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朵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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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一朵香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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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想追我太太?”
  “雪钗的一个朋友,我不理他,他竟然编出一套我妈妈变成法国名流的故事想骗我,真是太可恶了。”
  “听起来。他脑筋很不错的样子。”
  “可惜用错地方了。”
  夫妻同笑赖亚航。
  然则在数日后,花灵去学校前习惯翻一下报纸的艺文版,蓦然被上面刊载的一则消息给震住了。
  芭蕾舞林中的巨木云雀。夏池夫人随团首度来华献艺花灵的耳朵如同跑进蚊虻的鸣声似的,细微但直钻脑门,一时心神低迷得几乎昏厥。
  只是巧合!绝对是巧合!
  花露丢下报纸出门上课去了。跟往常一样,面对不愿承认、不愿接纳的事,她一概拒绝相信,置之脑外。
  上完两堂课,宋问来学校接她,居然谈起那件事:“我吓了一跳,世上竟有跟你长得那么像的人。你有没有看到云雀。夏池夫人年轻时的舞台剧照?你若也穿上芭蕾舞衣,两人简直是双胞胎。”
  “我最讨厌跳舞的人了。”
  “你讨厌芭蕾舞?”
  “不只是芭蕾舞,所有的舞蹈我都讨厌,那会使我联想到我母亲,她抛弃了我。”
  “我很抱歉,花灵。”
  “不是你的错,只是以后我们别再谈跳舞的事了。”
  “你从来不去观赏舞者的舞姿吗?”
  “嗯,不管是杂志上或电视上有关跳舞的消息、镜头,我都不爱看,当然更不会花钱买票去剧院观舞。”
  “有点偏激哦!”
  “也许有一点。”花灵的眼睛澄澈得如一湖静水,看不出喜怒。“不过,我觉得解释为逃避现实比较恰当,不这样做的话,我怕我会受不了事实的打击。做妈妈的为了跳舞抛下亲生女儿,从此失踪,无论如何都难教女儿心平气和。”
  “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呢?”
  “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中华民国的户籍上已无这个人。”
  宋问看不透迎向他的目光,遂不再问了。
  两人在校园中漫步时,就是花灵最感快乐的时光。
  她对宋问并无所求,宋问对她也十分克制,顶多牵牵她的小手,不敢再亲吻她。即便只是如此,她的心也要受罪恶感折磨着,担心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这是一个背夫偷情的女人呢!”其实谁也不来注意他们。
  花灵爱极了宋问对她微笑,还有关爱的眼神,这些细微的动作中蕴含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教她尽情享受着被尊重、被疼惜的痛快感,这是花灵孩童时代最欠缺的爱,再也顾不得惶惶恐恐的一颗心,紧紧捉住此刻的幸福。
  然而,当她恍惚陷人沉思之中,或是在罪恶的噩梦里面,那位对她热烈拥抱,不时发出爽快笑声的男人,突然改变了脸相,气得咬牙切齿:“混蛋!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他对她疯狂地嘶叫,两眼喷血,用恨不能活生生将她掐死的力量对她拳打脚踢:“下流!娼妓!我才不相信你们之间没有暧昧,……”猛然一脚踢中她的下腹。
  “啊!”的一声,她从昏骇中惊醒过来,一脸的潮湿。
  眼前是王栋关怀而疑问的眼:“怎么回事?你叫得好大声。”他用手揩干她的脸。“还掉眼泪哩!”
  “我作噩梦,现在没事了。”她机械性的回答,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幸好只是梦!“你睡吧!”
  “我抱着你,噩梦就不敢来啦!”王栋笑拥住她,作画和玩雕像的手臂温暖而且有力。
  “阿栋!”
  “嗯?”
