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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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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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天下父母心,圣君亦为慈父也!
  ——《听裴谊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整齐的小院、别致的窗花、昏暗的油灯、慈祥的长者、屁大的孩子,还有门口那条不太友善的狗儿,叫做小花的,宫里没有这些东西,赵谌暂时忘却了原来的一切,享受着此刻的欢愉。
  昨天,父皇突然把他叫到福宁殿,说:“谌儿,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不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赵谌自是不太话里的意思,道:“孩儿请父皇圣训!”
  父皇又道:“你大了,要知道民间的疾苦,要体味世道的艰辛,父皇想让你到一户普通人家,过一个月清苦的生活,你是否愿意?”
  高高的宫墙外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赵谌不知道,真的想亲眼看一看呢!
  尽管心里愿意,表面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这叫喜怒不形于色,作为皇长子必须具备的素质,所以赵谌尽量平静地说道:“儿臣听父皇吩咐。”
  “好,”父皇显得很高兴,“要用心去体味你看到的一切,回来之后,写一篇象样的东西出来,可是记下了?”
  “是!”
  “能坚持下来吗?”
  “儿臣向父皇保证,一定能坚持下来!”
  就这样,他来到了郝老员外家,父皇丢下一句“还是过你们原来的日子,不要为他一人做任何改变,朕如果听说谁来这里送什么钱啊,物啊的,哼……”,然后就去了,他都没来得及向母后告别呢!
  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嗯,感觉还不错啊!
  郝强看着小,已经十岁了,比自己要小上四岁,就是一个小屁孩嘛!阿翁,父皇让他这么叫的,做的菜挺好吃的,都是原来没吃过的东西,很清淡,很爽口,也没什么不好啊!就是屋子里的油灯差一点,不但烟气大,还不亮,赵谌不禁问道:“阿翁,为何不用蜡烛?这个油灯,太暗了啊!”
  郝老员外笑一笑,道:“蜡烛是富人才能用的东西,咱们穷人哪用的起啊!一根儿蜡烛,这么长,最短的那种要四十文钱,再说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月只算蜡烛钱,就要一千二百文,够咱们一家的菜钱啦!”
  哦,原来是这样!
  嘴上打个哈欠,肚子一紧,来事了。很准的,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睡觉之前,一定要办的大事呢!
  “强子,取木桶来!”赵谌随口说道。
  “作甚?”强子正在做功课,先生留的功课不容易,实在是把强子难为坏了。
  “孤,哦不,我要出恭!”
  “什么是出恭?”
  郝老员外道:“出恭就是拉屎撒尿!”
  拉屎撒尿,那就更不对了,强子皱眉道:“撒尿呢,门口左边有一个大木筒,尿在里面;拉屎呢,院子西北角,那个围着篱笆的就是!”
  这怎么行,这又如何能行?
  赵谌面有难色,阿翁道:“你也一起去吧!”
  强子老大不愿意,噘着嘴,道:“走吧!”
  三月天,来到院子里还有些凉,赵谌打一个冷战,随着强子来到那个地方:一股恶臭钻进鼻子里,哎呀,真臭啊!借着月色,看上一眼:两块青石板铺在地上,中间是一个一尺不到的口子,应该就是……
  赵谌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松开腰带,右脚迈出去,身子向下沉,孰料,右脚踩空,身子猛地砸下去。
  “哎呀,”赵谌大叫一声,身子卡在两块木板之间,大腿处火辣辣地疼啊!
  听到叫声,强子急忙冲进来,一看堂堂的皇长子这个样子,“哈哈”大笑,居然忘了过来帮上一把。
  “混帐东西,还不把我拉起来!”赵谌恼羞成怒,脏字顺嘴就溜达出来了。
  强子虽小,父兄都是当兵的,天生的强硬性子,一贯吃软不吃硬,听到这话,叉腰怒道:“你说什么?”
  “混帐东西,怎么啦?”
