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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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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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刃而解!”
  变革政事,已经成为宰执们的共识,所要讨论的不过是什么时候做,怎么做的问题!
  何栗道:“臣以为,缓办不如速办,伏请陛下早做决断!”
  赵鼎道:“臣附议!”
  又是一个三比二,而张邦昌说话的分量不可与他人相提并论,所以,还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这时,裴谊又来禀报:“陛下,大事不好了!广场上又来了一批支持官员,与先前的人争执起来,各别人开始动手了!”
  这可不行,官员们在宣德广场上来个全武行,朝廷颜面扫地了!
  赵桓起身,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这个时候,官家还能笑得出来,官家到底在想些什么?唉呦,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八章 变革(二)
  赵桓继位以来,伏阙上书时有发生,一直都是以宽容的态度来对待的,前期上书的陈东、欧阳澈还升了官,已经成为名满天下的人物。陈东获罪,流放泉州,而今已经赦回,随康王赵构治河;欧阳澈更不用说,出使西辽,九死一生,历时四载,国人比之大汉张骞,名望还在各别宰执之上!
  纵观历史的进程,中国的发展,在大宋一朝才出现难得的民主气氛:朝堂上,国家优待士大夫,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禁伏阙上书,不以言治罪,士大夫秉持“儒者报国,以言为先”,“左右天子为大忠”的精神,慷慨论国事,导致国家丧败的诸多因素——女主擅权、宦官参政、武人乱国、宗室之祸,被有效遏制,国家安定,无倾覆之虞,这些都是好的。身为皇帝,这些道理自是明白!
  主政以来,为了富国强兵,损害了一部分读书人的利益,赵桓也是清楚的!
  然而,伏阙上书也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处理起来需要格外慎重,赵桓不想扼杀这些民主的因子,却也不能因为纵容而坏了国事!
  心里想着事情,忽听前方人声嘈杂,抬眼望去,已经出了宣德门,广场到了。
  好家伙,还真热闹啊!
  官员们分为三部分,泾渭分明:一部分是拥护李纲的,一部分是反对李纲的,最后一群是观望的!士兵们早已将现场局势控制住了,官员们的狼狈相一目了然!这个衣服破了,那个帽子掉了;有的鼻子流血,有的满脸乌黑,最离谱的一人,伏地大哭,不知是哭对方下手太狠,还是恨自己无能!
  赵桓想笑,就是想笑,忍得辛苦,索性不忍,笑道:“一干文臣,身怀侠肝义胆,一怒出剑,流血七步,尚武若此,朕心甚慰甚慰!”
  群臣忽地跪下,外圈的学生们随同下跪,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陛下,臣奏李纲轻言误国、排斥异己、独断专权等十事!”
  “臣奏张邦昌交通串连、宽纵家人、欺君罔上诸般二十事!”
  “陛下,他打臣!”
  “陛下,您看,臣都流血了!”
  “臣冤枉啊,陛下!”
  赵桓收起笑容,冷漠地望着眼前的群臣,不置一言!
  何栗陡然喝道:“肃静,堂堂朝廷官员,当街斗殴,成何体统?朝廷的脸面何存?尔等天良何在?”
  场中顿时静下来,官员们都知道自己闯祸了,等着官家圣训!
  赵桓坐在金根车上,道:“尔等为国事,伏阙上书,朕不怪罪;尔等意气用事,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事来,朝廷颜面无存,朕就不能不理!”
  冷冷地扫视全场,再道:“有话对朕说,有的是法子,难道一定要伏阙上书?尔等扪心自问,有没有邀名逐利的心,有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心,又有没有广造舆论,左右天子的心?存了这份心思,朕就容不得你,朕也不要这样的臣子!”
  “传旨,凡是参与斗殴的官员,一体流放琉求;其他人,降三级留用!”
  晴天霹雳,官家的处分太重了些吧?
  其中,有许多官员,都是张邦昌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张邦昌不能坐视不理,上前奏道:“陛下,念他们赤心在怀,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观望的许多官员亦跪下求情,赵桓道:“相公为尔等求情,朕就暂时赦了你们:斗殴的官员,闭门思过,等待朝廷处置!”
  官员们总算保住了乌纱帽,再没有闹下去的勇气,领旨谢恩,退下!
  忽然,一人排众而出,抗声道:“臣沈正声,奏陛下重武轻文、变更祖制、好大喜功、宫闱不修、田猎无度等十三事!”
  哼,罪名倒是不少!
  赵桓面色铁青,沉声道:“呈上来!汝现居何职?”
  沈正声五短身材,又短又粗的脖子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壳,小眼睛,大嘴叉,塌鼻梁,黑紫色的皮肤,下颌处挂着稀疏的胡子,一身半新的深青官服,上面打着补丁,真是一名丑鬼!
  “中书省吏房主事!”声音也难听,瓮声瓮气,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尔有何本事,如何做的官?”
  沈正声道:“臣本是上科二榜进士,照例入翰林院供职,执政赵鼎恐臣面貌丑陋,惊了圣驾,就打发到中书省做了一名主事!”