  “没什么,你睡吧!”她还是说不出口。
  虽然如此,她仍然常忍不住的思念宋问,两人说好没事不要打电话,花灵更是对电话谈情没有好感,唯有互相望着对方的脸,方能稍解情思。
  不管快乐与否,日子总是要过的。
  雪钗的婚期逼近,亲自送来请帖。
  “好烦哦!没想到结个婚这么麻烦。”
  “口是心非,看你酒涡都笑出来了。”花灵取笑地。
  “新鲜嘛,人家第一次结婚,兴奋是难免的。”
  “你也不忌讳点,什么第一次,莫非你还要第二次?”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你这种稀有动物,结两次婚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拜托!雪钗,结婚前不要讲不吉利的话。”
  “唉!”雪钗偏偏叹了好大一口气给她听。“说起来也真好笑,我们两个都是一毕业就结婚,还真成了妯娌,当初的玩笑话居然成真了。”
  即将嫁作人妻,雪钗的打扮渐趋成熟,有种逼人的艳光,她拢了拢刚烫的鬈发,又说“还是男生好,爸妈就不逼大哥相亲结婚。”
  “你们婚后跟公婆住在一起,你适应得了吗?”
  “有什么办法,他们又不分家,老头子权力在握,我老公要管一家工厂就得听老头子的话,每天都要向董事长报告,他说住在一起省事。”雪钗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真想明天结婚,要不然我怕我会后悔不嫁了。”
  “等真结了婚,很快你就会适应。”花灵劝她。
  “大概吧!”雪钗八成想到有趣的事,又开心起来。“上星期亚航寄招待券到家里,请我们两个看芭蕾舞,我知你一向不爱看舞蹈,所以就自己去了,结果那赖亚航的脸色真个是如丧考妣。欸,他是不是想追你啊?”
  “少扯了!”
  “真的哩,我看他八成迷上你了,所以我就笑他,怎不在你结婚之前就追?最好在婚礼当天抢新婚,拐了你就跑,噢,多浪漫啊!”
  “你这疯小姐,等你结婚那天,我会请人去抢亲。”花灵笑斥道。
  “好啊!说真的,如果我以前那些男朋友中有人爱我爱得在婚礼中抢新娘,我想我会不顾一切踉他走。”
  “我会通知王老三加强警备。”
  雪钗哼一声。“阿梁——唉,这名字真难听。”
  “名字有什么要紧,只要他对你好就够了。”这话说得花灵自己先心虚了一下。
  “人家亚航这名字就别致多了。将来生了小孩,名字我可要自己取,什么栋梁刚强,统统不要,俗死了!”雪钗说着瞄向花灵腹部。“怎么你一直都没消息?那边的公婆嘀咕不只一、两次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做母亲。”
  “晚一点生也好。他介不介意?”
  “阿栋他从不提生小孩的事。”
  “真好,看来你是嫁对了!”
  花灵红了脸,别人看她是害羞,其实她深感惶恐。
  她开始会担心王栋是否注意到一些蛛丝马迹了,发现她时时心不在焉的现象?他不让她怀孕,是否还不确定她的心?
  良夜她无法入睡,开口问王栋:“你喜不喜欢家里有小孩?”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是不讨厌小孩子,只是现在不想要。我们还在恋爱阶段,我的事业又未定,多一个小孩会变得很复杂。”王栋的食指在她脸上画着。“我的小花朵也想做妈妈了?”
  “不要,我会怕。”花灵没有把握做好母亲。
  “那我们暂时约定等你二十五岁以后再计画生小孩。”
  “可以吗?我怕爸妈会讲话。”
  “我又不是独生子,怕什么?妈如果私下问你,你推到我身上不就得了。”王栋笑着要她别操心。“等我们更成熟一点,更渴望有小孩时再生育,对孩子也比较公平。”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可以选择的话,我要女儿,跟她妈妈一样集天地钟灵秀气于一身,长大了还可以充当我的模特儿哩!”
  “想得美啦,生个女儿跟我争宠,我才不生。生儿子比较好,爸妈也喜欢。”
  “儿子只会调皮捣蛋,让给大哥和老三去生吧!”眼见她嘟起嘴,他重吻下去。“何苦为将来的事烦心。明天老三就要跟雪钗结婚了,那种场合足以累垮人,快睡吧!”
