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忘不了啊,她还爱他,她不敢见他,她怕,她怕自己再次陷进去,从一开始,到现在,还有漫漫余生,她注定逃不出他掌心的温柔。
他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他只是说,林幼喜,你不能这样对我,她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她自己都不能一样样回忆,那分明不是她的错,可他只说一句,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已经蒙了,难道是她错了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一秒钟,她确定自己已经不是林幼喜,她只是缺乏温暖缺乏关爱的不争气的孩子,不能思考,不会思考,只想紧紧相拥。
她几乎已经放弃了,伸出手,摸索着,环住他的腰,放声抽搭起来,泪水蹭到他的白衬衫上,湿嗒嗒一片。冷子辰腾出一只手,沉下头,含着笑,拭去她脸上的泪:“呆子,你这样子,真蠢。”
来往的行人,纷纷回头看,和若干年前一样,她和他走到哪里,总是惹来别人的注意,林幼喜捶着他的胸口:“冷子辰,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是个……大骗子,我讨厌你,我恨你,大骗子,呜呜……”
大骗子,呜呜呜。= =!
“林幼喜,你这个呆子。”冷子辰用力地回应她的拥抱,任她在他胸前柔柔地敲着小鼓,他的力道之重,几乎要将她揉碎,让她措不及防。五年了,他期待了五年,想要重新将她抱在怀中,分享她的欢喜,承担她的脆弱,弥合她的伤口,百转千回,午夜梦回,手臂揽回的,只是虚无,仿佛从来都是一场空欢喜。
他也会害怕,在没有林幼喜的那些日子,周旋在生意场上,虚情假意,尔虞我诈,迂回算计,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人前的冠冕堂皇,人后的寂廖无助。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你遇到了一个人,哪怕人生并不圆满,你也觉得幸福是一种理所当然,内心充实满溢,可一旦失去了那个人,哪怕生活再完美无缺,你却始终觉得,一切都不对劲,怅然若失,通通都是错。
林幼喜,就是冷子辰的那个人,他很早就知道她是,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五年前,他听萧宇泽的规劝,让彼此冷静,去了美国,他希望她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他和她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只要她能认真回忆,就会明白他的良苦和他的真,他耐下性子,不再打扰她,不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一晃就是三年,那期间,她的每一举一动,远在美国的他,都了如指掌。
直到两年前,她大学毕业了,然后,她失踪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莫及,他要把她找回来,哪怕用抢的,用骗的,用绑架的,他只要她回来。
日夜如此设计,却就这样的,不知哪天开始,他开始怕了,怕再见到她,怕她已经忘了他,怕她已经另属于别人,就像刚刚那个一表斯文的男同事,他们会把她从他生命中彻底抽离,他不能再缩在自己的壳里,狼狈地舔嗜自己的失败了,他等不及,他也再等不起。
而此时,他只想笑,笑容在脸上弥漫,她就在这,在自己眼前,一切都回来了,噩梦醒了,还好,小呆子又在自己手心里了,他将她抱得牢牢的,在她身上套上自己的锁,她别想再跑,他真的,不能再让她跑掉了。
林幼喜,你这呆子,你害惨了我,天涯海角,我都不能再放了你,你从前属于我,现在属于我,以后,也属于我,只属于我!
