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吴恭政慌了手脚,扶着椅子往后退。这也不能怪他堂堂开封府胆子忒小,实在是庞昱眼睛里天生自带的杀气太凶悍、太恐怖——知道么,杀过人的人他的眼神就是和没杀过的人不一样,而杀过很多人的眼神又和杀过人的不一样。庞昱手上虽然没沾过血,眼神却天生沦为了第二种,冷冷一扫吴恭政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竟比以前审过的江洋大盗还要恐怖!
“没什么,就是想和吴大人商量件事情。”
“什、什么事?”吴恭政勉强坐直,“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本府放你一马,两位郡王可都来了条子发了话,再、再怎么商量你都是死路一条!”
“吴大人以为我是来求你高抬贵手的?”
“难道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庞昱大笑,脸上尽露张狂。
吴恭政想哭,大哭!
他这开封府尹当的窝囊啊,简直太窝囊了!
成天看京里这些高官显贵的脸色不说,现在连一个小家丁都骑头上来了,放话要和他打……打什么“商量”,过分,简直太过分啦!
“吴大人以为,我是个小小家丁,狗腿子一样的人,只懂仗着主子的权势横行霸道,真本事一点没有,和你‘商量’简直侮辱你,对不对?”
“哼!知道就好。”吴恭政一下子来劲了,“你再不乖乖的自缚双手,老实到大牢蹲着,休怪本官唤衙差进来,将你……”
“吴大人准备一直做这随风倒的墙边草做到你致仕,告老还乡么!”庞昱忽然冷笑,一字一顿声若磬击,轰的吴恭政身子颤凛,满口官腔全哽在喉头。
庞昱冷冷看他,余光瞥一眼后门。
师爷、文书、衙差等一应闲杂人被他诓了几句,短时间内不会进来,整一注的香功夫大堂里只有吴恭政和他。就是这换算过来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四哥不但要说服吴恭政放人,还要逼得整个开封府……
就此彻底倒向太子党这边!
“吴大人一定觉得。”
他两手撑着几案,踮起脚来使得身子更显英武挺拔,状若天神,以一种居高临下的俯瞰姿态开始了游说,“自己年事已高,过不多久就要致仕隐退,告老还乡了,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掺合到两派纨绔子弟的党争中来,我说得没错吧?”
吴恭政“哼”的一声,算是默认。
“这世道,官不好当。尤其是京官做起来更难,而京官里做难做的就属开封府尹这个职位了。吴大人你一无强硬后台,二不靠吹嘘拍马,却能在这在天下最难坐的官员位置上坐的安安稳稳,不能不赞一个‘高’!”
庞昱先捧捧他,等吴恭政脸色渐渐缓和,话锋忽然一转:“可是这一次,吴大人真的以为靠着以往的左右摇摆,两不相帮,就可以熬过去么?”
吴恭政不语。
庞昱稍稍一顿,猛地张口吐出两个字。
“做梦!”
吴恭政放在案上的右手微微一颤。
“吴大人做了这许多年的开封府尹,有见过哪桩案子像李家庄这件一样牵动百万民众,不仅是我家侯爷、北海郡王、会稽郡王,连南宫大家都被牵扯了进来——呃,换句话说八贤王也少不了也算上一份,再有吴大人手下的欧阳少吏……背后的吕相,全京城的大人物好像一个不少了吧。”
吴恭政脸色有点发白,看来被庞昱一鼓吹,更加“认识”到了案子的严重性。
“吴大人以为,一个牵涉如此之广、波及如此之大的要案,朝廷最后会不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吴恭政终于应声了。
“怎么给交代?”
“自然是重惩案犯,还苦主公道。”
“仅只如此么?一个案子闹得全城轰动、天下皆知,而且还拖了这许久,只是严惩凶手就完事了?”庞昱目光闪闪,盯着吴恭政有点发虚。
“不这样你说……你说怎么办?”
