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接触到仲蘅眼底藏着的笑意,相视对望一眼,两人自然而然的大笑出声,虽然是场灾难,但在情人眼中,变成了浪漫的情趣。
于是,洛湄终于有水可以洗澡,而原本不想洗澡的仲蘅,也被逼得不得不洗澡,湿衣服脱下来,一件件铺挂在客厅箱架上晒干,但是两人身上就空无一物了,洛湄只好去柜子里拿了大被单,一人一件,包裹着就算了事。
房间的榻榻米上,仲衡坐在左边,洛湄则占据了右边,想到之前的一阵混乱,洛湄还是忍不住要取笑他:“还问我家的水龙头怎么长成这样,奇怪了,水龙头不长这样长哪样?”
“也不想想刚才要不是我在,你一个人哪里对付得了那个水龙头?一点感恩的心也没有。”仲蘅低咒着,视线却停留在她身上,那件白色的大床单好像太薄了,虽然不至于透明,他却似乎可以看见那床单下的完美曲线,光滑柔软的长腿,散发出动人的温暖与娇媚,只要动手一掀,床单下再没有阻碍。
仲蘅觉得自己愈来愈热,周身血液像被点燃了似的火速上升,即使他们两人隔得远远的,中间还隔着足够一个人躺成大字型的空间,可是仍挡不住的想入非非。
“谁晓得?说不定我自己来弄,那个水龙头就不会坏也说不一定。”洛湄哼道,完全没发现对面那个男人的异状。
“是谁吵着要洗澡的?如果不洗澡也就不必去动水龙头了。”仲蘅本能的顶回去,然而她甜美、灿烂的笑容在在牵动着他的心,他的神智愈来愈动摇……。
该死!仲蘅下意识的偷偷骂了自己一声,意志力在和体内的撒旦抗拒,不行不行,刚才答应过洛湄不碰她的。
“不洗澡我睡不着觉……。”洛湄辩着,话还没说完,倒先打了一个大喷嚏,然后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原来鼻塞了。
仲蘅被她的喷嚏声吓得立刻清醒,关心问道:“你冷啊?”
“嗯。”洛湄点点头,把床单又拉紧了些,她原本打算洗了冷水澡之后还可以穿衣服睡觉,这样就不至于太冷,可是谁晓得衣服全湿了。
可是这种时候,最好的取暖方式就是另一个温暖的躯体。不过,仲蘅考虑了很久很久,像在填大学志愿那样的犹豫……。
如果他过去抱洛湄……拜托好不好?那一点也不是占便宜,而是十足的虐待哪!因为软玉温香在怀,却什么也不准做呀。
然而看着洛湄瑟缩在被单中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
“过来吧。”他对她伸出了手。
洛湄却还不怎么领情,狐疑的望着他:“你想吃我豆腐?”
真是好心没好报喔,仲蘅两眼往上一翻,没好气的说:“我保证不欺负你好不好?”
洛湄这才放心了,她在牙齿打颤中挤出一个笑容,坐到他身边来。他伸手环抱住她,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颊,他灼热的体温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传了过来,温暖了她。
这感觉如此舒服,她能闻到仲蘅身上所散发出他独有的味道,她几乎要昏醉在这其中,下意识的将胸部往他的身上再埋紧一点,寻找更舒服的姿势。
要……要命。她为什么不好好坐着,只是像条蛇一样尽往他身上攀?仲蘅闭了闭眼睛,表情再复杂不过。
洛湄暖意融融,基本上已经是半迷眩状态了。她的双手不假思索的环上了他的腰,把柔软诱人的身躯往他身上贴,好像有种她不熟悉的欲望,在她身体里头鼓噪着,她只想再更贴紧他一些。
仲蘅的思绪整个都停顿了,身体在她大胆的接触下紧绷起来。他忍不住哑着声咕哝:“现在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嗯?”洛湄的声音像是梗在喉咙里没发出来。她做了什么呢?她的理智已经在不知名的空间飞扬了,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好好——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她也会有这样的思潮,或者该说是……渴望?
