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朵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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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一朵香花-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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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给我一个微笑吧,你一定会喜欢我将告诉你的好消息。”赖亚航是非常有魅力的男子,也懂得善用本身的天赋,温雅耐性的笑容很快缓和花灵的心情,至少不再采取敌对的态度。“为了使你安心,我可以坦白我与雪钗之间只是普通朋友的情谊,这是我们两人说好的,而她也同意了。”
  “感情可以事先说好到哪一程度吗?”
  “就像你们讲的,不来电吧?”
  “那雪钗……”
  “雪钗很直爽,她跟我还是好朋友。”
  “怎么变成这样?明明雪钗对你很着迷的。”
  “她大概受不了我时常向她打听你的事,所以没办法真正的相恋。”赖亚航怕她又误会,一走了之,很快接下去说:“我来台湾有一个很大的任务,就是替我义母寻找她的女儿,我相信我找到了。”
  “找女儿?”花灵心跳一下,想到自己父母。
  “你听过夏池夫人这个人吗?”
  “没有。”花灵沉默了一会才说。
  “夏池夫人是一位芭蕾舞蹈家,更是十分优秀的舞蹈老师,在欧洲享有盛名与崇高的地位,可惜她从不到亚洲表演。她是纯粹的中国人,在法国,大家只晓得她叫云雀。夏池,其实她的全名应该是云雀。李。夏池。”
  赖亚航以他那对聪明伶俐、感性锐利的眼睛,自然地把花灵全部神秘的表情全都摄进去了,包括她脸上一根细微神经的抽动,包括她的眼瞳突然飘忽不定的不知凝视何处,包括她眉宇问的沉重凝结,包括她一身光彩的消失……“花灵。”他几乎害怕多一分贝的音量就将吓得她魂飞天外,她的纤弱只是外表,或包括她的神经?赖亚航不知道,只是很自然的覆住她搁在桌上轻颤的手,满怀心事的看着她,近乎耳语地道:“她的中国姓名就叫李云雀。”
  她那哀求的神色真使人不敢多望,赖亚航却不得不说:“她是你的妈妈,花灵,她一直惦记着你。”
  “不,不,骗人的。”花灵只是不停的摇头。“我的爸妈早就死了,真的,我不骗你,你一定找错人了。”
  “花灵——”
  “我……我必须回家了,真的,不行再拖了。”她的眼神不安,充满混乱的苦楚。
  赖亚航心想只差一把劲了,然而,他说不下去也不忍再逼进一步,花露失魂落魄的模样像被逼至悬崖边的人,一个不慎随时有可能掉进万丈深渊。
  “好,等下次有机会再谈吧!”他想不在乎多等一阵子。
  “再见!”花窍如蒙大赦。
  心神不定的情况下开车,几次险象环生,车身被擦伤数处,使花灵顿悟,人的生命实在是很短暂也很脆弱的,可以说不堪一击,随时有机会魂归冥府,但只要活着一天,就须承受自身的罪与烦恼,何苦自己又去找些来呢?赖亚航自说自话,耸人听闻却是欠缺人证物证,大可不必管他!
  虽然这么想,回到家里神色仍然有些不对,她真恨自己潇洒不起来。
  王栋刚迭走一位朋友,站在屋前目迎她走过来。
  花灵见到他结实魁梧的一副身躯,想到这是她可以依靠的人,不禁忘情地拥住他,胸中激起的涟漪仿佛已回归大海,慢慢平复下来。
  王栋拥她进屋。“你脸色不大对。”
  “差点出了车祸。”她不愿提那件事,希望快忘掉。
  “你也太不小心了!人有没有怎么样?”他拉高声音。
  “是车子擦伤了。”
  “那还好。你有让车子定期回厂维修吧?”
  “那是新车啊!”
  王栋对这事很坚持,她只好答应一定找时间去修车子。
  “说定了可得做到哦!”
  “奇怪,我听人家说艺术家对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很是漫不经心,甚至低能,你却很在乎某些事。”
  “因为你是我太太,我不想失去你。”
  王栋很喜欢抱着她,说她的身体软软绵绵的,抱在怀裹好舒服。
  “我不是布娃娃呢!”