程卯站在不远处的街角,呆呆看着这一幕,他身后的报刊亭里,还摆放着上月的《风云人物》,封面上,有一小张专访的截图,冷子辰说,他已心有所属,那应该不是记者的胡编乱造,只,他心里所属的那女子,到底是谁,程卯,你是不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41,电脑白痴林幼喜
七天的汇演周一眨眼就过去,冷子辰终于不再忙了,下学期大四学生就要开始社会实践和找工作,无需再来学校,所以现在所剩的事情仅是将学生会的工作陆续交接给下任,以及写写论文,吃吃睡睡,无所事是。_
忙碌的人是林幼喜,十二月中旬开始,进入了期末复习月,各门课程都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期末考试从元月一日开始,最后一门结束便放寒假。
这所大学的期末考试是出了名的严格,临近考试,课堂的到席率出奇的乐观,纵使平常不爱学习的学生,这会儿也不敢掉以轻心,老师上课讲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暗藏玄机,出现在试卷上,成为综合成绩的评估标准。
林幼喜其它的课程都很轻松,因为平时学的时候就小心谨慎,这会儿听老师划下的每一个重点,她几乎都能猜出命题的走向,甚至有把握拿高分,从小她就熟谙此道,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求存的唯一途径。
只有计算机是她的弱项,落叶镇多少还是偏僻落后,老师们唯只盼高考能多几个高分,多几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所以学校里的课程,专攻高考科目,音体美、计算机等科目只是草草敷衍,有时候干脆就变成自习或是高考科目辅导。
九十年代末,网络开始兴起,落叶镇那时候有几家规模不大的网吧,林幼喜当然不会像班上同学那样,去网吧上网娱乐,她一没钱二没精力,上大学之前,她碰电脑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连盲打都做不到。所以现在一面对电脑,她便紧张得要命,看着苏欢欢和叶梦梦她们,手指麻利地在键盘上敲打,她只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偏赶着教这门课的老师也很不负责任,课堂上只是照着书本念,上机课也就是让学生自己在机房玩,少有讲解和辅助,本专业规定一定要通过计算机国家二级的考试才可以毕业,林幼喜只能珍惜上机课的时间,没头苍蝇一样在机房里恶补,耳边充斥的是满机房的QQ滴滴答和游戏撕杀声。
学校的机房平时对学生开放,价格相对外面网吧较为低廉,她很想去机房练习上机操作,以此来强化枯燥的条条框框,可是上机卡要自己充钱,虽然比校外的网吧便宜,但一个小时也要一元钱,她还是舍不得多充,因为她不想饿死,只能硬着头皮死啃书,寄希望于死记硬背。
可这种东西,哪能硬背得来,所以现在要考试,林幼喜有点慌了。
汇演结束的第二天,她草草吃了口晚饭就奔到自习室啃那本厚厚的计算机基础课程,已经看了好几遍,她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想到下个学期还要开数据库的课程以及报考等级考试,她更加心烦意乱,如果不小心挂了科,奖学金就彻底泡汤了,她还指望拿到奖学金,下学期能活得宽裕一些呢。
一进入十二月,萧宇泽便不来自习了,听说他家里的电脑公司进入年终总结,他爸爸让他回家帮忙,本来林幼喜还想厚着脸皮求萧宇泽帮她讲讲的,现在也没辙了。她愁眉不展地趴在自习室的桌子上,手里的笔尖在本子上无助地画着圈圈。
一个人走到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她也懒得去看,过了一会儿,觉得气场不对,斜着眼睛一瞄,看见冷子辰一手托着腮,正在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乖乖,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真是阴魂不散,忙甩甩头,从桌子上撑起来,继续看那本该死的《计算机基础教程》,看几眼,只觉得眼前冒金星。
“看不进去?”冷子辰扫了扫她的课本,轻声问。
“恩,是看不懂。”她诚实地看着他,冷子辰和萧宇泽都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这种公开课,初级课程,对他们来说,应该和做小学生算术一样简单吧,她怎么就这么笨,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看冷子辰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拿,想着他也不是来学习的,就试探性地问:“你不是来自习的吧,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就……这本书上的问题?”说完还晃了晃书的封面,尽量不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好啊。”冷子辰抿着嘴笑起来,又看了看其它认真看书的学生:“我们换个地方,不要吵到别人,OK?”谈恋爱不就是喜欢往人少的地方跑么,冷子辰也不例外,把这呆子往人少的地方骗,方便教育,方便进展,方便那什么和那什么……
林幼喜不假思索,马上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走到校外的咖啡厅,挑了角落里安静的位置,冷子辰翻开书,看着她:“哪里不懂,恩?”
