不能怪蛇形门剑术太劣,实在说起来,是我这一套剑法太奥妙了,不是我吹一句,休说蛇形门,当年练这套剑法的前辈,纵横天下百年,从未遇过敌手,你败在他老人家这套剑法之下,算不得丢脸,还是把你授业师父提一提,不要紧的。”
少年又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详细告诉你一遍。我姓傅,名叫小保,父亲是一家镖行镖师,只因误交匪人,结识了长安恶霸金刀李长寿。这李长寿人面兽心,觊觎我母亲,竟然设法害死了家父。赖镖行中同仁们协助,才使我母亲未遭李长寿魔掌,逃避天涯,埋名隐姓,生下我以后,才养到五岁,母亲便因忧伤过度,撒手长逝。
留下我孤苦无依一个孩子,幸得恩师蛇形门掌门人刁老前辈途经察知,才将我收为螟蛉,带回巴山授艺。十余年来,无时不以双亲深仇为念,只因恩师研习几种精势剑术,多年来一直闭关无法亲传我武功。我这几招剑术,全是由师姊刁淑娴代师传授所得,十年苦学,自以为可以寻仇寻恨了,不想今天与你相较之下,我所学所得,不过萤火蝇光,实在渺不足道,父仇不共戴天,只怕难以报复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思起前情,忍不住又呜呜咽咽,饮泣不已。唐百州沉思良久,又问道:“那么,你离山寻仇,可曾得过你师父或师姊同意,他们放心让你一个去冒这大险?”
傅小保道:“本来我也曾禀过师父和师姐,说明寻仇的心愿,但他们最近不知为了什么事,甚为忙碌紧张,前些时大师兄刁天义还曾负伤回山,对我的大仇,均无法兼顾,不许我离山行动,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便私自偷下巴山,往长安寻找仇人,说起来,师父他老人家是不知道的。”
唐百州闻言心中猛的一动,方欲继续追问巴山情况,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匹马已经如飞而至……
第 五 章 独斗八剑
唐百州扭头一看,只见那三骑骏马上驮着两男一女,两个男的尽都不识,各有四十上下年纪,一着青衣,一披皂衫,肩头上全露着剑柄,女的却穿一件大红色紧身疾服,媚眼妖娆,正是刁家堡“巴山双毒”之一的刁淑娴。
傅小保一见了刁淑娴,仿佛耗子见了猫,急忙横袖擦干了脸上泪痕,俯身拾起长剑,跃登马背,便想开溜。
但他那里刚勒转丝缰,还没有催马移动,唐百州早一探手拉住了他的辔头,咧嘴笑道:
“你怕她干什么?她是你师姊,又不是你娘,乖乖给我站住,天塌下来,全有我唐大侠给你顶着。”
傅小保挣了两挣,怎敌得唐百州力大如牛,那马嘶叫旋转,却无法挣脱,急得他哭丧着脸,又骇又怕,而刁淑娴率着两名汉子业已飞马赶到,在距他们两三丈处停住,傅小保只得低声衰求道:“唐大侠,求你放了手,这样给我师姊看见,回去我又得吃排头了。”
唐百州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好小子,你心里就只一个师姊,难道便不在乎我这个师姊夫吗?好小子,我跟你没完。”
这时候,刁淑娴停身两丈以外,本准备喝骂傅小保的,突听了唐百州这几句话,反倒一愣,皆因唐百州乱发独眼,长须破衣,早巳不是从前英俊模样,一时间,她并没有认出是谁,只顾瞪着一对又大又圆的眸子,凝视小保和这疯人,心里诧道:奇了,小保孤身入门,被我爹收做螟蛉义子,什么时候又钻出个姊夫来?
她乍来遽到,听了这没头没脑几句话,可没有会过意是唐百州在捡自己便宜,媚目转了两转,这才把脸色一沉,娇声喝道:“小保,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掌门令谕,谁叫你私下巴山?我看你是活得嫌麻烦了是吗?快过来,跟我回山领罚去!”
傅小保被唐百州纠缠着,委实脱身不开,再被刁淑娴一顿臭骂,急得眼眶一红,鼻子一酸,便滚下两行泪水,哀声叫道:“师姊,你……”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唐百州早又敞声笑道:“哟!乖孩子,你那么疼你师姊,就一点不疼我这个师姊夫了?你师姊叫你过去,我这师姊夫偏要叫你过来,倒要瞧瞧你是谁的乖孩子。”
这一次,刁淑娴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咦!敢莫那疯叫化子还在吃老娘的豆腐?她柳眉陡的一剔,戟指唐百州厉声叱道:“呔!你这臭疯子是什么人?在这儿满口胡说八道的?”
唐百州就是要逗她对自己开口,刁淑娴这一骂,他心里可暗中大乐,接口应道:“我?