怎么会这样?情况的发展简直超乎仲蘅的控制能力,仲蘅的心里头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企图从体内飞奔而出,只等他一声号令。他满身大汗,无穷挣扎的激烈斗争,而他渐渐地——
输了。
他稍稍推开她,头一低,他们的唇相遇了。礼教、理智从他脑子里全部翻飞而出,化成灰了。
仲蘅热烈的索求,占据了她的唇……。
在他饥渴的侵略下,洛湄完全无法抵抗他火热的舌尖,也无法澄清她昏乱迷眩的意识,这是什么?令她难以相信的感觉,从来没有任何事让她觉得比现在更加诱惑而刺激,她被动却本能的反应起他来。
“洛湄。”他嗄声唤着,她的反应无疑鼓舞了他。刚刚的顾忌被抛到天边去了,薄薄的床单再也隔不住两个火热的躯体,他疯狂的轻咬着她的耳垂,然后她的喉咙,往下,再往下……。
洛湄惊吓的睁大眼睛,一股陌生的热潮肆无忌惮的在她体内窜升,她又怕又好奇,耳畔有个微小的声音响起,告诉她停停停,现在喊停还来得及……可是她一手把那声音挥掉,不加以理会。
一切如此自然的发生……在情欲的煽风点火下,今夜这个破旧的屋子,将永远铭刻在他们的记忆之中。
第七章
“还不赶紧呷,呷饱我要收碗了啦!”
隔天的早餐桌上,宝珠照例催大催小的呼来喝去。
“喂,你看报上写这个在墙上乱涂被抓的简×湄,”洛晖手上拿着报纸的社会版,做贼似的躲着老妈跟二姐偷偷讨论。“会不会是大姐?”
洛泠也压低了声音。“有可能喔,你看昨天大姐没回家,而且另外那个叫曲××——曲氏建设的那个人不是就姓曲,而且大姐上次还跟他出去?”
两个人心里霎时有数,相视暧昧的笑了起来。
“阿湄昨晚有讲伊今日啥米时辰转来?”
老妈一句极普通的问话,洛泠和洛晖却作贼心虚的跳了起来。
洛泠还算机灵,赶紧盖下报纸回答:“不知耶,她没说。”
宝珠正准备皱眉头,老爸却陡地插进来一句:“啊那个阿水不是要来借锣?汝是准备好了没?”
不管是哪件事,宝珠的眉头都皱起来就对了。
“我们自己也要用,我看去旧厝那边拿那个多的借他好了。阿泠、阿晖等等绕去拿一下。”
“我们上学要迟到了。”洛泠、洛晖一听到要抓工差,逃都来不及,手上的碗一放下,立刻拿了书包冲出门去。
“死囝仔,不叫恁做事,就慢慢摸,一有代志,走得比谁都快!”宝珠斥责着,怨怨来收碗,并且看到两人刚刚在讨论的报纸。
“啊,糟糕!”门外的洛泠这才想起来。“报纸忘在桌上了。”
她对姐姐算是仁至义尽了,返身立刻又冲回去拿;可是宝珠已经在自言自语的读着:“简×湄……曲××……咦?跟我们阿湄的名差不多。”
洛泠吓出一身冷汗,随手把报纸一抽带走:“这个……上面的新闻我们今天课堂上要讨论。”
好在宝珠的脑子一下还没转到那边去,没想到那可能性,她只是又骂:“自己要的东西不收好,等等我丢去垃圾桶。”
“麦念了啦,”老爸又在催。“卡紧去旧厝那边拿锣,阿水等等就来了。”
“好啦!”宝珠拿毛巾擦了擦手,却埋怨的道:“自己不会去拿?只会在那叫。”
宝珠收拾好餐桌,这才走出门,笈着拖鞋,啪啪地住旧屋走去,只是愈走近,就愈纳闷。
咦?奇了,大门的锁怎么会是开的?难道是昨天晚上有小偷?宝珠眉头一拢,下意识的轻轻推开门去。
哦?好像还有笑声,难道小偷还在?好啊,这个不知死活的,竟敢到你祖妈我家来偷东西!宝珠当下卷起了袖子,随手抄起门外一只半截的晒衣杆,蹑手蹑脚走进去。
“喂,你的腿不要压在我身上啦,好重喔。”
“奇了,昨天晚上是谁一直往我怀里钻?”