  “你敢骂我混帐东西,再骂一声,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你!”赵谌本是想骂的,话到嘴边,想到被踹下去可怕的后果,终于没有骂出来,这个混帐东西还真有可能把我踹下去吧!
  “唉呦,我的小祖宗啊!”阿翁急匆匆跑来,一把将强子推到一边,拉起赵谌。此刻,臭味越发强烈了。脚上粘呼呼的,莫非……
  低下头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哎呀,真臭死了!
  赵谌怒道:“快把它脱下来,扔了!臭死了,臭死了!”
  阿翁也不嫌脏,将鞋子脱下来,先放到一边,顺手把自己的鞋子脱下,让赵谌穿了,扶赵谌出来,道:“就在外面拉吧!明早再收拾就是了!”
  说完,回头数落着强子:“你个倒霉孩子,怎么就不帮忙呢!”
  强子扭头就走:“哼,多大的人啦?拉一泡屎,差点掉茅坑里,羞是不羞?还出口不逊,对,就是出口不逊,羞是不羞?”
  人家进屋了,赵谌感到无地自容,低头道:“阿翁,我……”
  “嗨,没什么!什么事情都要经历第一次,金枝玉叶的身子,哪遭过这份罪啊!官家的心思,咱不懂,咱不懂呢!”老人唠叨起来。
  阿翁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赵谌寻个干净地,就地解决。刚一蹲下,水枪怒吼,又将另一只鞋子弄脏了,唉,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平日里出恭,悠闲地坐在檀木桶上,还可以看看书,一个女使端水,一个拿毛巾,一个焚香,一个扇扇子,内侍小成子,成大树拿着纸在一边伺候。哪象现在这个样子,唉,真是丢人到家了!这也就算了,竟还被强子奚落,活活气死人咧!
  冷风吹在屁股上,凉;天上的月亮,烦;月亮旁边的星星,丑!
  还是宫里好,还真是宫里好呢!这才是第一天,天啊,还有二十九天,难道天天要这样拉屎?
  来到郝家,第一天赵谌就遇到了难题,好生郁闷,心情大坏,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早上,突然被烟气熏醒。屋子里到处都是烟,烟雾中传来阿翁与强子的对话!
  “你能不能拣些干柴来?你看,弄得满屋子都是烟,殿下连觉都睡不好了!”
  “真是的,难道还要我把柴堆推倒,找干柴不成?阿翁,嘻嘻,今天有没有我的荷包蛋?”
  “今天走的时候,多给你拿点钱!买了明天再给你吃,好不好?”
  “哦!”
  荷包蛋是什么?很好吃吗?
  只听肚子“骨碌”作响,一想到吃的东西,还真有些饿了呢!从床上爬起来,用力大了些,呀,好悬没摔到床下去!幸好还是止住了,否则,强子只不定怎么笑呢!
  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衣服就在床边的凳子上,难道是自己脱掉的?
  赵谌哆嗦着,把衣服拿过来,看着这些衣服,这个愁啊!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内侍、女使伺候着穿衣,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这可如何是好?
  拿过衣服,比量来端详去,好像就是不对劲啊!根本就穿不上吗!
  心中怒极,将衣服摔到地上,一脚将椅子踢翻,陡然觉得胸中气闷,剧烈地咳嗽起来。
  听到屋里的动静,阿翁道:“强子,你去看看,殿下好像起来了吧!”
  “起来就起来呗,还用去看?”
  “你个倒霉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好好,阿翁不要生气,我去还不行吗?”
  强子走进屋来,看到坐在床上生气的皇子殿下,奇道:“又怎么啦?”
  赵谌气归气,既是气自己也是气这个该死的地方,心里还有些埋怨父皇,但是,连衣服都不会穿,也真是挺糗的一件事!尤其是当着强子的面,难道……
  赵谌不知该不该说,一时闷在那里,不做声!