“恐怕还要找几个替死鬼出来替朝廷承担责任吧!”庞昱冷笑。
吴恭政佝偻的身子又是一颤。
“一边是庞太师的独生子、贵妃娘娘的亲弟,一边是身兼太祖、太宗两系血统,在宗室地位非同小可的北海郡王。我想就是由皇上圣断,没有如山铁证也不好狠下心对那一边下刀吧。那么到时候会不会随便抓个下人顶罪,然后……”
庞昱故意不说了,笑嘻嘻的看着他。
“然后什么?”吴恭政忍不住问。
“然后为了平息民愤,治某人一个办案不利、枉法妄为的罪名!”
吴恭政脸色刷地变了,再保持不了当初的镇定。
他心里清楚,庞昱这番话话固然有虚词恫吓的成分,但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案子闹到这地步,看得已经不是凶手倒底何人,而是后台硬,谁的背景大。太子党、王爷党两群纨绔子弟间的争斗本来就错综复杂,现在又把八贤王和吕相牵扯进来,哪怕真叫皇上来处置估计也不好重处哪一方。
那么就像庞昱说得,为了平息民愤,必须推一个有份量同时又不会损及各方利益的替死鬼出来——而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开封府尹吴恭政办案不利,坐看事态扩大,谣言横传而无作为,致使一桩由家丁引发的普通案件遍传京城,祸乱民心,府尹职责点滴未尽,罪莫大焉……
吴恭政不敢往下想了,这样一顶“大帽子”盖下来,不要说他脑袋上的乌纱保不住,连剩下来的人生能不能牢外边待都成了问题。
不是扯淡,也不是妄想,事实就有这么夸张。
他能当上开封府尹,安安稳稳的坐着,就是因为明哲保身,哪一派(这里是指朝廷里的派系,太师系、宗室系、相爷系等等,不是纨绔这边的太子党和王爷党)都不太粘,推他上位各方面都比较能接受;而这一次他注定完蛋,同样是因为哪一派都不粘——事情闹大要人出来负责了,哪一边都不会包他!
他当开封府尹以来,见过多少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后果只有比这跟惨绝人寰!
庞昱察言观色,看看火候渐渐起来了,开始往里拼命添油:“哎,悲哀啊,悲哀啊!可怜吴大人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开封府尹任上小心翼翼地熬了这许多年,眼看就要致仕退隐,告老回家享清福了,谁知竟落得个……哎,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沦为两派党争的牺牲品,惨呐!惨呐!!真是惨呐!!!”
“扑通——”
原本站了起来想叫人把他撵出去的吴恭政瞬间面色惨白,一白如纸,颓然跌坐回椅上,防线彻底崩溃,颤声问:“那……那本官、本官该怎么办?”
“好办,两个字,做到包你不会有事。”庞昱眼睛眯了起来,瞳中浸透邪魅。
“哪、哪两个?”
“站边。”
PS:这章开始,对话可能又会多点了,有些读者抱怨说对话看着烦,其实用心去看里面的“精彩”一点不熟给其他。公子向来崇尚语言的艺术(狭隘的语言艺术是对话,广义的语言艺术是文章),尤其是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很多大家笔下的一句看起来很好理解或者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简单对话,一旦联系前后文稍加品味,立刻觉得丰富多彩,妙至颠毫。就像大家看《铁齿铜牙纪晓岚》,多少次看得拍案叫绝,那就是语言的艺术、对话的艺术啊,只不过是通过影像+对话的方式表现出来,大家的感受比较直观而已。而对于文学作品,没有影像的辅助表现,只是一个冒号,一个引号中间的一行字,很多读者看见这个都习惯性的一跃而过,殊不知一篇文章真正的精彩有时候就蕴藏在这不起眼的引号、冒号间。公子不敢夸自己书写得怎么样怎么样好,也不敢同那些大家相比,公子只想说自己最推崇、也是迄今为止心中唯独的两部神作《极品公子》《极品家丁》里,简单的一句对话往往就能看得读者们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比如叶河图排龙榜是他和杨凝冰对话说出来的,凰琊是叶晴歌也是通过叶河图的言语品读出来的,还有极品公子三哥靠一张嘴征服了多少美女的心!!!