“这里,这里,这里……”林幼喜忙指着画着红色勾勾的地方,一页一页点给他看,她读书的态度端正,不懂的地方统统用黑色水笔圈上,仍然看不懂的用蓝色圆珠笔复圈,实在不懂的,就用红色笔醒目地标记,她点了半天红圈圈,书还没翻三分之一,冷子辰的脑子也晕了起来,眉头抽搐了几下,忙捂住她的嘴,制止了她。
“你这样看书是不行的,呆子。”他按着她的头顶,俯视着她,用谆谆的语气:“计算机是一门实际操作课程,死啃书,是学不会的,多去几次机房就能解决了。”
“我去机房就没钱吃饭,去吃饭就没钱去机房,不去机房我还能吃饭,不吃饭我会饿死,就彻底没希望去机房了。”林幼喜把头耷拉在桌子上,绕过冷子辰压顶的手,纠结着她的问题。纠结完毕,看了冷子辰一眼,谨慎地补充:“我也不需要别人资助我去机房。”
天杀的,她还记得某次冷子辰说要资助她学费,想想就觉得羞辱至极,她又不是乞丐,才不用别人施舍她可怜她,手机,他送的手机不算……林幼喜有点心虚了,头重脚轻,弱弱地扯着虚无缥缈的所谓自尊晃来晃去,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那去我那儿好了,我们宿舍有四台电脑,你都可以免费使用,恩?”冷子辰抓住她的马尾,不由分说,将她从桌子上扯起来,叫服务生打包了几杯咖啡,见她不解,他说:“回去贿赂下那几个见利忘义的家伙,他们各个都愿意把电脑借给你用。”
42,去男生宿舍
林幼喜有了些精神,跟着冷子辰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女声宿舍不许男生进入,男生宿舍女生却可以来去自由,在大学里,这是非常奇异的不成文规定,因为所以,科学道理,人不知究,神不知竟,盲驴拉磨,绕来绕去都是鬼打墙。
冷子辰扯着林幼喜进楼,一路上所有的男生几乎他都认识,或者说都认识他,顺带着也都想认识认识他身边的林幼喜,林幼喜点头笑得下巴都僵硬了起来,直想溜走,怎奈她的马尾一直被牢牢地揪着,某人似乎早就预料到她想逃跑。讨厌,冷子辰,不要扯人家头发,她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叫骂。
推开门,宿舍里一片狼藉,烟雾缭绕,吴鸿飞和王亚竹正叼着烟对着电脑联机打游戏,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切换着刀枪武器,屏幕上乱糟糟一片,机箱里传来凄厉的撕杀声,轰轰隆隆,一个小人儿在屏幕上奔跑,嘭的一声,被爆了头,血溅当场,太暴力了,真是太暴力了。
林幼喜皱起眉头,呃……传说中的男生宿舍,果然,果然,果然那个什么,很男生宿舍。冷子辰平时看起来干干净净人模人样的,也不过住在乱七八糟的屋子里,还有萧宇泽,那个八卦的伪洁癖,娘娘腔,想到这里,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暗爽。
“请你们喝咖啡,都安静点,女生面前注意形象。”冷子辰把咖啡放到两个暴徒桌上,暴徒们抬头和林幼喜打了招呼,自将音量调低,王亚竹本打着赤膊,也嘿嘿笑着套了件大T恤,大冬天的,他还真是热血沸腾,如果苏欢欢看到他这个邋遢样子,那画面一定很精彩,林幼喜悻悻地胡思乱想,埋着头看自己鞋尖。
最里面的床铺很干净,和外面的纷乱格格不入,只是被子也没有叠,呈人形摊在床上,冷子辰走过去,把被子往里推了推,让林幼喜坐,然后将他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他的表现自然无异,实际心里却在暗暗说,以后一定要叠被子。
然后他挨着她坐下,打开电脑,一手将书翻开,另一手灵巧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他的手指干净,指甲修理得整齐,指着林幼喜画的第一个红圈圈说:“你看好了,我就从第一个问题开始演示,在我讲的时候,你不要说话,我只讲一遍,明白?”