  是呵!能够安心而甜蜜地人睡是多么幸福的事,于她却成了奢侈之事。
  为何无法全心全意的爱这个男人呢?在他睡着后她仍睁着眼睛,些微的幽光足够看清他的模样,眉眼醒目,鼻梁挺直,长得很好看,许多女人在羡慕她呢,她却仍不知足的寻求另一份爱情。想到这里,她羞惭的闭上了眼睛。其实她多想把事情说出来,良心的负荷压在胸口快透不过气了,传统的礼教告诉她:婚后再与别的男人频频交往是可疑的,就算彼此间真无暧昧,然谁会相信成年男女之间有纯纯的爱呢?
  若是我对男人有多一点的经验,或许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花灵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刚想翻动身体,惊醒抱住她的王栋,将她更拥得紧些。
  “怎么你还没睡着?”
  “我……”就现在坦白一切吧,也许他的反应会告诉她该怎么办?
  “在担心雪钗嫁人后会适应不良对不对?别傻了,她有王梁呢!”
  “你也觉得雪钗适应力不好?”花灵顺水推舟。不能说啊!她怕他将反目成仇了!
  “她不是一直要别人去迁就她、适应她吗?婚后她自然晓得厉害,会改的啦,你等着看好了。”他翻过身重甸甸地压着地。“喂,女人,我要你关起门时,只要关心我就好了。”
  微笑的丈夫转眼变成了贪婪的动物。
  她的思绪远离了。
  第六章
  “花灵,花灵——你在哪里?”
  王栋一回到家,兴奋的想找花灵。事情出人意料,花灵的生母居然活得好好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小时前才刚分手。赖亚航并不是骗子,为他引见云雀。李。夏池夫人,不必再经人解释,王栋就可确定她是花灵的母亲了。
  夏池夫人的外表迷人,气质超凡,王栋遥想再过二十年花灵也是这般模样,不由对李云雀生出亲近之心。
  他屋里屋外找不到太太,蹙起眉头。
  “又出去了!她近来常不在家,有那么多事要办吗?”
  他因自己一入画室便常常没日没夜的,还不时外游写生,因此从不去干涉花灵的行动自由,然则此刻认真回想,以花灵不太好动的个性看来,她出去的时候未免太多了?
  花灵在海边,和宋问在一起。
  “有一回跟朋友来,就在这里,亲眼目睹一只海鸥觅食的方式。它一次又一次的将一只紧闭的蚌从高空掷落到地上,直到蚌壳破碎,那只海鸥就飞下来饱餐一顿。很简单、很直接也很残酷的生存方式,有人却表示很感动。”
  “感动?谁?”
  “王栋。他说有一天他要将那一幕画下来,他认为人类的本性跟一只海鸥差别不大,只是高度文明发展以后,人就习惯在自己的行为上覆上一件糖衣,其实骨子里仍是原始人那一套‘我要的我就拿’,只是方法变了而已。”
  “哦!”花灵就怕他提王栋。“我不知道这里有海鸥呢!”
  “现在很少看到了,以前我们还在念大学时,王栋常邀我一起写生。我们最爱来海边,还自我期许‘男人的心就要像大海一般辽阔,像大海一样拥有最大的包容力’,王栋常说自己自私,其实他是最好的人。”
  “你不能有一次不提王栋吗?”她冷淡极了。
  “不提的话,我怕我会克制不了我自己。”
  海面上不停闪着点点粼光,花灵感动的投过临别一瞥,往回走。
  “花灵,我们逃避不了现实,这样下去……不行的。”
  “你说得对,以后我们就形同陌路人好了。”
  “花灵——”宋问追上,捉住她手臂,使她旋身面对他。“你有意折磨我是不?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她炯炯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
  “我爱……”宋问发出一声似惊叹、似呻吟的喉音,猛然将花灵推开。“我不能啊!阿栋跟我打高中起就是死党,我怎能横刀夺她的老婆?我们认识才一年,而他跟我是十多年的交情,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幽深深、轻飘飘的叹息声迎向海风,吹落在地上。
  “你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出来,我心中早已明白自己没办法真正的背叛王栋,他信任我,给予我自由,缕缕情丝无形中已将我束缚住。”花灵双手环着宋问,在他身边低诉。
  “我不晓得当他发现我们常在一起时,他还会不会继续对我好,我曾经很害怕,却依然被你吸引着。宋问,你的温柔体贴,知书达礼,幽默风趣,是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初恋的对象,我没有拒抗的能力啊!”
