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蒋介石是明白地。不过他还是认为庄继华的开价太高。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政府,一支军队。特区政府,不就成了两个政府。更何况居然还让他们自行任命军官,这是绝对不行的。谈判,那就慢慢谈,我的实力要比你们强得,等上一两年,这个事件过去了,咱们再说。
停止剿共,并不是因为在西安有承诺,而是考虑与苏俄的关系,到目前为止明确支持中国抗战的只有苏俄,尽管他们有自己的考虑,但总的来说对中国是有利的。要改善中苏关系,是一个砝码,有力的砝码。
蒋介石心里有点乱,西安事变地后遗症很多,内部要清理,政府要调整,政策要转变,对外关系,如果与共C党和解,日本会做出什么反应呢?会不会立刻发起全面战争?蒋介石心中一激灵:“民族和解,这个想法不错,可是日本人会做出什么反应?你们都说说。”
庄继华顿时心中一颤,他立刻明白蒋介石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他有些忽略了,如果这样大张旗鼓的宣传民族和解,一直盯着中国的日本人,肯定会想到,这是针对他们的,难道西安事变导致日本提前发起了进攻。庄继华老子一遍混乱。
不但庄继华明白了,孔祥熙宋子文林蔚和张静江都明白了,林蔚想想后皱眉说:“这是我们国内的事,日本人就算提点抗议,也不应该干涉吧。”
“不一定,日本人一向蛮横无理。”孔祥熙摇晃下胖胖的脑袋。
“弱国不但无外交,也无内政,什么都受制于人。”陈布雷叹口气说,他是支持民族和解政策地,到中央的时间越长,他越感到国事的艰难,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抵御日本人的进攻。
“我看没什么,日本侵略我国的策略是长期的,不变的,区别在于鲸吞和蚕食,我们不惧鲸吞,就怕蚕食,把所以不管我们怎么样,他们都会动的。”林蔚坚决的说。
“蔚文兄说得太对了,”庄继华有些兴奋的说,林蔚地话提醒了他,七七事变其实是日本对华北地局部侵略,谋求的也是平津地区权益,但国民政府坚决抵抗,绝不让步。在双方态度都很坚决地情况下,战争就成为唯一选择。
“日本人以为我们软弱可欺,对他们步步退缩,那我们就借这个事情表明我们的态度,提醒他们,我们不会再退让了,他们地下一次行动就是全面战争。”庄继华严肃的说:“如此,反可能让他们有所顾忌,进而推辞战争的爆发。”
这种逆向分析法,让众人一时有点不明白,庄继华便解释道:“打个比方,有个人仗着力量大老去抢他的邻居,邻居一直退让,让他抢了他的粮食,鸡鸭,可有一天他决定不退了,如果他再来就与他拼命。现在就出现两种情形,一这个人不知道,于是他又去抢,最后双方打起来,两败俱伤;二这个人知道,而且相信,他衡量了下,最后他不愿意冒险,于是再也不去抢了。我们就是要告诉日本人,我们不再让步了,也无法让步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把选择权交给他们,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这个论断得到张静江和宋子文的支持,宋子文更是警告蒋介石,认为从西安事变的解决过程来看,中国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抵抗日本侵略,当今社会各阶层已经形成一个共识,即蒋介石应该领导这场抗战;如果他不能这样,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起来反对你,进而逼你这么做。
宋子文是蒋介石的大舅子,而且是敢跟蒋介石动手打架的人,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敢说,而且说了还没错。
众人又说了几句,孔祥熙见蒋介石确实比较疲惫了,便率先站起来告辞,众人也一同站起来告辞,但走到门边时,蒋介石把庄继华留下来了。
“过几天我要回溪口,你跟我一起去,你也很长时间没回去了吧,顺便回趟家。”蒋介石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是。”庄继华说,然后看着蒋介石等待他的进一步吩咐。
蒋介石略微想想后,拍拍身边的沙发,让他坐下,庄继华没敢做到蒋介石身边,而是坐到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第十节 余波(四)
“你做得很好,黄埔同学中能象你这样,保持革命斗志的不多了,他们被权力财富迷惑了,”蒋介石慢慢的平静的说,眼中流露出长辈的欣慰目光:“不过,我想对西南开发队和重庆的人事做些调整,”说到这里他叹口气说:“我知道你那里人事紧张,不过,没办法。重庆经验不能仅仅停留在四川,应该推广到全国。你那里还要调出一批干部,中层干部,到湖北,江西去。滕杰、唐纵,还有杨畅青,都要调出来。滕杰出任武汉市长兼武汉省党部主任,唐纵到我身边来,杨畅卿出任南京特别市市长。”
庄继华心里明白了,蒋介石这是要用他的力量,准备清算蓝衣社了。杨永泰唐纵并不是他的核心人员,走了也没什么,可滕杰他却很舍不得,这是个人才,擅长处理党务政务。
他还没想好怎么答复蒋介石,却听蒋介石又说:“三民主义青年团经过几年实践,已经比较成熟了,也可以向全国推广,你看康泽能否担起这个担子。”
庄继华犹豫下说:“校长,康泽从来没处理过三青团事物,三青团主要是滕杰在负责,我建议用滕杰,他更熟悉。”
还在西安时,蒋介石就决定对南京政坛进行调整,杨永泰往日的警告成了现实,多亏让带兵官退出了蓝衣社,否则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庄继华见蒋介石微闭眼睛思索着。他一时拿不准蒋介石地真实想法便试探道:“校长是不是想对南京的人事业做出调整?”