  “如果你是的话,我才不要抱哩!”
  “阿栋,”花灵很享受这份温情,努力想出话题好忘了那件事。“最近你都不请模特儿,不需要吗?”
  “哟,你今天度量特别大喔!”王栋取笑她。
  “我哪有你说的那样。”
  “还敢说,每来一位模特儿,我就有一阵子吃不到牛肉面”…拳绣掌。
  “你胡说,我才没有。”她气嘟嘟的,眼圈已红得像夕阳似的。
  “好,我说错了,你没有使坏,只是吃醋而已。”
  “乱讲。”
  “其实你根本不必在意那些女人,是她们来找我的,而我只是用她们来练习技法而已,不会用于正式作画上。”
  “为什么从不见你展示人物画?”
  “我在寻找我心目中理想的模特儿,要画,我就要画最好的,她必须是最顶尖的美女,却又不能有美女的骄气与傲慢,自然散发着属于女性精美纯净的美。”
  “美女?你可以找雪钗啊!”
  “拜托,她算什么美女!”
  “你——雪钗还不算美女的话,我看你到老都拿不出一幅像样的人物画好见人。”她唇边绽出一朵美丽的笑涡,声如银铃地捉弄他。
  “是吗?”他的笑声绵长,像是要渗进花灵的心坎深处似的。
  “笑得好古怪,像要偷袭人的坏蛋!”
  “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王栋灼灼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然后停留于她红唇端。
  她不觉睫毛颤动,为他眼中流露的热情所击中似的呼吸困难。
  “阿栋,你为什么娶我,不娶一个从一开始就了解你的同行?”她声音微颤。
  “那多乏味。”
  他们深长的凝望着,花灵想起宋问,低垂了视线。
  “你真想知道原因?”王栋叹了一口气。
  “嗯。”她内心暗松口气。
  “两个画家可以做好朋友,甚至好情人,就是不能结为夫妻。”
  “为什么?”
  “因为结局九成九都很惨。从事艺术创作的均比较自我,几乎是自私的,对本身的作品有一股狂热,最讨厌在创作过程中有同行来加入意见,而夫妻关系太亲密,爱之深责之切,难免多嘴多舌,偏偏艺术这门东西完全见仁见智,相对的就会排斥、嫉妒、中伤另一半的作品,等而下之的甚至想压抑另一半的创作才能,希望对方牺牲成全。所谓同行相忌,在画家夫妻之间更是免不了,朝夕相处,彼此别苗头,没有好日子过的。”
  “我不觉得你自私,你开艺廊帮助了许多同行。”
  “那是彼此没有生活在一起,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所以能够互相欣赏。”
  “我是你太太,算是最亲近你的人了,我就不感觉你自私;相反的,你有宽大的胸襟包容我,让我过得比大多数女人都幸福。”
  “你很容易满足于我所给得起的,所以你幸福。”
  在金黄色的午后阳光中,花灵半躺在王栋的胸怀里,显得格外美丽。清凉的海风阵阵袭来,他看见一双深幽幽的眼睛默默地望着他,似乎受了催眠而逐渐合上。他俯身亲吻,甜蜜的红唇在他层下轻颤。
  纵然世事多变,花灵也没想到雪钗会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时候。
  天之骄女的岳雪钗!亮丽耀眼的岳雪钗!怎么可能呢?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不可能的!花灵,你一定要替我想办法,我不能接受这种事实。”
  花灵不是硬心肠的人,只是看不出雪钗哪里可怜了。就因为家里要她嫁给王梁?她不是早认识王梁了嘛!
  “你不喜欢王梁,你喜欢的是赖亚航,对不对?”
  “我也不要嫁给赖亚航啦,他比较适合当情人。”
  “你还替他们分级呀?”花灵半信半疑地问道。
  “这是我的感觉啊!别的女生或许喜欢他当丈夫,但他是外国人,我认为还是当情人的好。”不愧是岳雪钗,到这时候还能分清各等男人的优缺点。
  “那王梁呢?”
