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天下〈胭脂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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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天下〈胭脂泪·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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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人?”她面露狐疑,“什么人?”
  “我。”他笑得猖狂,一个欺身便再度环住她的腰,这一次,他的脸与她近在毫厘,彼此呼出的气息都可清楚地感觉到。
  谢萦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露丝毫慌乱之色。“金城公子是在和我表达爱慕之情吗?但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可以担得起您这份关爱,只怕您是表错情了。”
  “也许吧。”他像是在试探她底线似的,再靠近她一寸,以火热又暧昧的低语在她面前说:“但是我很想知道,表错情之后的结果是怎样的……”
  说完,他的脸倏然压下,但谢萦柔早有准备,马上撇开脸,他的唇就落在她的耳垂上。
  那一瞬间的冰凉触感如电般让她浑身一颤,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下一秒抬起脚,狠狠地踩向他。
  金城绝闷哼一声,松开手,但难得的是脸上还能保持优雅的笑。“原来是只凶狠的小野猫,这样更好,我喜欢女孩子有个性一点,不要唯唯诺诺的。”
  “这封信交给你妹妹,我走了。”她气红了脸,将信用力丢到他身上,甩头就向外走。
  可身后的男人还在说:“要怎样才能让你动心?或者,你希望能做朱允炆的皇妃?”
  “少胡说八道!”谢萦柔回头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耍心机的小人!”
  “不喜欢我,难道要喜欢木头吗?”
  这一问,让谢萦柔想起萧离的脸。萧离,萧离,她刚才无意中伤害了他,要赶快去道歉才行!
  于是她飞也似地跑出金城阁,自始至终都不晓得,金城绝在看到她匆促离去之后,更加诡谲的眸光。
  第六章
  我曾杀人无数,但是却为了她第一次学会救人。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容分毫,但是见到她的眼泪的瞬间,我却不能漠视。为了她,背叛了燕王,我无悔。
  ——萧离语录
  北镇抚司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来的,但谢萦柔不一样,她曾经和萧离一起来过,所以有许多人认得她,再加上她掏出宫里的腰牌,所以向来严防死守的大门就让她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萧大人在东南边的房里审问犯人,姑娘还是先等等吧。”一个锦衣卫这样答复她。
  “哦,好,我就在这里等吧。”她很怕看到萧离横眉竖目,满面狰狞审讯犯人的样子。以前从书中和电视里,她看过太多关于锦衣卫如何残酷审讯的资料,不想自己因为看到那些血腥的画面,而毁了萧离在她心中的印象。
  她是在萧离上次带她看大米的那间房里等他的,屋内还有一部分大米,但已经没有上次多了,想来那个笨蛋是真的把米拿去换银子。屋子里的陈设之简朴,比起刚才豪华精致的金城阁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在外屋转了好半天都没有等到人,就无聊地踱步到里屋,才想着该怎么打发时间,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她一时玩心兴起,想吓他一跳,也希望这样逗他能让他忘记刚才的丢脸事情,于是她一转身,躲到里屋的房门后面,没想到进来的人却不只萧离一个。
  “这里说话方便吗?”另一人是个年纪很大的太监,声音尖细,谢萦柔透过门缝,一眼便认出那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崔公公。
  他来找萧离做什么?
  萧离淡淡地说:“在我的地盘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公公忙道:“事关机密,总是要小心防备才好,我当然也知道萧大人是绝对靠得住的,否则燕王怎么会那么信赖你呢?”
  听见这话,谢萦柔的心立刻向下一坠,原本不想面对的,在这一刻也似乎不得不面对了。
  “王爷那边有什么消息,你就快说吧,你我在这里密谈太久,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萧离清冷的声音又起。
  “王爷说,此时我方尽占上风,计划短则半年,多则一年就攻下应天,朝中还有些碍手碍脚的人,希望大人能帮忙除去。”
  “王爷指谁?方孝孺、黄子澄他们?”
  崔公公摇了摇头,“王爷说那些不过是读多了无用书的酸腐文人,满脑子忠君爱国、仁义道德,不足为惧,倒是兵部侍郎、刑部侍郎以及户部尚书,这些人一直和王爷作对,又是万岁的心腹,如果能把他们除去,对万岁定是个沉重的打击。”
  “知道了。”萧离依旧淡淡地回应。
  但这三个字中暗藏的杀机却让谢萦柔浑身轻颤,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使她不小心踢到了身边的椅子,即使是轻微的响动,依然让萧离警觉地看向这边。
  “怎么了?”崔公公也吓了一大跳。
  “没事,大概是耗子又来偷粮食了。”他没有任何动作,调回视线继续说道:“你走吧,事情我都知道了,带话给王爷,这几日我会办妥。”
  谢萦柔浑身发冷,环臂抱紧自己蹲坐在地,听见“嘎吱”的开关门声,过了好一阵,才勉强冷静,缓缓地站起,不料一抬头,不由得呆住。
  萧离就站在她对面不过两步远的地方,面色淡漠地瞅着她。“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脑中霎时空白一片,她还没想好该怎样面对这个确定是敌人的萧离。
  “……我在等你,想和你道歉。”末了,她只是傻傻地说出初衷。
  “不需要道歉,我也不生你的气,你走吧。”他硬邦邦地下逐客令。
  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犹带一丝希冀地问出口,“萧离,你要替燕王去杀人,是吗?”