  “你倒是说话啊,我的皇子殿下!”殿下两字,拉长了声音,听着委实刺耳呢!
  强子赌气一甩手,转身就要不管了,忽听身后的赵谌弱弱的声音:“强子,哥哥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对于赵谌,强子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他有些骄气,不过挺有礼貌,也随和啊!强子点头,示意在听着!
  “你不要笑!”
  “什么就不要笑啊!”
  “你先答应我!”
  “好吧!”
  赵谌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说了出来:“衣服怎么穿啊!”
  声音太小,强子没有听清,好像是问……
  “你再说一遍!”
  赵谌一把将被蒙在脸上,嚷道:“衣服怎么穿啊!”
  哎呀,丢死人哩!
  “哈哈,哈哈”,强子在笑;赵谌掀开被子一看,这小子竟然笑弯了腰,哼,怎么没活活笑死他呢?
  赵谌怒极,扑下床将强子压在身下,抡起巴掌,可劲地往屁股上揍啊!一边打还一边叫着:“我让你笑,说了不许笑还笑!你是在笑孤,笑孤吗?”
  强子也不喊疼,可劲地笑啊!
  阿翁进来,把两人拉开,道:“怎么好好的就打起来了呢?”
  强子还想说,赵谌连忙将阿翁推出门外,索性关上门,道:“不许说,就是不许说!”
  强子好些了,基本上能忍住,不过忍得很辛苦呢!
  “强子,好兄弟,就算哥哥求你了!”
  强子忽道:“什么好处!”
  这家伙,可真是会挑时候!
  对于强子的行为,赵谌极为鄙视,不过形势比人强,为了不让阿翁知道,只能暂时妥协了!
  “只要你帮我穿衣服,将来我在外开府,就封你为王友!”赵谌斟酌着,本来想让他当谘议参军的,想到还要在这里待二十九天,一下封得太高,今后再求他做事还封什么?这个王友好,不大不小,正合适呢!
  “王友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本王的朋友,整天陪着本王吃喝玩乐,想做事就做不想做就算了,每个月还有钱拿啊!”
  还有这么好的事,只要给他穿一次衣服就成了?强子有些不信,接着问道:“多大的官?每个月拿多少钱?”
  朝廷官制,难不住赵谌,微微一笑道:“说多了你也是不懂的,总之和知县差不多!每个月十二贯钱,春、冬绢各五匹。”
  哇,真的吗?
  强子大惊,怎么能相信呢?一把捂住嘴,继而用尽全身的力气,拧了大腿一把,呀,疼,难道是真的?这么多钱,比父亲大人的俸禄还多,我真的能拿这么多钱吗?
  “真的!”
  赵谌也不回答,只是含笑点头,这个样子,还真是有些象大王殿下啊!
  强子大喜,笑得黑脸变成了紫茄子色,眉毛、鼻子往一块拧,五官都要挪位了啊!强子道:“等一会儿,”跑到桌边,取过笔墨,又翻出一个本子来,统统拿到赵谌面前。
  “呵呵,求你写个字据!”嬉皮笑脸的样子,甚是可恶呢!
  赵谌于是一怒:“你还不信我?”
  “不是不信,我要是忘了呢?即使我记着,你要是忘了呢?”
  赵谌无奈,写了字据,强子看着字据,眉飞色舞,揣进怀里,来帮赵谌穿衣!
  “咱郝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这一个月的衣服我都帮你穿了!”
  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黑小子,赵谌心中一暖,又有点得意:嘿嘿,制服不了你,我不是白活了四年吗?
  脑子中突然浮现出父皇的身影,心儿一颤,连忙说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你尽管放心。明天,还是你教我好了,嘿嘿,衣服都不会穿,挺丢人的!”
  强子郑重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两个兄弟达成了默契,相视大笑。
  早饭是炊饼、稀粥、萝卜咸菜,赵谌碗里还有两个煎鸡蛋,嗯,应该是鸡蛋啊!