  “他可以做丈夫,但是我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嫁他。”雪钗擤了擤鼻子,眼眶红红的。
  “我痛恨‘被安排’嫁给他,原来去年你和姐夫相亲时,我也同时被相了,这是两家父母早商量好的,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她开始自怨自艾。“这算什么嘛!我要的是经由热恋而结婚,才不要相亲的,这样一来,我跟你有什么差别了嘛!”
  花灵苦笑。雪钗还是老脾气,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这般个性嫁入复杂的大家庭很危险,未知将受多少挫折,她甚且不屑于在表面上讨好人,婆家不比娘家,她如何应付得来一大家子亲友?
  “大伯怎么说?”
  “他说两家的家长都已同意,王梁也答应了,就等我下个月毕业,立刻举行婚礼。你说。我能轻易就接受吗?”
  “不会这么急吧!你好好跟大伯商量,让他给你几年的时间在社会上磨练一下,也请伯母帮你说话,他们都最疼你了。”她想这样对雪钗比较好。
  “这次我妈完全站在我爸那边,反过来劝我,像王梁那样好条件的男人不是天天有,即使有也未必跟我求婚,叫我不要放弃,免得将来后悔。说得好像王梁很抢手而我没人要一样,所以我愈想就愈呕,……”雪钗愈说愈精神,滔滔不绝的发泄,将一肚子的垃圾倾倒在花灵身上。
  “我明白了。”花灵同情的说。“假如你不知道王梁长长辈们为你安排的对象,你会愿意嫁给王梁。”
  “有可能。”她仍不松口。
  “那表示你对王梁的印象不错啰!雪钗,你想开一点,你们从去年就开始约会,谁会说你们是相亲结婚?一定都以为你们因恋爱成熟而携手共赴红毯。”
  “至少王家的人知道,还有那个于纤纤,我跟她是死也合不来。”
  这也是一个问题。王棠的妻子系出名门,很懂得作表面工夫,交际手腕一流,跟雪钗的快言快语完全两样,将来若真成为一家人,花灵只能祈祷雪钗成熟圆滑些,或者也搬出来成立小家庭。
  “抱歉!我刚巧听见你们谈话。”王栋走进客厅,身上微有油彩味,显是刚刚还浸淫在画艺中。“雪钗你认为相亲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
  “不是丢人,是……”雪钗对王栋总不能像对花灵一样言语无忌。
  “你直说好了。”
  “反正我就是不要,听起来像是快发霉了没人要,好没面子。”
  “没人要的女孩,王家更不可能要。”王栋坐到花灵坐椅扶手上,搂住她肩。“当初我可是从一叠挺厚的相片中,一眼相中花灵,家里才安排相亲的。我自许眼光一流,就不知阿梁的眼光如何?”
  雪钗这一下可遇上对手了,完全不顺从她心意而说的话,使她现实起来,开始考虑这婚姻的利弊。
  花灵可不高兴这件事,雪钗走后,一直沉默着。
  “我骗她的啦,根本没有一叠相片这回事。”
  王栋不知花灵已从宋问口中知道真相,她笑了一笑,还把一双整齐的眉毛耸了一耸。
  “我不是在想这个。”她望他。“不能把婚事缓一缓吗?雪钗不适合早婚。”
  “婚姻会使人成长成熟,别替她操心了。”
  花灵当惯了雪钗的听众,她怕的倒不是雪钗婚后的好坏,好歹有父母作后盾,强她甚多,担心的是她又像今天一样,每遇不如意就跑来“倒垃圾”。
  果然,订婚时她又有一肚子不满:“可恶的王梁!居然说我皮肤不够白,不配红宝石,作主替我选了蓝宝石,可是我喜欢的是红宝石啊!”
  王家下聘媳妇,除了钻戒,公婆会送媳妇一套价值不菲的宝石首饰。大嫂于纤纤当年挑中祖母绿,她说神秘的绿,最能颠倒众生。王栋则说肤色白净的女性最能彰显上等红宝石那种纯净的、鲜润的美,心知他在夸她,于是花灵选了红宝石。
  “你可以换的。”花灵不懂这有何好气的。“世界公认的四大珍贵宝石:钻石、红宝石、蓝宝石和祖母绿︵绿宝石︶,各有各的美,爸妈说过随你挑,何必跟王梁生气呢?”
