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瑄听罢最后一句,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眼睛更亮了。
立即客客气气地扶住林立夏的手臂,稍稍使力往里带。还略带七分感激三分无奈地说道:“可是多亏了,这狗今天早上丢了,我真是心急如焚啊。也是的,当初就是因为它好像不怎么伶俐脑子不是很灵才买的,就怕它没人喜欢一直窝在宠物店里。要不是你,这狗恐怖要流浪街头了,它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林立夏是多单纯的人啊,当时听到这句话,立马觉得赵明瑄这个人是个,挺不错的人了。
完全忽视无辜可怜的烧饼君在前头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几欲抓狂。
林立夏只能出于礼貌和同情,稍微有点违心地为烧饼辩解道:“呃,我看,它还是挺可爱的。”
赵明瑄已是按耐不住地对林立夏说:“来来来,进来喝杯水再走吧,哪有到了门口不进来的道路。倒是显得我没礼数了。”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时连那双茶褐色的眼睛都带上了笑意,笑得无风无雨却又不嫌突兀,就像没有一丝云彩的晴朗天际。有一种格外包容人的空明。
说罢,也不管林立夏,放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走进去,好像门外的那个人就会跟进来一样。
林立夏也不好再推辞什么了,也只能随着他进了房子里。
坐在沙发上,林立夏环顾了下房子,宽敞明亮,装修得也十分的好,他自是说不上这是什么风格的设计,也不知道这些家具是什么牌子的。但总归给人舒服的感觉,
烧饼回了家,很是欢快,窝在立夏脚边,便自娱自乐地玩起地上属于它的玩具来。
赵明瑄站在吧台后面,看着沙发上沉静并且略有些局促的青年,特意带着熟悉的意味冲他说道:“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冰镇的橙汁?”
林立夏连连摆手回答:“谢谢,不用这么麻烦,随便都可以。”
手脚麻利地端了水过去。林立夏接了水,又是一声客客气气的“谢谢。”
赵明瑄假装不悦地皱皱眉头:“这么多谢谢,跟我太客气了,我还没谢你呢。还不知怎么称呼我叫赵明瑄,明亮的明,王字旁右边一个宣布的宣。”
“赵先生好,林立夏,双木林,二十四节气的立夏。”
“叫我明瑄就好”,说罢颇有意味地“喔”了一声,问道:“是在立夏那天出生的吧。”
心里却想着,整个人看起来反而不像是个夏天出生的孩子。
林立夏却不置可否地一笑。
赵明瑄了然地望了他一眼说:“看来也有我猜错的时候。”
林立夏这才发觉,赵明瑄有双漂亮且特别的眼睛,淡淡的茶褐色,干净剔透不带一点阴翳。于是乎多看了两眼。
赵明瑄立即猜透他的心思道:“我的外婆是俄罗斯人,所以我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
林立夏被人这么点破了心思,脸微微有些红,抓了下短短的头发,怪不好意思的。
此时,厅里只有某些角落开着壁灯。
柔柔的灯光透过铜制的镂空灯罩散发出来,而天还未黑透,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和柔软。
赵明瑄端着自己的那杯橙汁,浅笑着眯眼,肆无忌惮地盯着对面的青年。他不仅有双清透的眼睛,还有乌黑的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头发。
据说,这样的人,都会有一副好心肠。
第6章 有钱人果然都是怪人
林立夏显然是个很容易冷场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赵明瑄在亲切并且热情适当地与他交谈着。
赵明瑄显得很有耐心,不急不慢的语气,恰到好处一点也不突兀地询问着,循序渐进。
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笑意,都让人觉得亲切,和煦。
例如赵明瑄会像任何一个刚接触的普通人一样地问道,“看你还这么年轻呢,在长洲哪所大学念书?学的什么专业?”
林立夏是什么人,他会立马摇摇头,好心地纠正错误:“我都快24了,已经工作了。”
然后,赵明瑄便会装作很是吃惊的样子,挑下眉毛说:“呀,看不出来么,工作应该很轻松吧,看你刚才挺早就给我电话了,还跟烧饼呆上那么长一段时间。”
老实的林立夏会自觉地解释:“是个交警,还成吧,今天刚好下班比较早。”
“呵呵,还是个人民警察啊,听口音是本地人?”