  他抿紧嘴角,眸色更黯了,“这与你无关,若是再多问,你就不要想离开这里了。”
  “你想杀我灭口?”看着他,她觉得失望又心痛。虽然他们认识时关系不是太好,可这阵子相处下来,不也已经可以算朋友了吗?她给他帕子,他替她编笼子,难道这些,还比不上那个遥不可及的燕王吗?
  她凄然一笑,“前几天我还说要和你做朋友,结果今天你就要杀我灭口,这个世道真是可笑。但是萧离,别让双手沾染太多血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不想看你沦为燕王手中的一颗棋,将来他登基为帝,可以修改明史,而你却会被说成杀人凶手,为后世唾骂。”
  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让萧离心一紧,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必再担心她会因他而受波及了,这是个拉开彼此距离的好机会,是他能保她远离这淌浑水的契机,于是他冷冷地看着她。
  “天下大事面前,你我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燕王于我有恩,有恩不报的人比畜生还不如,一样要遭到别人的唾骂。”
  “那不一样啊!”她急切地说,下意识想拉住他,可却被闪开,她眼神一黯,站在原地,用恳切的眼神看他。“你现在如果帮建文帝,就是正义之师,如果你帮燕王,就是反贼了。”
  “你也说燕王将来登基称帝会修改明史,我未必会被说成反贼。更何况,一个虚名对我来说本就无所谓,当锦衣卫的人还怕被人骂吗?”
  “你怎么……这么死脑袋!燕王对你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效忠他?难道万岁有什么地方亏待过你吗?”她激动地大骂,眸里泛出水光。
  萧离的嘴唇翕张了一下,最终将视线调往别处。“忠臣孝君,一身不二许,我既已先跟了燕王,就不会再许身万岁。”
  她忧伤地望着他,知道他就如离开弓弦的箭,一去绝不回头了。
  “……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我回去有可能会告密的。”她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写着坚定。
  迅速回过头,萧离凝视她许久才说:“你走。”
  闻言,谢萦柔还没来得及诧异,房门便条地被人推开,一道尖细的声音立时刮进耳里。
  “萧大人,不能放她走,她若回宫,你我都会没命!”
  萧离浓眉立时一凝,“你怎么还不走?”
  崔公公反手关上门,紧张的压低声音,“萧大人,你不要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这个丫头是万岁的心腹,回宫之后肯定会把我们供出来的!不能留她活口!”
  他说话的语速非常快,那尖锐的声音刺得谢萦柔耳朵生疼。
  然后,她呆呆地看着萧离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再然后,一方帕子突然覆到她脸上,空气里倏地飘起一阵浓厚的腥味。
  颤抖着手拿下帕子,谢萦柔呆呆地看见崔公公咽喉中剑,睁大双眼倒下的模样,想叫却叫不出声,完全被吓住,只感觉到有人在她肩膀上用力一推,低喝了一个字。
  “走!”
  接着她就被他从屋里猛推出来,房门倏然关闭,里面比死还要寂静。
  她呆呆地抓着帕子定在原地,脑中空白一片,直到有个锦衣卫好奇地过来问:“谢姑娘,还没有看到萧大人吗?”
  她这才惶然醒悟过来,头也不回地疾步跑了出去,眼泪控制不住的奔流。
  她早知道这是个腥风血雨的时代,也深知大开杀戒的最后一刻还没有到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正面对最黑暗场面的瞬间,她还是没办法平心静气。
  萧离没有杀她灭口,而且还为了救她杀了那个崔公公,不会惹祸上身吗?他该怎样掩饰,怎样向外人交代?
  朱允炆那里,她到底该不该说燕王命令萧离去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不说,会有很多人死于萧离剑下,但如果说了,死的就可能是萧离。
  她怎么能……怎么能让萧离去死……
  就这样心绪纷乱的无声掉泪跑了很久,直到自己筋疲力竭的时候,才看也不看地在一旁的台阶坐下。
  没多久,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听见有人在问:“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所以她呆呆地抬起头,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一会儿工夫,便被人握住双手,然后一道温柔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萦柔,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人,看着那张俊美温柔的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想说吗?那么进来陪我喝一杯吧。”
  她被拉着进了一座很漂亮楼里,一杯酒被端到她眼前,她机械性地喝下,辛辣的味道立即窜入咽喉,让她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只轻柔的手在她背后拍打着,“要听个故事吗?”
