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看不到自己的脸,嘴巴嘟得能挂个油瓶,委屈得快要啜泪。
“不要这样看着我,咳咳。”冷子辰招架不了这样幽怨的眼神,费劲地用他的嗓子说:“我这不是来帮你了么。”
“怎么帮我?”林幼喜撇着嘴,把手伸进外衣的口袋里,触碰到一个小小的盒子,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候脑子搭错了神经,竟然穿的是苏欢欢的衣服,她的口袋里有一盒金嗓子喉宝,她抓住那个盒子,犹豫着该不该拿出来给冷子辰,他好像咳嗽得很严重。
“听萧宇泽说你高考作文满分?”冷子辰用手揪着喉咙,咽喉处已经被揪得一片殷红:“以这个条件,进宣传部做个编辑是非常合适的,不过你没有参加竞选,就麻烦了一些,如果你求求我,我可以破例给你个人情。”
“求你?”林幼喜的手松开了那个小盒子,脸上浮上一层愠怒,这不是拉关系走后门么,社会上那一套都搬到学校里来了,她反感地看着他:“我才不做那种事情。”
“好了,不用了。”冷子辰摆了摆手,似是一点也不意外林幼喜的反应:“学生会主席有一个推荐名额,我已经推荐了你,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你回去补写一份申请书,明天交给我就可以了。”
“你至少……也该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吧,你怎么知道我愿意不愿意?”林幼喜虽听他解释明白了,还是有一些不快游走在心口。
“有利于拿奖学金的事情,你怎么会不愿意。”冷子辰转过头,看着不远处打球的那些影子,继续揪着他的喉咙,林幼喜这才掏出了口袋里的金嗓子喉宝,默默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的胳膊,他回过头,她将盒子递给他,见他一脸费解地接过去,看了一会儿,冷子辰恍然大悟,原来她也有细致的时候,抿嘴清淡地笑了一下:“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林幼喜低着头,是啊,有利于拿奖学金的事情,她怎么会不愿意,她纵有万般不快,也抵不过奖学金三个字,可是,她从未想过进学生会这趟浑水,学生会,那不是孙美那种优秀开朗又有钱有时间的人才会去加入的地方么,再说,学生会到底要做些什么,她能胜任么,她能和那些人共处么,会不会影响学习,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乱糟糟一片。
冷子辰在一边拆着药片包装,不多时传来一阵草药的清香味,他凑近她一些,微微俯下身子,刚好对着她的脸,轻声说:“那天晚上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林幼喜心虚地向后退了退,那晚的事情,那晚……‘林幼喜,做我的女朋友,你意下如何?’,忙对他比手画脚地说:“不好,不好,我都和你说了不好了。”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女人说不好,就是好。”冷子辰揉了揉她的头顶,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她的头发乱成一团,他拍拍她的头顶说:“好了,不早了,回去吧。”
什么呀?林幼喜拔腿就跑。
29,主席助理
回到宿舍,反复思量,还是乖乖地补写了申请材料,然后支支吾吾地拿给孙美,让孙美转交给冷子辰。
这些日子,孙美因为要加入文艺部,没事就往学办大楼跑,所以和冷子辰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幼喜见孙美坦荡荡的,在宿舍偶尔夜谈到冷子辰,倒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想必开朗如她,大概早已将那不光彩的一页翻了过去,便不避嫌地求她转交了。
主要原因是,林幼喜真的不想再见冷子辰,虽然万一真的入了学生会,想不见都难,但她也只想躲一次算一次了。
孙美接过去看了几眼,也不意外,随手折起来揣进了口袋里,见林幼喜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才笑了笑:“不要那样看着我,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我知道,加入学生会,有利于你期末考试加分拿奖学金,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谢谢你,孙美。”林幼喜这才放心地笑了。
“谢什么,你和我还客气?”孙美拍拍她的肩膀:“你为了帮我,连那种黑锅都愿意背,傻乎乎的,那件事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这个朋友,我是一定要交的,别和我谢来谢去的了,以后进了学生会,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到时候免不了互相照顾,样样都这样客气,都别活了。”
几天后,学生会的录取名单张贴在食堂门口的公告栏上,苏欢欢拉着林幼喜的手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林幼喜不擅推推挤挤,才一会儿就冒了一头的汗,便让苏欢欢一个人去看,自己退到人群外围等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一个一个来,何必总是挤成一团,她又不能和这世界产生共鸣,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里的饭卡。
“看到了,看到了。”苏欢欢不多时就大声嚷嚷着跳了出来,跑到林幼喜旁边:“孙美进了文艺部,你嘛……”话说了一半,就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幼喜坏笑。
“我什么,宣传部的编辑嘛。”林幼喜手里拿着饭卡,饭卡里又快要没有钱了,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学校的补助怎么还不下来?
