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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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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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这一脚因为用力过猛,竟然直接击穿瓦面,陷了进去。
  宗翰一声铁甲,加上身材魁梧,薄弱的屋顶如何承受得了他的体重。只听得“喀嚓!”一阵乱响,宗翰一头扑倒在屋面上。若不是身下有一条子支持,只怕整个人都已经掉到下面去了。
  “大帅!”一个副将大骇,忙走过来试图将宗翰扶起。
  宗翰只觉得右脚疼不可忍,一张面孔都已经扭曲了,他伏在房顶上低低一声咆哮:“别管我,立即组织部队防御,快!”
  副将被他可怕的表情吓住了,也不敢说话,忙站在屋脊大声下令。
  不可否认。金军对突然发生地敌情估计不足。一时间有些发木。听到中军地命令传来时。这才慌乱地从预定地攻击阵地撤下来。混乱地朝四个街口地街垒后面跑去。
  这个时候。开封义勇军已经扑到街垒地根前。打头地是一群抬着长梯地士兵。只听得一片大吼声。那些长长地竹梯被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拍在街垒上。
  “万岁!”看到这一幕。一万多义勇齐声大喊。
  蚂蚁一样地灰色人潮瞬间爬满了长梯。皆在拥挤人潮地惯性驱使下奋力向上。
  这个时候。女真人才爬上了街垒。因为街垒很高。他们虽然知道敌人来得很多。可没想到数量如此之庞大。刚一站上街垒顶端地防守位。低头看去。却见满目都是蠕动地人头。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地震撼。
  女真人擅长野战。防守堡垒和城市地经验不足。这大概是这一路西路军金兵第一次碰上如此规模地蚁附攻击吧。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
  可是,毕竟是西路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三千多女真人还是很自然地排上刺杀队型,手持长矛不停歇地向下刺去。
  可怜那些奋力向上攀爬的开封义勇军士兵,他们都还口咬单刀,双手抓在长梯上,如果抵挡得住这样的戳刺,转眼,星星点点的鲜血飞溅而出,将街垒的鹿角染得鲜红。
  可是,这样开封汉子因为口中咬着刀子,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么前赴后继如石子一样落下,将鹿角之间的空隙塞满。
  依然是“杀敌报国”的呐喊,听得人心头发麻,宗翰一直趴在房顶没站起来。脚上疼得厉害,他也没功夫去管这些,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激烈的战场。
  这个时候,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前方一里外的一处酒楼上突然“碰!”的一声腾起一朵璀璨的烟火,声音打得震耳欲聋。随着这一片烟花的绽放,城中各地依次腾地大朵白色火花,轰隆的爆炸声次第传来。
  喊杀时同时从城东、城西、城北响起,同前一夜一样,敌人竟发动了全面攻击。
  宗翰大骇,伸拳又砸碎了一匹青瓦:“他奶奶的,宋人竟然裹胁百姓在白天同我决战!我为什么不在昨天发动对皇宫的攻击,为什么?”他长嘶一声,痛心疾首得几乎要吐血。
  话虽然如此,可制造器械,组织部队都需要时间,如果昨天在没有做好战前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攻,根本就没有打进皇宫的可能。宗翰这次很慎重,可他的慎重遇到了杨华的冒进,竟有些束手束脚处处被动了。
  战略上虽然彻底失败,但就现在这个战场而言,金人凭借着优秀的战斗素养还是逐渐把局面板了回来。先是长矛手稳住阵脚,后面赶到的弓手也陆续就位,拉开大弓,也不需瞄准,只一松弦,就能收割一条人命。
  转眼,四座街垒前已经堆满尸,只一个瞬间,至少有一多百英勇的开封义勇军士兵倒在血泊中。但是,吃了大亏的义勇军早有准备,人群中一面面用细
  扎而成的长盾竖了起来,“夺夺,夺夺!”充耳皆是木板的脆响。
  人潮还是挟着巨大的势能向上翻涌。并不是对死亡的麻木,仅仅是一个报仇的信念就能支持着开封人不断向上,直到与敌遭遇为止。
  终于,有一个义勇军士兵冲了街垒,他手一挥,大斧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光,就将一个女真人砍倒在地。
  “好!”看到这一幕,无数义勇军同声喝彩。
  宗翰心中一紧,防御战中因为要处处设防,各方各面都要承受极大的压力,各处的兵力都很薄弱,最怕被敌人一点突破,在如此骇人的人海战术下,很容易被人冲得全面崩溃。
  可是,冲上街垒的毕竟只有一个人。金人的长矛手因为手中的长枪实在太长,也来不及调头。但后面的弓手却没有闲着,一丛白色的羽箭飞来,连带着两个女真士兵,将那个义勇军战士射得如刺猬一般。
  两个金兵身上因为穿着沉重厚实的铁甲,这些羽箭射到身上也不过是些许皮外伤。但那个开封好汉却只穿一件单衣,顿时惨叫一声从街垒上摔了下去。直接穿到一根鹿角上。
  “好汉子!”人潮中有人大吼。
  “好汉子!”
