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1
来到他家楼下,我竟然没有出息的紧张起来,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住在一个如此老旧的小区里,我本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但又对照了他给我的地址发现并没有错,如今在网络上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有的说他身为“天下美食”集团总裁资产不下百亿,赔给小日本一两个亿后他去了美国定居,那点钱对他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还有的说他身患癌症,中止与日方电影公司的合约也是病情加重迫不得已才做的,后来赔尝了巨额的违约金他就死掉了。各种荒谬离谱的说法还有很多,网友们对他的突然消失充满疑惑和猜测。
这是我第一次到苏州来,完全没有料到南方的冬天竟也如此的冷,而且是彻骨的冷,在苏州城的古街上,我几乎成了惟一穿着西服的过路人。我看到街头一对依偎着取暖的情侣,我看到开馄饨店的大哥站在店铺门口对着行人们吆喝,我看到小孩子扯着大人的衣角吵着闹着要吃年糕,我看到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到处拍着照片,可我唯独看不到我自己在寒风中的那张沧桑而麻木的脸,有时候我感觉这个世界太大,大到我们一不小心就丢了自己。
为了找到他我可谓是费尽了周折,我甚至都不记得当初怎么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我辞掉了工作,女朋友因此离我而去,在一零年的冬天,我只身来到苏州,甚至已经不打算回家过年了,这是一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一座融合了中国历代文化特色的城市。这座城市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和妖艳,更不似小城镇那般市侩和粗野。在这里,有一种少有的静谧和悠然。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爬着楼梯,我一直认为他应该是一个性格复杂的人,他在银幕上饰演过滑稽搞笑的反派角色,他在管理公司的时候公正严明,处理员工问题遵照章法,绝不姑息,他跟日本人合作说翻脸就翻脸,将负责给日方作翻译的经纪人骂的狗血喷头,他对朋友两肋插刀,甘愿为其受牢狱之苦。他脾气暴躁而又义薄云天,他的行为如此的让人琢磨不透,我开始害怕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说不好而发怒,然后将我赶出门去!从一楼上到六楼,短短的几步路,却成了我几千公里的行途中走的最艰辛的一程,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在加快!
来到他门前的时候我特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按响了门铃。那一刻似乎标志着所有谜团都要被揭晓,一切努力终将有回报!
给我开门的是一位美貌的妇人,“请问这是XX先生家吗?”我问。
她说是的,然后很热情的招呼我进屋。
“你就是那个作家海晓吧?我家先生刚打回电话说他正在下班的路上,马上就到家了,你先坐一会吧!”说完她端了些水果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我环顾了一下屋子,还挺宽敞的,房子装修很精简,看起来跟普通的家庭没有区别,但我一想到他曾经是位亿万富豪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感觉到这里异常的简朴和寒酸了,不过客厅里倒是特别整洁,几乎是纤尘不染,就连物品的摆放也是很考究的。
大概过了五分钟之后,又有人来敲门,我知道肯定是他回来了,一进屋他便看到了我,“你来了,让你久等了吧!”他说。
我赶紧解释:“我也是刚到而已!”
本来为了表示尊重,我站起来想先来个自我介绍的,但他却抢先我一步说:“你不用站起来!先坐着等我一会,我换一下衣服。”
刚才见到他让我很吃惊,他比我想像中要憔悴的多,头发蓬松疏于打理,苍白的脸上长满了胡子,才29岁的人看起来竟然像四十多岁,我不知道他现在从事什么工作,他穿着藏蓝色的工作服,那是最基层的工人穿的,在他转身去卧室之际,我看到他衣服后赫然面写着“天下美食”四个字才猛然想起那是“天下美食”送餐员的工作服,送餐员的工作很辛苦,每天开着摩托到顾客家里送快餐,他居然在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里从事送餐的工作!
“天下美食”将是我之后的小说里出现的“中国式”餐饮集团在现实中的原型,是他跟几个朋友白手起家创立的餐饮品牌,引领起中国新的饮食潮流,后来听说他主动退出了股份,不再过问公司的任何事情,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做起了送餐员!在见到他之前我对他只是道听途说的有一些了解,但那已经足够让我好奇,但见到他之后,我则对他更加充满了兴趣和好奇。
几分钟后,他换上了一身休闲装从卧室走出来,表情坚毅,目光如炬,如同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随时会发怒的将军,他仅看了我一眼就让我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我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位在“天下美食”做经理的网友说他每次见到老总的时候都忍不住紧张了,在社会上多年的摸爬滚打使他练就出了威严的气势,他在对面坐下,让我顿时感觉呼吸不畅。
拜访2
我说:“您能接见我,让我感到很荣幸!”