“是宣传部的编辑,不过,兼任学生会主席助理,嘻嘻。”苏欢欢掩着嘴窃笑:“冷子辰真有两下子,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连我这么善良美好的人,都忍不住要骂他卑鄙了。”
“瞎说,你少逗我了,一点都不好笑。”林幼喜也忍不住跳着去看那张红色的榜单了,学生会主席助理,什么莫名其妙的职务,肯定是苏欢欢逗她玩儿的。
“快看,那就是林幼喜,看,长得也没多好看啊,不如校花孙美嘛……”人群中有女生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出来,不多时,差不多整个人群都转过头来看着林幼喜,林幼喜被他们看得满脸木然,一丝燥热不自觉地爬了上来,小腿竟然不争气地哆嗦起来,学生会主席助理,真的假的?好像是真的,真——的——
真的!
午饭吃得食不知味,脑中一直乱七八糟,太阳穴也突跳不停,林幼喜有这个毛病,一紧张的时候,太阳穴就会跳着痛,刀尖钻着一样难受,可是最近这个疼的频率,也高得离谱了,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冷子辰。
搞什么名堂,哪有学生会主席还配什么助理的,他还真当自己是大公司的老板啊,还想配个女秘书?无耻!就算要助理,也找个孙美那样漂亮能干的嘛,为什么会是自己,他一会儿说要做女朋友,一会儿又莫名其妙要助理,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就喜欢让自己出丑,烦死了。
林幼喜把筷子狠狠地摔到食堂的桌子上,旁边桌的学生愣模愣眼地看她,苏欢欢见林幼喜一脸燥热恼羞,丝毫不察觉自己失态,便也顾不上吃饭了,拉着她的手就往寝室跑,丢人也回家丢去,她现在可是焦点人物,大庭广众的,让人看笑话,多不好。
回到寝室,林幼喜就趴在床上,死人一样,任苏欢欢怎么弄,她也不肯起来,叶梦梦不多时也回来了,见这场景,就拉着苏欢欢到水房窃笑,嘀嘀咕咕,她们两个自然不会有什么恶意,但此刻那笑声传进林幼喜耳中,就显得非常刺耳,比五雷轰顶还闹心。
林幼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史无前例地放大音量喊起来:“笑什么笑,别人笑话我,你们也笑话我,好嘛,我终于成名了,成了全校的大笑话……”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如井喷一样洒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情绪会突然失控,仿佛多日来的委屈都一股脑涌了上来,为了这种事情哭鼻子,她简直成了笑话中的笑话。
苏欢欢和叶梦梦拉着手走回卧室,看着林幼喜像个小孩子似的坐在床上摔枕头扯被子,恨不能手脚并用,见她们两个还是一脸暧昧地看着自己,更加怒不可遏,站起来,跑到她们两个床头,把她们的枕头和被子也都扯乱,还不解气,又把无辜的孙美的被子也扯乱。
然后回头看着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女人,林幼喜自己倒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看看自己,平日里连大声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可这个中午,真是热闹得可以了。
见林幼喜满脸挂着金豆豆笑,模样要多呆有多呆,苏欢欢和叶梦梦也再按耐不住,三个人抱着笑成一团,仰在乱糟糟的床上手蹬脚刨,笑得不可收拾。
苏欢欢笑得太过用力,下巴差点掉下来,捂着腮喊痛,叶梦梦嚷着要拨打急救电话120,直到都笑软了,再无力气,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六双眼睛相互看看,还是忍不住噗嗤出来。最后,她们彼此都不敢对视了。
这才渐渐安静下来,钻进各自的被窝,许是睡了,许是累了,寝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女声将三个人吵醒,睁开眼,孙美站在寝室里,对着自己的床气愤地喊叫着:“谁把我的床弄成这样,你们三个死人,也不帮我整理一下!”
林幼喜下意识地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祈祷自己练成隐形大法。孙美叫了一通,没人理她,才气呼呼地爬上床,将被子又折好,急匆匆地又消失了。
晚上,苏欢欢和叶梦梦和各自的男友出去吃饭回来,窝在一张床上合看一本杂志,林幼喜坐在桌前吸溜着方便面,眼睛瞄着英语等级考试的试卷,寝室的钥匙孔一转,孙美回来了。
30,脸皮和城墙拐角
孙美安静地走过来,将一个档案袋放在林幼喜桌子上:“这是学生会的胸章和章程,还有,明天下午三点,在学生会办公楼一楼5号会议室开会,别忘了哦,不许迟到。”
“谢谢你,孙美。”林幼喜看了看那个口袋,又小心地扯住孙美的袖子:“关于我担任那个学、学生会主席助、助理的事情,冷子辰他……我……他……我……”冷汗冒了出来,话却说不出来。
“你什么他什么啊,林幼喜你说话能不能痛快点儿,还是我替你说,都是他自作主张,你事先不知情的是不是?”孙美莞尔一笑,又看了看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另外两个人,便放大了音量:“一群长耳朵的兔子,你们都听好了,我也是这个寝室的一员,不会搞什么内讧,我现在有男朋友,不知道多幸福,我才懒得吃那份儿闲醋,就是吃醋,也不会和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书呆子吃,你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孙美,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嘛,您是大人有大量,我们哪儿会用小人之心妒您的君子之腹啊,真是的。”叶梦梦讪讪地说。
“随便你们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孙美翻着白眼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巧克力,扔到每个人床上:“我和林书呆都顺利加入学生会,算是咱们寝室的两件喜事吧,林幼喜,这个礼拜天请这两个馋猫吃顿麦当劳吧?”