“是的。”
…………
诸如此类的对话。
赵明瑄一步一步小心地触探着,不大一会儿,就把林立夏的基本资料套出来了,就差没问林立夏
平时都穿三角的还是四角的内裤了。
终于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赵明瑄觉得自己还算圆满了,心里很是自恋地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如果去做卧底或者间谍的话,还是个不错的苗子。
我们的赵明瑄同志也不看看问人的对象是谁……
林立夏可没有赵明瑄这么多弯弯道道。
在他这几年的经历里,除了办案子时,他难得跟陌生人相处交流这么长时间,并且还讲了这么多话。
于是,他不时地在听赵明瑄念念叨叨期间,频频喝水。
最后一口水被林立夏毅然决然地喝完了。
抬眼望了望摆在门口的红木立式钟,眼里终于带上了某种渴望,想要回去的渴望。
赵明瑄此时还在连比带画地讲着自己在法国卢浮宫的见闻,他刚才从蒙娜丽莎的微笑讲到了蒙古族的全球扩张和侵略。
当然他还是注意到了林立夏的眼神,顺着视线望过去,已然是七点四十五分了。
夕阳和着热气,早已滚落山,夜幕正在悄悄降临这座城市。
赵明瑄仿佛终于幡然醒悟过来的样子,用嘴捂着“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哎,瞧我这高兴地,来这城市才一年,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人愿意听我啰嗦,吃饭的点都忘记了。走,你帮我把烧饼送回来,请你吃个饭是绝对应该的。”
陌生的城市,居住在城堡一样的别墅里的王子,居然因为可以跟一个陌生人聊天而高兴成这样,
平日里该多寂寞啊。
善良的林立夏这么想了下,原谅他的啰嗦之罪了。
但绝对不能再跟他呆下去了。
林立夏起身,“不了,赵先生,今天已经打扰你很久了。我来之前就吃过晚饭了。我这人不习惯晚上吃太多,再说,晚上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态度跟语气都带了决绝,并且把路堵死了。
当一只猫拒绝你的接触时,你还去逗它,会有什么后果呢?
当然是“喵”地一声,浑身扎毛,狠点的再给你一爪。
然后戒备地瞟你一眼,迈着小步伐走开了。
此时,赵明瑄的眼里,林立夏就是这么一只有毛的动物,再去惹他,就真的要炸毛了。
所以,他不再坚持什么晚餐之类的,利索地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背影写着不容拒绝,好像林立夏马上就会跟上来似的。
头也不回地说:“那送你总是应该的。”
林立夏只好跟上,刚想开口说话。
赵明瑄穿着淡蓝色衬衫的后背好像长了眼睛,不等他说第一个字就笃定地说道:“这里是别墅区,别说公交车了,就是打的也很难拦到车。我送你吧。”
银灰色的车,流线型的外表,沉稳匀速地行驶在长洲市的夜色中。
朗朗月光下,低调地如同一只掠过海面的灰色海鸥,羽翼却沾染着点点清辉。
从碧海青天别墅区到林立夏的宿舍时不太远的,半个小时的车程足以,何况是赵明瑄刚买的新款奔驰。
可他似乎很享受林立夏坐在副驾驶,呆在他旁边的过程。
坐在旁边的青年默而不语,偏着头,注视着窗外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
这个安静到显得有点内向的青年。
赵明瑄觉得他似乎不应该在城市,这样一个喧嚣的地方出现。
而是应该在某座不知名的云雾缭绕的山间,一株青葱的绿色植物,上面还会有晶莹剔透的露水。
又或者,更像四月的江南雨里,莲叶团团间,冒出的水生植物,独自在细雨里摇晃。
难得的清新,像山谷的清风。
真是个,漂亮沉默又吸引人的家伙。
赵明瑄在心里暗自下定义。赵明瑄不露痕迹地观察着他,这个有黑玉般眼睛的家伙,沉默的,仿佛一瞬间可以跟夜色相融。
然而目的地始终是会到的,无论心里想要如何拉长。
各自道别后,林立夏转身朝宿舍的方向走去,车子停在对街,离宿舍楼不是很远,赵明瑄仍旧坐在车里,看着街灯与夜色交错的光与影中,林立夏挺直秀气的背影一点点走远。
夜晚的长洲市格外热闹,在白日的酷热中沉寂了一天后,积蓄的活力都散发出来。不远处的几家专卖店门口站着导购员,拍着手,声嘶力竭地喊着。打情骂俏的情侣一对对,牵手低头亲密耳语。
赵明瑄没有立即启动车子,他开了车门,走下来。
这个地方,的确是挺熟悉的。他抬头望了望就在自己头顶的“水岸年华”广告牌,又回头看了眼林立夏进去的方向。有点旧的小区大门,旁边挂着竖牌——长洲市交警总队单位宿舍区。
赵明瑄难掩自得地笑了笑,原来是住这里。
林立夏回到楼上已是将近九点。他长吁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活泼,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跟赵明瑄这么,这么有点自来熟的,实在是别扭。他对初次见面的人,都是这么热情么。
不过这样一个看起来有钱又有学识的人,居然给自己狗取名烧饼。有钱人果然都是怪人。
正要掏钥匙准备开门。
门突然自己开了,薛涛“哗”地一下就从门后跳出来。林立夏觉得自己有种身处恐怖片的感觉。
“立夏小子,明天要刮台风了!”
林立夏平复心情,伸手摁了墙上的开关。
“啪”地一声,原本漆黑一片的宿舍顿时亮堂起来。
林立夏边摸脸上的虚汗,边问道:“刮台风?有这么快么,我看今天的报纸,说七号台风要六月初啊。”
薛涛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一口大白牙在灯光下健康得晃人眼。
伸手一把搂过林立夏的肩头,嘿嘿笑道:“真是天然纯洁的家伙。我用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来表达我内心的惊讶!”