  嗯,面貌虽丑,或者有真本事也说不定的!
  展开折子观瞧,赵桓越看越,终于怒不可遏,将折子摔在地上,吼道:“来人,将狂徒沈正声叉出去,交,交,交……滚回家去,等候处分!”
  两名班直冲上来,架起沈正声,向外就走。沈正声兀自喊道:“陛下,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请陛下明察……”
  远远地,沈正声被班直抛起,落在地上,弄了一身的灰尘,还要冲回来。班直无奈,再度架起,拖着远去了!
  赵桓坐在车上,手捂胸口,不停地咳嗽着,心中绞痛,竟至难以忍受的程度!
  这个沈正声,竟将靖康新政批得一无是处,其中影射丁都赛、张和香的事情,从折子来看,赵桓不但不是个明君,反倒是个昏君,如同隋炀帝杨广一般的昏君呢!
  还从未被人这么骂过,也从没有这么伤心过。五年的努力,竟成东流之水,想不到,在臣民心中,自己竟是这样的形象!
  又怒又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群臣、万民同时跪倒,大哭起来!
  宰执们慌得不行,连忙传招御医,御医飞马来到现场,请脉之后,道:“陛下急怒攻心,只要不再生气,调养几日,定当痊愈的!”
  这下,宰执才放下心来!
  正要回宫,忽听前方班直几声叱喝:“圣驾在此,站在原地,不得前行,否则……”
  赵桓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前方几丈远的地方,伫立着一老一小两人。老者年约六十,似乎有些眼熟呢!
  赵桓道:“让他们过来,朕要见见!”
  两人前行十几步,那名小孩突然道:“阿翁,快看,就是那两个叔叔!”
  孩子在七八岁上下,很是可爱,看到孩子,赵桓略微好受一些!
  还是说的人,难道是车边的老迷糊和小磕巴?
  老人拉着孩子,轻声道:“不要乱说话,快给官家叩头!小老儿郝长宏,参见官家,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名字很熟,赵桓忽然想起,杨么行刺,此人是立过功的,原来是他啊!
  赵桓心中一暖,道:“起来说话!”
  郝老员外起身,急问:“官家,您没事吧!”
  “没事,朕是万岁,能活一万年呢!”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话,郝长宏道,“强儿,去给两位恩公磕个头吧!”
  “是!”
  孩子奔过来,跪在老迷糊、小磕巴面前:“郝强给两位恩公叩头了!”
  老迷糊、小磕巴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赵桓问道:“何事?”
  原来,郝长宏的儿子,作为殿前班直随驾出征,死在统军川,老迷糊、小磕巴二人与死者友情深厚,回京之后,将所得赏赐大半送给了郝氏一家。今天,老人带着孩子来谢恩人的!
  赵桓点头道:“有情有意,原该如此!老人家,日子还过得去吗?”
  老人含泪道:“有两位官人照顾,好着呢!大孙子进了捧日军官学校,小孙子也上了学堂,小老儿虽老,还可以扑腾几年,没准能看到曾孙呢!”
  听到这话,赵桓不知哪来的力量,忽地站起,喝道:“尔等听到没有,看到没有?嗯?老人家为了国家,失去了儿子,还在默默坚持,我大宋象这样的家庭,何止千万;你们却是享受着国家强大的诸般好处,还在为一己私利,当街斗殴,羞不羞,愧不愧!”
  广场上,鸦雀无声!
  老人去了,看着老人踯躅的背影,赵桓很是难受!
  回到垂拱殿,张邦昌跪倒请罪,沈正声是他的属下,自然要请罪的:“臣治下不严,致使沈正声惊了圣驾,罪该万死,求陛下重重处置!”
  “你的罪过,还不至于去死的!”赵桓淡淡道,“令你赶赴江宁府,筹备大学,不得有误?”
  啊?怎会如此处分?
  张邦昌心中惊愕,溢于言表,良久方道:“臣领旨谢恩!”
  殿中剩下的四名宰执,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赵桓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道:“把沈正声的折子取来,朕再看看!”
  失魂落魄的张邦昌,算计了一生,没想到落得个今日的下场!罢相吗,官家又没有明说,派宰相去筹办大学,不是罢相也是罢相了!
  脑子乱做一团,根本想不明白,回到家中,就听到凄厉的马嘶声!
  张邦昌怒甚,带着人冲到马厩,看到了那匹马。
  真是一匹好马啊!
  身如红云,无一根杂毛,俊逸非常,一声嘶吼,惊得旁边的马直往旁边躲,连吃食都忘了呢!
  张邦昌揉揉眼睛,还是看不真切,高声叫道:“掌灯!”
  十几个灯笼将马厩照得通亮,张邦昌终于看清楚了此马:赤电,官家的御马啊!
  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道:“叫香奴过来,有事问她!”
  张邦昌看明白了马,心里却越发糊涂了!
  第九章 生根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
  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
  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
  ——《靖康诗话》
  父亲大人走了整整十天了,明天是六月初十,母亲大人的忌日!
