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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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只眼闭只眼-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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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漾跟著凑到病床另一边,瞧见酷脸白衣天使准备动手拆起绷带,忙道:“你要轻一点,会弄痛他,轻点轻点——”
  “我还没动手哩。”白衣天使丢给她一记眼神警告,这么不相信她的专业技术吗?
  “你不要一扯下绷带,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扯下来……”花漾这回收敛音量,可是话还是很打击护理人员的信心。
  “我相信我若是扯下他的眼珠子,你会抄两百个小弟来砸医院。”白衣天使说著笑话,可是脸上表情可是很严肃,倒是简品惇笑了出来,而花漾只能露出一脸“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的讶异表情。
  剪开绷带,白衣天使小心翼翼将缠在他双眼及脑后的绷带一圈圈缓缓卸卷下来,花漾反射动作握紧简品惇的手掌,像是要给他勇气,只是简品惇压根没有任何害怕,白衣天使动作纯熟,自然也没有弄痛他半分。
  “你的表情实在是很伤人耶。”拆到一半,白衣天使停下动作,对著花漾说道。
  “怎么了?”简品惇最吃亏,什么也瞧不见,只能询问,还以为白衣天使在说他。
  “我在替你拆绷带,她一张脸皱的像颗叉烧包,好像我在拿刀捅你似的,我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不是在拆绷带,而是在拿绳子捆你脖子。”白衣天使解说著,她知道病患家属心急如焚的心态,可是有必要给她这个小护士如此大的心理压力吗?
  “我是因为紧张……”花漾红著脸替自己狡辩,幸好现在只有白衣天使一双眼瞧见,要是连简品惇也用这种趣然的眼光看她,她一定会羞愧的当场从窗户跳下去。“而且我怕你弄痛他的伤口……”
  “没错,你的表情的确是这么说的。”白衣天使继续拆绷带,露出了简品惇的右眼,“等等,先别睁开眼,等我把你左眼的眼垫弄好。”撤掉全部绷带,贴著纱布的左眼上方也隐约能见到一条扁钻划过的伤痕,又红又深。
  “轻点噢……”花漾还在嘟囔。
  眼垫再加上一层棉质眼罩,大功告成。“好罗。接下来就麻烦你先用右眼了,回家后要是眼睛随时感到不舒服或是头痛、眼睛不适,立刻到医院来检查,OK?”
  “嗯。”
  “小包子,好好照顾他。”白衣天使撂下话,推车走人。
  好几十天没睁开的右眼,必须在不牵动左眼伤口下打开,让简品惇费了一番小小工夫。
  “怎么了?!看不到吗?你看不到吗?!”花漾的双手不停在简品惇眼前晃动,见他没有丝毫反应,眼睑也呈现无法睁开的情况,她的手摇得更心急了。“护士小姐!护士小姐!”她准备冲出去叫回刚走不远的白衣天使来看简品惇的情况,冲的力道太猛,以至于手臂被人往回扯时,她完全失去了重心,踉跄地跌回身后床上——简品惇的臂弯里。
  “大惊小怪什么?只是刚睁眼,不太习惯。”他的声音在她的发梢间跳动,气息像风似地吹拂她又细又软的短发,酥麻的几乎要教花漾想这样一直用这姿势贪赖在他身上——
  “……所以、所以你看得到东西?”声音软呼呼的,唔,他的胸膛好厚实噢。
  “有点模糊,我近视五百度。”没戴眼镜的情况下,一切都套上了朦胧美,但是视觉仍在。
  怀里的花漾开始蠕动,但不是要挣开他的手,只是要由背面转到正面看他,简品惇原本要松开手,花漾却不让他放,几番蠢动下,印在他右眼里的俏丽短发换成了一张年轻而……陌生的少女脸孔。
  是的,陌生,陌生中夹杂著一丁点的似曾相识。
  乾净素雅的脸蛋上一双透著水灿的眼,脸型称不上心型瓜子脸,带著些许孩子气似的圆润却不过分丰腴,豆蔻年华的气息在眉宇之间成形,是属于那样青春年龄所存在的光彩,一个会让人直接将她与“漂亮”划上等号的女孩子——
  厚,嘴还是这么坏!我就觉得那女孩长得比我美多了,你是连我一起骂进去罗?蕴蕴是这么形容她。
  小太妹没化妆竟然这么漂亮?护士小姐那时也有这番惊叹。
  “花漾?”他不禁试探地唤她,毕竟眼前出现的脸孔和他这些日子在脑中虚拟对话的“花漾”落差太大。前些日子他虽不能视物,但每回和花漾在说话时,眼前的黑幕总会自动浮现她头一回也是唯一一回见到面的模样,或笑或哭,都是那只“人形刺猬”在脑子里比手画脚,与他相处了数十天,现在睁眼猛见著一个完全悖离既定形象的她,他真的无法习惯。
  “呀!”简品惇的目光让花漾瞬间回神,爆出一声惊叫。
  她还没有心里准备让他看到这么邋遏的模样呀!