  “酸枣门黄初春战死了!”
  ……
  又是一个义勇军士兵冲上了街垒,很可惜,他还没取得任何战果就被人一刀砍了下去。
  “小甜水巷孙掌柜战死了!”
  “好汉!”
  又是一片轰然的呐喊。
  “高头街,孔云前来捐躯!”
  “洒家曲院街邓痢!”
  ……
  “这些愚昧的野人啊!”宗翰眼睛有些发花。
  房下,床子弩手们还在调整射角,失去了那两百工匠之后,头脑简单的女真人怎么也鼓捣不好这些高科技武器。
  宗翰忍无可忍地从屋脊上探出头去,大骂:“混蛋,别弄了,换上轻武器,给老子顶上一线。”
  床子弩是平射武器,四面都是高大的街垒,根本没可以吊射,难不成还射自己不成?
  宗翰对手下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感到绝望。
  好在投石机总算调整好了,巨大的炮石也可越过街垒直接轰到这一群暴民头上。
  “碰!”一声,空中传来沉闷的风声,一块大得骇人的石头呼啸着直接落到街边的一座平房顶上,将那座简陋的房屋轰得顿时塌陷下去。
  “什么准头!”宗翰七窍生烟,只想冲过去对着炮手就是一痛乱棍。
  还好,第二发炮弹效果不错,正好落到人群之中。
  眼前腾起一团红色的大雾,被砸烂的人肉高高溅起,泼洒到四面八方。
  “好啊!”宗翰大声叫喊,猛地从屋顶那个破窟窿里跃起。他这才发现,右脚已经被破碎的瓦片和子割破,血淋淋疼得钻心。
  顾不得右脚的伤势,精神大振的完颜宗翰突然以一个金鸡独立的肢势站在屋顶的那只螭吻头上,大声吼叫:“炮手好样的,每人赏赐钱十贯!”
  话音刚落,宗望感觉一阵让人窒息的罡风从头上掠过,眼前一黑,一颗浑圆的大石从他头顶越过,劲急地坠下,直接砸在南面街垒之上。
  巨大的炮石何等的沉重,竟一口气将三个女真士兵直接拍飞,然后顺着斜坡冲断了两根粗大的鹿角,这才威风凛凛地停了下来。
  可怜那三个被炮弹击飞的女真士兵在半空中已然断气,落地后已经不成人形,就那么软软地蜷缩成一团。
  “啊!”宗翰惊得说不出话来——女真炮手的准头还真是精准啊,直接打到自己人头上。
  再让他们这么打下去,没等他们打死几个宋人,这四面街垒先得被他们轰平不可。
  宗翰忙下令:“炮手停下,不要再打了!”