公子抱着向两大神作致敬的心写这本《天下第一丁》,就是希望能够追溯大神的足迹、融汇自己的风格完成一本……至少自己看了觉得还行的文字。不管是之前说服二娘三娘、诓白玉堂、骗展昭,还是正在进行的说服吴恭政,公子都很用心的在写,真的,真的很用心,虽然对话占据了比较大的篇幅,但绝对不是简单的流水帐式的记叙。公子不敢说写出来的东西里边有多少语言的艺术,但绝大多数的对话以及对话人物的表情、神态,都是公子在用心刻画双方人物的性格和头脑(头脑当然特指主要人物)。公子用心的在写,很用心,有时候一句话读者看过去一秒钟不要,公子却要想上十分钟改了又改才能下笔(或许这就是凡人和大神的区别吧,大神信笔拈来,我却要想很久才能把握得准)。所以公子真心的希望,大家看见对话不要简简单单就跳过去,至少您默默的读一遍,想一想当时人物、语境,脑子里自然就会浮现出略约的影像画面,更好的感受到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
其实不仅仅是《天下第一丁》,任何书只要对话不是凑字的流水帐,大家都可以慢慢的咀嚼、品味,感受作者本人在写这样一段对话的时候,他心里倒底出现的是怎样一个场景。很多人说家丁、极品至少要看三遍才能真正的看懂,我想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在看第二遍、第三遍时,品味对话、表情、语境是“看懂”这两本神书必不可少的关键!
好了,今天说得有点多,不过真的字字句句都是公子的肺腑之言。
最后再一次的告知广大读者,《天下第一丁》本周强推完暂时不上架、不收费,大家继续可以自由阅读,公子用时间和辛勤回馈读者们的热情,希望大家可以把手中的月票保留下来,下个月投给《天下第一丁》。公子不到1W的收藏,靠什么豪言竞争新人月票榜,靠的就是各位!靠的就是大家!读者们的支持和鼓励,永远是我码字无尽的动力!
第八十八章 治庞四,死罪!!!
站边站边,不是站到一边,而是叫你选择一边跟着。
吴恭政也算老奸巨滑了,岂有听不明白的道理,惊道:“你、你要本官倒向安乐侯,帮你们压制赵允弼!”一急之下居然直呼出赵允弼的名讳。
“吴大人愿意跟谁是吴大人的事,我不管,也不给你任何意见。我只是想要吴大人放了刚才被王府侍卫扭送进来的胖子。”
“那家伙……他是你手下?是你派他去造谣诬陷王爷的?”
“对啊。”庞昱答得非常干脆。
“要我放人是逼我得罪王爷!”吴恭政怒道。
“不放就是得罪安乐侯。”庞昱眼睛一翻,表情极度的无耻。
“你!”
“赵允弼逼你去太师府拿人也好,把我派出去造谣生事的手下送过来也罢,目的就一个——拖你下水,逼你得罪我家侯爷,得罪太师府,被迫站到他这边来。否则以赵允弼的精明老练又知道你是墙头草的性格,为什么不自己私下把人‘解决’掉而是推给开封府呢?哎呀呀,真是用心良苦,挖好坑了等着吴大人……不,是直接把吴大人你往下推呐。”
吴恭政老眼瞪大,背脊一阵凉飕飕的。
他能当上开封府尹自然不是笨人,庞昱稍稍一点醒立时全盘想个通透,萎颓的感觉一时又袭上心头。
官做的大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这些纨绔公子任意操纵的工具。
“吴大人,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庞昱长长叹一口气,有点悲哀的瞧着他,“不是我逼的你,是赵允弼硬要把你推入绝境。怎么样,选一个吧,是为虎作伥当他的走狗还是弃暗投明跟随我家主子?”