  忙伸手捂住他的右眼——所幸他目前只有右眼能识物,所以她一手遮住他的视线,一手还游刃有余地从椅上搁著的小包包里摸出梳子、发胶、粉饼这一类的美容工具进行抢救。
  “你在做什么?”挥开挡在眼前的手掌时,花漾只来得及放下短短一截的小马尾,一大坨的发胶正粘在短发上,还没弄匀。
  “嗨。”她尴尬地打招呼。虽然两人先前匆匆见过一面,后来又共处了好些日子,但这是头一次她用这张脸孔和简品惇相见。刚才回病房时忘了要先整理门面,竟然还先去收拾离院的东西,失策!“呃……我没打扮……呃,这副模样——”她终于有些明白“丑媳妇总要见公妇”的紧张感了。
  “这模样很好,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子只要将自己打扮得乾乾净净就相当漂亮了。”简品惇不吝惜赞美。
  花漾眨眨眼,发现他这句话既不是嘲笑也不是反讽耶。
  “你觉得……我这样很好看噢?”她不确定再问,捉捉自己笔直的短发,又搔搔脂粉末施的脸颊,像个非得要得到心上人赞美才有自信的小女人。
  “比起之前的刺猬头、猫熊妆,这模样漂亮百倍。”这是实话。
  花漾低著头,唇间抿著笑意,带著几分被夸得害臊的羞怯;几分又觉得很自豪的骄傲;几分又像松了口气的喜悦。
  “你喜欢就好。”
  笑容绽开。
  漂亮程度立刻从百倍直接攀升到干倍。
  一个如此漂亮的小女孩。这是简品惇与花漾的真面目头一回打照面的印象,再过个四、五年,她会成为男人追逐争抢的最高目标。
  “对了,蕴蕴小姐他们会来接你吗?”想起了那通电话,花漾问道。
  “不会,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
  “我陪你!”花漾用著最快的速度争取——这样的口气,简品惇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好几回,她都用这种亢奋的语调自告奋勇要替他做牛做马。
  不过,他看到了蕴蕴所谓“璀璨到好像拒绝了她或是抢了她的工作就会遭到天打雷劈一样”的眼中光彩。
  然后——
  漂亮程度从千倍再跳万倍。
  不只蕴蕴这么觉得,现在连他都认为……
  要是拒绝了这么璀璨的眼神光辉,他一定会遭天打雷劈。
  第七章
  花漾扁著嘴,戒备的双眸死瞪著简品惇递上来的现金支票。
  在她与他一并搭计程车回到位于士林的简家后,他留她下来喝杯咖啡,并且——立刻开了一张支票给她。
  “这是什么意思?”花漾双手背在腰后,倔强地不伸手碰触他指节间所拈夹的薄纸。抬起头,落在简品惇脸上的目光转为幽怨。
  “这些日子的所有开销,这样应该够吧。”
  “什么开销?”她对著面额十万块的支票蹙眉,用著看妖怪似的眼神看它,背后的双手抡得更紧了。
  “住院时的医药费、你所添购的物品、好几顿的食物,以及你费时费力的看护工钱。”加加减减这个数字应该不会太离谱。这些天也花了她破万的金额,他本来就没打算占她便宜,加上她只不过是个还在求学阶段的小女生,吃住用全赖她自己,能省些钱对她日后是有利无弊,这笔钜款理所当然由他来支出。
  “那是我自己甘愿付也应该付的呀!一点小钱我不看在眼底,你快把支票收回去!”花漾反应很激烈,本来应该是价钱谈不拢才会拍桌大吼,鲜少有人是因为拒收支票而狂吠。
  “这些天你花的钱很可观,超过了你『应该付』的范围,我宁愿你将钱花在学费、买书上,甚至是打扮自己的置装费。”