我是什么人?我是你亲丈夫,亲汉子,难道你忘啦!”
刁椒娴听了这话真气得混身乱颤,凤目倒竖,但还没等她发作,她身后两个负剑的汉子早厉喝连声,双双从马背上腾身拔起,宛若两只大鹏,飞落在唐百州面前,“呛啷”乱响,两柄剑一齐出鞘,一左一右,将唐百州围住,只不过他们人虽暴怒,未得刁淑娴下令,还没有迳自出手。
唐百州自从中了剑魔,最见不得人家拔剑,这两个大汉两柄剑向上一围,无形便激起他跃跃欲试的比剑之心,连忙松了傅小保的马辔,急急翻腕,便撤出“玄铁剑”来,用剑尖柱着地,两脚腾腾乱跳,笑得前仰后合,道:“这敢情好,这敢情好,转眼之间,老婆也有啦,还有人陪着练剑,痛快!痛快!上呀!你们穷瞪眼做啥?我保证不断你们的剑,只瞧瞧你们一招‘醉态可掬’便得了!”
刁淑娴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懂他在胡说些什么?只怕他当着师弟和这两名同门面前,再说出什么秽言乱语来,纤指一指,喝了声:“拿下!”
那两名汉子如奉纶音,齐声:“是!”躬身应了,紧接着陡的旋身,两柄剑左右一分,寒光交映,合使一招“双蛇交绥”,分取唐百州左右二“志堂”穴。
别看这二人只不过“蛇形门”中手下,但出剑振剑,竟然真有那么一回事,丝毫也不含糊,而且双剑合击,步位身法,居然恰到好处。看得唐百州心中大乐,哈哈一笑,且不用剑格拒,仅只步下疾转,身如灵蛇,从两柄剑锋之间一穿而过,口里叫道:“看不出,你们二位在刁家堡练了多久啦?这一招‘双蛇交绥’还真没有离谱儿,回去要你们师父好好赏你们。”
这两个汉子都是少堡主刁天义门下弟子,年纪虽然比师父还要大,但他们奉已是川中黑道上的货色,穿青的姓李名升,混号“鸡脚神”,另一个穿皂色衣裳的姓吴名能,外号叫做“吴二爷”,奇Qisuu。сom书原来川人称呼阴冥鬼差就叫“鸡脚神吴二爷”,偏偏这两个小子难兄难弟,狼狈为奸,做了不少缺德事,所以得了这两个美号。
李升、吴能在未入“蛇形门”之前,先已有了三下两下花拳绣腿,专爱使刀弄杖,在地方上犯了几次案,实在呆不住了,这才投身“蛇形门’中,厚脸拜在比自己年纪还轻的刁天义手下,不外接近乎,拍马屁,仗着刁家堡势力,更逐其为非作歹心愿而已。所以,你别看他们那一大把年纪,冲着比他们小了十来岁的刁淑娴,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姑!”那滋味儿,也亏他们二位受得下来。
不过,李升、吴能自入‘蛇形门”后,忠心耿耿,勤习剑术,对师门的恭顺,那是没有第二句话说,要不然,刁淑娴这一次突然发觉傅小保不辞而别,也不会带了他们一同来追赶拦截了。
如果以本身真实功夫而论,唐百州要取他们两位的脑袋瓜儿,那筒直比探囊取物还要容易得多,只因一来不愿无辜伤人;二来他既然心疑刁淑娴等暗袭了师兄梁承彦,便得找上刁家堡弄个水落石出,在没有确切察明之前,多伤他门下弟于,总是不太好的;三来刁淑娴就在旁边,唐百州要比剑,要露功夫就得以刁淑娴为主。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东西?真是连杀都懒得杀他们,有此几种原因,才让他们在手中逗闹了三五招。
但,李升、吴能却太不识相,他们俩剑柄左盘右旋,一连几招快攻,见唐百州都仅是闪躲腾挪,并不还手,除了口里嘻笑,手上锈剑连碰也没有和自己的兵刃碰一下,两位仁兄不知这是运气,还只当是福气,彼此全想擒人抢功,两块宝互相打了个招呼,竟然剑势一变,突然使出了另一套迥非“蛇形门”的独特剑法来。
这套剑法乃他们昔日吃黑饭时独出心裁,别创特制的,有一个怪名字,叫做“拐子滚刀”。
你道怎么会称做“拐子滚刀”?这原是二人吃黑饭有时被捕快所困,用以冲突脱围的,那时候二人都是用刀,并不使剑,有几次忽遭捕快围殴,险些失手被擒,才想出这个怪方法。
说穿了本没有什么诀奥,那就是两人背靠着背,各以右手挥刀,左手反抓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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