林幼喜手里抓着圆珠笔,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他,点头如捣蒜,难为他还提醒她不要说话,就算他不提醒,她也不敢说啊。
说也奇怪,林幼喜自己对着书本啃了几遍都看不明白的问题,在冷子辰的演示和简单讲解下,竟然都很快解决了,林幼喜的眼睛越来越亮,但是紧咬着嘴巴,一言不发,表现得很乖,她很听他的话,不说话,坚决不说话。
过了一个多小时,书翻了近三分之一,林幼喜正在兴头上,冷子辰却将书合了起来,看着她:“好了,一个晚上讲那么多,你回去怕是消化不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顺便为下次约会做铺垫。
“也是哦。”林幼喜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拿过书,又不放心地说:“稍等,我再看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都听懂了。”有点不可思议,她不太确定。
“恩。”冷子辰点点头,歪靠在被子上,看着林幼喜瘦小却坚定翻书的背影发呆。十几分钟后,林幼喜回过头,面上充满惊喜:“都明白了,谢谢你!”
“不用和我客气,你这不是挺聪明的么。”被她无邪单纯的笑容感染,冷子辰也笑了,心却想还不是我教得好,多少人求他,他还得臭屁地查看自己的时间表委婉拒绝呢,掏出手机看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在这玩儿一会儿?”
“玩儿……什么?”林幼喜沉浸在兴奋中,呆呆地随口问。
“电脑啊。”冷子辰哭笑不得:“难不成我让你玩儿我啊,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在呢,注意影响啊,学妹——”那声学妹,尾音拖得悠长,吴鸿飞和王亚竹在一边不怀好意地吹起口哨。
林幼喜脸红了起来,头一次发现,冷子辰也有这么邪恶无耻的一面,更难堪的是,她竟然在他宿舍里,坐在他床上……他、他、他睡觉的地方,慢热的林幼喜,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后知后觉,下次一定不来了,不,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我又不会玩儿。”她及时地扭转自己的思路,免得让脸越来越红,看着那台IBM,目光有些失落,她竟然比同龄人少了这么多玩乐的本事,不过也好,至少不会丧志。
“我教你啊,包你一玩儿就上瘾。”吴鸿飞在一边叫道。
“你有力气去教你家叶梦梦吧,少打林幼喜的注意,小心老大劈了你。”王亚竹笑着说,原来冷子辰是宿舍里的老大,林幼喜顺势跟着想,而且很喜欢劈人,什么是劈人,怎么劈,他会不会劈自己,好可怕,还是不要想了。
“不敢不敢。”吴鸿飞说完,突然惨叫起来:“王亚竹,你怎么爆了我的头啊,咱俩他妈一队的,我擦,这都什么人啊?”
“哎呀,看走眼了。”王亚竹笑着躲着吴鸿飞丢过来的球鞋。
林幼喜看着他们两个活宝,咯咯傻笑起来,冷子辰皱起眉头,扯了她的手:“别在这看着这两个疯子了,我送你回去,电脑你拿回去用好了,女生宿舍也有网线吧?”
“不用了,不用了。”林幼喜摆着手:“我拿回去也不会用,要是给弄坏了就糟了,我可赔不起,晚上还是好好看看今天你讲的地方吧,我真怕我现在懂了,一会儿回去又忘了。”
冷子辰没勉强她,送她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随着时间的堆叠,和冷子辰走在一起,那种来自周遭的怀疑的目光,渐渐也少了,或是自己已经习惯了,从被动到接受,就是一种温水煮青蛙的过程,煮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煮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