  “我还有钱呀!你说的那些花费我都还有钱可以去支付——”
  “照你这种挥霍的速度,你帐户里的一千万元很快就会归零;接下来你怎么办?”不想和她吵,他只是说著理。
  “……再去向他们开口就好了……”花漾句中的“他们”,当然是指那对劳燕分飞的无责任父母。
  “开口向人要钱的滋味不好受吧?不仅仅要看人脸色,说不定还得受气,你甘愿承受这些吗?”见她低头不语,心底的倔气在俏颜上一览无遗,他就不信她有多大的自制力去对她父母忍气吞声,恐怕太难她所难了。简品惇再道:“你身上的钱只要小心花用,足够让你一路读到大学毕业没问题,之后找到工作,生活能仰仗自己时,岂不是比较好吗?”
  “我没打算读大学。”
  “为什么?”
  “我讨厌上学,也觉得学校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上头,反正最后都是要找工作,只是早晚的问题。”
  “读不读那是看你自己决定,我不能干涉,只要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学历并不代表一切,只是学历的等级差别会在求职的路上造成不一的困难,这是社会现象。“对了,你是读什么科系的?”
  “会统。”
  “你没兴趣?那你喜欢什么?”她要是敢说飙车打架,他会不顾一切在自家客厅教训小幼苗。
  “……我不知道。”看穿简品惇单单右眼所传递的无声警告,她微吐舌,咽下那个本来到口的答案,给了一个茫然的回覆,“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反正她的人生很无趣,无趣到连想都会让她直打哈欠。
  “兴趣是要自己发掘的。”
  “那你的兴趣是什么?”趁著闲聊,多挖一些他的嗜好和隐私。
  突然被反问,简品惇微愣了会。
  “你看你看,自己拿道理教训人,可是自己也做不到,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难懂。”花漾难得捉到他被问到无言以对的机会,反唇相稽一番。
  兴趣呀……和人在法庭上吵架算不算兴趣?当一个人的工作占了生活的大部分后,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培养兴趣吗?
  这一次,简品惇无法反驳。
  “你可以把我当成借镜,不要重蹈覆辙。”他是不良示范。抓过她的手,将十万元支票塞进她的掌心,“收下吧。”
  “我不会去兑现的。”收不回手,只能任他牢牢收握她的五指山,她故意抡拳抡得死紧,将那张支票给拧烂。
  “那我用转帐的给你。”反正付钱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简品惇,我不要你的钱!”她吼,这人是故意装傻还是完全没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呀?!
  “你在坚持什么?”
  “坚持不让你用钱将我的好意给扭曲!”手上的支票滑了下去,花漾像是要辅助自己话语中的厌恶,脚丫子立刻在上头跺了几脚。
  “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就有!”
  以为拿一张支票就可以打发掉她?然后接下来就是朝她挥挥手,说:“钱我已经付清了,你我再无瓜葛,可以滚了。”再大方将她踹出大门了是吗?!