蒋介石微微点头,庄继华犹豫下决定还是替贺衷寒邓文仪说说话:“校长。学生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你说,你说。”蒋介石睁开眼盯着他说道:“怎么变得吞吞吐吐了,这可不是你。”
庄继华叹口气。他感到今天晚上地谈话很艰难,刚才蒋介石要调他的人,他本能的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他不能给蒋介石一个居功自傲地印象,也不能留下重庆是他的地盘。西南开发队是他的开发队的印象。
“我知道校长对君山他们很不满意,我也认为他们这次做法欠妥。”庄继华斟酌道:“但校长当初南京主战的人不少。包括戴季陶、何总教官,陈立夫。他们都是主战的;如果校长对君山他们处理过重,会不会引起他们地疑惑;其次学生以为主战并不能代表他们与校长离心。而且蓝衣社已经深入社会的各个角落,形成很强地社会影响力。一旦处置范围过大,会严重影响蓝衣社地运作,进而影响政府的稳定。”
蒋介石看着庄继华皱眉问道:“你是不是绕着圈替贺衷寒和邓文仪他们求情?他们可不是欠妥。”
庄继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方式:“不是。我是想说。现在校长虽然回来了。但南京西安两地地人心都不稳。他们都盯着校长。所以校长现在地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政局。”
蒋介石这下点点头。脸上流露出赞赏之色:“文革。看来你完全成熟了。杨畅青他们调出重庆之后。接替他们地人选。你好好斟酌一下。报给我。另外我想成立个西南绥靖公署。管辖川滇黔党政军。你来担任主任。”
蒋介石地这话让庄继华震了下。他没想到蒋介石居然如此大方。不但把重庆所有权力交给他。而且看那个意思。还要把整个西南交给他。
“高明。校长这步棋高明呀。”这份大礼当然要。但庄继华却不想完全接受。抗战一起。他就要统军上战场。这个主任不能当。但这个主任却又十分重要。要控制在他地人或者他能影响地人手中:“整合西南资源。加快西南开发。打造抗战稳固基地。妙。为国家计。学生当义不容辞。可抗战一旦开始。学生要上前线。所以这个主任。本来最好是杨畅青先生。可既然他要走。那学生举荐严老师或者在
庄继华报出这两个名字时一直在观察蒋介石地神色。果然。蒋介石微微皱眉。过了一会。他摇摇头:“他们地威望不够。你能镇住刘湘他们。他们俩谁也镇不住他们。”蒋介石略微思考下说:“参谋团地使命已经结束。贺国光出任西南绥靖公署主任。你和严重担任副主任。政策方针由你来制定。参谋团和别动队并入西南开发队。重庆市长由李之龙担任。”
“那我就要调换四川省党部主任人选。”庄继华地脑海中浮现出卢山鸣地形象。蒋介石点点头表示许可却又问了句:“你打算用谁?”
“原四川省党部秘书长方劲。”庄继华立刻答道:“卢山鸣是去做官的,什么都浮在上面,对下面丝毫不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西南开发队的干部标准是干实事,不虚浮,四川的改革还远未完成,这样的人不但会耽误改革,还会影响正在逐步好转的官场风气。”
庄继华的理由比较充分,蒋介石也不再说什么了,庄继华想把卢山鸣搞下去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唐纵和康泽都向他报告过。
“把任觉五送回来。”蒋介石最后忽然又加了句话,庄继华一愣,随即想到,这可能是戴笠报告的。
“校长,他们俩没做什么,一进重庆就被我送上歌乐山了。”庄继华有些担忧的说道,严格的说他们两人没什么错处,他根本没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我知道,何辑五,你就送回给何敬之,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蒋介石淡淡地说:“任觉五不一样。他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也是个脑后有反骨地人;打倒一二三、联络四五六、依靠七**;也不算算自己的骨头长硬了没有。在南京就杀过人,要不是你把他扣起来,哼哼。”
蒋介石从鼻孔里发出两声轻蔑的声音。庄继华心中一颤,看来蒋介石对蓝衣社极度愤恨,贺衷寒和邓文仪也极度愤怒。
沉默了会,蒋介石注意到庄继华既惊讶又不解便带怒说:“你在四川,不管南京地事,哪知道他们那些鬼心眼。这个任觉五与人私下计议,要依靠黄埔七**期同学。拉住四五六期。打到一二三期。哼,翅膀没硬就想飞。可笑!当年贺衷寒他们筹划蓝衣社时我就警告过他们,不要搞小团体。不要闹分裂,可结果呢。还不到四年时间,就分裂了,你斗我,我斗你,一切都如当初我所料。”
庄继华心中叹息,你自己都在搞小团体,不但在党内军内,也在黄埔同学中,他们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庄继华犹豫下还是劝道:“君山在黄埔同学很有威望,若处理过重,不利于黄埔同学的团结,还请校长三思。”