  “花灵,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爱我,我怎能不知道?”
  “花灵,或许我错了,我不愿看你遭受不幸。”
  “你每次见面都要提起王栋,才使我感觉不幸。”
  “莫非他对你不好?”
  “我如果说他凌虐我,是否你就会站出来保护我?”
  宋问无语。
  “阿栋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要为我而牺牲友谊。”
  “你这么说,我很惶恐。花灵,我的确很在乎王栋的友情,我没什么亲人,他跟我就如同兄弟,而我看重他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懂得尊重别人,若说他会凌虐结发妻子,那他就不是我所熟知的王栋了,友情自然便淡了。”
  携手海边漫步,彼此心中却都沉重。
  “宋问,当初我若不早嫁,今天我嫁的会是谁呢?”
  宋问没有接口,只在心中琢磨。
  “可能是你,但也可能不是你,因为有阿栋在,他是别人无法掌握的意外,说不定到最后我嫁的仍是他。”花露不由得微微笑了。“命运!上帝的手!难以捉摸的人心啊!”
  “花露,你的心装得太多太多了。”
  “不要紧,我还负荷得起。”
  “你的身体呢?看你脸色苍白,似乎风吹就会倒。”
  “如果我有一对用紫薇花、石榴花和康乃馨的花瓣所编织成的翅膀,我很愿意乘风帮翔,傍云而走。”
  “不要,花灵,你不要再去喜欢那些花。”
  “为什么?它们都很美啊!”
  “我不知道,只觉得你不适合那些花。”
  “不成理由的理由,我不接受。”
  花灵笑着张臂跑开了。
  回到家里,天已经暗了。
  她洗手准备晚餐,懒懒的,提不起劲。
  “别忙了,花灵。”王栋来到她身后,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他把晚餐买回来了。
  “不好意思,应该我去买才对。”她只对鱿鱼羹有胃口。
  “不要紧,我回来时顺路嘛!”王栋大快朵颐,偶一抬头。“怎么你愈吃愈少,想当林黛玉啊?多吃一点,我喜欢看起来健健康康的太太。”
  “我很健康啊,又没生过什么病。”
  “那很好,我可以放心的把秘闻说给你知道。”
  “什么秘闻?”思及宋问,她惴惴不安。
  “今天我一出家门,就被赖亚航拦下,坚持要我去见一个人,你妈妈!”
  “他是骗子!”
  “起初我也这么想,可是他的态度很认真,不像在撒谎,使我有了新的看法,心想走一趟也好,果真一场误会也好乘机讲明白。”王栋一直在注意花灵脸上的变化,所以讲得很慢、很详尽。“到了他的住处,我见到夏池夫人,也就是李云雀,只听她自我介绍两句,我已经相信她真是你失踪二十年的母亲。”
  “为何你如此轻易相信?”
  “第一她的长相与你太相像;第二她的气质、态度跟你一样淡淡的、雅雅的;第三你的妈妈实际上并没有人能确定她已死亡。花灵,你不面对现实也不行了,你的妈妈真的出现了,她还保留你出生时和父母合影的全家福照片。”
  “骗人的!这只是巧合。”
  “天底下没有太多巧合,何况她没有冒充你母亲来认你的必要啊!”
  “我不相信,我不要相信!”花露语气中满是哀恳之意,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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