  所有的投石车偃旗息鼓,只发射臂上的皮绳垂头丧气地空中摇摆。
  发现金人的投石机不再射击,开封义勇军同时欢呼起来,攻势更加猛烈。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付出了四百多人的死伤,而金兵也被这翻卷而来的人浪吞噬了一百多个。
  宗翰被这种不要名的人海战术打得痛苦不堪,他看见,南面的街口处,一个浑身闪亮铠甲的年轻人跳上街边的栓马桩,手擎红旗大声呐喊:“汴梁营弟兄听着,杨破虏将军有令,杀宗翰赏猪一口!”
  “杀宗翰赏猪一口!”
  ……
  “该死的人海战术,杨华,你这个不要脸的牲口!”宗翰大声嘶吼。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二百六十章 另一片战场
  康二年一月四日,岳行宫,金国东路军行辕。
  清晨,天波门战役还没打响的时候,宋金两国的和议再次举行。
  往昔豪华的如同神仙宫殿一般的行宫已经破败,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但宗望会客的大殿在稍做修葺之后,依旧显示出大宋鼎盛时期强盛的国力,富丽堂皇得超出人的想象。只大殿两侧镏金大柱上布满了刀痕。
  张浚身穿一件大红官袍神色恬淡地坐在客席,看起来好象非常从容,但袖中的双手却紧紧地捏成拳头。虽然他不认为这次谈判能够得出什么结果,照他看来,这桩关系到两国前途和未来的大事没一两个月时间拿不下来。未来还有得谈,还有得烦。
  可一坐到谈判席上,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同昨天不同,张浚这次并没有带多少甲士,炫耀武力的目的已经达到,再没必要激怒宗望。总的来说,宗望在金军将领中最为奸诈,但却是一个睿智的人。和聪明人谈话很轻松,可你得注意不要让他变得糊涂和冲动。此刻,敌我双方需要的都是冷静和客观,客观地看待彼此所处的地位,冷静地商议出一个彼此都可以接受的条约。
  张浚身边坐着六个随员,其中四个是朝廷理藩院和礼部的郎官,两个是河东军的书办。四个郎官显然被金人吓得够戗,一坐到椅子上都瑟索个不停,脸色一片煞白。倒是河东镇派出的两个书办都挺直地坐在椅子上,胸口上绣的两只三足乌展翅欲飞。二人面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看那气势,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朝廷中官威凛然的大人们呢!
  张浚看了看那四个猥琐的家伙,不为人知地皱了皱眉头。同如日初升的河东镇比起来,朝廷中的公卿大臣们一个个垂垂老矣,仿佛再看不到一丝活气。
  不但张浚看这四个官员不顺眼,连站在旁边的金人也对他们很不以为然,反倒是对那两个河东镇来的书办持礼甚恭。的确,这两人实在太抢眼了,一样的十八九岁模样,一样的高大英俊,像武士多过文官。
  金人尊崇武士,自然要高看他们二人一眼,对四个宋朝文官却极为鄙视。
  来的路上,张浚还曾经试探得同他们聊了两句。二人告诉他,他们一个姓夏侯,一个姓高,以前也是太原府的士子,有功名在身,也曾在太原被围时在城上同女真人战斗过。后来杨华进了太原,二人就投进了杨侯府做了小吏。同样的士子,杨华的侯府还有二十多个。
  当时张浚还感叹说。难怪两位士子英气逼人。原来是太原地读书人呀。
  现在一看到二人雄姿勃发地模样。张浚不知怎么地。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回忆起昨天夜里连夜进宫面圣地一幕。
  昨天白天同金人谈判结束后。张浚被火速召进皇宫。
  当时皇帝刚服用了一粒仙丹。光着脚在冰凉地地板上来回走动。一刻也不停歇。好象是想通过运动畅通血脉将药物化开。皇帝穿这一件极单薄地白色道袍。游走之间。冷风习习。看起来就像是要羽化飞升一样。
  见了张浚。皇帝并没开口。就那么绕着张浚转来转去。身体带来地冷风吹得张浚身子一缩。
  反倒是皇帝面色潮红。额角隐约有汗珠子闪烁。
  气氛压抑而诡异,被皇帝那双白多黑少的眸子连看几眼,张浚觉得冷到骨子里去了。上一次见皇帝还是靖康一年正月,那时候的皇帝还是一个皮肤红润,精神旺健的年轻人,想不到一年没见,就变成这样了。
  张浚不敢多说,只将身体匍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终于,皇帝也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他走到张浚面前,突然停了下来。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太上道君皇帝还在邪?”