“我……那个……我……其实……我……”林幼喜一阵窘迫,刚被损完说话不清楚,立刻就彻底说不清楚了。她口袋里就剩下十块钱了,离发补助的日子还有一个礼拜,她不是没想到要请客表示一下,可是她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没见晚饭都只能半块方便面充饥了么,人穷志短,想想就说不出的酸楚。
“钱我出,客你请,好人全给你当,恶名全是我扛,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好不好?最讨厌你支支吾吾的样子,委委屈屈,就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孙美一边换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刀子嘴,豆腐心。林幼喜听得眼泪都快落下来,这番‘盛情好意’,要她哪辈子才还得清啊。
“停,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宿舍长的存在啊,咱们上次交的舍费还剩下不少呢,吃顿麦当劳应该还够的,这是咱们寝室的光荣,用得着你孙美充大尾巴狼啊?”叶梦梦反唇相讥,虽然知道孙美不是故意揶揄林幼喜,但不知怎么的,叶梦梦就愿意和孙美拌嘴,也不知刚开学那会儿,她们两个怎么会那么好,女人间的友情,仿佛越亲密就会越无耻。
“你说谁大尾巴狼,小红帽你活腻歪了?”孙美横着丹凤眼看叶梦梦。
“叶大寝室长,你确定那钱够我们四个吃吗,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整个全家桶的说。”苏欢欢娇滴滴的声音还没落,人就被叶梦梦从床上踢了下去,脑袋上还补砸了一个枕头,孙美和叶梦梦立刻拍手称快,苏欢欢捂着屁股:“我终于明白了,我成你们俩的炮灰了我,不行,炮灰也要有春天,炮灰要崛起!”主角要遭殃……
硝烟战火散乱动荡。林幼喜将头深深地埋进面碗里,对自己潜移默化,自己不是这个寝室的人,这场战争与自己无关啊无关……
和这样三个女人朝夕相处四年,林幼喜想,大概自己真的会磨练出城墙拐角一般的厚脸皮。或许,和亲密的人之间,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下午,林幼喜找不到孙美,只好将学生会的徽章别在胸前,低着头自己去学生会的办公楼,人就是这样,一旦自己心虚,不管别人有没有看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被千夫骂万夫指。
她走了没几步就敏感了起来,仿佛连路边的小草都在嘲笑她拉关系走后门,为了奖学金不择手段,躲到角落里,将胸章摘下来塞进口袋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自欺欺人地讪笑着继续走路。
学生会的办公楼掩映在一片茂密的高树之间,十一月的天气渐渐清冷下来,却消除了之前的燥热,林幼喜是北方的女孩子,不怕冷,这样的气温,她只觉得惬意自在。
一路走进大厅,沿着走廊,走到五号会议室,门大开着,几十平米的会议室已经坐满人,林幼喜低着头,心里嘀咕,不是三点开会么,才两点半过一点儿,就都来了,这么积极呵,果然是一群闲人。
她一脚迈入会议室,乱哄哄的屋子立刻安静了下来,只觉得几十道目光全都落在自己的脸上,也不知是太敏感,还是真的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睛在屋子里寻找着孙美,孙美坐在一群男生中间,萧宇泽和王亚竹自和外联部、体育部的人坐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人给她留位置,整个会议室几乎是座无虚席,一眼望去,只有后面两排零星空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坐到角落里去,那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林幼喜。”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看见坐在最上首的冷子辰,正冷冷地看着她,难怪她一进来就觉得那个方向阴森森的呢,冷子辰见她一脸迷茫,脸上也笼上一点愠怒,语气很克制,但相当的不善:“你要去哪儿?”
“去,坐啊。”她讪讪地回答,眼睛瞟了瞟角落的位置。
“赶紧过来。”冷子辰扭过头,不再搭理她,林幼喜这才看见,冷子辰的身边留着一个空位,怪不得没人给她留座位,感情是没人敢留啊,她真恨不得当众扑上去掐死他,可是她不能啊,怎么可能当众掐死他,他肯定会反扑的,到时候谁被掐死还不一定。
只好默默地走过去,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他身边,一坐下,冷子辰就把一个崭新的本子推到她面前,不满地问:“怎么来这么晚?”
31,学生会迎新大会
“不是三点开会么,现在才……现在才……”她抬头看了看会议室最上面的钟表,心虚地嗫嚅着:“才两点五十五。”谁知道要提前来的,孙美又不事先讲明,谁像你们一样闲啊。
冷子辰趸着眉不理她,林幼喜悻悻地对着本子发呆。没多时,学校的领导们陆续来到,冷子辰和萧宇泽上去引着领导就坐,倒茶,寒暄,远远看过去,他的表现得体而干练,笑容拿捏得恰如其分,举手投足竟有着说不出的帅气和迷人,领导们笑得非常的满意,果然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双面人一个。
然后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