  父亲走了,早晚还会回来;母亲走了五年,却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为什么走,和香不明白大人的事情,也不想明白,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快乐地生活就好了!
  母亲在世的时候,对她要求很严格,真是一位严母呢!父亲很忙,自从她出生就一直忙,平日对她很放纵,也许是没时间管她吧!
  而今,她真的成了没人管的孩子,她无拘无束,她想怎样就怎样,她却不能感到一丝的快乐!
  早上起来,吃些点心,有香奴相伴,跟随着长长的队伍,出城祭奠母亲!
  母亲长眠的地方很美,山姿挺拔,绿水长流,鸟语花香,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也是一种福气吧!
  繁琐的祭奠仪式开始了,恼人的颂经声在耳边跳跃,母亲会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吗?一定不会的,不会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坐在车里默默地等候,一边跟母亲说话,一边等候!仪式终于结束了,二哥张和风过来,轻声道:“要不要留两个人?”
  和香道:“不用了!”
  二哥与她感情最好,也最能知道他的心呢!最近,二哥看她的眼神中多了点什么,家里人的眼神中都多了什么,和香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懒得去探寻答案的!
  “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是!”
  一阵嘈杂声过后,天地间突然静了下来,和香立即轻松起来,掀开帘笼,跳下马车,手捧鲜花,一步一步地向母亲的墓地行来!
  她跟母亲大人说了无数的话,母亲大人只是听着,从来没有回答过!
  “娘亲,难道你就那么忙吗?儿是和香,你的和香啊!”
  和香声声呼唤,等来的还是静寂的沉默!
  把花儿轻轻放在墓碑前,缓缓跪下,端端正正地叩头,然后,就坐在母亲身边,把隐藏在女儿心底的话儿,说给母亲听!
  “娘亲,父亲大人去了南方,筹备江宁大学!您放心,父亲大人还是宰相,还是位极人臣的宰相,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烈日当空,射在人身上,似乎要将人体内的水分榨干呢!
  “孩儿很好,孩儿……”
  燥热的空气拥着和香的脸庞,和香的身子也开始躁动不安了!
  “和香不好,娘亲,和香不好呢!”
  母亲什么事情都知道,也知道她的心,怎么能对母亲说谎话呢?
  “和香遇到了一个特别的男子,他叫赵木昌,宗室子弟,他很特别,绝对不同于世间的寻常男子。”
  赵木昌很特别,特别在什么地方呢?初见时,他呆呆的傻样;宣德广场上,他专注的目光;泛舟金明池,他君临天下的气质;还有,那一天,他如长兄般的慈爱!
  那一天,他们交换了坐骑!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没有出现!
  和香本想去找小磕巴,通过小磕巴,找到那个叫赵木昌的男子,可是,少女的矜持,少女的骄傲,让她放弃了行动,她选择默默等候,等着下一次的聚首!
  “娘亲,他似乎有三十岁了,可是,有时他表现出的东西,竟是只有在父亲那样的男人身上才有的东西,您说是不是很奇怪?”
  山脚下的河水“哗哗”地流着,和香的心儿也在徜徉!
  “娘亲,您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和香听到了母亲的笑声,抬头寻觅,忽地又不见了,母亲真的笑了,母亲真的在笑吗?
  “娘亲,和香该不该去找他?和香好想见到他啊!”
  和香猛地想到,难道这就是思念,难道她爱上了他?
  母亲似乎沉沉睡去了,和香从惬意中醒来,前方便是不语的青山!
  “娘亲,孩儿该走了!您好生保重,孩儿还会再来看您的!”
  心中一声长叹,缓缓起身,问题还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有她自己去寻找答案!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
  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
  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
  诗为情发,此刻的心情,正是“人与绿杨俱瘦”。
  下得山来,前方一骑飞来,正是仲文长。
  仲文长甩镫下马,大踏步走来,今天的文长,凭添了几许沉稳呢!
  “和香,今当远别,特来辞行!”
  “要去哪里?”
  “去龙州,军校毕业了,我被分拨到龙州,九叔麾下!”
  “保重!”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一把剑,送给你!”
  “我不要!”
  仲文长还是把剑交给香奴,也不管人家要不要,甚是强横,而后径直去了!
  一声马嘶过后,文长远去,似乎根本未曾来过!
  和香取过宝剑,拔出剑刃,只见光寒闭目,真是一把好剑!这个仲文长,人家何曾爱过剑?就这么闯来,送来一把剑,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沉吟片刻,刚想升车,东面官道上又是一骑飞来,转瞬之间已到眼前,应该是岳慕云到了。
  岳慕云急匆匆赶来,一眼看到和香手中的剑,急道:“仲文长那厮来过?”
  “嗯!”
  “哎呀,”岳慕云后悔不迭,“如何又让他抢了先呢!”
  和香瞧着这个痴儿,不知他到底在后悔什么!
  “父亲大人为我谋了个差事,今后不能来看你了!”
  “要离开京城吗?”
  岳慕云微微摇头,和香不解道:“即是在京城,又何必……”
  岳慕云喟然叹息,道:“难道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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