  “你不明白吗?我气的是他居然嫌我不够白。”
  “那就少晒一点太阳,你本来很白的。”
  “可是,你选了红宝石,大嫂挑去翡翠,我妈答应给我一套钻饰,我不就只剩蓝宝石可挑了嘛!”
  “大嫂那套是祖母绿,不是翡翠。”王栋突然开口。
  “不是一样。”
  “差多了。翡翠是玉的一种,属辉玉,又称作硬玉,含铬所形成的绿色硬玉便是翡翠。
  祖母绿是矿石,属于绿柱石系列,埃及艳后最喜欢祖母绿了。“王栋侃侃而谈。”外公喜欢收集玉,我曾听他解释过。最简单的识别方法就是买卖翡翠跟买卖玉一样,一块一块的出售,祖母绿则和钻石一样以克拉为计算单位。“
  花灵的脸上泛起一阵喜悦的光彩,对雪钗说:“既然绿宝石来历非凡,你也选租母绿好了。”
  “我不要跟大嫂一样,何况我向来不爱绿色。”
  “那就换红宝石好了。”
  雪钗将手臂与花灵的手臂并在一起细看,轻叫:“真的你比较白耶!难怪王梁会说我不配红宝石,都怪你啦,鼓励我嫁给他,如今我才发觉他那人挑剔得要命。”
  “现在悔婚还来得及。”王栋说。
  “那怎么行?”
  “是你亲口说要嫁王梁,你可要记清楚,日后可不能又跑来埋怨花灵。”
  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雪钗私下臭骂王栋:“搞艺术的就是这点臭脾气讨人厌,一点也不懂得做人。真不懂你怎受得了他!”王栋则对花灵皱眉:“人家冤枉你也不晓得反抗,太缺乏自卫观念了吧!”
  花灵累得摊手摊脚,偏又接到赖亚航不死心的电话。
  为什么要逼我呢?花灵不禁对赖亚航生出厌恶之心。
  她不等他说完,便不客气的斥道:“请你适可而止吧!我绝不会出去见你,再听你胡说八道!”
  “为何你不肯面对现实?你母亲是李云雀,夏池夫人为女儿取名岳花灵。这会只是巧合吗?”
  “我只能说天下事无奇不有,证明不了什么。”
  “花灵,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预感,你和夏池夫人生得太相像了。”
  赖亚航再诚恳的口吻也感动不了岳花灵。
  “我母亲早就死了,在户籍上她已是不存在的人,你教我如何相信你?就算夏池夫人也叫李云雀,长得跟我一模一样,那也是另外一个人,与我无关。”
  “等等!请你不要挂断。”赖亚航急道:“是不是你在恨着你母亲?由雪钗口中,我多少了解你一点:你对于不喜欢的人,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可是,花灵,她是你的亲生妈妈,根据她给我的资料和我在台湾所做的调查,我确定你就是夏池夫人的女儿。承认吧,花灵,你在恨着自己的母亲!”赖亚航故意刺激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对于从来就不存在的人,何来的爱或恨?赖先生,请你以后别再来扰乱我的心,我早已接受自己无父无母的命运。在我心里,他们都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复活了。”
  “花灵,……”
  无耻的骗子!花灵挂了电话,心里很气,他还以为能像头一次趁她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骗得她心神摇荡吗?
  如果夏池夫人真如赖亚航所言,她的生活一定过得很富足,怎可能把女儿丢在台湾?即使有苦衷,也应该在十多年前嫁与法国皮制业大亨夏池先生时就有能力回台寻找,又怎会拖到今天?由此可见“夏池夫人”乃出自赖亚航的一片谎言。
  “现代花花公子追女孩于的花招愈翻愈新奇,连死人都可以说活。”花灵想通了,声音中也有了笑意,对上天大叹世风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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