  “好啊。”她含含糊糊地回应,“要是好听的故事,不要杀人的。”
  那人一笑,“不杀人的故事还会是个好故事吗?好吧,我尽量少讲血腥可怕的事情,只是这个故事的确算不上美妙。”
  “许多年前,有一片海岛,海岛附近有四个小国。之所以说他们小,是因为和中原大明比起来,他们的国土总和还不到大明的四分之一,虽然这四个小国彼此牵制,也各有矛盾,但臣民生活得都还算安逸自在。
  “许多年后,蒙古人中的英雄带着数十万大军铁骑远征海外,路过这四国时,恰逢这四国国力最弱的时候,于是成吉思汗就一举踏平四国的土地,从此,这四国从历史中完全除名,再没有人提起,而这四国的后人就只得飘零海外,寄人篱下,孤苦无依。”
  谢萦柔只是静静的听,没有说话,心情却渐渐平静,脸上也回复了些血色,那人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这四国的后人中,也有不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的,他想:既然祖辈可以创下那样辉煌的基业,为什么他不能?于是他从最苦的事情开始做,扛米袋、参军,也曾经为了让小妹吃到一顿她喜欢的白米饭,辛辛苦苦彻夜为有钱人家的少爷赶写诗文。终于,渐渐的,他长大了,财富也随着年纪越来越多,但是心中却很寂寞。”
  就算她再迟顿,听到这里,也该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了。“他不是还有妹妹?”
  “是啊,那是他最亲的人了,但是妹妹早晚有一天也会嫁人,到最后剩下的还是他一个。萦柔,这样的人不可怜吗?”
  倏然间,她的脸颊被人托起,那双幽亮如星子般美丽的眼,与她的紧紧对视。
  “所以,他很需要你,你又怎么能拒绝他呢?”
  她有些被眼前这双眼蛊惑了,也被那个温柔的声音包围了。
  无论是在几百年后的世界,还是建文三年的大明朝,从没有人这样明白地表达过需要她,这样赤裸裸地向她坦露情意。
  “金城绝……”她幽幽叹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回复清明,“你的故事很好听,也很感人。”
  金城绝轻轻摩挲她的脸庞,眼中有着对一切誓在必得的决心,而那一切,自然包括她。“这不是故事,你如此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我能猜到,但是,我不认为这个故事该与我有关。”
  “本来或许和你无关,可是在我遇见你,发现你的不凡之后,就想让你和它有关了。”
  拉开他的手,她问得犀利。“为什么?你该知道,我不可能信你会对我这貌不惊人的小宫女一见钟情,所以,是因为我能预知世事吗?”
  “萦柔萦柔,你不该因我的背景就全盘否定我的心,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金城绝眼中流光一闪,蹙起眉,很是伤心。
  他是一湖春水,在烈日下泛着诱人的波光,即使是一个简单的皱眉,也是风流俊逸,别有风情。
  谢萦柔其实没想问出个答案,她知道,若这个人自己不说,谁也别想摸透他的真正心思,所以只是敷衍的响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
  见她起身要走,金城绝忽然从后面拉住她,“别让我等太久,萦柔,我近日可能要离开应天,如果你想逃开日后的决战,你知道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他握住的不是她的手掌,而是她的指尖,轻轻擒住,却让她不能轻易挣开。
  “萦柔,这算是你我的一个约定,你要记在心里。”
  说罢,他忽然低下头,轻吻住她的指尖,没有攻击,但是足够霸道。
  谢萦柔并没有避开,只是下意识地望着另一只抓着巾帕不放的手。那帕子很眼熟,前阵子她才丢在一个男人身上,说好不准还的,没想到他仍是退回来了,还是用那般血腥的方式。
  她曾经想和那人定下朋友之约,被笑幼稚,如今,却有个捉摸不定的男人愿意与她定下生死之约。
  她该答应吗?能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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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谢萦柔一直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挤满了许多人的脸和未来会发生的事,每天不断地占住她的思绪,怎么地无法睡好。
  因为一直称病没有去给朱允炆上课,终于有一天,朱允炆带着萧离一起来看望她,一同来的还有太医院的首座大人。
  “萦柔,你怎么会突然生病呢?你看朕最近跟着萧离练功夫,连咳嗽都不会了,所以朕带了萧大人来,想让他也教你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招式。”
  她强撑着笑回应,“奴婢可不敢练功夫,万一练得粗手笨脚,打翻了盘碗怎么办?”
  “赵大人,你要仔细诊治,如果诊错了萦柔的痛,朕一定不会轻饶。”朱允炆的口气非常严厉,赵大人连忙称是,开始为谢萦柔仔细把脉。
  终于,他把完脉,和朱允炆说了几句宽心的话,说她不过是劳累过多,又忧心如火,内焚五脏,导致气血不畅云云。
  趁朱允炆聆听赵大人诊断的时候,谢萦柔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萧离,他看起来和过去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当她望向他时,发现他也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于是她别过脸去,躲开他灼人的目光。
  想了这么多天,真对上了,她还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朱允炆听完太医的说法,马上说:“看来是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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