  “这种伎俩……这种伎俩早就有人用过了,拾人牙慧也太了无新意啦!换个创新些的版本!”她再吼道,声音差点哽住。
  简品惇不明白她为什么摇身一变又成为满身硬刺的小刺猬,正准备螫伤任何企图触碰她的人。
  “我只是想补贴你。”这小妮子在发什么飙呀?
  “你只是想花钱打发我!”她一边跺支票,一边看起来很像气到跳脚。“你直说就好,只要一句『没你的事了,滚!』我就会识相地滚出去,拿钱羞辱人算什么!”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我拿钱羞辱你?我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了?!”简品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蹂躏地板上的支票以及她自己的脚。
  “现在!”她又回吠道,“钱不代表一切,别以为用钱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
  他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默契用区区十万块就可以买断的吗?!
  猛地,她的话被截断,双边脸颊落入他的掌握中,被迫与他鼻眼相对,简品惇虽然少了左眼的辅助,但那股气势还是很完整地在右眼眸间凝聚。
  相较于她的嚷吠,他却只像在说话一般的沉稳。
  “我开支票给你的原因很单纯,只是不希望你为我花太多不必要的开销,我的经济状况比你好,这一些些钱对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是却足够支付你两个学期的学费,你该替自己多打算,而不是一味以为自己户头里的存款永远不会有用完的一天。”瞧见花漾蠕著唇想插嘴,简品惇稍稍施力挤压她的脸颊,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我不认为钱可以代表一切,也从不以为钱可以撇掉所有的事,我和『他们』不一样,绝对不会用钱来切断感情,就像你想花钱买来任何东西补偿我一样,我也不过对于你这些日子的破费感到心有不安,如此而已。”
  她的眼眶湿润,看在简品惇眼底清清楚楚,只是目皆里的水珠没有聚集成泪,她红了鼻头,瞧他瞧得非常认真,也瞧见他右眼里的认真。
  等了十秒,花漾没再挣扎,尔后用力点了一下头,简品惇也放开对她脸颊的箝制。
  “把刺给收起来,小刺猬。”拍拍她的短发,是安抚。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收你的钱……”低著头,任他的手在她发上梳动,她享受这样的亲昵,却也更害怕这样的亲昵——害怕一旦太过享受,他却撤收了所有,她的失落感会将她淹没。“免得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时……你就有藉口来轰人……”
  “好吧,随你的意思。”看她这么固执,他再坚持下去就显得像两个小孩子在争执了,不妨将这笔钱逐步拿来买些对她有益的东西,再用赠送的方式慢慢补偿她,这样她就该不会坚决反对才是。
  花漾讨厌自己的无理取闹,却又失控地在他面前要脾气,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她极度厌恶地想滚回家去反省一番。
  “我只是很怕你拿钱叫我走……”良久,花漾哽著声音道,那声音里也有著更多想强压哭音的努力。
  “不会的。”
  花漾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双手在他腰后纠缠,那是不带任何情欲挑逗的依靠,用著全心的信任,依靠著他。
  “不要拿钱来认定我的价值……”
  简品惇明白,多少钱都不够衡量她的价值,若碰到愿意将她捧在心口上的人,她是无价之宝,而不是像她的混蛋父母,以为给了一笔钱就算尽了父母责任,若她要告人,他有把握让她成为史上头一个获得钜额补偿的被弃女儿。
  他俯在她耳边,轻喃著一遍又一遍的“不会”,也细碎地诉说些安慰人的话,但他越是说,她的头便越垂越低,交握在他身后的双手却更加施力,然后低低哭了起来,又哭又笑,笑弯的目皆终于将眼泪逼离了她的眼底。
  简品惇只是想安慰她,像一个哥哥安慰妹妹一样地安慰她,或许给她一个拥抱、或许借她一个可以哭泣的肩膀,脑子里转动的也全是这个念头——可是,在他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的唇已经烙在她的脸颊旁,尝到了满布在她肌肤上的咸泪。
  晚餐过后,简品蕴踏进她向来极少涉足的书房,因为里头全是些厚度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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