“你……你在游说我?”
“我说了,吴大人愿意跟谁是吴大人你的事,我不管。我只想要吴大人高抬贵手,把我手下立刻放了。”
“放人就是逼我跟安乐侯!”吴恭政大叫,情绪有点失控。
“不要用‘逼’好不好,我是在和吴大人商量。”庞昱笑嘻嘻的,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厚颜无耻。
“吴大人想一想,如果这件事情闹到最后真要分个胜负高低,我家侯爷和北海郡王谁赢的机会高一些?或者这么说罢,是赵氏宗族的对皇上的影响大,还是太师爷手中大权的和贵妃娘娘吹枕头风……哎呀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色字头上一把刀,想当年唐玄宗为了杨贵妃可是宁愿背上抢儿子老婆的罪名(杨贵妃原是寿王李瑁的爱妾)吾皇文治武功不在开元盛世之下,贵妃娘娘更是姿色倾城,独得圣眷,三千宠爱集于一身,比起那杨玉环……”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只见吴恭政满头大汗,举起袖子拼命的擦拭,知道他心念已经在动摇,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再有一点,昨日南宫大家远游归来,当着京城十万百姓,宣布她相信案子不是我家侯爷犯下的。要是到头来经吴大人你手审判,认定我家侯爷有罪,那么……是不是等于在扇南宫大家耳刮子?是不是等于要八贤王难堪?就算皇上仁慈不褫夺你的官位,惹翻了全城南宫琴伊的拥趸,会有什么后果——哈哈哈,吴大人想必比我加清楚!”
吴恭政脸色白得吓人,枯瘦的手臂不停颤抖这,本来想端起杯子喝口茶润一润干涸的喉咙,结果却拿不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杯子没有疑虑的碎了,他那颗惴惴不安的苍老的心怕是也快要裂成两半。
“我……我跟着安乐侯,你们是不是一定有办法扳倒北海……扳倒赵允弼?”
“当然,有吴大人相助事半功倍,他赵允弼这北海郡王算是做到头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庞昱放卫星的本事绝对一流。
“你们有证据证明、证明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证据?没有啊。”庞昱坦率摇头。
“什么!?”吴恭政差点又跳起来。
“没有证据可以查嘛,不然我拉你吴大人入伙作甚么?”
“那……要是查不到呢?”
“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呗。”庞昱泛起一个灿烂而冷酷的笑容,言语神态中的邪诡顿时让吴恭政感到如芒在背。
天呐,额滴天!本官这是被骗上贼船,想下都下不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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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万人敌被衙役领着来到大厅。
“四哥!”万人敌一见他,表现的十份激动,差点当场扑过来。
庞昱懒得废话,手一挥:“走,回府。”迈开大步,当先出得开封府正堂。
“怎么来的这么慢?”
路上庞昱问。
“没啊,他们一放我小的立刻奔来了,中间一刻不曾停留。”万人敌努力解释着,表情非常的无辜。
“哦,是么。那就是衙役太偷懒,太太磨磨蹭蹭了。”一切进行的太顺利,庞昱也没起什么疑心。
骤听前边院墙外响起一声冷冰冰的充满蔑视、鄙夷和激怒的冷哼:“不是衙役偷懒,是你脑子太笨,比猪还蠢!”
密集的脚步声随即逼近,庞昱顿足一看,立时心底一凉。
MD中招了,提个人都磨磨蹭蹭,原来是***衙差想拖延时间!
前边不是别人,赫然是赵允弼和他的一众手下,人数足有二三十之多。
“唉呦,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开封府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吴恭政不愧于墙头草之名,刚才还决定向庞昱投诚,一下子又过去逢迎赵允弼啦。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赵允弼一身华丽正装,满脸肃容,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