  张浚一呆,他本以为皇帝会首先问和议达成没有,却没想到第一句就问太上道君皇帝的死活。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极度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眼前这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皇帝走起路来轻捷无声,就像是一团幽灵。
  他猛地一磕头,眼泪落了下来:“陛下,北奴无礼,臣没有见到太上皇。”
  “哦,那么说来太上皇帝还在北奴手里,你该去见见他的。”皇帝的声音飘忽不定:“谈判进行得如何?朕自继位以来,一连两次被金人打到家门口,这一次更是杀进了东京城。市井之中,已有人说朕失德,以至又此天谴。”
  张浚心中更是惊骇,眼前的景物已被眼泪糊住,背心起了一层毛毛汗:“陛下,市井之言不可信,俱死无知狂悖之徒。”
  皇帝喃喃地说:“这一关朕无论如何也要度过去,和议必须尽快达成,即便多给北奴一些犒赏钱……也是可以的。我中华大国,煌煌天朝……不缺那些金银……说说,你们是怎么谈的。”
  “臣已经见了宗望,也按照杨华提出的条件同宗望谈。无奈宗望觉得条件太苛刻,不愿接受。这个时候,宗翰来了,要杀臣等。”张
  手抹了一把脸,细细将昨日的情形一一同皇帝说了。
  “哦,原来是这样,不怪你,不怪你……”皇帝叹息一声:“杨华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张浚挺起腰,精神一振,朗声道:“杨大人的条件是:金人释放太上皇帝和被俘的百官,无条件撤军,并归还河间、中山二镇。”
  “什么,贼子敢尔!”皇帝突然暴怒,一脚踢过来,正中张浚的肩膀。
  大声嘶吼:“这个兵痞,他就是想打仗,想要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朕已经让他当了节度使他还不满足,怎么,还想在战场上立功,让朕封他为王,让他进枢秘院吗?”他一张脸涨得血红,满脸都是雨点一样的汗珠:“朕那日是怎么对他说的,让他退让,让宗望能够体面地撤军。现在好了,这样的条件一出,宗望怎么肯回去。兵痞,兵痞!”
  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一点红色落到张浚面前。
  张浚浑身一震,忙抬起头看去,却见皇帝嘴角竟带着血丝。
  “陛下保重!”张浚连连磕头:“杨大人这也是为国为君啊,国事如此,能争一分算是一分。陛下,现在我大宋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来送北奴回去,割让土地总不是办法。陛下,市井商贾做买卖的时候讲究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杨大人现在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臣听他的意思未免没有退让的意思。和议这种事既然要谈,大家都要慢慢磨,你退一分,我让一寸,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陛下请勿忧虑。”
  听张浚这么一说,皇帝面色的红色消退,突然扑哧一笑,摇头道:“这个杨华,果然市井小人出身,居然将商贾那一套用在军国大事上面。这么说来朕倒是错怪他了。”
  皇帝乍怒还喜,让张浚心中一阵叹息。这个皇帝也已经快三十的人了,做人做事怎么还一副孩童性子,他忙接口到:“依臣看来,杨大人是一个大大的忠臣,是忠于陛下和国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心情变好,他笑着扶起张浚,道:“你去对杨华说,让他赶快同金人达成和议,必要的时候退让一些也是可以的,朕信任他。只要北奴退兵,我封他做王,让他入主中枢。还有你,张卿,我也要大大封赏。”
  “陛下,这事急不来的。”张浚说。
  皇帝又有些不高兴了,恨声道:“怎么急不来,金人要土地,两镇割给他就是;要钱,给他就是。至于河北……”这事实在太严重了,由不得皇帝不犹豫,半天,皇帝才期期艾艾地说:“已经被金人占领的河北之地就给他们也成,反正……他们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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