  赵谌指着鸡蛋,迟疑着问道:“这个就是荷包蛋?”
  翁孙二人点头,看着这个怪人。
  轻轻拿起来,试探着咬上一口,没什么怪味,还不错的样子。也实在是饿了,三两口吃掉一个荷包蛋,然后喝粥吃咸菜。只顾得埋头吃饭,哪里能看到,那翁孙二人,会心一笑,这才开始吃东西咧!
  汴梁内城阊阖门外,向南跨过金梁桥,只差一点就到了宜秋门大街,就是“九经书院”了。从郝家到“九经书院”,大概五六里路,赵谌走到书院,双腿发麻,两脚发酸,脸上尽是汗水。昨晚弄脏的鞋子,阿翁刷洗干净,连夜烤干,赵谌本想买双新的,对上阿翁殷切的目光,终是不忍还是穿了。
  赵谌喃喃道:“太远了,有两匹马就好了!”
  “呵呵,等我当了王友,就可以买马了!”强子今天特别高兴,主要就是这个原因啊!
  先生姓文,单名一个“章”字,既然叫文章,想必文章一定不错的了!文章先生长相威严,不苟言笑,与父皇为他请的几位师傅很像呢!
  恭恭敬敬地磕头,双手奉上敬师仪资,垂手而立。
  “都读过什么书?”
  “学过九经,史籍亦有涉猎!”
  先生点头,道:“就以志士仁人,写一片策论来!”
  “是!”这不是什么难事,早就写烂了的题目,不过要写出新意,也是不容易的。
  赵谌拿着东西,往自己的书桌走去,走到中途,突然看到一张脱尘出俗的脸儿。穿全白圆领斜襟衣衫,外罩束腰罗裙,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哪儿,也正在瞧着他呢!肃白洁净的一张脸儿,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就如画中的仙子一般。她的眼睛似乎是会说话的,轻红的唇儿微微一开,难道要说话不成?
  赵谌不敢再看,急匆匆来到自己的桌子前,把东西放下,不由自主回头望去,又对上她的目光。她悄悄一笑,赵谌心儿砰砰直跳,再不敢看了。宫中女使很多,漂亮的女子很多,可是没有一人令他这般心动,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笔墨纸砚都是新的,笔一时润不开,要写字,墨也是要自己磨的!那边润笔,这边磨墨,忽听先生问道:“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魏楚兰,你来背诵!”
  魏楚兰是个大脑袋,高高的身材顶着西瓜一样的大脑袋,却生了一副小眼睛,声音也很讨厌,这样的人读书又有何用?
  “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
  呵呵,鬼神后面就没有了?这是《尚书》“商书”篇,“太甲下”一章。连这个都不会,愚蠢到家了。
  先生很生气,怒道:“上前来!”
  魏楚兰磨蹭了一小会儿,还是来到先生身前,戒尺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只听“啪啪”声响,每响一声,赵谌的心就颤一下,好像戒尺打在他的手心似的!魏楚兰疼得直咧嘴,汗珠子都下来了。
  接着,一个叫海起云的倒霉蛋也背不出,被先生打得更狠呢!
  “赵慎言,你来背诵!”
  赵慎言,名字有点怪怪的!
  墨磨好了,笔也润得差不多了,抬头想看看赵慎言到底是何许人也,不期然又对上她的目光,还有她身边不远的魏楚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呀,怎么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啊!
  “赵慎言,能背得出吗?”先生和蔼地问道。
  在问我?我叫赵慎言?哎呀,是了!可不是自己临时编的名字吗?
  赵谌心中慌乱,忙把笔放下,许是动作猛了些,竟弄了一手的墨汁,起身背诵道:“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绪,尚监兹哉。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无轻民事,惟艰;无安厥位,惟危。慎终于始。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呜呼!弗虑胡获?弗为胡成?一人元良,万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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