所谓责之深爱之切,西安事变之前,贺衷寒与蒋介石的关系是很密切的,蒋介石对他非常赏识重用,让他一直占据军政部政训处长的高位,而贺衷寒对付蒋介石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庄继华不认为贺衷寒这次是想置蒋介石于死地,他是想投机,只是没掌握好度,以至过火,最后就没法下台了。以贺衷寒地才能,当庄继华表态,何应钦收手,俞济时胡宗南相继表态,最后连宋希濂都支持和谈时,他不会不知道,战,已经不可能了,只是他回不了头了。
“嗯。”蒋介石的鼻孔重重哼出一股粗气,庄继华感到今天不能再谈下去了,再谈下去也没多大作用了,便起身向蒋介石告辞。
蒋介石第二天就下令蓝衣社机关报《中国日报》停刊,逮捕主编顾希平,由戴笠负责对他们地审查,同时撤销杨永泰重庆市长和重庆行营主任地职务,调任侍从室主任。
朝天宫糊涂了,要说这两人在战和问题上没有发挥太大作用,顾希平还有可以勉强套上主战言论,可任觉五却没发挥什么作用,一入四川就被庄继华控制起来了,根本没发挥作用,却没想到首先逮捕的就有他。
南京官场紧张地等待着蒋介石的进一步动作,却没想到蒋介石在新年之后就带着端纳庄继华等人回溪口老家了,对外宣称是回家养伤。
在溪口,庄继华陪同蒋介石瞻仰了蒋母墓,当庄继华规规矩矩向蒋母行礼后,蒋介石按照中国传统礼仪在旁边陪着,礼毕之后答以谢谢。
溪口地山水似乎让蒋介石心情好上不少,背上的伤似乎也轻松不少,每天在山间散步,然后在书房读书,庄继华每天都陪在他身边,两人聊天地范围很广,庄继华发现蒋介石读过不少中国古人的书,每当谈起这方面的东西,他总是接不上趟。
“文革你应该多看些中国传统的书籍,比如资治通鉴,史记,曾文正公家书,西方的东西毕竟是西方的,不一定适合中国。”蒋介石显然也发现庄继华这方面的缺陷。
“校长,不是学生不读,学生也知道这些书是好东西,可一方面事情太多,根本静不下心来,另一方面,您也知道我古文不行,一看见之乎者也就头痛,要是有人把它翻译成白话文就好了。”庄继华露出痛苦之色,让蒋介石感到有些好笑。
“那你平常都看什么书呢?”蒋介石柱着拐杖,沿着山间石板路,漫不经心的问道。
“西方经济学,黑格尔哲学基础,马克思的资本论,孙子兵法,战争论,曾胡治兵语录,家里剩下的书恐怕就是殷淑的小说了。”这几年庄继华也只看了这几本书,太忙了,每天都是一大堆事情要做。
“你还看马克思的资本论?”蒋介石扭头看看他,敢在蒋介石面前承认的,黄埔同学中恐怕也只有庄继华了。
“嗯,资本论是马克思的哲学大成,涵盖了马克思的全部理论,也就是涵盖了全部共C主义理论,”庄继华很认真的说:“当年我虽与巫山争论,但实际上并不了解gcd人,不了解他们的理论,他们的思想,以及他们为什么要杀巫山。”
提起蒋先云,庄继华就有些伤感,要是他在,现在他可以把西南的一切都交给他,他就只管练兵了。
提起蒋先云,蒋介石同样惋惜,这个优秀的学生就这样陨落了,要是他在麾下,政训处的职务肯定是他的。
“你看了以后有哪些收获?”蒋介石又恢复向前,他一点不担心庄继华看了后会“中毒”,他要是“中毒”的话,早在广州就中了。
“感觉他的有些东西是错的,不过有些东西也是对的,可也是矛盾的。”庄继华说:“比如说吧,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淋淋的,这是对的,可这就无法解释苏俄资本积累的正义性;马克思很聪明的分析了利润的产生和分配的流程,这对我了解社会生产的过程有帮助,对制定政策有帮助。”
“其他的书难道没有吗?”蒋介石说:“其实治国还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有效,我给你说吧,只要资治通鉴看通了,治理国家没有问题。”
“哦,那我去找本白话文来看。”庄继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论,顺水推舟的说。
蒋介石呵呵笑了两声:“你太太不是师范的吗,让她教教嘛。”
“那还是算了,自从我那个丫头降世,她管丫头的时间比管我多,原来有人说孩子分了妻子一半的爱,我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了。”庄继华这话有点没良心,在刘殷淑心中,他始终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丫头。
提起孩子,蒋介石心情一暗,肩上抖动了下,身形顿了顿,庄继华敏锐的感觉到了。
“校长,经国还没消息吗?”庄继华小心的问。
蒋介石摇摇头,庄继华想了想说:“从西安事变来看,苏俄有意承认校长国家领袖地位,愿意与我们改善关系,不如让蒋廷黻向他们打听一下吧。校长要尽早让经国回来,其实三青团交给他,恐怕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