林立夏一脸疑惑地盯着薛涛。
薛涛继续笑得人畜无害,装作保密地四下瞅瞅,“来来来,跟学长说说,今晚去哪里啦?”
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看看几点了?这么迟才回来。”
林立夏很是无语:“才九点,很迟了么。”
薛涛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林立夏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从来没有在八点以后还出门的,除非是执勤,夜班的!”
见林立夏好像很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继续调侃道:“真是世风日下,分心不古啊,连长洲市最后一枚纯情小宅男都学会夜出晚归了,叫我怎能不痛心。”
“快快,告诉师兄,跟谁家的小姑娘出去约会了?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啊,让我猜猜,难道是对面那个区派出所的片警小丫头?她注意你很久了,三番两次跟我打听你……还是局里的许悠扬?不对啊,她今晚说了回父母家吃饭来着……”
薛涛摸着下巴,皱着眉头,一副很是思索的样子。
林立夏甩开薛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很是无语地说道:“哪有你薛大帅有魅力,横扫长洲市公检法三界,追你的小女生可以绕着长洲市西湖公园跑三圈了。今晚居然没跟女朋友约会,跑我这单身汉的地方来了。”
薛涛晃着大白牙,“我还不是怕我们交警大队第一队草寂寞么?天地良心,找你半天找不着,怕你这么晚出去了,还特意等你,等到都在你床上睡一觉醒来了,你才回来。”
林立夏知道薛涛是真关心自己,也的确从来没有这么迟回来过除了值班的晚上,微笑着说:“没跟谁约会,捡了挑狗,给人送回去。狗主人住在碧海青天,算远了点吧。”
薛涛一拍大腿,大声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啊这是,绝对的。娘列,还住碧海青天,没个几百万可住不下去,敢情是个女富二代。怎么样,再远也不济这么久,看上你了吧。”
第7章 出名了!
林立夏觉得自己晕过去的心都有了,这薛涛,思维还是一向这么,这么跳跃。
他难得眉眼全部舒舒展展地漾开来,冲薛涛灿烂地一笑。
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叹了口气说:“是富二代来着,可惜啊,是个男的。”
林立夏的脸色一扫平日里的淡然,少有的活泼与俏皮,眉梢眼尖全是逼人的帅气,整个人鲜活起来。
虽然平时礼貌又带点疏离的林立夏也是不错,可是看惯了他淡淡的样子,这样活泼的立夏很是特别。
薛涛绝对是被林立夏少有的灿烂晃了眼,愣了愣,立马扑过去,逮着他的脑袋一阵扑腾,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小孩儿,越大越没规矩了,赶紧地,叫学长,叫学长!”
分明是夏天,薛涛却觉得林立夏笑得宛如春天的绿色植物,带着一种他所特有的草木气息。
薛涛是林立夏的校友,也是他稀少的甚至可以说唯一可以的真正朋友。
不是点头的泛泛之交,也不是应酬时干杯吃肉的朋友,是可以让林立夏放心地亲近,说出自己的烦恼,谈谈自己的想法,甚至是真的撑不下去时,第一个想到的人。
而薛涛依旧记得第一次见林立夏,六年前的那天,过了一个暑假,自己已经是长洲市警官学院大三的学生,还是学生会某个下属部门的小部长。
每年的九月自然是大学里最热闹最繁忙的时节。
六月里刚刚拨响骊歌,送走大四的学长学姐们,一片离愁满是哀情。七八月的太阳这么一晒,蒸发掉了哀愁,心情回升,在九月达到鼎盛——迎来了一群新鲜活泼的学弟学妹。
整个校园都是彩旗啊,横幅啊,各大社团的宣传画啊,五颜六色的传单漫天飞舞。满满都是家长,都是学生,都是大堆大堆的行李。
薛涛还举着信息管理系迎新生的牌子在日头下,人群里飘来飘去。
实在是受不了了,躲在一棵树下喝水,难得的一丝清凉随着手中冰镇的矿泉水流入自己的腹中。
正享受着,身边也响起了清凉如泉水般的声音:“请问学长,7A520宿舍怎么走?”
当时薛涛的矿泉水瓶还在嘴巴里,就这么边喝水回过头去。
这么一转身,他就看见了才18岁的林立夏。
阳光透过树叶,层层叠叠的叶子,像筛子一样把热辣辣的阳光筛成了一张明暗交错的网,静静地洒在林立夏的身上,星星点点。
林立夏当时就那么淡淡地微笑着,站在薛涛的面前。
薛涛的第一眼印象是,这男娃子长得可真好啊!必成为03级大一新生的风云人物不可!
作为师兄的自豪感与热情突然就这么油然而生了,自告奋勇地要帮林立夏一起去宿舍,却发现林立夏只是拎了一个轻巧的黑色旅行袋,跟校园里满是大箱大袋的大一新生比起来,太不一样。
林立夏这才知道,原来刚巧他跟自己是一个系的,还是大自己两届,住自己对面的学长。
而后薛涛回忆起来,感叹道,这就是缘分啊缘分,自己捡了一个又像儿子又像弟弟的小子。
林立夏则会安静地笑着听这句话,他的心里自然是千万感激的。