“跟我说话就不要客套了!北京现在冷吗?”他问道。
“我来的时候倒不是太冷,不过那边的气温变化挺大的。”我如实的回答。
他似有感慨的说:“我的很多朋友在那里!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好不好。”
“有空的时候就飞到北京去看看他们吧!”在他面前,我明显的拘谨和不自然,他的眼神尖锐,坐在他对面我有一种被他洞穿无处躲藏的感觉,他的年龄仅比我大六岁,但下意识我却总忍不住把他当成长辈来看。
我绞尽脑汁的想引出一些话题来,可思维偏偏这个时候不争气的罢 工了, 甚至当他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不加思索的像在餐馆里吃饭一样回了一声“好的”,说完这句话连我自己都吃惊不小,还好他并不以为忤,并且告诉我说他这里的茶跟“天下美食”里的养生茶是一个味道,如果我喜欢有空可以教我怎么泡茶沏茶。我夸张的作欣喜状,并且说自己每次到“天下美食”吃快餐都点这种茶,而这一次感觉是最好喝的! 他对我的溢美之词似乎感到很高兴,“我认为我们两个人有些相似的地方。”他说,“即使我说过了多次不想见你,但你仍然给我打那么多次电话我就看出来了你有一股倔强劲!”
“原来您是这样想的,”我更加激动了,“我还以为您会嫌我烦呢!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穿的是‘天下美食’的蓝制服,我很奇怪您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很细心的年轻人,”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我,“我现在就是‘天下美食’的送餐员,你很奇怪是吗?”
“当然是了,想您曾经可是‘天下美食’的总裁呀!”心中的疑问被我脱口而出!
“什么总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天下美食’这块招牌是我用心血经营起来的,他就像我的孩子,我必须看着它长大,这种心情也许别人无法理解。”
我鼓足勇气对他说:“或许我可以理解!”他笑笑,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在选择在‘天下美食’当送餐员也是想更多的听听群众们的口碑和意见。”
“那以你现在的名气,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而且你是天下快餐的代言人,就连餐具和包装上都有你的头像?”
听我这样说,他的笑意更浓了,并且很得意的对我说:“你看我现在这副胡子邋遢的样子,谁会想到我就是那照片里的真人版原型,谁会想到我会去自己曾经的公司作送餐员呢?很多同事都指着我的头像对我说,‘你跟他长的真像!’,哈哈,有些顾客见了我也说怎么‘天下美食’招的送餐员也这么像他们的代言人!现在我在店里面业务是最好的,顾客的满意度也最高,我在那里工作的第二天就已经能把员工手册只字不差的背下来了。当时主管看着我都愣住了,嘿嘿,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那里面的每一条守则和条文都是我亲自制定的!”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才更像一个年青人。
终于我也大胆起来,问他:“你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工作经历,这就是你对生活的态度吗?”
“算是吧,我认为生活在于阅历,每一段经历都是我积累的财富,而且这种财富就算是经济危机来了它也只会增值,不会贬值!细算起来,我上学十年,然后进入社会打工,当过餐馆服务员,给人当过保镖,做过群众演员也做过明星大腕,经历过最贫穷的生活也有过当富人的体验,而且还进过监狱,蹲过班房。当然还有爱情,我正拥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爱情!”说到爱情的时候他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妻子,眼神里尽是柔情,他骄傲的告诉我,“你即将要把我的这些经历写成小说,那么让我提前恭喜你一下吧,因为这定会成为一部非凡的作品!”
我被他的这种自信深深的感染了,附和着说:“我想也会的,而且到时候我定会成为一位知名的作家。”
他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我,好像很喜欢我用他的这种方式说话,“很好,年轻人就是应该这么自信。”他对着我点点头,继而问我道:“你可知道在你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作家要给我写传记都被我拒绝了?”
“这个我知道!”我回答说:“若不是他们,我也不可能联系上你!”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大牌作家,有些人名声甚至不亚于我?”
“知道。”我说。
他摆出一副穷追不舍的架势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他们却答应了你?”
这一次我被问住了,目瞪口呆的摇摇头。
他再一次露出得意的表情,像主持人宣读冠军得主那样兴奋的说:“那是因为他们找到我都是要为我写一部传记,只有你说要把我的生平写成一部小说……”
我做梦也想到他很爽快的就答应见我竟然是这个原因,其他作家若是听到这句话大概会气的吐血吧!
在我欣喜若狂的同时,又忍不住问他:“您为什么更喜欢小说的形式来表自己的生平呢?”