“你去死啦。”然后是一阵咯咯的男女嘻笑声。“不要,不要……我的脖子上都是你的口水,你这个大色狼……。”
哎哟!这贼还是一对的,而且这么不知见肖?宝珠远远听到一部分他们的对话,都替他们羞了,要是给她抓到,丢到街上去游街示众。
宝珠小心再往前走,不发出任何声音,那对贼看样子是在有榻榻米的那个房间。哎哟,不要污蔑了她的屋子哪!
“活该,谁叫你昨天晚上要诱惑我?”
“谁诱惑你了?你少不要脸,我诱惑我的,你可以不要管我啊。”
不……不对,这声音怎么好像我家的阿湄?
宝珠当场吓得心惊胆战,本来放慢的脚步,这时变成小跑步,一下子就飞奔到房间门前,一脚就把门给踢开。
榻榻米上的景像宝珠只怕这辈子每想到一次就要昏倒一次——那单薄的床单自肩膀下,裹着两具赤裸相拥的身躯,笑闹着打情骂俏……。
霎时之间,宝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抓奸?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更是让榻榻米上的两人,笑容都还来不及敛下去,就全部僵在脸上。
那男人,不就是曲氏建设的那个男的?宝珠忽然想起刚刚洛泠抢去的报纸,终于明白那个简×湄就是她家的阿湄啊。真要死了!丢脸还丢到报纸上去,这下街坊邻居岂不是随便猜猜就猜到?她简家的脸还要不要哪?
“你这个不见肖的死查某鬼仔——”一时怒火攻心,宝珠抡起晒衣杆就要往洛湄身上打下去。
“妈……你别激动啊!”洛湄大喊,一下子躲到墙边去,仲衡也眼明手快立刻挡在洛湄面前。
宝珠这下真的火大了,怒气冲天的说:“你以为挡在伊面前我就不敢打你是不是?你敢对我女儿做出这款代志——我一样打!”
啥?连我都打?仲蘅一手挡住宝珠重重挥下来的晒衣杆,一手又要抓好床单防护没穿衣服的敏感部位,满头大汗喊着:“伯母,我跟洛湄是真心相爱的,您先别生气……。”
宝珠气得发抖,手下却也没闲着,晒衣杆又往仲衡身上砍去:“啥米真心相爱?你在骗肖?现在的少年人,以为我不知影?查某囝仔玩一玩,骗到手了,就再见了,以为我不知?只有这个憨阿湄,才会相信你!”
“不是这样的,”仲蘅索性一手把宝珠的晒衣杆抓住,让她不能再打:“我对洛湄是真心的,如果你不相信,”他脱口而出。“我娶她!”
仲蘅的话让屋里的两个女人全都怔住,宝珠这下晒衣杆停在半空中,不可置信的看看他:“少年仔,你搁讲一遍!”
“妈,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啦。”洛湄从刚才到现在头一回自仲蘅身后探出头来讲话,她都廿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以为自己的事负责,她实在不想沦落到用贞操来逼迫仲衡娶她。
“不。”仲蘅转回头去,正色严肃的看着她。“不是你妈要拿棍子打我才这么说的,我是真的想娶你。”
“你不必这样。”洛湄瞪着他,有些迷糊,有些明白,可是更多的是讶异。
“如果你还听不懂,我就再说清楚一点。”他更严肃了,眼神深切而真挚。“在没遇上你之前,我的生命是一条直线,很平顺,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的发展之内;然而认识你之后,我的生活开始混乱了,一团糟,我甚至可以预见未来还会更乱更糟,可是你猜怎么着?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所以,我真的很肯定——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洛湄怔住了,只是愣愣地望着他,他这些发自内心的言语,不知怎的,竟然让她好感动,感动得快哭了。她顾不得老妈还站在门口,忘情的就用两只胳臂紧紧地搂住他的颈子,主动献上自己的唇,倾吐她深切的爱。
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宝珠也出人意料的没有大骂女儿,没有因为女儿大胆的举动重新挥舞起晒衣杆。
为什么呢?其实她自己也有点纳闷,是因为曲仲衡的那一番真挚的话说服她了吗?而且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见过洛湄这么样的快乐,快乐得可以连周遭都漠视,连她这个老妈都不在意了。
“啊……。”洛湄这才想到她老妈还在旁边喔,遂尴尬的把唇离开仲蘅的,手也收了回来,一副担心要挨骂的样子,瞟瞟她老妈。
宝珠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她一手插腰,一手把晒衣杆立在地上,很威武凶悍的样子;然而在她心中,她却悄然叹了口气。唉——其实她还管什么呢?女儿自己都长大了,那个男人也都说要娶你女儿,都说要当你的女婿了,人家相爱,你就别管了吧。
“死查某鬼仔,”宝珠还是骂着,但威力比平常少了很多,有明显放水的嫌疑。“好起来了。衫裤穿一穿,这样子像不像话?不冷啊?!”然而是现在才意识到实在不怎么好意思看仲蘅的裸身……就算他是女儿的男朋友,也有点看不下去。宝珠锁着眉头,干脆走出房门去了。
仲衡与洛湄相识对望一眼,慢慢地,唇角漾起了浅浅的笑容。
那个烂报社记者最后还是把洛湄与仲衡进警局的事迹登在报上,是以所有的人都知道洛湄跟仲蘅在拍拖,双方父母质问之下发现彼此有结婚的打算,于是仲蘅便得陪洛湄去她表姐的婚礼,洛湄则得北上参加仲蘅家平时举行的小型宴会。
没办法了,仲蘅心想,就这样了吧。反正迟早要跟家人摊牌,这次的意外逼着他非得提早准备,勇敢面对他的家人……当然,还有洛湄的家人。
“我有三个阿姨、三个舅舅、四个姑姑、两个叔叔都会参加婚礼。喔,要结婚的那个是我三姑妈的二女儿,不是上回我带你去吃白食的那个姑妈,那是我二姑妈……。”坐在仲衡的车子里,往喜宴会场的路上,洛湄如数家珍的介绍她的亲戚“们”。
这么多个叔叔、阿姨,想必有更多的表哥、表妹、堂姐……仲蘅眼睛盯着车前的挡风玻璃,玻璃上却出现了一群又一群的人群,像小蚁过境。
“呃……你表姐今天请几桌?”
“一百桌吧。”洛湄想都不想就回答,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别担心啦,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是我的亲戚。而且我妈事先都跟他们说过你是谁,所以你只要去露脸就行了。”
三……三分之一?仲蘅吓到舌头打结。一百桌,一桌十个人,这样也有三百来个人。三百来个亲戚,今天都等着要见他,他肯定会像个稀有动物般等着给人观赏。
说真的,如果不是洛湄铁定不会饶过他,他真想把车转个弯,临阵脱逃去了。
“还有啊,我的长辈们都不大会说国语。”洛湄又叮嘱他。“你的台语说得怎样?万一说得太烂就少开口好了。”
台语?仲蘅的确是说得不怎么样,看来他是注定得去当哑巴。
仲衡暗自苦笑了一下,还没到会场,却仿佛已经注定了他悲惨的命运。
婚宴,是租用了某个民众活动中心的大场地,然后请人来办桌的那种,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铺着红桌巾的大圆桌和一大群人,这种场面仲蘅哪里熟悉啊;当下只觉神光离合,不晓得该往哪边靠才对。
“这样的婚宴你一定不习惯吧?”洛湄歉然的跟他笑笑。
“不会,不会。”仲蘅慌忙否认,不会才有鬼,记忆中他的亲戚都是在某大饭店宴客……不过他不想让洛湄有什么心理压力。
“既然不会,那就请你忍耐喽。”洛湄的笑容一下变得好狡狯。“走吧,我妈在那等我们了。”
真是自虐啊,仲衡颓丧的摇摇头。
“阿湄!”陡地打斜冲出来一个男人,拦住两人的去路。
洛湄吓了一跳,平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