他先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这大概也是我的性格使然吧,纪传体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对所记叙的人物遮丑美化,最大限度的突出他们的功勋和事迹!打个比方说吧,纪传体就像是婚纱照,影楼里的摄像师拍出来的照片不会直接洗出来给客户,他们必会做一些处理和美化,有时甚至会夸张到有人拿到自己的婚纱照都不敢相信是他自己,我以前就是做这个的,可以毫无避讳的讲,当顾客从我店里拿到自己的照片后,那照片里的人就已经不是他本人了,纪传体跟影楼有着异曲同工的功能。而小说不同,小说更加的灵活,它就像是一部录制好的dv影片,在它里面每一个场景你都能找到,你还可以剪辑拼凑,里面的人物总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小说里不必对人物多作评论,对于里面主人翁读者心里自会给他一个评判,这样才是最公正的。”他转身指着挂在墙上的婚纱照让我看,“这是我们两口的结婚*,没有任何人工美化的痕迹,当时我们为了找一个好的拍摄地点几乎都要周折半天,为的就是一次性拍出好的效果。我喜欢让事物表现出它最本质的面貌。”
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说了那么多还是让我们先切入正题吧!”他呷了一口茶,对我说:“我的经历较复杂,甚至在不同的阶段我的性格特征也不同,我需要知道你是否能真实的表现出来我在不同时期的个性特点,你的文笔基调必须随着我不同时期的性格特点而改变。”
“这个绝没有问题!”我回答说。
他满意的笑了,他说:“我就是喜欢自信的人,你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当年“天下美食”最初跟我混的一帮小弟们,凡是做事自信的如今在集团都能独挡一面了。不过我对你还有一点要求,我不想让小说里有被夸张和虚构的成分,我需要真实。”
我回答说:“你喜欢让事物表现出它最本质的面貌!这一点我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说完我笑了,他也笑了。
那一天我们直聊到月朗星稀华灯初上,晚上八点钟我才从他家离开,他给我讲的很仔细,我不断的做着记录,生怕漏下什么,最后为了表示尊重,我想让他为这部作品拟个名字,没想到他居然对我这个请求很不满的说:“你才是作家,这些东西都应该你去想的。”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咄咄逼人,换了一种语气说,“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依赖于人总是不足取的,我的生存经历告诉我,求人永远不如求已!”
住院
本文的男主角孟飞,很多人对他都已经不再陌生,在几年前,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但如今如果你仍然不知道这个名字那就太out 了,他的故事本身就是一部书,向我们诠释青春的灵动,奋斗的激情,爱情的真挚,我与他的交流中,他对生活的态度,对人生价值的理解都深深触动着我,将他的故事写下来更成了我的使命。
在上中学时他只是一名最普通的学生,书卷气中带着些许玩世不恭,中规中矩而又年少轻狂,他说高考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他迄今感觉最遗憾的一件事情……
2000年的7月
孟飞从病房的窗口向外望去,看到一片绿色的树林,微风拂过,树影斑驳,树叶沙沙作响,绿色是夏天的主旋律,花草树木在春天里复苏,到了夏天已经变得繁盛和壮硕,它们吸足了养分,懒洋洋的享受着阳光的爱抚。
病房的窗子一直开着,天上晴空万里,大雁盘旋飞掠而过,阳光暖暖的照射进房间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孟飞目光呆滞坐在病床前,他的脸干瘦而发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实的残酷不是他所能接受的,就在刚刚主治医生来病房里宣布了一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响在他的耳边,震颤了他的耳膜,震蒙了他的大脑,震碎了他的心灵。
当时医生用权威而不可抗拒的语气告诉他:“你的病至少要养一个月才能出院,这两天你连东西都不能吃,只能靠营养液维持身体正常,至于两天后的高考,你就更不要想了!”
孟飞表情决绝的回复他:“我什么可以答应你,但后天的高考我必须参加,十年磨一剑,这个代价……太昂贵了!”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他换了柔和的语调,“但作为你的医生,我必须为你的生命健康负责,没有我的允许,你是走不出这个医院的!”
“我的病有这么严重吗?你不是说我得的是胃病吗?我还没听说过胃病需要住院的!我回家自己疗养,我不看病了还不行吗?”
医生有些生气了,“年轻人,我不想总是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说,“你的胃病本也不太严重,只是普通的胃炎胃溃疡,但你却把几种胃药混起来吃,以为这样就能使病好的快些,还连续吃了两天!难道你高中没有学过化学,不知道市面上大部分胃药都是Al(OH)3 吗?你一次吃了三倍的量,这是一种碱性物质,能中和你的胃酸,但服用过多也是很危险的,如果不是及时的被送进医院,你现在恐怕已经胃穿孔了你知不知道!”
孟飞被说的哑口无言,“那我求求你还不行吗?”他像是一个死刑犯乞求最后的饶恕般,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这次考试对我真的很重要!”
“唉……”医生叹了一口气,用慈蔼的眼光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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